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子還尊貴的上天,只怕景和帝當初就不是重用薛家,而是在第一時間抄了薛家了!
寶釵猛地握緊雙手,被自己的想法弄的心裏一涼。雖然經歷過末世,但來到相對和平的古代,她果然還是松懈了。
薛蟠身為景和帝的改革先鋒,承受對手的打擊是一定的,景和帝也的确有派人暗中保護薛家,但只要薛家人沒有受到實質傷害,便不聞不問。現在看來,這何嘗不是對薛家的打壓防備?
馬車停了,有太監搬了腳蹬請母女倆下車。寶釵掐斷思緒,嘴角往上勾了勾。不得不再次承認,比心機智慧,古代人并不比現代人笨,尤其是那些在朝堂後宮裏混的,更是常人所不能及。而自己這末世裏混出來的,要真是和這些人比腦子,死個十次八次恐怕都不是個事兒,所以,這次的事情,自己還是按末世的風格,直接用實力擺平吧。想起‘一力降十會’這句話,寶釵嘴角的弧度擴大,這個時候,她特別喜歡自己修真者的身份和木系異能。
一家三口被人帶領着,沒有去什麽正殿,反而到了禦花園。行走間,寶釵簡短的接觸了一些花花草草,幾個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其中一個畫面讓寶釵忍不住嗤笑出聲。
一個面生的老太監進了榮國府,見了王夫人,接着便是兩人的對話。
“那薛家姑娘着實太猖狂,對自己的親姨媽竟然也這麽……”
王夫人臉色不好看,那太監笑了笑,又說道;
“娘娘說了,只要二太太肯幫點小忙。賢德妃娘娘更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王夫人雙眼發亮……
畫面在腦海裏只有一瞬,那太監說說的娘娘,除了甄太妃,不做他選。至于讓王夫人做的事,估計也不會是什麽好事,八成還是針對她或者薛家的。至于什麽賢德妃更進一步,元春如今已經是貴妃,如何更進一步?王夫人的腦子啊,真是想的太美!如果可以寶釵真想問問她,你做這事,你閨女知道嗎?想起之前在宮裏和元春的那次見面,這王夫人也真是實力坑閨女!
薛姨媽不知道寶釵為何突然發笑,她雖然沒見過聖駕,皇後和大公主卻是見過的。眼看着大慶最尊貴的一家子就在眼前,趕緊拉了拉寶釵的衣袖。
禦花園裏除了帝後和大公主,還有兩位身着黃袍的中年美婦,和幾個和景和帝年紀差不多親王打扮的男子,寶釵大概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收斂笑容的同時,嘴角仍然勾着一個隐約的弧度。
☆、‘天妃’’是什麽
禦花園的涼亭裏,圓桌上擺着鮮果點心,景和帝夫妻相對而坐,中間坐着兩位中年美婦,還有三個親王打扮的人站在景和帝一邊。一個要年輕許多,看着像是景和帝的子侄,另外兩個年紀和景和帝差不多。皇後下首則站着大公主和賈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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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跟三堂會審似的,寶釵在心裏吐槽。
薛家一家三口見駕,對着景和帝行了大禮。寶釵身份特殊,之前景和帝曾示意過除了帝後,見駕可免跪,當然如今還要加上太後。而薛蟠和薛姨媽就沒這特權了,不過寶釵也不會眼看着自己娘親和兄長去給想要害他們的人下跪。
等給太後和帝後行過禮,眼看着等着薛家人行禮的其他人,大公主和賈元春微微側了側身,看樣子是有意避開,其他三個男子眼神帶着審視,尤其是離景和帝最近的那個,和坐在皇後上首的中年美婦有幾分相像,眼中除了審視還有一點忌憚與陰狠。倒是那婦人,一身貴氣,笑得和藹雍容。如果不是寶釵身為修真者,感知力強大,隔着老遠就感受到了她身上針對自己一家的濃濃惡意,說不定還真會以為這是個可親的長輩。這二人,想必就是甄太妃與忠獻親王了。既然這二人要對付薛家,薛寶釵自覺自己不必客氣,心中冷笑一聲,手指隐蔽的碰了碰一直放在袖袋裏的小鏡子。對着太後和帝後行過禮,不用叫起,寶釵就直接站了起來。剛站起來的寶釵對着大公主笑了一下,然後膝蓋一彎,對着忠獻親王又跪了下來。膝蓋落地那一瞬間,忠獻親王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疑惑,很快又是遮不住的欣喜,轉瞬又換成了鄙夷。看清這人的表現,寶釵勾了勾嘴角,袖袋裏的小鏡子震動了兩下,下一刻驚雷突然劈落下來,直直的砸在忠獻身上。
真.晴天霹靂。
在場的人被這一瞬間的變故驚的目瞪口呆,尤其是離忠獻最近的景和帝和另一位親王。景和帝反應快,雷落下的一瞬間就閃到了一邊,另一位親王則是反應不及,雖然沒有被波及,還是吓的跌在了地上。有人擡頭看天,只見晴空萬裏。還好那雷就劈了一下,看樣子也沒有繼續的樣子,等有反應快的回過神來,禦花園裏登時亂作一團。
伺候的太監宮女們跑的跑叫的叫,等有見識的老人兒們好不容易控制住場面,才有人想起被雷劈的忠獻親王。至于薛蟠母子禮數的問題,自然就沒有人注意了。
薛寶釵向忠獻下跪的時候,景和帝心中繃緊,心跳突然加快。他心中未必害怕,緊張卻是難免的,只是不想,下一刻,忠獻就被雷劈了。
看着哭嚎着推開自己撲向忠獻的甄太妃,景和帝沒有在乎她的失禮,而是做出一副緊張關切的樣子,吩咐下人趕快宣太醫。然後滿眼深意的看了薛寶釵一眼,而對上景和帝目光的薛寶釵表現恭敬的低下頭,彎了彎腰,臉上卻是不卑不亢,讓景和帝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雖然欽天鑒和元妃都說薛寶釵的‘天妃’命是真的,他其實并不完全相信。然而在帝王看來,這世上沒有無用之人,端看你怎麽用。所以,他順勢而為,承認了薛寶釵的命格。雖然不完全相信,卻仍然存着敬畏之心,畢竟身為帝王,是真的希望自己這個所謂的天子是真的上天之子。
目光落在此時披頭散發、朝服焦黑、臉上和身上多處燒傷的忠獻身上,景和帝看了看不遠處,從忠獻頭上掉下來的破碎王冠。之前薛寶釵跪自己的時候可是平安無事的。這麽想着,又想起之前聽到的薛寶釵初次見皇後和見元妃的事情,一時沒忍住,嘴角往上拉了拉。
警幻雖然很想一道雷劈死那個陷害自己媳婦兒的凡人,但還是很有分寸的,忠獻雖然被雷劈了,主要是皮外燒傷和驚吓過度,暈了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太醫又再三确定沒有大礙,甄太妃才稍稍放心。太醫沒有說的是,那天雷造成的皮外傷雖然能治好,八成卻是會留下疤痕的。身上還好,臉上留疤就不好了。
太醫走後,甄太妃見兒子确實沒有性命之憂,通紅的眼眶裏淚珠子一下子掉了下來,轉身撲到了另一個中年美婦腳邊。
“姐姐~,你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這雷八成是那薛寶釵引過來的,不是說她除了聖上不能跪別人嗎?可是剛才咱們可都看見了,是那薛寶釵先向獻兒下跪的。”
甄太妃梨花帶雨的跟太後告着狀,轉頭怨恨的盯住薛寶釵一家。
“就算我們甄家是罪有應得,甄家已經沒了,你們還想斬草除根嗎?”
