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入歧途

第10章 起跑的心髒

叢笑一沒有想過這麽快會再見到白敬國。這次和昨晚上不一樣，是真的，那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就站在他眼前。

他心裏其實挺僥幸的，刻意的沒再去想這件事。甚至他認為已經搬走了，已經13年沒見了，兩個人相見的幾率更是不用說。

但這機率太操蛋了。

白敬國聽到後面有人叫他，扭過身，叢笑一已經變了樣子，不再是小時候那個五歲的小娃娃，他甚至第一眼還有些差異。

白敬國上下打量了叢笑一一會兒。

“白敬國你來這兒幹嗎？”  叢笑一覺着自己現在的膽子，是從以後提前預支的。他并不是怕白敬國，是對于看到白敬國他還沒有接受，總得要硬氣點，才不會扭頭就跑。

“ 你是瞳瞳吧？” 白敬國笑出來，看起來年紀已經很大了，臉上滿是皺紋，眼神也渾濁，加上咧嘴笑的時候，露出來泛黃的牙。

“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麽瞳瞳。” 叢笑一看着站在白敬國後邊的叢季雲。“叢季雲，回去！”

叢季雲看了看叢笑一，扭身往屋裏走，準備把門關上。

白敬國動作挺快，一把拉住門。“你們兩個沒良心的，見着我躲什麽？”

“白敬國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要臉？咱們已經離婚了，你找我幹嗎？” 叢季雲氣的直哆嗦，想伸手掰開白敬國的手。

白敬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的往後一推，叢季雲踉跄了幾步沒有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們母子倆活得真好啊，誰說我們離婚了？放你媽的屁，如果不是老子進了局子，你們兩個能跑哪兒去？” 白敬國走進去屋裏，一把拽起叢季雲的頭發，“別想撇開老子！”

從季雲被他拽的有些趔趄，想努力掙開白敬國的手。

叢笑一沖進來從後邊踹了白敬國一腳，“ 放開她！”

白敬國被踹懵了，好半天才回過身。“ 你連你老子也打？老子和你拼了。”

白敬國跳起來就往叢笑一身上撲，叢笑一側過身躲了一下，也沒理他，白敬國咣當一聲撞在了門上，叢笑一走過去扶起叢季雲。“ 白敬國你趕緊滾吧，以後別來打擾我們。”

“想的美，以為老子能讓你們想撇多遠就撇多遠？沒老子能有你？叢季雲你他媽也是個好種，天天和男人睡你以為你自己多清高？”

叢笑一看着吐沫星子從白敬國嘴裏噴出來，白敬國說話時候猙獰的臉，突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現在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個沒有一點威脅的老頭了，流氓老頭。

“我說了，以後不要再找過來，趕緊滾吧，小心我報警。” 叢笑一把手機掏出來，拔了個電話號。

白敬國看着他的動作，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等着吧，老子整不死你們，老子過得不好，你們也別想好過。”

等白敬國扭身走了，電話接通了，晏子涵的聲音傳過來。“收拾完了？”

“沒，不小心撥出去了，一會兒完事兒聯系你。”

叢季雲站在原地沒說話，頭發亂糟糟。叢笑一扭過身往卧室走。“我要搬走了。”

叢季雲在後邊冷哼一聲，“ 這麽快就翅膀硬了？ ”

“ 你知道的，我為什麽要搬走。你自己以後好自為之。”

叢季雲拿出煙，手卻有點發抖，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把煙點着。“ 走吧，紹戎我是不指望能見着了，你也要走，真是好笑。”

說起白紹戎，叢笑一原地頓了一下，他還沒有考慮過要怎麽和從季雲說。

應該說，是沒有考慮過要不要說。

叢笑一低下頭，快步的走到櫃子前，“ 見着我你不是更恨嗎？ ”

