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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再說歸還庫銀之事,原本以為看在祖輩的功績上,皇上态度雖然堅決,欠款的事情總能拖一拖,誰知道四皇子雷厲風行,不幾日竟然直接抄了理國公府的庫房。原本以為只是追讨欠款,誰知道還有意外之喜,扒拉出了不少理國公府見不得人的陰私,其中有幾件更是威脅到了根基,氣的景和帝差點抄了整個柳家,最後還是宗室出身的理國公老夫人出來求情,景和帝才從輕處理,可也把柳家的爵位一撸到底。這下子可把其他人吓壞了,正在此時,鎮國公府主動歸還欠銀的舉動得到了景和帝的表彰,整個京城一下子拉開了還款的序幕。但各家所借庫銀的數目不一,少則幾百上千兩,多了百萬兩不止。欠的少的還好,欠的多的家裏只能掏家底兒,再不夠就只能去外面借錢,只求先把欠國庫的銀子還了,免得步了理國公府的後塵。

榮府內裏早就被掏空了,一下子拿出二百萬兩根本不可能。當然,如果王夫人願意拿出自己的私庫,再加上榮府公中的銀子,賈母和王熙鳳再補一些,完全不成問題。可不用腦子想,也知道王夫人不會這麽做,她不趁此機會往自己私庫裏巴拉就不錯了。于是,榮府把府庫搬幹淨也只挪出幾十萬兩,離所欠的二百萬兩差距之大簡直讓人絕望。無奈,賈母只得把自己的私房拿出了一部分,勉強湊夠了一百萬兩。其他的只能去向親戚朋友借,可是不管是史家還是王家,自己都欠着國庫的銀子,也是東拼西湊還欠款,家底兒都被掏的差不多了,哪還有銀子出借!

而自從景和帝頒下追讨國庫欠銀的诏令,薛寶釵就嚴陣以待了。果然,他們搬回薛家才幾天,王子騰夫人和王夫人就以恭賀喬遷的理由上門借錢了。

這若是以前,見到兄姐有困難,不用兩家開口說話,薛姨媽必定早早備下銀子給兩家送過去。可是如今,薛姨媽和王家已經鬧崩了,雖然大家明面上沒說什麽,各自心裏卻清楚。王子騰原本還端着兄長的架子,等着薛姨媽送錢,結果等了幾日不見動靜,原本還生氣庶妹不顧念親情,經夫人提醒,才想起估計是因為薛蟠和自己庶女的婚事鬧別扭,于是王子騰夫人便自以為纡尊降貴的親自來了薛家。王夫人則是不知道薛姨媽已經對她灰心,她多次對薛姨媽吹噓賈家底蘊豐厚,是權貴之家,再加上宮裏有個貴妃,在薛姨媽面前總是自以為高人一等。于是,便以為薛姨媽是不知道賈家的難處,所以沒有送銀子。但榮府如今正值難關,她又不願意動用自己的私庫,只能放下面子來向薛姨媽哭訴,希望這個妹妹能夠識相的把銀子拿出來。

寶釵怕薛姨媽感情用事,便準備自己去接待這二位,而薛姨媽大致也猜到了這二位的來意,不想彼此連最後一點情面都磨沒了,便由着寶釵,自己以生病為由避開了。最後到底不忍心,讓寶釵從庫房裏拿了二十萬兩銀票出來。

寶釵揣着二十萬銀票,并不打算給這二位留臉面,免得有些人總以為自己多了不起,看不清自己的定位。因此等二人在客廳喝了一肚子茶水等的脾氣都要爆開的時候,薛寶釵才姍姍而來。然而不等二人開口诘問,先進門的莺兒卻一句話把二人沒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縣主駕到。”

王子騰是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夫人自然妻随夫貴,是二品诰命。可是賈政只是一個五品官,王夫人本應是五品敕命宜人,因為元春成了賢德妃,才得了恩典成了三品淑人。縣主本應是三品,但寶釵身份特殊,皇後幹脆把她這個縣主破例提到了二品。如今寶釵以縣主而非晚輩的身份出來見人,這兩人責備的話怎麽也不敢說出口,更不敢以長輩的身份讓寶釵向他們行禮,刁難什麽的就更別說了,憋了一肚子原本正要發洩的氣,只能重新憋肚子裏。二人的表情用現代的話說,就好像是吃了那什麽,別說多精彩了。

寶釵對這樣的效果十分滿意,端着縣主的架子坐了主位,看兩人更加陰沉的臉色心裏冷笑,當初算計她哥哥和母親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今天?

