第3章 (3)
昨天約她出來,是要和她把話說清楚的。結果就在外貿學院的咖啡廳裏遇上了你們袁佳月。”
我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應。難道要我說,我理解,沒關系,請繼續?
我稍稍理了理頭緒,忽然意識到有個問題很關鍵,可是腦子一下子又還沒轉過彎來。
我的語速變緩,覺得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了,“肖依依私下跟你聯系,有多久了?”
“從莫幹山回來以後,張洋常到申大來蹭飯吃的那陣子。”
照這說法, 就是在我眼皮底下發生的事,算起來至少也有一個多月了。
這麽長的時間,他從未提起過,也沒有別人跟我提起過。
要不是昨晚撞見了袁佳月,只怕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現在他說他是打算和肖依依說清楚的,要相信他嗎?這私底下,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我回過神,卻只能問出一句來,“這事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毫無預兆的,他突然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林天悅知道,她從頭到尾就知道!我估計她是不敢跟你說的。
我明裏暗裏提醒過你好幾次,要小心這個人,你還不當回事。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
我已經徹底無語了。要我說什麽呢?別人劈腿我的男朋友,我現在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而且,還是我高中兼大學的好友一起幫忙瞞住我的。定了定心,我回過頭來問他, “那你今天還要和我碰頭嗎?”
他在那頭嚷起來了,“你別亂想啊!我們管我們碰頭,跟這件事沒關系。我怕的就是你愛胡思亂想,又藏不住事, 才一直沒敢告訴你。
我本來是想跟肖依依說清楚了,就不用讓你知道了,這對我們的關系有什麽好處?現在說出來也好,省的以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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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怕以後麻煩?現在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挂了電話,我毫不猶豫一通電話打到舅舅家,堅決去擾袁佳月的清夢,誰叫她是我姐呢?
袁佳月還在睡,一聽是我,還沒等我開口,就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了,“小顧吓死啦?自己來跟你交代啦?這超級速度啊,心虛了吧?”
我又氣又急,“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是不是他今天不跟我說,你就永遠也不打算告訴我了?虧你還是我姐姐!”
袁佳月卻正色道,“沒錯,我本來的确沒打算跟你說。我只不過看見他和另外一個女生在一起,又能說明什麽問題?
我聲明,他們就坐在咖啡館裏,沒有拉手,沒有勾肩搭臂,沒有任何超越一般朋友關系的任何舉動。
要是我昨天回了家,立刻給你打電話報告,那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呢!”
我這才稍微安了心,把顧超昕的解釋一五一十地說了,然後問,“要相信他嗎?”
袁佳月認真地說,“目前來說,沒有理由不信他。你要是為這個跟他翻了臉,那不是正中他人的意?
要我說,你去和小顧談清楚,你們兩人覺得心裏舒服了就行,這事跟別人根本沒有關系。
難道現在随便哪個人追你要約你出去,你都跟他交代不成?”
我不得不承認,到底是文科生,心思細膩,這前前後後利弊關系分析透徹,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下一個被我從被窩裏拖起來的是餘安琪。她睡意朦胧中,一聽我那快要哭出來的聲音,立刻被吓醒了大半。
待聽完整件事,她就忙不疊地說,“我早奇怪怎麽你們一群人能玩到一塊兒去?
我平時和林天悅雖然能做到面上過得去, 很多事也是能不參和就不參和。她那樣的人,我應付不來, 只怕吃虧。
你還算和林天悅是高中同學, 可顧超昕那種人,怎麽會喜歡跟她做朋友呢?
原來小顧比我還精,不喜歡都不放在臉上的,平日裏可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倒是你,他屢次三番的提醒,你怎麽就不聽呢?現在好了,吃虧了吧?”
我沮喪地倒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問,“琪琪,我是不是特傻特好騙?”
琪琪毫不猶豫地說,“別這麽想。你只是心思單純,不怎麽會揣摩別人的心意,也不懂得設防。
可是朋友之間,整天防來防去的又有什麽意思?