從季雲走過來，靠在他卧室的門上沒有說話。

打開櫃子，衣服沒有很多，從床底下拿了個大包出來，胡亂的往裏塞，之後從旁邊的小櫃子，拿出一張照片，又拿出來一個用紙包着好好的小玩意兒，塞到了大包裏，又從床頭櫃那個小盒子裏拿出那塊兒生鏽的手表塞到了口袋裏。

“以後你好好過吧，咱倆都安分點兒，能不見就別見了。”

叢笑一說着走到了廚房，從碗櫥最裏面拿出兩個盤子，他把上面的盤子拿起來，一本存折好好的放在上，還被盤子底兒輕輕的壓了個圓圈。

“滾吧都，當我養了個白眼狼。”

叢笑一拿着東西，走到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出來。“ 你也搬走吧，白敬國應該還會來。”

後面的叢季雲說了句什麽，叢笑一沒有怎麽聽清楚。

沒良心？

是沒良心嗎？

也許吧。

叢笑一選擇了走樓梯，東西不沉，可全身都有點沒力氣，感覺脖子上面騎了個人整個人都被往下壓。

心裏面卻挺輕松，有些事兒感覺已經一點點慢慢變好了。

出了樓道，一眼就看到靠着車的晏子涵，簡直是太招搖了，周圍大媽時不時的把眼神瞟過來看看。

晏子涵見他走過來，打開車門。“ 挺快的，我以為要挺久。”

叢笑一坐進去，“ 沒多少東西，拿了就走了。”

“叢季雲在家吧？” 晏子涵發動了車子“ 剛剛有個大媽過來，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來着。”

叢笑一笑出聲，“ 你是老年殺手。這些大媽，估計想着給你相親。”

“ 算了吧，負擔不起這沉重的包袱。”

“我和叢季雲說了，今天還挺好，居然沒有吵架。我以為見着面我倆有可能還要打起來呢。” 叢笑一繼續像昨天一樣，蜷縮在位子上。

“是不是白敬國剛剛也來了？” 晏子涵看着前面。

“你怎麽知道？” 叢笑一擡頭看了一眼。

“猜到了，剛剛我在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年紀挺大的男人，盯着我的車一直看來着，想了想你給我打的電話，你手機觸屏解鎖，沒密碼開不了，你電話肯定是你自己打過來的。”

叢笑一打心底覺得現在的晏子涵全身上下泛着光。“ 神了，沒發現你還有神探的潛力？”

晏子涵扭過頭看了看他，“是你智商太低。”

叢笑一光笑不說話。

智商低就智商低吧，老子開心。

暫時把打工的事兒放在了一邊兒，吃塊兒餅都得消化一晚上，這麽多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也得用時間來消化的。

“周一你就去學校了吧？”

晏子涵把車停回車位，幫着叢笑一把包拿出來。

“混日子也得有個混法，該去還得去。”

“慶祝一下吧。” 晏子涵按下電梯。

“慶祝我搬家？”

叢笑一一直對過生日慶祝，過年慶祝，什麽亂七八糟的這些慶祝沒什麽想法，本來得有開心的事兒才能聚一起過一下，就活了18年，這日子都過習慣了，突然晏子涵說要慶祝，他還真有點沒反應過來。

“算是吧，你搬家出來，還找到了你哥哥，還有我這麽個大好人以後會照顧你，是得慶祝。”

晏子涵臉皮都厚成銅牆了，估計斯坦威的琴聲都穿不透。

“怎麽弄？在家做嗎？”

晏子涵打開門，土豆激動的跑過來繞着兩個人轉。“ 哎呦寶貝兒，別轉了，我都暈了。”

叢笑一把土豆牽開，在它腦袋上揉了一把，順帶着揉下來幾根毛。“ 你兒子掉毛。”

“昨天買了新狗糧，過會兒給它換。”

土豆聽到有吃的，跑到自己小飯盆那兒，用爪子拍了一下。

叢笑一都看樂了，土豆挺聰明，能聽得懂人話。

“去洗手，等會兒把東西拿出來，咱倆做飯吧。”