也是寶釵平日裏不怎麽在乎階級之分,常常讓人忽略了她縣主的身份,如今猛地一顯擺出來,王子騰夫人和王夫人剛開始的确有些懵了,但很快就緩過神來。

“侄女今天怎麽……”

王子騰夫人欲言又止,臉上一副慈愛不予小輩計較的大肚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包容寶釵的胡鬧。可是她又什麽都沒說,讓知道內情的人即使心裏生氣也無法多言。而王夫人則是看着寶釵就像看不懂事的晚輩,一臉的不贊同。

寶釵心中冷笑一聲,即使穿越過來這麽久,她對後宅的手段仍然不能熟練掌握,可是她有末世生存的經驗,最擅長的就是直接拿實力地位壓人。

“兩位這表情,是對皇後娘娘不滿還是對本縣主不滿?”

兩人被問得愣了一下,她們哪裏敢對皇後不滿?對寶釵不滿倒是真的,可她開口就是‘本縣主’,礙于身份,有不滿兩人也不敢說出口。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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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看着二人一臉驚訝,似笑非笑。

“既如此,都檢點夫人也就罷了,王淑人怎似沒看到本縣主一般?”

王子騰夫人也就罷了,對寶釵的态度只是吃驚。王夫人卻漲紅了一張臉,看着寶釵的兩只眼睛好像淬了毒。

淑人、縣主。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薛寶釵這是要自己向她行禮啊!

三品淑人向二品縣主行禮無可厚非,即使寶釵是王夫人的小輩,但擺出縣主的身份,以公而論,理所應當。

可是以長輩自居,在薛家母女面前高人一等慣了的王夫人怎麽彎的下腰。因次,只直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寶釵眼睛冒火,連來的目的都忘了。

王子騰夫人原本因為之前坑薛蟠的事情,明明是王夫人出的注意,最後薛姨媽怨的卻是他們夫妻,和王夫人有了間隙,看王夫人吃癟,剛開始心裏挺痛快,想起今日來此的目的,心裏不願意,也只能打圓場。

“都是一家子骨肉,侄女分那麽清楚做什麽?難不成還真要我們這兩個長輩給侄女下跪?”

雖然是質問的句子,王子騰夫人卻口氣輕松,好像在開玩笑。

寶釵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将左手的帕子換到右手,覺得開場的下馬威差不多了,才悠悠的說道;

“既然如此,不知二位長輩此來為何?想來總不會是來為難我這小輩,或者仗着長輩的身份來打秋風的。”

王子騰夫人臉皮綳了綳,她們可不就是來打秋風的。說是借錢,可他們借薛家的錢什麽時候還過?這次當然也是如此。

只是如今寶釵搶了先機,接下來借錢的話讓她怎麽說出口。

王子騰夫人一臉尴尬,一時沉默不語。王夫人則是剛剛被氣狠了,見寶釵雖然轉了話題,卻絲毫沒有向她認錯的意思,看寶釵的眼神帶着刀子似的,語氣生硬的問道:

“你母親呢?怎麽不見她出來見我。”

王子騰夫人斜了王夫人一眼,無語的撇了撇嘴。看寶釵今日的架勢就知道,人家如今和他們生了間隙,想要繼續以往拿薛家當錢袋子的日子,如今态度就應該軟和些,好彌補他們之間的創口。王夫人倒好,這态度,還以為薛家還是往日可以讓他們随意拿捏的皇商嗎?

寶釵見王夫人絲毫沒有意思到自己的錯誤,反而一副被冒犯後問罪的樣子,笑了。自以為是這個詞用在王夫人身上都委屈了。沒有回答王夫人的話,寶釵笑的高貴典雅的說道:

“最近追讨國庫欠款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說到欠債還錢,我突然想起來,之前修建大觀園的時候,姨媽還借了我家三十萬兩銀子呢,姨媽打算什麽時候還?”

王家欠國庫的銀子是有能力還清的,但是王子騰不舍得掏家底,便把注意打到了薛家頭上。如今聽寶釵向王夫人讨要之前的借款,想着這些年王家雖然沒欠薛家銀子,但薛姨媽送回王家的寶貝也不少,王子騰夫人看寶釵的眼神不禁閃了閃。

那三十萬兩,王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一直以來都是薛姨媽把銀錢雙手奉上,什麽時候薛家竟然敢向他們讨債了?!王夫人臉色變了又變,原本打算把元春搬出來的話到底沒說出口。

眼神在二人之間逡巡了一圈,拿出薛姨媽給的二十萬兩銀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露出冷笑。

“別說我不顧念親戚情面,之前你們從薛家拿了多少,我只當是親戚來往,不與你們計較了。這二十萬兩,你們一人十萬,以後再來我薛家,先想清楚是來幹什麽的,畢竟薛家已經不是原來的薛家了。”

說完,讓莺兒把銀票分給二人,徑自起身離開。

兩人在寶釵拿出銀票的時候都是眼前一亮,再聽寶釵說的話,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一聽一人只有十萬兩,臉色瞬間又不好了。只是王子騰夫人智商還算在線,一聽後面的話,臉上雖然不滿,嘴上卻沒說什麽。王夫人則是因為從一開始就在受氣,臉黑的厲害。看寶釵離開,腦子一熱,氣狠狠的喊道:

“薛寶釵!”