這句話說的,不管是那犀利卻滿含威脅的語氣,還是其另有所指的意思,都讓寶釵愣了一下之後忍不住看向了景和帝。
這話,一成是說給他們薛家人聽的,還有一成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人聽的,這兩成都是表面上的。只有剩下的八成才是是實實在在的,說給景和帝一家子聽的。其餘的兩位親王經過這一道雷,此時安分得很,學着賈元春,裝起了木樁。
可是不管太後皇後大公主還是景和帝本人,心裏素質都好的很,對于甄太妃的話全都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太後在丄皇還在位的時候,一直被甄太妃打壓,為了兒子不得不委曲求全,一直屈尊和甄太妃做‘姐妹’。可私底下都知道,那姐妹情不過是紙紮的,一戳就爛。好不容易熬到丄皇歸天了,雖然自己可以不用再受甄氏的氣了,為了幫兒子坐穩皇位,也只能處處留手。然而,能熬成太後,也有自己的手段,總算自己也沒有吃過虧。沒了丄皇的甄氏願意為了兒子做小伏低,她自然也願意為了兒子做出大度的樣子。
一邊‘姐妹情深’的安慰着甄氏,太後抽空觀察了薛寶釵一眼。之前昭慧認幹妹妹的時候自己正在五臺山禮佛,沒見着人,如今這麽一看,還真是個靈秀的。
薛寶釵一直注意着景和帝一家的表情變化,太後看自己的那一眼,雖然只有一瞬,那眼中的笑意卻讓薛寶釵看到了三個字:幹得好!
薛寶釵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低眉斂目。忠獻親王喉嚨被雷火燒傷,說不出話來,陰狠的目光卻一直在薛家三人身上轉動。對于甄太妃的指控,薛蟠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一副一切聽憑皇上處置的樣子,其實心裏頭琢磨着剛剛那道雷的來歷。
抄甄家是皇上的旨意,忠獻親王對他們薛家的敵意完全是遷怒。作為臣子,他不敢埋怨今上,可朝堂上的事情,牽涉上家裏人,就讓薛蟠忍無可忍了。如今這一道雷劈下來,到是讓薛蟠瞬間覺得百氣全消。來的蹊跷的晴空霹靂出自何處,也有了大致猜測,心裏第一次覺得警幻這個準妹夫還不錯。
相對于兄妹倆,薛姨媽對上甄太妃,卻是滿臉憤怒。只是她的身份沒法跟人家比,只能想辦法為女兒辯解。焦急的想要跪下向太後解釋,卻被女兒先一步拉住。
寶釵安撫的拍了拍薛姨媽的手,微微擡頭看向太後和甄貴妃的所在,膝蓋一彎又跪了下來。和太後埃的最近甄太妃眼中閃過驚恐,大叫一聲,想要避開,卻因為動作過大,避開的同時不小心扭傷了腳,跌坐在地上。看來,剛剛忠獻親王挨得那一下雷劈,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太後心裏也是一跳,想起剛才薛寶釵向她行過禮,并無事發生,才安心受了這一跪,看薛寶釵的眼神也深邃了幾分。
寶釵心裏笑呵呵,等宮人扶住甄太妃,對着太後一臉委屈惶恐的說道:
“太後,甄太妃真是冤枉臣女了。剛剛臣女是想着臣女的母親年紀大了,因此想向陛下求個恩典,讓陛下免了臣女母親的禮數。畢竟陛下說過,臣女命格太特殊,除了太後、陛下和皇後以外,不必向其他人下跪。可那有做女兒的站着,還讓做母親的下跪的道理?只是一時情急,身子偏了一下,忠獻王爺又離陛下那麽近,才……陛下恕罪。”
所以,這只是一場誤會。身子歪了一下,這真是連錯都算不上,而甄太妃那一番指控的說辭,就顯得太急切犀利有針對性了。
“你!”
氣氛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甄太妃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氣的眼睛通紅的瞪着薛寶釵。薛寶釵這理由太合情合理了,甄太妃再說她是故意的,就有些無理取鬧了。可實際上,在場的人,十個有七八個都知道薛寶釵是故意的。
今日傳召薛家三人進宮,本就是忠獻親王要求的,說是找到了證人證明薛寶釵的命格是假的,這不僅是欺君之罪更是事關國體。對于薛寶釵的命格,景和帝其實也心有疑慮,畢竟自己沒有親眼見過。再加上甄家被抄後,忠獻一黨收攏了勢力,一時找不到突破口,景和帝才同意了此次召見,想要看看忠獻會怎麽出手。
如今這一道雷劈下來,一些事情以後都不用多說了,很多事情也都可以省了。
“罷了,一場意外,太妃多想了。朕知道甄家之事對太妃打擊很大,但證據齊全,看在太妃和皇弟的面子上,朕已經從輕處理了。”
景和帝有所指的全勸甄太妃一句,又看了一眼還強撐着的忠獻,
“忠獻重傷在身,今日還是早些散了吧。”
眼看景和帝有‘今日到此為止’的意思,又有剛開始的那道雷,甄太妃自知薛家的欺君之罪是做不實了。可看看重傷的兒子,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看着薛寶釵,語氣裏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說出了今天早準備好的另一套說辭。
“既然薛縣主的命格不假,不如讓薛縣主常伴佛前,為我大慶祈福吧。‘天妃’身份尊貴,佛祖必定會因為薛縣主的誠心庇佑我大慶!”
薛蟠和薛姨媽難得動作一致的擡頭,視線如利劍一般看向甄太妃。而景和帝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薛蟠注意到後,頓時心裏涼了一節。大公主想要說什麽,卻被皇後拉住了。其他人依舊安靜的裝木樁。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薛寶釵知道景和帝有顧忌,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想把自己送去一輩子青燈古佛……
“噗嗤!”
薛寶釵笑了一聲,拉回了衆人的注意力。笑顏如花的看着自以為成事有些得意的甄太妃。
“太妃知道‘天妃’是什麽嗎?”
衆人被她問的一愣,寶釵昂起頭,放開在末世中一方女首領的氣勢。
“天妃,天道之妃,有哪路神仙佛爺敢讓我常年侍奉?!”
寶釵這話說的霸氣,是說給這太妃和忠獻的,也是說給景和帝的。景和帝看着寶釵瞬間放大的氣勢,心中又多了一分忌憚。寶釵卻突然畫風一變,身上的氣勢快速降低,略微羞澀又帶着幾分俏皮的說道:
“誰願意自己的妻子去侍奉別人啊!”
這話說得,一個姑娘家太過放肆了。只是擅長陰謀論的皇室中人,目光又聚集回了甄太妃身上。
這是想着讓薛寶釵給老天戴綠帽子啊,到時候下令的當今就算是真命天子,老天爺也會翻臉吧!
甄太妃終于意識到了薛寶釵的意思。可實際上她還真沒想到這一層,她原先只想着不讓薛家好過而已啊!
☆、第 45 章
最後薛家一家不僅安然無恙的出了皇宮,寶釵還得了太後的賞賜。甄太妃的确有心計,然而常年生活在深宮之中,對她也是一種局限。況且還遇到了薛寶釵這個真.實力派,套路再深也扛不住拳頭硬啊!