從進大學到現在,一樣在廣播臺出風頭,可追你的人一直比追林天悅的多,這還不說明問題"
我哭笑不得,"你還不如說, 顧超昕追我是因為我腦子簡單好對付"
"哎,你還別說,就是這麽回事! 顧超昕這麽有城府的人,絕對不會找一個像林天悅那樣的女朋友放在身邊。
卧榻之側 ,豈容他人鼾睡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只有張洋這種不長心眼的人,配她倒剛剛好!”
餘安琪真不愧是情場老手了,分析得頭頭是道。我在電話這頭暗叫慚愧。
袁佳月,餘安琪和我都是同年的,為什麽人家為人處事這麽經驗老到,走一看三
而我,差點就被高中兼大學同學賣得一幹二淨。從今往後,真得好好地長點兒心眼了!
挂電話前我追問了一句,“你覺得我要去跟林天悅談一談嗎?”
她想了幾秒鐘才說,“我不反對。你這人從來就藏不住心事。今天這事就算不談,你下次看見她,反應肯定不一樣,她很快就會看出來的。
與其日後別扭,不如現在談談清楚,至少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有機會的話,最好旁敲側擊,打聽點肖依依的動向。
我可警告你,肖依依既然這麽膽大,知道你和小顧在一起還窮追不舍,就不是那種肯輕易放手的人!
你要是還在乎顧超的話,就不要顧及什麽閨蜜的面子,可得看緊了!”
這話聽得我不由暗暗心驚。有沒有搞錯 怎麽一眨眼的工夫,顧超昕成了個香饽饽,我倒要和別人去争男朋友了
☆、Chapter 2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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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回學校參加廣播臺的本學年最後一次會議。
結束時我和林天悅照例一起坐公共汽車回家。思慮再三, 我終于忍不住說,“顧超昕告訴了我肖依依的事。”
林天悅側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驚訝,“他還是告訴你了?”
我解釋道,“是他和肖依依在外貿學院咖啡廳被我表姐看到了,知道瞞不住,自己來主動交代的。”
林天悅看着窗外,輕輕地說,“我早就勸過肖依依,顧超昕已經跟你在一起了,而且,他喜歡的不是她那種類型的,她不聽。
其實,我也沒看出來小顧有什麽好,值得你和肖依依兩個這麽搶來搶去的。”
我在一旁聽得火一下就竄上來了,“天悅,我和小顧好的時候,還沒肖依依呢,什麽叫搶?
你是知道的,我平時最讨厭的就是這種牽扯不清的三角關系,現在我是莫名其妙地被卷了進來,而你還不告訴我?
要是這次不是我表姐看見,你就打算一路幫肖依依瞞下去?”
林天悅無可奈何地攤攤手,“你讓我怎麽說?說什麽?你是我高中同學,肖依依是我小時候的鄰居,一路小學中學上來的。
你也要理解我一下,我幫誰都是得罪另一個好不好?”
我沉默不語,心裏卻比誰都清楚。不是兩面為難的問題,事實是她犧牲我而選擇了肖依依。
雖有些失望卻在意料之中,她和肖依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難道還能指望她站到我這邊嗎?
肯勸兩句,不推波助瀾地慫恿肖依依就謝天謝地了。
林天悅看我不說話,又解釋道,“說到底,我告不告訴你也不是關鍵,要緊的是,顧超昕沒有對你撒謊。
他的确回絕了肖依依,這兩天肖依依正在家傷心着呢。”
這倒是句實話。要是顧超昕真有什麽其他心思,也不是我一哭二鬧發脾氣能夠改變的。
現在既然他的的确确地回絕了肖依依,我還要跟他計較什麽呢?我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林天悅欲言又止,想了想下了決心似地說,“其實顧超昕這個人很精的.