已經走到門口的寶釵猛地回頭,眼神中透着危險的光,末世中殺伐的氣勢放開。張開嘴要說什麽的王夫人只覺得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有什麽壓的她喘不過氣,全身都好像被危險籠罩。王夫人站在原地吓的渾身發抖,王子騰夫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寶釵冷哼一聲,

“真以為你們算計我們薛家的事情沒人知道?”

寶釵轉頭走了,留下二人面面相觑,王夫人還有些懵逼,王子騰夫人卻知道,這是撕破臉了。

☆、李如海續弦

寶釵給二人的每人十萬兩,二人如何用用在哪裏且不提,王子騰夫人就罷了,雖然這一趟不如人意,甚至被薛寶釵單方面撕破了臉皮,好歹她知道見機行事,沒做什麽多餘的事情,留了一絲餘地。将來用不上薛家也就算了,真是那一天用到了,大不了厚着臉皮上門,就不信薛家人真能一點情面都不留。

所以王子騰夫人回去後,雖然心中有氣,對着下人發洩一番,也就放下了。倒是王夫人,出了薛家還戰戰兢兢,等回了榮府,腦子轉過彎來。

怎麽說自己也是貴妃的生母,皇上冊封的三品诰命,薛寶釵再厲害,一個黃毛丫頭,還真敢把她怎麽樣?

一旦回過味來,又想起這一天受的氣,王夫人只覺得怒火中燒,看什麽都不順眼,在自己屋子裏好一頓發洩。等氣撒的差不多了,之前躲的遠遠地周瑞家的才敢上前。

“氣大傷身,下面的丫鬟小厮們不盡心,太太只管吩咐我等料理就是了,何必親自敲打。”

王夫人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周瑞家的讪讪笑了兩聲。周瑞家的身為王夫人的心腹,如何會不知道王夫人今天去了薛家,從薛家回來就生這麽大的氣,只能是向薛家借錢的事情不順利。或許不只是不順利,可當着屋子裏小丫鬟的面,她自然是不能說這些的。

給屋子裏的小丫頭們使了眼色,等人都退出去,周瑞家的面帶讨好的問道:

“可是姨太太那裏……”

話未說完,王夫人的臉就拉了下來,周瑞家的識相的閉了嘴,聽王夫人說道:

“我原以為,我那外甥女雖然命格糟糕了一點,到底還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今天卻是看清楚了,活該是守活寡的命!還有我那庶妹,到底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妾生的,在我母親身邊養了這麽多年,原想着就是個貓狗也該養熟了,卻不想是個白眼狼!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把她嫁給街邊的乞丐,也不想想,她這些年能錦衣玉食,是誰給的!”

周瑞家的扯了扯嘴角,到底沒笑出來。往日裏王夫人提起薛家母女都是‘我那可憐的妹妹’ 、‘命苦的外甥女’ ,如今這番,恐怕是在薛家真的氣狠了。至于關于薛家母女的那番說辭,別人也就罷了,周瑞家的是最早跟着王夫人的人之一,知道王家把薛姨媽嫁到薛家,就是打着讓薛家做王家錢袋子的注意。再加上薛姨媽這些年陸陸續續的送到王家和王夫人手裏的銀錢加起來不計其數,即使周瑞家的為人不怎麽樣,嘴上恭維着王夫人,心裏也真不能違心的贊同。

王夫人不欲把在薛家丢臉的事說出來,只說薛家母女不念舊情,不願意借錢。周瑞家的雖然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也只能順着王夫人指責薛姨媽涼薄,薛寶釵不懂事。又說起其他權貴朝臣家中還款亦是艱難,不如讓宮裏的貴妃使使力,或許能寬限等等,分散了王夫人的精力。之後又說起放貸之事,說尾巴總是掃不幹淨,兩人又是一陣擔心。因為此事幹系重大,王夫人當初為了以防萬一,專門找了王熙鳳經手,就是怕有這麽一天。誰知道王熙鳳半路撂了挑子,這些日子一直是周瑞家的在打理。王夫人知道後,好好發作了周瑞家的一番,後來見周瑞家的比王熙鳳交上來的銀子多,才睜只眼閉只眼當這事兒過去了,如今真是後悔莫及。心裏想着,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只能斷尾求生,把外面沒收回的利錢暫時放棄。只是想起那利錢的數目,頓時又肉疼的喘不過氣。