經此一事,之前還在觀望的人總算知道,薛家從來沒有被今上放棄過。而不管景和帝心中對薛寶釵的命格怎麽想,對薛蟠的重用卻沒有改變,查抄甄家正式宣告了薛蟠的回歸。
武力擔當回歸,追讨國庫庫銀和清繳高利貸的火焰又有重新燒起來的架勢。這都是前朝外宅的事情,這天薛姨媽和寶釵在後宅收到了兩張請柬。第一張是林黛玉的。林如海終于決定續弦,續弦的人選是林如海的恩師介紹的,耕讀人家出身的女子。原本有過一門親事,後來因為母喪耽擱了,結果到了十九都沒出嫁。男方因為年紀也不小了不想等就退了親,女方家裏又不願意委屈女兒,一耽擱女兒就二十一了。
林如海相看前,設法讓黛玉和女方見過兩次,黛玉點頭了,林如海才請媒人上門。而女方對林家的門第家風也很滿意,林如海家境簡單,唯一的女兒也知書達理,即使做繼室,嫁過去就能當家,也不會受委屈。
兩家敲定了九月初六下聘,林黛玉給薛姨媽和寶釵發請柬,一方面是想分享一下這個消息,另一方面,黛玉沒有親近的女性長輩,身邊雖然有何馮二位嬷嬷,這二位卻是從宮裏出來的,操辦婚事,尤其是長輩婚事這方面,并不能教導黛玉許多。林如海續弦又不能請賈家來幫忙張羅,只能找比較親近的薛姨媽幫忙。
黛玉這個忙,薛姨媽和寶釵必定是要幫的。
另一封請柬,則是榮府送來的。本來已經算是和王夫人撕破了臉,再加上之前在宮裏,知道她做過甄太妃的幫兇,寶釵沒什麽事真不想見到這人。而薛姨媽如今和王家只維持着表面的親戚關系,去了,王夫人安分點還好,要是再出什麽幺蛾子,只怕她又要傷心。
如此,榮府的請柬本該推掉的,只是此次是因為王熙鳳過生日,才下帖子邀請了親戚娘們兒們。他們搬離榮府的時候,王熙鳳的改變寶釵看在眼中。不只是王熙鳳,還有賈家的那些女孩兒。之前和警幻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對于改變這些女孩命運的事情,寶釵一直抱着敷衍的态度。如今情況不一樣了,雖說個人有個人的喜惡,在不委屈自己的前提下,為了這些女孩兒,寶釵還不能斷了和榮府的關系。
九月初二一大早,寶釵收拾妥當,讓香菱取了給王熙鳳準備的禮物,去了榮府。薛姨媽則因為不想見到王夫人弄得不自在,便在家裏沒有去,只讓寶釵代她向鳳姐兒賀喜。
宴席擺在大觀園,因為鳳姐兒今日是壽星,一應事物便有尤氏張羅。
寶釵到了園中,早有三春并李纨迎了進去。只覺得十分熱鬧,不但有戲,連耍百戲并說書的男女先兒全有。寶釵先去見了賈母和邢王二夫人,之後又向鳳姐兒道喜。一見鳳姐兒,寶釵便覺察出了鳳姐周身的氣息與往日不同,目光在鳳姐身上轉了一圈,臉上的笑容又真了幾分,今兒個說不得是雙喜臨門呢。
和鳳姐兒說話的時候,趁人不注意,鳳姐兒給寶釵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注意賈母和王夫人。雖然不明其意,但也知道今天這宴席,自己恐怕是吃不安生。說起不安生的壽宴,寶釵突然想起紅樓夢裏有一段,寫的就是鳳姐而生日之時,賈琏偷吃被抓的事情,心裏‘噔噔’就跳了兩下。影視版都沒看全的寶釵不清楚整本書裏,王熙鳳辦過幾次壽宴,但覺得有必要給王熙鳳提個醒。
“嫂子大喜的日子,怎麽不見琏二哥?”
“今兒就咱們娘們兒,他一個老爺們兒就是來了,我也給攆出去!”
鳳姐兒笑呵呵的拉着寶釵,趁着還沒開席,避開三春,兩人頭湊頭,滿臉笑容的說了兩句悄悄話。
“今天老太太八成要和你打聽庫銀還款的事情,至于二太太,呵!”
寶釵聽鳳姐兒的語氣明顯帶着嘲諷,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也猜到她對王夫人的信任怕是創了新低。
只聽鳳姐兒語氣中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我私底下聽說,之前清繳高利貸的動作停了之後,似乎是覺得朝廷就此放手了,咱們二太太膽色過人,原本都收回來的賬又放了出去。”
寶釵眉毛一挑,當初雖然因為李大人入獄,薛蟠‘重傷’,朝廷暫停了清繳高利貸的動作,但清繳高利貸這事和追讨國庫欠銀不同,和丄皇、情分什麽的扯不上關系。所以沒什麽當今一時氣憤沖動的可能性,即使因為某種原因暫停了,之後依然會繼續。腦袋清楚點的都會想明白這一點,所以趁着空擋把自己摘幹淨還來不及,哪裏還敢把好不容易掃幹淨的尾巴再放出去?雖說人為財死,可牽涉上榮府和宮裏的元春,這王夫人真不知道該所她膽大還是愚蠢。
王熙鳳表面上裝作和寶釵說笑,輕聲提醒道:
“蟠兄弟如今不是正幹着這方面的差事嗎?今兒個我這好姑媽你的好姨媽說不得就要找你好好說一說往日的情誼了。至于老太太,八成會找你打聽一下歸還國庫銀子的事情,這個你倒是可以多和老太太說說。我看老太太的意思,倒像是想早點把銀子還了。”
這倒是讓寶釵有些意外,看了鳳姐兒一眼,笑問道:
“說到底,這國公府将來可是你和琏二哥的,真還清了國庫的銀子,這府裏怕是要大出血吧,你舍得?”
鳳姐兒哼笑一聲;
“有什麽舍不得的?老太太偏心二房,如今這府裏說是我管着,實際上掌着公中的還不是二太太?如今不還,說句不好聽的,等老太太百年之後,我們兩房真分開了,那公中的銀子還剩多少還真不好說,到時候債都歸到我們大房頭上,我們拿什麽還?再者說了,那借回來的銀子,又不是只有我們大房用了,既然要還當然是大家一起還。反正現在掌着公中的不是我,我又是小輩……”
鳳姐兒抿嘴一笑。
“有的是人比我着急。”
寶釵聽她一口一個‘我們大房’,便知道當初給她講的那個故事她聽明白了。
當初那‘父債子還’的故事不僅包含的是陰司報應的事情,想到現代很多同人裏分析王夫人想要用家務拖垮王熙鳳的身體,從而讓大房沒有男嗣繼承爵位,繼而讓爵位歸屬他們二房,寶釵變隐晦的影射了一下。而在榮府住的那段日子,以她對榮府衆人的了解,老太太雖然偏心,但還不至于如此,只是王夫人,只怕有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
王熙鳳不僅請了寶釵,也請了黛玉湘雲和王家的女眷。黛玉因為要操勞林如海續弦的一些事宜,只派人送來了禮物道喜,倒是王家,寶釵無意的一眼,就看到王家幾個姑娘中一個眼熟的身影,可不正是當初和自家兄長傳出緋聞的王家‘嫡女’。寶釵倒是沒有因為這人影響了心情,只是看那王家小姐和史湘雲親熱的樣子,沒想到這兩人能聊到一塊罷了。
不多時,賈寶玉也過來了。因為之前寶釵怒怼寶玉那一頓,之後賈寶玉一直有些怕寶釵。如今見了,互相見了禮,便急匆匆的去找自己的姐姐妹妹了。剛好寶釵不喜他在眼前,倒是兩廂平安。
一群娘們兒玩鬧了一通,又看了幾出戲,吃酒的時候,尤氏幾個把鳳姐兒好一通亂灌。鳳姐兒自覺酒沉了,心裏突突的似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只見那耍百戲的上來,便和尤氏說:“預備賞錢,我要洗洗臉去。”尤氏點頭。鳳姐兒瞅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門後檐下走來。平兒留心,也忙跟了來,鳳姐兒便扶着她。寶釵見鳳姐離席,又想起賈琏壽宴偷吃的事情,因此急急幾步追過去。之前還只是猜測,後來想着提醒鳳姐兒,便在席間指使了草木傳遞消息,果然得到了賈琏帶了一個女人回房的消息。寶釵不好直說,只能拉了有些醉的鳳姐兒隐晦的說道:
“嫂子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嗎?男人啊錢財啊都不是最要緊的,嫂子的出身,再加上如今在這樣的人家,只要有了兒子還怕什麽?”