你和肖依依都是我朋友,又都是一條路走到底的直性子,根本沒有辦法應付小顧這種人,你們誰跟他好我都擔心。”
我雖心裏不痛快,此時卻也啞然失笑,“看起來你和顧超昕是彼此不喜歡了。不要緊,反正又不是你和他談戀愛。”
林天悅冷哼一聲,“別因為你喜歡小顧,就覺得所有的女孩子要對他感興趣。這事明擺者着,我和他都不是對方的那盤菜。
他要的,是你這種單純聽話的女生。以後他就算做錯了事,你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那邊。
平心而論,我做不到。其實肖依依對小顧了解不深,她也做不到,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過,我倒要問你一句,如果有那麽一天,你真打算毫無原則地袒護他?”
我沉默了,如果顧超昕對我是這種期望的話,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能做到嗎?
七月中,廣播臺臺長劉明鴻一看年度的活動經費還有結餘,就組織大家半自費半公費地去了一趟為期一周的旅游。
等回到申市,我已經快兩個禮拜沒和顧超昕見面了。
到家放下包,老媽就跟進房間告訴我,“小顧已經來了好幾個電話了,讓你一回來就打給他。”
電話沒響幾下被接起來, “喂?”
我急急地問, “豬,急着找我什麽事?”
那頭沒有回應,我正在奇怪呢,只聽他說,“哦,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把那只小豬叫過來。”
我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大驚失色兼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顧超昕一接電話,我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哎呀,你爸的聲音和你太像了,我沒聽出來,喊他豬了,對不起呀!”
他沒像往常那樣開玩笑,只是問了句,“你能到學校來一趟嗎?”
我心中覺得詫異極了,放假了,學校又沒人,去學校幹什麽?
只聽得他接着說,“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我們今晚在學生會的辦公室碰頭好嗎?”
我心裏隐約覺着是出了什麽事了,恐怕電話裏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只得約了晚上去申大見面再說。
吃了晚飯,我搭上公共汽車就往學校趕。夏天的晚上,天色還有些亮,從車窗往外看,夜幕正緩緩地降臨。
一路上不停地想,是不是最近見面少了,他不高興?還是肖依依追得緊,他最後決定要和她在一起?
同樣的一條路,去了學校許多次,從沒有一次像這樣心慌意亂,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要發生什麽事一樣。
從汽車站走到學生會,一路上空空蕩蕩,整個校園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我在路上忐忑不安地環顧四周,只怕不知從哪裏鑽出一個人來劫財劫色。
直到看見學生會辦公室透出來的燈光,想着顧超昕應該已經到了,心裏一松,緊跑幾步進了樓。
門虛掩着,我敲了幾下,沒人應,就直接推進去。他果然已經在了,交叉着雙手靠在桌邊沉思着,居然沒有注意到我進來。
我輕輕地走到他面前,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 “我來了,有什麽事這麽着急,一定要今天說?”
他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拉了把椅子,先讓我坐下。他自己坐在對面,拉住我的手,半天不說話。
我心裏愈加慌亂起來, “出了什麽事嗎?”
“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別的人知道。我想着,必須先要告訴你才對外公布。”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裏深幽難測,我只看到自己的臉映射在他的瞳孔上,帶着如此不安的神情。
他緩慢的,一字一句地說,“我上禮拜,收到了美國學校的全獎通知書。正辦着護照,準備過兩個禮拜去簽證。等簽出來了,就要回學校來辦退學手續。”
我坐在那裏,腦子裏一片混亂。我聽到了什麽?他說他拿到了全獎?這意味着什麽?
下意識地,我像是問他又像喃喃自語,“那,我們怎麽辦?”
他不說話,靜靜地和我對望着,眼中的猶豫逐漸變得堅定。
幾分鐘的時間,對我來說卻像過了幾十個世紀那麽長,我漸漸緩過神,心裏異常清晰,卻還是不敢相信。
我抽回自己被他一直緊握着的手,好半天才能艱難地問出那一句,“你這是要和我分手,對吧?”