王夫人從薛家借錢不成,對薛家母女又心中有氣,于是把十萬兩歸入了自己的私庫,對外只說薛家不願意借錢。賈母聽她這麽說的時候,眼神暗沉的看了看她。王夫人被看的心虛不已,想着宮裏的貴妃,卻又挺直了腰板。最後賈母沒說什麽,卻招來賴大家的,吩咐她親自去一趟林府,說老人家想外孫女了,讓她把黛玉接來。賈寶玉對于賈家歸還庫銀的事情不關心,聽聞老太太要接黛玉,便高高興興的帶着人在大觀園裏挑起了院子,操心黛玉來了住哪裏。絲毫沒注意王夫人的神情變化。

王夫人一聽賈母要把林黛玉接來,臉上的表情僵了僵。當初賈敏未出嫁時,兩人關系就十分不好。後來見到林黛玉,不滿她勾引自己兒子的同時又幸災樂禍那是個身體不好的短命鬼。如今林黛玉雖然身體好了,卻因為上一代積怨太深,王夫人一點也不想讓林黛玉做自己的兒媳婦。正要說什麽,卻見賈母一個涼涼的眼神飄過去。

“真是薛家不肯借銀子?”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卻一點也不糊塗。當初會選王氏做兒媳婦完全是看中了王家的門第,誰知道還是看走了眼。只是後來有了賈珠,如今宮裏又有娘娘,家裏又有一個‘銜玉而生’的寶玉,很多事情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可王氏的那點小心思,她還是猜得到的。

老太太目光清明,王夫人不敢與之對視,只能閉口不言。

第二天賴大家的一大早就出門去林府,至中午回府時,沒接到黛玉,到是林府的管家跟着一塊回來了。

老太太沒見着黛玉,便詢問賴大家的。賴大家的當着林管家的面支支吾吾,老太太便讓林管家說。結果林管家先是拿出一個木盒子遞過去,才說道;

“聖上下令追讨欠款,我家老爺聽聞貴府正在籌措銀兩還款,來之前特地讓小的把這五十萬兩給老太太送來,說是孝敬老太太的。”

讓鴛鴦把盒子接了,再看從剛才目光就黏在那盒子上的兩個兒媳婦,老太太不由感嘆老國公的眼光比自己好,當年給女兒挑了個好丈夫。

邢夫人大概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想着趁有機會多看幾眼。王夫人則是一聽這個數目就雙眼發光,想到林家豐厚的家底,不由的起了心思。她雖然不喜歡賈敏的女兒,但寶玉十分喜歡,如果林黛玉能把整個林家做嫁妝帶過來,為了寶玉,或許她做婆婆的可以受點委屈,讓林黛玉以平妻的身份嫁過來。這麽想着,王夫人又看了一眼鴛鴦手裏裝銀票的木盒,眼神閃了閃。

王夫人想的好,也不看看賈寶玉如今的身份和名聲,要是讓林如海知道了,只怕不僅分分鐘打臉回去,和賈家的親戚關系也得玩完。而林管家雖然不知道王夫人心中所想,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王夫人有了被人瞬間打臉的錯覺。

老太太本想問如何不見黛玉,賈寶玉就急切的問了:

“林妹妹如何沒來?”

史湘雲因為上次的事情不喜林黛玉,見賈寶玉如此緊張林黛玉,心中不滿,冷哼一聲別過了臉,賈寶玉見了,又不住的賠禮道歉。兩個人鬧鬧哄哄,賈母只當是小輩們鬧別扭,在一旁和稀泥。

賈寶玉幾次三番的威脅到自己姑娘的名聲,林管家對他的印象一直在谷底,如今見老太太還沒說話他就先出了聲,又當着他這個外人的面這般作态,心中十分厭惡,面上卻恭敬的回答:

“說來老奴此次前來,正是因為這事,來向老太太讨個注意。”

賈母哄好了寶玉和史湘雲,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林管家接着說道:

“這些日子,我家姑娘一心向道,老爺怕姑娘左了心思,便讓兩位嬷嬷悉心引導,結果收效甚微。兩位嬷嬷皆說姑娘是有心病,她們教導姑娘規矩還好,但想要姑娘好,還是應該有親人長輩在身旁。”

提起黛玉向道的事情,老太太也聽惜春提過,唏噓一聲又十分擔心。

“既如此,更應該把林丫頭送來,有我在,這院子裏又有她一群姐妹。”

林管家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賈寶玉,順帶看了眼史湘雲,說道;