王熙鳳醉的并不厲害,卻也不明所以,一旁的平兒若有所思。寶釵只得囑咐平兒道:
“今日是嫂子大喜的日子,這一場鬧下來雖然熱鬧卻也亂的很。嫂子這回怕是喝多了,你多操勞,莫讓下面的人鬧出什麽事情,讓嫂子臉上不好看。”
平兒覺得寶釵多想了,卻仍是笑臉應了。看寶釵沒什麽再交代,便扶着鳳姐兒出去了。
寶釵擔心鳳姐兒的身體,便一直用異能保持着和周圍植物的聯系。期間知道鳳姐兒撞見了賈琏的‘好事’,要鬧将起來的時候被平兒勸住了才稍稍放心。鳳姐兒雖然氣性大,卻也好面子。她之前特意提醒了平兒今日出了事情會讓鳳姐兒臉上不好看,之前勸鳳姐的時候又用了精神暗示,就是怕事情鬧起來。
賈琏是個香臭不分的,事情鬧起來他怎麽樣,寶釵不關心,她擔心的是鳳姐兒。原著裏賈琏被撞破後被鳳姐兒激怒,拿着劍要殺鳳姐兒,要是以往也還罷了,雖說賈琏沒那本事,可如今鳳姐兒的身體卻是要格外小心的。
鳳姐出去不到兩刻鐘,便被平兒扶着回來了,且臉色不怎麽好。賈母身邊的鴛鴦心細,幫着平兒扶了一把。原想着鳳姐兒是喝多了不舒服,卻不想剛走兩步,鳳姐雙眼一閉,一個踉跄,整個人竟然暈過去了。還好有平兒和鴛鴦攙扶,不然整個人都要摔到地上了!
“奶奶!”
平兒驚呼一聲,兩個眼圈立時紅了。再看鳳姐兒灰敗的臉色,衆人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喊着讓人請大夫,連賈母也收起了笑臉。
衆人緊張觀望的時候,寶釵微不可見的笑了一下。今天可真是鳳姐兒好日子呢,至于男人,賈琏那樣的,日後有他後悔的時候。
☆、第 46 章
大夫一時之間未到,衆人先扶了鳳姐兒到抱廈裏躺着。王夫人一副擔心的樣子,看鳳姐安置好,便指使這一個小丫頭道:
“沒眼色的,沒看見二奶奶出事了,還不去通知你們琏二爺!”
小丫頭剛應了聲,就被平兒拉住,聲帶哽咽:
“別去。”
說着淚珠子就落了下來。
賈母眼厲心明,鳳姐兒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就臉色灰敗的暈倒了,再加上平兒紅通通的眼圈,說是鳳姐兒喝多了平兒擔心未免太過。等大夫到了,趁着大夫診治的空擋,于是問平兒:
“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王熙鳳平日裏雖然厲害,但身為心腹,對平兒也是不錯的。尤其是看破了王夫人的作為之後,思想得到了升華,對平兒不僅比往日和善了,也更加推心置腹,就在幾天前還跟平兒說等過了生日,正式給她名分的事情。平兒此時對鳳姐兒正是感激的時候,再加上今日所見,想到鳳姐兒今日如此,日後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頓時心中替王熙鳳充滿了委屈。因此賈母一問,語未出淚先流,一下子跪倒在賈母腳邊,也顧不得什麽臉面了,抽泣着把她們撞到賈琏的好事,自己又勸住鳳姐兒的事說了。
“老太太是知道我們奶奶的,雖然氣性大些,可平時多厲害的一個人啊,硬是被氣成這樣。奶奶平時雖然管着二爺了些,可對二爺的情誼那是真真的沒話說。我自知身份低微,被人編排兩句也算不得什麽,可那鮑二家的又是個什麽東西,二爺竟然拿她和我們奶奶比,莫說我們奶奶,就是脾氣再好的人,聽了也要氣出病來。”
賈母素來是知道鳳姐兒醋性大的,而琏二又是個香臭不分,好的壞的都往屋裏扒拉的,平日也就算了,可今日是鳳丫頭的生日,真的有些過分了。況且什麽叫‘她死了,再娶一個也是這樣’?什麽叫‘命裏怎麽就該犯了‘夜叉星’?鳳丫頭雖然厲害些,但琏二這樣編排且盼着自己老婆不好,就連她聽了都有些惱怒,更何況鳳丫頭!難怪會把人氣暈了!
賈母臉上帶出了幾分怒色,眼一斜看見還暈着的鳳姐兒,又嘆了口氣。再怎麽樣琏二和鳳姐兒還是夫妻,就算是為了鳳丫頭将來好,身為長輩心裏雖然惱怒這時候也只能和稀泥。正要開導平兒幾句,大夫的診斷已經出來了,一臉喜色的到了賈母跟前,作揖道:
“恭喜老太太,府上要添新丁了。”
衆人楞了一下,下一秒才反應過來是鳳姐兒有喜了。一時間,平兒破涕為笑,賈母臉上也戴上了笑容,小輩們叽叽喳喳一片歡騰,就連和王熙鳳關系不怎麽好的邢夫人都多了幾分歡喜。寶釵微笑着看着三春個個面露喜色,迎春和惜春倒還罷了,探春的喜悅卻比別人多了幾分,寶釵想着她和鳳姐的關系,下一刻就想明白了。鳳姐有孕,自然不能在管家操勞。王夫人面上不管事,能管家的只剩下李纨,可李纨是寡婦,很多事不方便出面。三春中,迎春懦弱木那,惜春年歲尚小,能從旁協助的可不就剩下她了?難怪會比別人高興。
只是想到後來探春不認親舅的事情,寶釵對探春的品行實在難以認同。雖說趙姨娘沒腦子的确時常拖後腿,而探春為了有個好的将來巴結王夫人也沒什麽問題,可是整天在親媽面前端着架子,弄得自己高人一等,甚至不認親媽就過分了,畢竟趙姨娘雖然每個他好的出身,但說到底也沒有對不起她。而相對于其他二春一個香消玉殒,一個出家為尼的結局,遠嫁番邦的探春結局真是好多了。
寶釵不怎麽喜歡探春,但到底是警幻手底下的人,既然探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有個好夫家好前程,便許她一個好夫家便是。只是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就算有了好夫家,将來如何,還是看她自己的作為。至于迎春和惜春,迎春的性子想改是不容易了,也只能在婚事上打算。而惜春,是寶釵看好的苗子,如今和警幻更進一步,自然也就無需客氣了,只等将來把人收了做弟子便是。
大致理清了改變三春命運的方向,一錯眼,卻看到王夫人臉上有一瞬間的陰沉,眨眼間又變成欣喜的笑容,轉換速度之快讓寶釵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只是想起之前王夫人讓人去叫賈琏的事情,寶釵不僅又看了一眼喜極而泣的平兒,算是明白平兒剛剛為何不顧臉面把事情說完全了。如此看來,平兒是和鳳姐兒一條心的。
賈母吩咐下人重賞,正是衆人高興謝恩的時候,大夫卻說:
“本是喜事,只是二奶奶之前傷過身子,雖說養的不錯,可如今懷孕還不足三月,胎兒尚未穩定,如今日這般生了大氣,卻是再不敢的。”
事情又繞了回來,賈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原本就有些惱怒賈琏,如今事關自己的重孫子,賈母越發覺得賈琏不像話,需要管教。
‘碰’!