他并沒有移開視線,緩慢但清楚地說,“我這次去,是從本科讀起的,可以轉一部分學分過去,可是至少還要再讀三年。
本科的獎學金,不比研究生,是不包括生活費的,我還是要打工才能把那部分錢掙出來。
老實說,我對未來這幾年,一點把握也沒有,根本也不能再帶一個人,所以......”
我心裏只想把他臭罵一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說出來的話,卻全是挽留的意思,
“你以前提過可以一起考出去,我雖然不是那麽熱衷于出國,也已經答應你開始考慮了。
你是一定要今年走嗎?還是可以再等兩年?我已經在準備下學期就去備考GRE,難道我們一起去讀研究生不好嗎?”
他苦笑, “你自己考過TOEFL,關于出國這檔子事,相信也不是一無所知。
本科的全獎,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原本是想大概是要本科讀完申請研究生才走得成了。可是現在這個機會就在眼前,我怎能放棄?”
我說不出話來,愣了好半天,才問道,“早知今日要走,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你為什麽還要來追我?”
他沮喪地說,“幾個月前遇到你的時候,我哪裏想得到他們會在今年給了我全獎?
你要相信,我當時看見你的時候,只想着這個女生又能幹又可愛又快樂,常常使得周圍的人都跟着心情好起來。我實在忍不住,就......”
我不等他說完,就搶過話頭說, “所以你就事先不給我露一點口風,打算申請到了就走,申請不到就繼續和我混在這裏,是不是?
可是,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你在申請學校,我還有個選擇的機會。現在這樣,對我并不公平,你也未免太自私了!” 說着說着眼淚就不禁成串往下掉。
他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可我的心裏卻從沒有這麽明白過。
雖然我還不知道是哪個學校,今天既然攤了牌,他就有把握拿到簽證。事實上,本科的全獎本來就少,幾乎從沒聽說過全獎被拒簽的。
我的理智慢慢回來了。我站起身,“我明白了,多謝你這次第一個告訴我,省得像上次那樣被別人撞破了才知道!”
他也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我從來也不是存着心要騙你的!我知道你生氣,可你能不能不要說話這麽尖刻?”
我含着淚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做得出就不要怕人說。顧先生,我要是你,現在就不會顧及前女友心裏高興與否,這都是無關緊要的。
還是多花點心思,把簽證辦好了走吧。希望下學期不要再在校園裏看見你!我祝你前程無量!”
我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那棟小樓。
☆、Chapter 2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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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紮進夜色裏,走在寂靜的路上,從最初的震驚中恢複過來,我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顧超昕千真萬确地要求和我分手了。
現在不在他視線之內,我不用硬裝堅強了,可是,我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
初夏的夜晚,微風中帶着些許暖意,而我,卻只覺得徹頭徹尾的寒冷,有如置身冰窖。
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便是自以為兩心相悅,卻原來,人家根本沒想過天長地久,甚至于,根本未将你納入未來的藍圖之中。
這一切簡直可笑之至,我莫名其妙地談了一場戀愛,又莫名其妙地被卷進閨蜜劈腿事件,最後,還莫名其妙地被分手了。
人家一句“實在忍不住”,就把一段感情一筆勾銷,而我,卻連質問他到底曾對多少個女孩子“忍不住”的勇氣都沒有。
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原本只知道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被毀得一幹二淨。
悲哀的是,我卻仍然沒有辦法恨他。一時半會兒,我怎麽可能就這樣一下子從愛轉到恨?
更糟糕的是,我發現自己居然無處可去。家裏爸媽是知道我出來和顧超昕碰頭的,這麽失魂落魄地回去,一定問個沒完。
而我,根本不想讨論這件事。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下,我在外頭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給了林天悅。
林天悅很驚訝,“不是今天下午才一起回來嗎,又有什麽事嗎?”
“天悅,我要問你件事。你最近有沒有和張洋在一起。他可能會知道。”
“他有時喊我出去啊,不過也不是很确定的關系,目前來說,還只是比一般朋友更近一點點。你想問什麽呢?”