“老太太說的在理,只是老爺說,老太太有了春秋,如今家裏又正值難關,他做小輩的不好再給您老人家添麻煩。再者,前段日子,老奴夢到了我家老太爺和老太太,二老因為家裏只有一個姑娘,子嗣凋零十分傷心。老奴想,先夫人去了也好幾年了,就算是為了百年之後讓姑娘有個兄弟幫扶也好,老奴便鬥膽勸我們老爺續弦。老爺或許是想着老奴那麽點臉面,沒有立刻否了。只是老爺說,無論如何,要老太太同意才可。”

猛地一聽林如海要續弦,賈母臉上并不好看。盡管賈敏已經故去好幾年,但林如海續弦,在賈母看來還是有對不起她女兒的嫌疑。但說道林家子嗣單薄,世人對女子苛刻,這種事情常常歸罪于婦人,如果之前林如海身體不好的時候她還能說句話,可如今林如海與常人無異,人家又搬出了祖宗子嗣,她再說話就顯得不近人情了。至于說這是林管家的注意,老太太是不信的,想來林管家攬在自己身上,不過是怕她怪罪林如海罷了。再加上之前他看寶玉與湘雲的那一眼,老太太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再問為什麽黛玉沒來了。只是想起自己可憐的外孫女,老太太還是說道:

“既然是祖宗托夢,又涉及到子嗣,續弦是應該的。若是敏兒在下面知道了,看到女婿能想開,也只有高興的理。只是既然是續弦,家室不一定要多好,只是要身家清白,性子一定要好。不然将來讓我知道,我的玉兒受了苛待,我老太婆拼了一把老骨頭也要鬧一鬧!”

問老太太是否同意林如海續弦,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主要是通知一聲,誰知老太太這麽容易就同意了。林管家擡頭看了看,見老太太眼神認真,便明白,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在有些事情上犯了糊塗,對自家姑娘的疼愛卻是真的。一時間,對老人家的恭敬真了幾分。

“正是如此,老爺也說,若續弦,新夫人必定要姑娘去選,姑娘看的過眼,同意了,才會讓人去說媒。”

老太太心中嘆氣,卻仍是面帶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場的人紛紛向林管家道喜,而一旁的王夫人,臉頰的肌肉扯着,明明是在笑,卻讓人覺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而王夫人也的确快氣炸了。她剛剛還打着如意算盤,林如海便要續弦,若是林如海将來真生了兒子,那寶玉就算娶了林黛玉還有什麽用?回來氣她嗎?!自己剛想着林家的財産,李如海就要生兒子,王夫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再加上昨天在薛家受的氣……王夫人手帕下的雙手握緊,心情頓時暴躁起來。

☆、低40章

追讨欠銀和清繳高利貸的行動轟轟烈烈展開了。原本查抄理國公府庫和鎮國公府主動還款的事情,已經打開了局面。借銀不多的随手就還了,而心中有朝廷的大部分都會主動還款,還有一些如榮寧兩府,朝中無人,得罪不起真正權貴的,也想盡辦法還錢。可是總有那麽一些刺頭,憑借着身份、功績亦或者其他,即使四皇子親自出面,也敢硬怼上幾句。亦或者有些被迫還了錢心中不甘的,總想挑起點事情。而其中大部分,都被四皇子和薛蟠或權利或智力或武力鎮壓了。

與此同時,相對于追讨欠款只是得罪人,戶部清繳高利貸的行為更招人嫉恨。原本歸還了國庫的銀子,家底就被掏了一次,正是需要大量斂財的時候,戶部的這一行為根本就是斷了人家的財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況且許多人歸還借銀的檔口,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下命令的皇帝他們不敢恨,追讨庫銀的四皇子,身份貴重,不宜直接得罪,于是戶部負責此次行動的李大人和主要協助人員薛蟠,就成了這些人怨恨報複的主要對象。而敢頂着國家律法幹放貸這種事情的,除了本身有靠山之外,不是像王夫人這種貪婪膽大又愚蠢的人,就是兇狠大膽又需要錢的。這些人都有同一個特點,對擋了他們財路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況且這種觸犯國法的事情一旦被查出來,所有參與人員,是貧民百姓的免不了牢獄之災甚至殺頭大罪,是官宦或其親眷的,視情節嚴重與否,罰俸貶谪算是輕的,丢官去職也大有人在。事關前途甚至性命,自由人盯緊了戶部和薛蟠的一舉一動,這種情況下,清繳高利貸的事情從一開始就被拖住了腳步。

好不容易,事情開了個頭,抄了幾個民間的放貸組織,尚未審問,也不知道又動了哪家權貴的神經線,主要負責人李大人某天出行,所坐的轎子便受到了襲擊。好在攻擊的武器只是一些爛菜葉子,沒什麽殺傷力,但也是對李大人的警告了。只是這位李大人素來以公正廉潔著稱,小小的警告并不能阻止他的步伐,所以在他連抄了幾個放貸窩點,得罪了幾家權貴之後,這位李大人被彈劾了,罪名是貪污。而同時倒黴的還有薛蟠,身為追讨欠款和清繳高利貸的武力擔當,薛蟠如今就是四皇子和李大人手中的利劍,打掉了這把劍,四皇子和李大人手中沒有武器,沒有了武力威脅,就好對付的多了。甚至于之後誰補上薛蟠的位置,說不得他們也能操控一二。因此對付起薛蟠,那些人比對付李大人更加用心。