手裏的茶杯重重的落在幾子上,賈母冷哼了一聲。眼睛在在場的人裏掃了一圈,看到王夫人時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說起來琏兒雖然不成器,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個兒是鳳丫頭的生日,他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就偏偏趕在了今天,還那麽巧讓鳳丫頭撞見了。”
老太太到底是熬了一輩子,把事情前後一串聯,再想想衆人今日的表現,心裏也猜到了六七分。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嘴上也沒點明什麽,卻讓本來就心裏有鬼的人更心虛了幾分。
或許是衆人面前有些話不好說,賈母收回目光,臉帶怒色的對着賴大家的說道:
“你親自去,把那混賬給我叫來。我倒要看看鳳丫頭怎麽配不上他琏二爺了!還犯了夜叉星,想再娶一個!誰給他的臉!是不是連孩子也不想要了!”
衆人見老太太動了真怒,都安靜了下來。賴大家的趕緊領了人去找賈琏。邢夫人地位尴尬,王夫人剛剛被賈母一看,此時也不敢出頭。賈寶玉受不了一夥人死氣沉沉的,便蹭到賈母身邊。
“琏二哥确實過分了。”
寶釵看了賈寶玉一眼,心裏呵呵。賈琏的确過分,可賈寶玉又好到哪裏去?若說賈琏纨绔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本人也不掩飾。可是賈寶玉呢?一邊嘴裏念着林妹妹,一邊和別人滾床單,還整日不覺得自己有一點錯的裝情聖,用女兒家重于生命的清白名聲來滿足自己的情懷,構建自己的形象。這樣的人如今卻說一個在這方面遠不如他的人過分,也真是諷刺!
賈寶玉感嘆了一番,又轉移了話題,很快哄得賈母又笑開了,結果等賴大家的領着賈琏進來,臉一下子又拉了下來。
賈琏一路上已經聽賴大家的說了事情經過,聽到鳳姐兒和平兒撞見了自己的事情,臉上一陣難堪,又聽說平兒當着衆人把事情說了,心裏立時變得惱怒,正想着之後要好好收拾平兒,鳳姐兒懷孕的□□砸下來,人一下子就蒙了。
雖然有了巧姐兒,但夫妻倆是一直想要個嫡子的。如今好不容易鳳姐兒有了,卻讓自己給氣暈了。在加上賴大家轉述的大夫的話,一下子讓賈琏想起了鳳姐兒之前掉的那個孩子。那可是一個已經六個月的男胎!
事關子嗣,賈琏再混賬也不會拎不清。心中懊悔,賈琏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一路上幾次想抽自己巴掌,臉上更是一片懊惱。等見了賈母,賈琏磕了頭立時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紅彤彤的五根手指頭印子在臉上,看的在場的人一陣抽氣。
“老太太,孫兒錯了。”
看賈琏認錯态度這麽好,老太太臉上的怒色也收斂了幾分。老人家到底還是想着讓小輩們好好過日子的,冷哼一聲:
“那鳳丫頭和平兒還不是個美人胎子?你還不足!成日家偷雞摸狗,髒的臭的,都拉了你屋裏去。為這起還險些連累子嗣,若不是鳳姐兒如今有了身子受不得驚,我今日非讓你老子打斷你的腿!”
事關子嗣,賈琏原本就已經後悔,如今賈母一說,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賈母看他是真心悔改,又訓斥了幾句,才讓他去看鳳姐兒。
賈琏此時正惦記鳳姐兒與她肚子裏的那個,得了賈母允準,便急急的爬起來去看,經過平兒身邊時,看平兒轉過身不看他,也只是嘆了口氣。
本來好好的一場壽宴,雖然最後是喜事結局,到底鬧得不好看。賈母也沒了興致,便讓衆人莫再鬧了鳳姐兒,又想着小輩們未必盡興,便讓尤氏再換個地方又開了一席,讓寶玉帶着姐妹們自己去玩。只留下了寶釵,說是多日未見,留下說說話。
寶釵得了鳳姐兒的提點,自然知道老太太留下自己為什麽,只是面上裝作不知的應了。留意王夫人離開時猶豫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寶釵對賈母還是保持着基本的尊重的。雖說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上有些老糊塗,但本質上,這位老太太還算是堅守着底線。因此,賈母委婉的問道還國庫銀子的事情,寶釵也借着薛蟠的職務之便,隐晦的提點了幾句。
等寶釵走了,賈母和鴛鴦說道:
“寶釵丫頭和宮裏娘娘的消息差不多。” 嘆了口氣,吩咐道:
“去把你們大老爺和二老爺叫來吧。”
寶釵剛出了賈母的院子,就見周瑞家的早在門口等着了,見了寶釵立刻堆上了笑臉。寶釵嘴角往上勾,看着周瑞家着急的樣子,越發放慢了腳步。
☆、第 47 章
榮禧堂和老太太住的榮慶堂本來就不遠,寶釵走的再慢一時半刻的也就到了。
王夫人一見寶釵臉上便堆上了笑,可寶釵怎麽看怎麽覺得那笑容勉強。想想也是,上次在自己那裏丢了臉,這會子要不是事關性命利益,哪裏會向自己低頭。可是想想王夫人做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其中針對薛家的,寶釵想起了一句話:看見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許久不見寶丫頭,你母親最近怎麽也不來走動了?”
王夫人一副親熱的樣子,好似不記得之前借錢時被寶釵單方面撕破臉的事情。只是臉上雖然帶着笑,卻從寶釵進門就一直坐着不動,寶釵進門後招呼倒是打了,可看着寶釵站在屋裏,一點招呼她坐下的意思都沒有。
到了這個時候還端着長輩的架子,對于王夫人,寶釵也真是服了。王夫人不招呼,寶釵也不會真傻傻的站着,徑自找了位子坐了。王夫人身子一直,眼中閃過怒色,又想起自己如今有求于人,只好把怒氣暫且壓下。卻聽寶釵冷哼一聲,道:
“我母親為什麽不來,你不知道?”