我猶豫了,要不要問顧超昕的事呢?他自己也說了,還沒有對外公布,如果我說出去,未免顯得嘴快。
飛快地思考了下,還是拗不過好奇心, “張洋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顧超昕拿到全獎的事?”
林天悅立刻在電話那頭驚叫起來,“你說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沒有啊?張洋剛跟我通過電話,一點也沒有提到。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明白了,張洋知不知道,不是重點。就算他很早就知道了,只要顧超昕關照不要和林天悅說,那麽事情就怎麽也不會傳到我這裏的。
是我自己天真幼稚,總覺得兩個人兩情相悅,便不會再有什麽事互相隐瞞,尤其在出國留學這種大事上。
我到現在都還不敢完全相信,只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我對林天悅說,“就剛才,半個小時以前。”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他要分手,也是剛提出來的。”
林天悅倒抽了一口氣,“老天,小顧可真是...”
我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她問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只有苦笑,“我能怎麽辦?你覺得這事情還由得了我嗎?”
“那,你現在在哪裏?”
“在學校外面,我暫時不想回家,被爸媽知道了,只怕問個沒完。”
“你要不要上我家來過夜?然後給你爸媽說一聲?”
我想了想,好像這還比較靠譜。因為兩家離得近,放假的時候,我是經常和林天悅互相住來住去的,爸媽絕對不會起疑心。
就今晚的情況來看,這已經是最合适的選擇了。
到林天悅家裏的時候,已近半夜,她家裏人已經睡了,她還在給我等門。
洗了澡,我們倆就在她的房間,靠在床上聊了一整夜,從頭開始回憶我跟顧超昕認識以後的每一個細節。
這些點點滴滴,不是不讓人心痛的。可是,我真的想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會讓人賣了個一幹二淨還幫他數錢?
我們一起想了半天,沒有,真的沒有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甚至沒有漏出過一句話來和他今年申請學校有關的。
最後我筋疲力盡地給林天悅說,“算了,我放棄,不要再想了。只能說,人家心機深重,棋高一着,你和我加起來,都沒能看出來。
你和餘安琪都提醒過我,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毫無原則地相信他。事到如今,只能自認倒黴。”
林天悅握着我的手,“你們的事,我都看在眼裏,你并沒有做錯什麽。是小顧自私,他根本不該招惹你。
唉,我早知道他這人精明,可是老實說,這麽大的事,從頭到尾瞞着,換了我,也只能一樣認栽。
現在離他走,還有一陣子,你打算怎麽辦?要好好給他送行嗎?還是就打算從此不理他了?”
我悶悶地說,“這種事情,拖着沒什麽好處。看他的樣子,就算現在勉強維持,出了國去,遲早也是要斷的。我不打算藕斷絲連。”
林天悅猶豫着說,“你有沒有考慮過一點?如果你還打算要考G考T出去的話,其實和顧超昕保持聯系也不是什麽壞事。
何必搞的不相往來呢?讓他覺得欠着你的,他先出去了,要是搞好關系的話,以後會對我們申請學校有很大幫助的。”
我睜大了雙眼瞪着林天悅,“你說什麽呢?經過這件事,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他嗎?我就算要出去,也要靠自己,跟他有什麽關系?”