首先第一件,就是當初薛蟠打死馮淵的事情被翻了出來。還好當初薛家雖然走了關系,但馮家被安排的妥當,薛蟠之後也認罪充軍了,之後又立功歸來。所以這事雖然被翻了出來也沒給薛家甚至薛蟠帶來實質性的傷害。只是聯系到之前薛蟠對女孩兒不尊重的傳言,薛蟠對外的形象,尤其是在那些待嫁女孩兒心中的形象,已經是青面獠牙,兇神惡煞了。寶釵了解到的時候,盯着自家哥哥看了許久,原本有些虛胖,總是面帶色氣氣質略有些猥瑣的薛蟠,經過戰争的洗禮,如今高大英俊,身材臉蛋擱現代完全可以當模特。至于氣質,更是沉穩中帶着狡黠,鐵血卻不失溫柔,實在找不出哪兒青面獠牙、兇神惡煞。至于薛蟠和胡慶兩口子,對這樣的謠言樂見其成,因為薛姨媽見越來越多的女兒家避着自己兒子,一邊心疼兒子一邊卻又痛罵那些女孩而沒眼光,造謠的人黑心腸。暫時歇下的找兒媳婦的心思,因為怕薛蟠傷心,埋藏的更深了。

這個時候,薛蟠與胡慶的戀情不知道從哪裏被爆了出來。而胡慶的身份很快被人翻出來,吳元帥故舊之子!一時間,彈劾薛蟠的奏折堆滿了景和帝的禦案,有說他私德有虧的,也有說他強搶民男的……

知道二人關系的景和帝:……強搶民男什麽的……

謠言(真相)傳出來之後,且不說坊間的看法,薛姨媽看胡慶的眼神瞬間變了,再看兒子和幹兒子相處的日常,只覺得處處透着暧昧。只是或許有柳湘蘋和陳子星的事情做鋪墊,薛姨媽并沒有一開始就以反對的态度出來幫打鴛鴛,而是拉上女兒,一起觀察起了二人。

而柳湘蘋和陳子星二人經過幾家的努力終于找了回來。只是二人是真情實意,不管長輩們怎麽勸導威脅都不願意分開。期間,陳子星被長輩為難的時候,柳湘蘋可以說是以命相護,處處護着陳子星,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而陳子星為了柳湘蘋則要放棄齊國公府的繼承權。二人如此重情,一時間竟被傳成了佳話。最後兩家長輩見兩人真心相愛,實在分不開,又心疼孩子,只能選擇妥協。當然,這是外人看到的。就知道內情的薛蟠透露,陳子星是景和帝的人,他和柳湘蘋的感情是真,和長輩的對抗也是真,但同時身上也擔負着景和帝頒下的任務,只不過是借着這次任務讓兩人的感情得到了長輩的承認罷了。所以,最後這個結局,景和帝插手了多少,陳子星和柳湘蘋又付出了多少,不足為外人道也。

而薛家的事情,不要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對付薛蟠的人,是為了打掉薛蟠這把利劍,最好讓他自顧不暇知難而退。而同時薛蟠又是景和帝大力提拔的新秀,老牌勳貴們,其中不乏政治神經敏感的,從景和帝一系列的動作中,已經嗅到了一絲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而結合景和帝一直以來力圖改革的方向,對于薛蟠這個疑似景和帝先鋒的存在,勳貴們秉承着不能打死但一定要打掉的原則,對薛蟠可以說是毫不手軟,凡是可以打擊到薛蟠的事情都利用了起來。

于是不止薛蟠,薛寶釵的命格也被舊事重提。雖然皇帝都說了薛寶釵命格奇特,與國有利,坊間仍然盛傳薛寶釵是守活寡的命。而之前在薛家受了氣的王夫人更好似找到了報複薛家的時機,讓人傳出了薛家人天性涼薄,家大業大,卻連親兄姐借錢都不肯幫忙的話。

這些謠言一條兩條的加起來,再加上有心人操控,原本短時間內就可以更新的八卦被長時間傳播,所謂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對薛家的影響之大可想而知。薛家原本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牽連,薛蟠與薛寶釵的名聲直線下降,最無辜的薛姨媽也因為生了這樣一對兒女加上死了丈夫被說成命不好,一時間民間對薛家敬而遠之,談薛家而色變,好像薛家是什麽不吉利的東西,誰沾上了誰倒黴!