叢笑一跑到洗手間，飛快的洗了個手。“ 等會兒我給你露一手，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叢笑一記得自己7歲那會兒就學着做飯了，先學會蒸大米，那會兒叢季雲不怎麽着家，也沒有錢，就只能把米飯弄熟了填肚子，糊的生的都吃過。後先慢慢的隔壁李阿姨會給他點東西吃，有時候他就會跑到李阿姨家看着她做飯，慢慢的學會不少。

他沒給別人做過飯，對于要給晏子涵做飯，心裏多少還是有點興奮。

其實心裏很感謝晏子涵，除了王濱之外，第一次有人像他伸出手，告訴他說'讓我照顧你吧' ，第一次在他哭的時候會伸出手給他擦眼淚，收留他，像哥哥一樣。

他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也許做一頓飯就是很實在的感謝。

晏子涵把東西都從冰箱裏拿出來，  叢笑一跑回廚房，看着晏子涵把東西都拿出來了， “ 剩下的我來吧，我做給你。”

晏子涵之前認為叢笑一說做飯就是在開玩笑，但看他這架勢，應該不是鬧着玩兒，心裏還期待上了。

“不用我幫忙？” 晏子涵靠在廚房門上。

叢笑一發現晏子涵就像軟骨生物一樣，就是站都站不好，背後有東西絕對要靠着。

“你要靠着牆洗菜嗎？” 叢笑一把一顆大蔥遞給他，“ 你把菜洗了吧，買肉了嗎？”

晏子涵過來從冷凍室裏把肉拿出來。“要五花肉還是裏脊？”

叢笑一看了看他買回來的菜，“ 給我裏脊吧。”

晏子涵扭過頭，明顯憋着笑。

叢笑一愣了一下，緊接着驚呼。“我靠！ 你想什麽呢？！ ”

晏子涵挺喜歡看叢笑一現在這個樣子。

“我沒想什麽啊，你這麽驚訝幹什麽？”

叢笑一把那塊兒裏脊肉，放到菜池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想等下這裏脊肉吃怎麽吃。”

叢笑一沒理他，把身邊的菜都推在晏子涵面前，“ 洗菜吧，遏制一下你的思想。”

晏子涵大笑，把一顆芹菜拿出來，之後把上面的葉子都一片一片摘下來扔到垃圾桶。

“別扔啊！ 你怎麽都扔了？” 叢笑一一把抓住他扔菜的手，把芹菜奪回來。“ 這能吃你怎麽都扔了？”

“不是不能吃嗎？”

叢笑一把他往廚房外邊推，“你出去陪土豆玩兒吧，等會兒菜都得讓你扔沒了，吃空氣吧。”

叢笑一想過，晏子涵既然在福利院長大，自理能力應該很不錯的，今天算是大開了眼界。

仔細想一下也是，看看這住的地方，彈的鋼琴開的車，還有拿的包，包括土豆吃的狗糧，簡直就是在大把大把的扔錢。

叢笑一對晏子涵還是有懷疑的，料想一個音樂老師，還是這麽年輕的音樂老師，這根本不是一般收入能負擔的起的。

但他叢笑一要什麽沒什麽，就算晏子涵圖他什麽，估計也沒地方下手。

沒再仔細往下想，叢笑一利落的把菜洗幹淨之後切的整整齊齊。

晏子涵回到卧室，拿了眼鏡戴上，又拿了本書去了客廳，路過廚房的時候，看着叢笑一切菜的樣子，停下看了一眼。

叢笑一側面的樣子，和白紹戎挺像，拿兩個人側面的照片做成拼圖，估計往裏面随便拼都能拼的上。

晏子涵心髒開始跳的快了，快速的收回視線，就現在這樣挺好的不是嗎？就現在這樣吧。

叢笑一在廚房呆了多久晏子涵聞着味兒聞就聞了多久，叢笑一不讓他看自己做飯，說是姿勢有可能讓他100分的帥都掉沒了。

等最後一個菜端上桌子，晏子涵感覺自己已經餓的神經了，叢笑一遞給他筷子。“ 你嘗嘗，我去端飯。”