寶釵當日單方面和王夫人撕破臉的時候,王夫人是真不知道為什麽。在她看來,薛家和王子騰撕破臉還說得過去,畢竟王家用一個庶女冒充嫡女差點算計了薛蟠。這事雖然也有她的手筆,可薛家不知道啊。所以剛開始的時候,王夫人一度認為自己是受了王子騰夫人的連累,可是想想寶釵當時對二人的态度,又覺得不對。直到後來,周瑞家的說道偶然有一次遇到薛家下人打聽京中幾個姑娘作風性格的事情,王夫人才意識到,自己當初給薛姨媽介紹的那些‘好姑娘’的老底,怕是被薛家知道了。然而,王夫人并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是埋怨下面的人做事不夠周密,一邊感嘆薛家好運躲過了這些‘好姑娘’,一面對薛姨媽有這樣聰敏的兒女更加嫉恨。
這種嫉恨早在景和帝命令追回國庫庫銀、清繳高利貸,對薛蟠委以重任的時候就達到了頂峰。她這面因為這兩件事每日過的戰戰兢兢,庶妹的兒子卻一路高升,讓她內心更是不平。于是,當初去薛家借錢的時候,王夫人夥同王子騰夫人是想着啃下薛家一塊肉的,只是沒想到反而被寶釵撕了臉皮。那時候,王夫人真是恨不得掐死這一家子,所以等到聽說薛蟠重傷的時候,王夫人內心可真是樂開了花,天天就盼着薛蟠重傷不治。而之前因為要還國庫銀子,見識過老太太的私房而十分眼紅,也因為元春在宮中開銷的龐大,原以為清繳高利貸的動作因為李大人和薛蟠的事情作罷了的王夫人,立刻又起了斂財的心思且付出了行動。只是沒想到,錢剛撒出去不到三個月,薛蟠抄了甄家的事情就出來了,緊随着,甄太妃的使者便找上了門,承諾只要肯幫忙整垮薛家,女兒元春就可以更進一步。王夫人自然不會完全相信甄太妃,可能教訓不知尊卑好歹、讓自己丢臉的庶妹一家,還能讓甄太妃欠自己人情,而自己又不會有什麽損失,何樂而不為呢?不曾想薛家運氣好,而甄太妃母子又成事不足,最後事情不了了之。而薛蟠回歸,清繳高利貸的行動眼看又有繼續的意思。利還沒收回來,全家的富貴又被她自己放到了刀尖上,無計可施之下,王夫人才不得不試着打親情牌,最好能讓薛蟠利用職務之便,把她放高利貸的事情瞞過去,要是能讓薛家掏錢幫自己擺平最好。不過王夫人也知道之前的事情薛家未必會那麽容易放過去,因此也沒打算讓薛家做白工。
此時寶釵這樣問,王夫人臉上不動聲色,心裏越發覺得薛姨媽身為庶女不會教女兒,寶釵沒一點規矩。只是想想今日要說的事情,只能臉上帶着笑說道:
“之前的事情,姨媽也是被人哄騙了。畢竟人家姑娘私底下如何,姨媽也不可能找人去盯着,那不是對人家姑娘的不尊重嘛。”
寶釵眼睛一眯,這意思,是說薛家調查人家姑娘私底下的事,不尊重人家了?呵!和着她哥哥就應該不聞不問,直接順着她王夫人的意思,娶個不頂事或者壞心思的老婆回家?!
薛寶釵沒接話,只冷笑了一聲,吐了兩個字出來:
“呵呵!”
王夫人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字在現代的豐富內涵,但也在其中聽出了諷刺的意味,見寶釵沒再說話,便趁機把這事翻過了篇。又說道:
“之前你哥哥重傷的時候我還擔心的不得了,不曾想竟是奉了密旨去辦差了。你們也真是,雖說是密旨,但也該跟我們說一聲,我們還能說出去不成?讓姨媽我白擔心一場。”
寶釵但笑不語,心裏冷笑。知道王夫人是在套近乎,仍然在心中反駁。都說是密旨了,還跟你說?況且就你和甄家那關系,跟你說?呵呵!
說起王夫人和甄家的關系,寶釵猛地想起當初建造大觀園,她到王夫人的私庫‘借錢’的時候看到的那幾口貼着黃封的箱子,上面有甄家的标記,的的确确是甄家的東西。只知道大概劇情的自己當時并不知道甄家還在,便先入為主的認為那是甄家抄家時送來的東西。現在甄家秘密被抄,想事先往外送東西,尤其是遠在京城的賈家,根本不可能,那麽那幾口箱子裏……莫名的,寶釵覺得那幾口箱子裏的東西事關重大,說不得就事關賈家的存亡。這麽一想,在看王夫人,‘敗家娘們兒’這幾個字,這人也算是做到極致了。
王夫人不知寶釵心中所想,尤自說自話。
“說起來,皇上也是看重你哥哥,就是清繳高利貸這事吧,太容易得罪人。誰還沒個親朋故舊的,別人還好說,要是遇到你哥哥手底下人或者是什麽上司的親友,你哥哥豈不是要做難?”
王夫人停了停,見寶釵仍是不說話,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掩飾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思轉動,放下茶杯嘆了口氣。
“罷了,我也看出來了,你心裏對姨媽還有氣。可姨媽豈會故意害你哥哥?之前你下了姨媽的面子,姨媽當時生氣,之後不也沒有怪你?到底血脈相連。”
寶釵收起笑容垂下眼簾,等着王夫人上正菜。而王夫人看她表情變了,還以為自己說動了她,心中一喜,臉上卻做出愁悶的樣子,語氣也變得為難綿軟。
“之前的事情先不說,今日叫你來,卻是有一件事情,關系到了你哥哥的前程。”
寶釵眉梢一挑,知道王夫人開始下套了,嘴上仍然問道;
“何事?”
王夫人抿抿嘴,臉上帶着幾分自責。
“說來,是姨媽連累了你家。你大姐姐如今雖然已經是貴妃,可皇宮裏面,開銷甚大。為了補貼你大姐姐,我這些年便置辦下了些私房,平時都是讓手底下人管着。誰知道這兩年年景不好,別說收益,不賠就算不錯了,下人們經營不善,怕我責罰,為瞞住我,私底下竟然放貸充當收益。若不是這次今上清繳高利貸,他們慌了神,我如今還不知道呢!”
說完,便作勢刮了一旁周瑞家的一眼。
王夫人把自己摘得幹淨,寶釵看着這主仆做戲,翻眼看了看,順着她們的劇本演了下去。
“即是姨媽的奴才犯了事,把奴才交出去就罷了,我哥哥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只要查清楚真的與姨媽無關,說幾句話,想來也不會連累到姨夫,就更說不上連累我哥哥了。”
王夫人原本的意思是兩家是親戚,薛蟠身為清繳高利貸的重要成員,家裏親戚牽涉上了高利貸的事情,恐怕被人構陷,因此想讓薛寶釵說動薛蟠,幫她瞞下放貸之事。之所以把周瑞家的拉出來,就是因為誰都知道周瑞家的是她的心腹,一旦周瑞家的牽扯上,也就把她牽扯了進去,繼而牽扯上賈政、貴妃甚至薛蟠。因此,如不想事情鬧到這一步,只能從根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知薛寶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上來就要舍了周瑞家的。
王夫人胸口一窒,周瑞家的更是臉都青了,趕緊滿眼祈求的去看王夫人。王夫人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色,眼神移到寶釵身上,此時也大概明白寶釵心中對她的芥蒂仍然未消除,好在她早知道說動寶釵未必容易,早有準備。
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王夫人好似剛剛想起似的說道:
“之前蟠哥兒和那個叫胡慶的事情鬧出來的時候,還真是……”
寶釵原以為王夫人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會忍不住和她撕破臉,再不濟也會冷待自己,卻不想突然轉了話鋒,說起了薛蟠,心中立刻警惕了起來。
“聽說那胡慶如今還在你家裏住着,你母親既然願意讓他住在家裏,想來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本來我做姨媽的,這事不該多說什麽,只是你家就你哥哥一個男丁,就算是将來真娶個男妻,也不能真的不考慮傳宗接代的事情。而你哥哥如今在許多閨閣女子中的名聲……”
寶釵面無表情的微微眯眼,心中冷笑,等着王夫人下面的話。
王夫人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
“你覺得三丫頭如何?”
探春?寶釵眉梢一挑,笑開了。可不是嗎?薛蟠如今在閨閣女子中的名聲真心不好,再加上短袖的名頭,想要傳宗接代,好人家的女孩兒是不用想了。而探春呢?模樣人才都是拔尖的,雖然是庶女,說大了也是國公府出身,配給薛蟠一個短袖,怎麽看都是薛蟠賺了。而薛家得了這麽大好處,自然也要回王夫人人情,可不就為她所用了?至于為什麽是探春,因為迎春大房的女兒,惜春又是寧府的嫡女,她能做主的只有探春。可探春若是她親生的,她能舍得?拿別人的女兒換自己的利益,真真打的好算盤!