黑暗裏,林天悅嘆了口氣,再也沒有說話。
我在第二天,就宣布要到袁佳月那裏,也就是舅舅家去住半個月。
爸媽那裏,就算我沒有明說,這幾個月顧超昕電話不斷的,他們只怕早就看出什麽來了。
現在情形急轉直下,我實在不願意給任何人一個交代, 至少不是現在。
本來,暑假裏到舅舅那兒去住住,或者佳月表姐過來住幾天,都是極平常的事,爸媽自然不會有什麽疑問。
兩三天的工夫,袁佳月就從十中的同學圈裏,證實了顧超昕拿到全獎的消息。感嘆了幾句之後,看到我的臉色,馬上就閉上嘴不敢再多說。
而我,在袁佳月的房間裏,和她擠在一個床上,度過了最初最難熬的幾天。白天盡量維持正常生活,夜裏就睡睡醒醒。
暗夜裏一旦醒過來,意識所到之處,全是那天分手的場景。又不敢吵醒她,只能蜷縮在床的一角,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毛絨玩具。
大夏天的,卻不自覺的坐着坐着就渾身冷得發抖,心底是一片迷惘,又孤單得那樣精疲力盡。
從小到大,更從沒有覺得暑假是那麽漫長,要這麽一天一天地熬。
袁佳月試着找些事來分散我的注意力,而我,開始漸漸配合,不能讓周圍的人再為我擔心了。
悲哀是我一個人的,只能自己捱過去。對其他人來說,顧超昕并不重要,有什麽必要拉上全世界愛我的人一起陪葬?
這天晚上,袁佳月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無可奈何地看着我說,“追到這裏來了,你自己來跟他說吧。”
舅舅舅媽已經對我們這幾天的情形覺得很奇怪了,聽了這話就立刻把視線從電視轉到我身上。
我只好到袁佳月房間裏把電話接起來。顧超昕在那頭說,今天剛拿到了簽證。
我在心裏悲涼地想,對我來說,這還重要嗎?
他猶豫着問,“張洋他們,要幫我辦個Party,你要來嗎?”
“你要我去嗎?”
“我當然希望你能來,我們仍然是朋友,對不對?”
我不說話。朋友?顧先生,你得有多幼稚,或者說,多麽虛僞,才能在那樣傷害我之後,輕描淡寫而又理所當然地覺得我們之間還有朋友可做?
我最後說, “算了,人一定很多,我就不過來了。如果你願意的話,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走之前我們再碰個頭。”
☆、Chapter 2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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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覺得情緒慢慢平複,搬回自己家中去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朋友聽說了顧超昕出國的事,打過電話來了,這其中也包括了餘安琪。
我自然是先要回餘安琪的電話了。簡單地把我和顧超昕分手的事說了,她只“嗯”了一聲。
這就是有琪琪做朋友的好處,有什麽事可以攤開來商量,她決不會四處散布小道消息。
可是當你不想說的時候,她也不會追在屁股後面尋根問底。讓人覺得沒有壓力,這朋友反而做得久遠。
我們又随便聊了些別的,已經快要挂電話了,她突然來了一句,“小米,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
我不說話,靜等下文。事情已經這樣了,還能有什麽能讓我更驚訝的嗎?
餘安琪說,前兩天她回學校取東西的時候,看見顧超昕在宿舍搬東西。
這不算意外,他簽證成功了,自然是要去退學騰空宿舍的。
不過,讓琪琪覺得奇怪的是,張洋,林天悅,居然還有肖依依都在幫忙。
聽到肖依依的名字,我的心跳都快停了。我的天,什麽叫沒有最震驚,只有更震驚 老天是存了心的不讓我太平是不是?
我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問,“他們看到你了嗎?打招呼了嗎?”
“沒有,我只是路過時從遠處看見的。我的确聽說小顧要出國了,可是為什麽是他們在幫他搬家?
心裏覺得奇怪,回來打電話你又不在,所以這事就擱了下來。”
琪琪又說,“小米,現在你告訴我你和顧超昕分手了,我倒覺得挺好的。小顧,林天悅,肖依依,這些人太吓人了,老幹些意料不到的事。
上次被你們袁佳月撞見,現在是被我看到,可是這背後沒有看到的還有多少呢?
你是可以謹慎小心,可說到底,防不勝防呀!說真的,朋友可不是用來讓你坐卧不寧的。”
大學三年,我一直當餘安琪是個吃喝玩樂的好夥伴.