叢笑一做了三個菜一個湯，晏子涵先嘗了一口芹菜炒肉，确實味道不錯。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以為就是普普通通填個肚子，沒想到确實是有實力。

叢笑一拉開椅子坐下，“怎麽樣？”

“很不錯，” 晏子涵豎起大拇指，“ 做飯水平和你彈鋼琴一樣。”

“會彈鋼琴會做飯長的這麽帥的租客除了我你開着車燈也找不到。” 叢笑一給晏子涵盛了一碗湯。“ 本來想做西紅柿雞蛋湯的，沒看到西紅柿，就随便做了個紫菜湯。”

“你随的這個便挺好。”

“要一起走嗎明天？去學校。” 晏子涵喝了口湯。

“不用了，我自己去。”  叢笑一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兩個人去學校，尤其是坐着晏子涵的車去，太招搖了。

叢笑一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晏子涵住一起，其實根本也不會有人想知道。除了王濱馬軒雨，誰還會在乎他？但忍不住心裏會打小九九。

“聽說下個月是校慶，你們高三會參加嗎？”

“應該會吧，上一屆高三走之前有參加。”

土豆聞着味道過來了，擡起兩個爪子要吃的，叢笑一拿了塊兒肉喂給它。“ 教師也會參加，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應該沒我什麽事兒吧。” 晏子涵推開土豆伸過來的腦袋。“ 我剛來一個月，人臉都混不熟。”

“誰知道，教導主任去年可是被推薦的上去跳了舞，估計今年這些教師會被搞得很慘。“

“你要參加嗎？”

叢笑一搖了搖頭，這些和他應該沒什麽關系，他永遠就是坐在下面看的，那種站在臺上所有人圍着看過來的感覺可不好。“ 不去，我們班兒估計都不會參加。”

“你都不留下點在學校的回憶？你鋼琴不錯啊，上去閃亮他們的眼一回？”

“別逗了，我不上去也能閃，我走路都帶着光。”

“你那是霹靂娃。” 晏子涵悶笑出聲。

洗碗的活兒留給了晏子涵，叢笑一回了卧室收拾東西，從包裏拿出來衣服塞到櫃子裏，其實根本沒有幾件，随便疊了疊就整理完了。

包裏面剩下一張照片，叢笑一拿起來看了看，是張全家福。小時候的叢笑一和白紹戎笑的燦爛，白敬國那會兒挺年輕，摟着叢季雲四個人一起照的。

這張照片被他放在櫃子裏挺久了，都沒拿出來看過。

說不清楚為什麽要拿上，現在的他已經算是沒有家了，拿着這張全家福又有什麽意義？他自己也不知道，沒有想過。是留個念想？還是對小時候的一種紀念，不要忘掉，不要忘記那個時候。

把照片塞在了剛剛疊好的衣服下面，叢笑一伸手打開了那個小紙包，裏面包了一個小泥人，說實話都看不出來頭上面眼睛在哪兒，挺醜的。

是白紹戎捏給他的，叢笑一還記着，那天被白敬國打了一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白紹戎哄他開心給他的。

用手摸了摸小泥人，叢笑一小心的重新把小泥人裹起來，在桌子上找了個小盒子收了起來。

哥哥，我現在算是找到你了。

所以，在等過一陣子，就去看看你。

晏子涵洗了點水果，走到了卧室。

“要不要選部電影看？” 叢笑一坐在位子上，開了電腦。

“昨天你看的什麽電影？我走進來還吓了一跳。”  晏子涵走過去，在叢笑一後邊俯下身子往屏幕上看。

叢笑一鼻子裏瞬間填滿了晏子涵身上的味道，他的背後就是晏子涵的胸膛，叢笑一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兒了。

完了。

心髒已經開始跑八百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要開始存稿了，剛把我家貓接回來，喵喵叫着我都沒心思寫，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我把心都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