薛蟠和寶釵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薛姨媽卻是氣病了。就在這個人人避薛家如毒蠍的時候,胡慶表現的對薛蟠不離不棄,甚至和薛蟠站出來,對外承認了二人的關系。這舉動,讓薛姨媽欣慰的同時對二人的感情多了一份認同。

民間因為謠言對薛家敬而遠之的時候,之前傳出的王子騰夫人和王夫人向薛家借錢還庫銀的事情,點亮了某些人的思維。薛家在京城還是新貴,底子薄,根底完全是一查到底。但權貴中不少不敢說手段通天,要查一個皇商的底細還不是問題。雖然薛家原本是金陵四大家族,但這麽些年早就沒落了,再加上又是商戶,有心人調查起來并不困難。而薛老爺也是個能人,雖然死的早,但自從赫連豔華成了薛寶釵,薛家不僅沒像原著裏一樣被薛蟠敗了,反而蒸蒸日上,一年的收入還完一個權貴大家的欠款不成問題。

于是,為了打秋風早點還了國庫的銀子也好,為了找薛蟠麻煩也好,權貴們好像忘記了之前對薛家的不友善。和薛家有點關系的,一表三千裏的也打着親戚的名義向薛家借錢,薛寶釵一說不同意,立刻拉下臉指責薛家為人涼薄、冷血無情,甚至有一些一看薛家的生意是薛寶釵做主,直接來了句‘牝雞司晨’!其中趁火打劫的味道不要太明顯。

而那些和薛家扯不上關系的,有些權柄在握的,大多是先和薛蟠打交情牌,看不管用,就直接以權壓人,或是以利誘之,話裏話外暗示薛蟠只要出的起銀錢,就可以幫忙解決他被彈劾的事情。薛蟠一律笑眯眯的明言拒絕了,之後便是被罵不知好歹的同時迎面而來的各種絆子手段。還有一些,一看薛蟠和胡慶關系公開了,想走胡慶的路子。一方面給胡慶送禮拉關系,一方面給薛蟠送漂亮的男孩兒。胡慶人前笑眯眯的把禮物都收了,人後誰給薛蟠送男人他套誰麻袋。之後禮物統統換成銀子送軍隊,答應人家走薛蟠門路的事完全扔到腦後。

當然也有人想走薛姨媽的路子,只是薛姨媽原本就被氣病了,雖然有寶釵的靈藥養着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但一來她本人不想見這些人,二來薛蟠和寶釵也怕她中了別人的圈套受傷害,所以便整日裏待在家裏不出門。平日裏幫着寶釵打理一下鋪子的賬目,或者拉着胡慶培養一向感情,再不濟就和莺兒香菱做做針線,倒也不覺得憋悶。

至于有些人不長眼色的走了王家和賈家的門路,希望讓王家或者賈家來說服薛蟠,寶釵笑笑沒過問,薛蟠更是置之不理。

這樣鬧下來,若是普通的官員,如此家宅不寧,自身又麻煩不斷,早就受不了了。性子剛烈些的,說不得一着急,一死證明清白都有可能。惜命的,只怕也要辭官挂印。可薛蟠是戰場上回來的,本身經過血腥洗禮,身邊的胡慶寶釵又不是普通人,即使是薛姨媽也有兒女護着,所以雖然受到了影響,但薛蟠的本職工作并沒有停止。

而薛家,實在被這些人弄得煩不勝煩的時候,一家人幹脆就閉門不出,當然,薛蟠除外。如此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一些人漸漸失去了耐性,同時也開始試探景和帝的底線和對薛蟠這個新秀的重視程度:薛蟠遭遇了刺殺!

☆、表白

當日薛蟠帶領人手清繳一個高利貸窩點,結束歸家已是天黑,一路上和幾個同仁閑聊,不想半路上就遇到了截殺。對方不顧路人,一味向薛蟠動手,其中過程不必再說,最後薛蟠生擒賊人兩名,自己也身負重傷,渾身浴血,當日是被人擡回薛家的。

當然,這是做給外人看的。有寶釵給的護身玉佩,和胡慶兩情相悅後,胡慶又給了他不少好東西,況且薛蟠在戰場上的拼殺也不是假的,那些個刺客雖然身手不錯,但和有這麽多優勢的薛蟠比起來,真不夠看。因此,此時外面盛傳重傷的快死了的薛大人正和自己的男媳婦加上一個被拉來湊數的香菱一起,陪着薛姨媽打麻将解悶。

薛寶釵進來的時候,看到這麽一幅場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薛蟠‘重傷’,薛姨媽之前還在‘病中’,此時聽聞兒子随時可能性命不保,只能‘病中加病’,胡慶又身份尴尬,此時‘混亂’的薛家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薛寶釵一個‘弱質女流’。之前想着從薛家瓜分利益的人卷土重來變本加厲,更有一些人打着薛蟠同僚的身份,以探望之名行打探虛實之事,而真正來探望的,如林如海、吳元帥父子等,為了迷惑對手,寶釵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擔憂傷心的模樣,想辦法打消這些人直接和薛蟠見面的念頭……她在外面各種演戲,各種應付,這一群卻在這裏打麻将,真.親媽、親哥、親嫂子?累覺不愛!