我們一起在食堂裏跟蹤過帥哥,一起在各種舞會上泡通宵,也一起創下過連續七小時逛街的記錄。
我從不覺得她能比我中學時代的閨蜜陳薇更親厚。畢竟,那是我從小一起的鄰居後來又考進同一個重點中學的。
雖說陳薇考大學時去了北京,暑假寒假時回申市,我們還是躲在一個被窩裏說悄悄話的小夥伴。
盡管我倆在生活上的交集不如從前了,若論朋友間的忠心,我頭一個想到的,自然還是非她莫屬。
但是琪琪剛剛說的最後這句話,卻使我差點掉下淚來。我對朋友的理解和期待,什麽時候已經出現了偏差?
在我心裏,始終覺得高中同學之間的關系是最純真,最不會随着時間環境而改變的。
為着這個緣由,盡管我和林天悅在高中時代算不上最要好,我仍然願意去相信,她比大學的其他同學更值得信賴。
可是,我有沒有真正地看清過我周圍的人呢?到底是少年時代不解世事的友情,還是成長以後經歷過利害沖突考驗後的交情更可靠持久?
距離大學畢業還有一年,是時候學會長大了。我是準備吃多少虧,才會醒悟過來願意去面對人心險惡這個現實
我告誡自己,前前後後為了顧超昕這件事已經流了太多眼淚,不能再哭了,否則就太不值得了。
忍住了眼淚,我對琪琪說,“你說的我都明白。從大一開始,只因為差不多大我整整一年,你就一直把我當小妹妹。
可是,小女孩也會長大,也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和争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你放心,我不會那麽傻了。”
等到顧超昕快要走的時候,他終于打電話來說在外面碰個頭。
我想來想去,還是跑到Parker專賣店裏,買了一支金筆,還叫他們加刻了名字。
約在十中隔壁的咖啡館,我到的時候,有人從裏桌喊我的名字。擡頭一看,是顧超昕和張洋兩張臉。
我心中暗罵道,顧超昕這個膽小鬼,心虛地不敢獨自來見我,居然把張洋帶來了。
已經是最後一次見面了,難道我還能哭哭啼啼拖着不讓他出國不成?
待到坐定,我只看着他們倆,不知說什麽好。
曾幾何時,在去莫幹山的火車上,他們也是這樣并肩坐着笑嘻嘻地望着我,而今想來,卻恍如隔世。
那些在我記憶中快樂相随的日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洋打破了沉默,“好了,我們顧兄是我們這群人中第一個出去的,以後,大家就要在紐約重聚了。”
我這才想起來,從一開頭的震驚到現在,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個學校呢。
一問之下,果然是在紐約城裏的一所州立大學。學校不是很出名,重點在于有全獎。
顧超昕以前一直心心念念要去這個充滿了奇跡,既是天堂也是地獄的城市,這下總算如願以償了。
我強作笑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追随你的顧兄而去呀?”
張洋笑笑,“快了快了,我申請的研究生。少則一年,大學畢業就去,多則兩三年,總是要去的。
盡量往東部的學校申請,以後兄弟們聚起來也方便。你們女生麽,就好好地在國內呆着,以後好好嫁個人,也就罷了。”
我看着他神采飛揚的樣子,簡直如同他自己拿了全獎和簽證一樣,不滿地問了一句,“那麽,林天悅知道你這個打算嗎?”
顧超昕此時插話進來, “我已經同他說了,事情要分輕重緩急,兒女情長先要放一放。”
我不由直直瞪着他,原來,這就是你心裏一直想的,對你來說,感情永遠只是附屬品。早知這樣,當初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
他可能自己也感覺到說錯了話,立刻把話題岔開去。
因為張洋在場,許多話都不方便說,不過半個小時,我就覺得索然無味,想要告辭了。
我們出了咖啡館,在路口說了再見,我向汽車站走去,心中說不出是悲是喜。
雖然本來想好的一些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可要是今天張洋不在,這場面就會變得相當尴尬了。
我是該強顏歡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