寶釵冷哼一聲,且不說她和警幻能讓胡慶生出孩子,就算不能,也不會為了一個孩子毀了薛蟠和胡慶以及探春三人的一生
冷笑從心中延續到臉上,
“姨媽這麽做,姨夫知道嗎?”
王夫人見寶釵的臉色變了,面上仍是一派自信,畢竟這樣的條件,她不認為薛家會拒絕。至于探春,又不是她生的,養了這麽多年,也是她回報自己的時候了。至于賈政,王夫人還是有所顧忌的,卻也有應對法的辦法。畢竟夫妻幾十年,王夫人對丈夫還是了解的,等生米煮成熟飯,在動之以情,想要把事情揭過去不難。
寶釵見她一副慈悲面孔下十拿九穩理所當然篤定自己不會拒絕的樣子,心裏惡心的厲害。索性不在陪她演戲,冷笑一聲直接站起身走人。
留下王夫人與周瑞家的兩人被她的突然離開弄得愣在當場,等反應過來去攔人,寶釵已經出了屋門。
周瑞家的無措的看向王夫人;
“這……寶姑娘是個什麽意思,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王夫人皺着眉頭,把手裏的茶杯重重的砸在幾子上,片刻後又笑了。
“只要她還想着薛家的香火,就不得不同意。就薛蟠現在的名聲,三丫頭嫁過去,那是兩廂都好。”
☆、鬧吧
按正常人的思維,王夫人開出的條件的确讓人無法拒絕,可她不知道薛家如今有一半都不在正常人的範疇裏。
寶釵這次是真被王夫人惡心到了,出了榮禧堂,眼睛一眯,轉身朝着榮慶堂去了。走到一半,又轉了方向,去了趙姨娘和賈環所在的東小院。于是,寶釵還沒出榮府大門,就聽說趙姨娘又鬧了起來,且看樣子比往日鬧的都要兇狠,言語裏指責二太太要把探春賣了,且一再聲稱要面見老太太和二老爺,不然就在榮府大門前撞死!
寶釵沒有因為這消息停留,面無表情的出了榮府。不找賈母或是探春,而是直接找上趙姨娘,的确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寶釵惡心王夫人的作為,對于探春也并不十分喜歡,卻也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放貸本來就是觸犯了國法的事情,更何況王夫人這生意還牽涉上了人命,再加上之前甄家的事情,條條都是大罪,一旦被揭發,賈家注定了原著中抄家的結局。王夫人作為首惡死有餘辜,可是無辜的人呢?憑什麽要為王夫人犯下的罪過買賬!寶釵對于救賈家沒有興趣,可且不說賈母、三春等人,就是為了王熙鳳肚子裏的孩子,寶釵至少也不會讓賈家衆人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為什麽。至于賈家衆人如何選擇則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而之所以找趙姨娘,一方面是因為這位的鬧事能力在賈家算是一流,身份也合适,容易引起賈家上層的注意。另一方面,作為探春的親生母親,不管嘴上罵的多難聽,不管探春如何六親不認,這位對探春的心卻是比任何人都真的。事關探春的終身幸福,趙姨娘必定是豁出性命也要阻止王夫人的,也正好可以讓探春看清楚這世上到底誰才是會真心為她的那個。另一方面,寶釵也想借此磨磨探春的傲氣,将來也好給她找婆家,改變她遠嫁番邦的命運。
在賈家扔下一顆□□,寶釵飄然而去。之後幾天倒是沒聽說賈家鬧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與往日裏漏風牆似的榮府相比,寶釵立刻覺察出了其中的不同。卻仍是只聞不問,坐等後效。
轉眼到了九月初六,薛姨媽帶着寶釵一大早就去了林府。今日林府下聘,沒有能主事的女主人,薛姨媽作為林黛玉的幹娘,身份倒也說的過去。程序自由喜婆管事們去走,薛姨媽只負責坐鎮後堂監督,順便教導林黛玉。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現在雖然只是閑職,前半生的積累也足夠傲視許多人。然而畢竟是續娶,為了不打眼,林家準備的聘禮都是低調卻內涵豐富,好在女方家裏也都是有見識的,整個過程走下來,雙方都挺滿意。
或許是因為飲過灌愁海的海水,雖然已經差不多放下了對賈寶玉的感情且一心向道,黛玉的眉目間仍是帶了一絲愁緒。關于與這一點,寶釵問過警幻,得到的結果是只能等灌愁海的海水自己消耗幹淨。
雖說面帶愁緒,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許是覺得林如海後半生有寄,心裏終于放下了一件大事,林黛玉看上去比往日要精神許多。
臨近午時,來賀喜的賓客們逐漸散去,林如海留了薛家母女用午膳順便表達謝意。飯後,薛姨媽先一步回家,寶釵則留下來和黛玉說些女兒家的體己話,晚些才會回去。
“昨日老太太讓琏二哥和鳳姐姐來送賀儀,提到了我和寶玉的婚事。”
林黛玉閨房裏,只留了親近的何馮二嬷嬷和紫鵑雪雁四人,黛玉拉着寶釵坐下,開口提起昨日之事。
寶釵眉梢動了動。賈母一直屬意雙玉姻緣,只是在這個時候提起,未免讓人多想。
林如海馬上就要續娶,而王夫人之事在賈家只怕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身為貴妃的生母,即使賈家人知道了王夫人的罪行,為了整個榮府,也只會隐瞞下來。而這時候賈母提及雙玉的婚事,寶釵首先想到的就是她要為王夫人遮掩。不是寶釵小人之心,實在是賈母對賈寶玉的疼愛她看在眼裏,王夫人的罪行若此時已經被賈家衆人知曉,她或許不會理會王夫人,可是賈寶玉呢?畢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一旦查明王夫人罪行屬實,賈家人即使不生剝了王夫人,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而賈寶玉身為王夫人唯一的親兒子,賈母此時還能護着他,但一定也會為了他的将來打算。而林如海還活着的林家,無疑是個好靠山。而對于家家而言,林如海在朝中經營多年的人脈,在關鍵時刻也是賈家的一根救命繩索。
只是……寶釵皺眉,若賈母真的這樣做,只怕……
“我父親回絕了。”
果然。寶釵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聽黛玉又說道;
“姐姐可知,昨日我父親回絕之後,琏二哥和嫂子反而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鳳姐姐臨走時更是說近日榮府繁忙,讓我少登門。這話乍一聽是惡了我們,可我當時就聽明白了,她這是在提醒我,只怕是榮府如今出了事情,要拿我的婚姻做文章,讓林家幫忙。”
林黛玉最是聰慧通透,可慧極必傷,越是看的通透的越容易受傷,話說完,眼圈就紅了。
寶釵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她,之前的黛玉雖然聰慧卻少人教導,對于人情規矩,家族利益之類的只大概有個模糊的意識,如今有林如海和二位嬷嬷,許多事情一通百通。既然猜出了賈家想通過這種方式尋求林家的幫助,再回頭看賈琏夫婦的态度,必定猜到出事的是二房,而有個貴妃的二房還要找林家幫忙,那一定不會是小事。不是小事,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什麽是重要的事,像賈家這樣的人家最重要的不過是家族興衰或者人命!不管是哪一點,這時候提及雙玉姻緣雖說是求助,怎麽都讓人覺得是一場算計!
“我一直以為……就算如今我們兩家疏遠了,至少外祖母是真的疼我……”
林黛玉睫毛微顫,一串淚珠掉了下來。二位嬷嬷與雪雁上前勸說,紫鵑因是賈母賜下的,怕黛玉看見自己又心傷,沒有往前湊,兩只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昨兒琏二爺和二奶奶走後,姑娘晚飯都沒吃,我原先不明白,如今姑娘這一說,我才想清楚了,只是老太太怎麽會……”
說着眼淚也掉了下來,心裏都又替姑娘委屈,又覺得自己沒臉待在姑娘身邊,又想起這些年來的主仆情誼怕是要完,一時傷心不已。
寶釵嘆氣,賈母不疼林黛玉嗎?作為唯一的女兒留下的血脈,在賈母見心中,林黛玉的地位未必比賈寶玉低。在賈母眼中,孫子輩裏再沒有比這兩個玉兒更優秀的了。壞就壞在,一個是真優秀,一個只在賈母看來優秀。在賈母看來圓滿匹配的婚姻,而實際上,那個在賈母眼中優秀的遠遠配不上那個真優秀的。而另一方面作為賈家的老祖宗,不論是将賈寶玉還是林黛玉的分量,又都比不上整個賈家。這段婚姻,在賈母看來,或許是既可以拉危難中的賈家一把,又正好促成雙玉姻緣的一舉兩得,但在其他人眼中,則是為了賈家,為了二房,為了賈寶玉,在犧牲林家和林黛玉!
兩位嬷嬷和雪雁勸着林黛玉,紫鵑也哭的不能自己。寶釵看着着主仆二人,拉過紫鵑的手,安慰道;
“好丫頭,你對你們姑娘的心我們都看在眼裏,莫要多想。”
轉頭又勸林黛玉:
“虧你還說自己要修道呢,如今只‘不為外物所動’這一點就做不到呢。”
林黛玉用手帕抹了抹眼淚,又伸手去幫着紫鵑擦拭,語氣中又帶着幾分哽咽:
“老太太這麽做,我心裏确實難受,卻也明白。我畢竟是外孫女,這樣想來,心裏倒還好些。只是我也不知為何,平日裏也就罷了,只是一聽人提及寶玉,心中明明已無多少情分,卻仍是止不住流淚,總覺得……總覺得一定要為他點血眼淚,不然就好像自己欠了他的。”
這話……寶釵嘴角一抽,心中對着‘還淚’行動的始作俑者一頓拳打腳踢。默默把幾日後深入改變安薛姨媽世界觀的計劃中的某些環節做了修改,把預定中某人的光輝形象抹掉了幾分光芒。所謂‘現在眼睛裏流的淚都是中二時期腦子裏進的水’,某人腦子裏的水也該放一放了,對于未來女婿,薛姨媽和薛蟠保持一個态度就行,不用太熱情,正好當做某人對自己感情的考驗。
賈家找林家幫忙不成,第二日就找到了薛家。彼時王熙鳳夫婦以看望薛姨媽為名拜訪,薛蟠不在家中,剛好自己的另一個計劃開始實施,便找理由打發了薛姨媽去廟裏上香,而寶釵知道他們所來為何,為了不讓二人難做,便閉門不見。私底下,卻在隔天隐秘的約了鳳姐兒見面,才具體知道賈家如今的情況。
原來當天寶釵将王夫人找自己的前後仔仔細細的說與了趙姨娘聽,雖然表明薛家沒有讓薛蟠娶探春的意思,趙姨娘還是當時就炸了。等寶釵一走,立刻就跑出自己的院子嚷嚷了起來。說來趙姨娘雖然粗鄙,事關兒女,智商還是上線的。知道榮府裏真正的女主人是誰,一邊叫喊着王夫人要迫害探春,卻不去找王夫人,反而往賈母所在的榮慶堂沖。一路上撒潑打滾一副誰攔跟誰拼命的架勢,讓人不敢攔的同時只知道王夫人要害探春,卻不知道怎麽害為什麽,也算保住了探春的名聲。
當時榮府衆人剛得了鳳姐兒的喜訊,小輩們大都在寶玉處另開了一席慶祝,有李纨、尤氏在旁照料。鳳姐兒、賈琏回了自己院樓子,賈赦夫妻得了喜訊,自然趕去賈琏夫妻處。王夫人作為鳳姐兒的親姑姑,不管是不是真的開心,都得擺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去慰問,賈政又正好不在家。一應主子都不在,正好方便了趙姨娘,拿着碰死在榮府大門口做威脅,總算進了賈母的屋子。
這些事情寶釵通過植物早就知道,卻是趙姨娘進了賈母的屋子後,因為那屋子裏基本沒什麽綠植,寶釵不知道事後的發展,卻也基本想象的到。
“多虧了當初妹妹提醒我,不然今天被家裏衆人恨死的恐怕就是我了。只是如何也想不到,我那姑媽竟然如此狠心,就算是個貓狗,十來年養下來也該有感情了,何況三妹妹平日對她可是十分孝順。”
當日趙姨娘進了賈母的屋子,便把寶釵告訴她的原原本本的說了,接着便是跪着給賈母不停地磕頭,只把額頭撞的鮮血淋漓,求老太太看在探春也是她孫女的份上,救一救探春。賈母先是驚怒,她知道王氏瞞着她做了不少事情,只是沒想到那放貸的事情喪盡天良她也敢做 。之後一番調查,王夫人的收單到底不及賈母這塊老姜,一經查實,不同于鬧着要分家和一心要休妻的賈赦和賈政,把行形勢看清楚的賈母第一時間思考的是解決辦法。
☆、胡=狐
清早,寶釵簡單的收拾過自己,問香菱道:
“媽和胡姑姑可起來了?”
香菱收拾起寶釵的首飾盒子,一邊随着寶釵往外走一邊回道:
“已經起了,說是昨兒晚上太太拉着胡姑姑說了大半宿的話,精神頭卻出奇的好,今兒天不亮就起了。”
寶釵抿唇笑了笑,主仆倆繞過花廊假山,一進花廳的門,便見薛蟠和胡慶坐在薛姨媽下手,薛姨媽旁邊坐着個美貌女子,四人說笑着。那女子二十出頭的模樣仍然梳着閨閣女子的發飾,雖然穿着一般,周身卻自有一股缥缈的氣質,仙氣的一點也不像狐貍精。
“我來晚了。”
寶釵笑着入座,那女子微微直起身子向寶釵低了低頭。薛姨媽笑着擺擺手,讓下人們擺上早餐,又伸手拉着胡姑姑,道:
“她是晚輩,又是在自己家裏,你實在不必這樣。”
胡姑姑溫和一笑:
“話雖如此,我到底是修煉之人,到了我這個程度,也算是摸着成仙的邊兒了,內心自然而然的會對天道規則生出敬畏。”
薛姨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周圍伺候的下人們看胡姑姑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落在薛姨媽的眼中,不禁又想起前天去廟裏上香的離奇經歷。
那日上香回程見天色尚早,薛姨媽便命人放慢了馬車的速度,沿途看看景致透透氣。卻不想半路上天上突然飄起了一片烏雲,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移動。緊接着,一個道姑打扮的女子從烏雲的方向飛了過來。真的是雙腳離地的飛在半空中!這一幕本來就來的突然又驚人,誰知薛姨媽出了馬車,和其他人一起看到了更驚人的一幕:那烏雲快速移動到了道姑的頭頂,緊接着幾道雷電噼裏啪啦的就劈了下來,直直劈在那道姑身上。而那道姑被雷劈了竟然沒受什麽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