最後還是薛姨媽心疼閨女,吩咐人端來了早早備好的銀耳羹,讓寶釵喝了快些去休息,寶釵才覺得又相信感情了。心滿意足的喝了銀耳羹,等一家人散了各自回房後,胡慶突然找來了。

“最近怎麽不見你和警幻大仙聯系。”

自從知道寶釵背後站着警幻,薛蟠從胡慶那裏了解到警幻是什麽樣的存在之後,仍然不甘心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好白菜成了別人家的,因此要求寶釵每次和警幻聯系都必須當着他的面。後來還是胡慶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拉着薛蟠不讓他搗亂,才漸漸對寶釵和警幻的交往放寬了條件,但也真的只是放寬了而已。

最近因為各種原因,忙碌起來,少見寶釵與警幻聯系,近日寶釵更是連和警幻聯系用的小鏡子都沒見拿出來。而和薛蟠的感情得到薛姨媽承認的胡慶,也因為一些事情正想要尋求太虛幻境裏的‘上仙’們幫忙,才會有此一問。

若是往日,寶釵必定說出個三四五來,可是今日胡慶問起來卻沉默了。

透過窗戶看到屋子外枝繁葉茂的樹木,寶釵的思緒又回到了幾天前。

那天晚上寶釵剛剛睡熟,就被拉到了太虛幻境。自從有了聯系用的小鏡子,兩邊有什麽都是通過鏡子聯系,寶釵就沒再來過這裏。再想起這些日子,警幻和自己聯系時,态度總有些奇怪,還以為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也沒多想就熟門熟路的進了大殿。

以往總是坐在主位上的警幻今日難得站着,而模樣還是往日的模樣,只是奢華的紅色道袍換成了月白色的廣袖仙衣,頭上的玉冠也換成了同色的發扣,比起以往尊貴更顯得飄逸俊秀。鴉黑的頭發似馬尾一般垂墜下來,整個人沒有以往的沉悶,倒是顯得更加有朝氣,總之就是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天翻地覆。

這一身,倒好像是特意打扮過的。這一認知,讓寶釵忍不住內心黑線,這是突然抽了哪門子的風啊!

“今日有大事要與道友商議,故冒昧請道友前來。”

警幻面帶微笑,語氣卻十分鄭重。

以往兩人說話難免打機鋒,偶爾會互相損兩句,因為警幻對寶釵算是有求于人,十次有八次都是以他讓着寶釵結束。如今警幻臉上雖然帶着笑容,整體氣氛卻弄得這般嚴肅,連以往的人設都有崩塌的跡象,寶釵不禁心中正視:難不成真的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正要詢問,警幻下一句話就讓寶釵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不知道友可願意與我結為道侶?”

啥?

寶釵猛一聽到這話,還以為警幻是在逗自己,看警幻一臉嚴肅,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才意識到警幻很可能是認真的。只是兩人加上這一次,真正面對面的時候只有四次,還沒超過一個巴掌。除了平日的合作關系,對彼此的了解更是有限,寶釵實在不明白,警幻怎麽會突然升起這樣的心思。驚疑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你要渡劫了?是情劫?”

這是寶釵想到的唯一能解釋此事的原因。渡劫期,顧名思義,就是要度過劫難,過去了,成仙得道,過不去,輕者散功重修,重者灰飛煙滅。一千個修真者有一千種渡劫方式,最普遍的是雷劫。然而警幻出身紅樓世界,本身又有掌管人間風情孽債的職責,渡情劫可謂是理所當然。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兩人的交情,寶釵覺得幫個忙也未嘗不可。不過結為道侶還是算了,一來兩人畢竟沒真的到那個地步,寶釵覺得沒理由為了幫忙賠上自己。二來赫連豔華受到過感情傷害,不想再次陷入感情漩渦。

寶釵的問話讓警幻愣了愣,繼而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說道: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或許會度情劫,但如今降珠仙子等還沒有歸位,我心結未結,那裏會那麽快渡劫。”

原本怕寶釵所在的原世界與此處作風不同,才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如此鄭重其事,也好讓寶釵看到自己的誠意,卻不想卻讓人誤會了。

“那是因為什麽?別跟我說你是突然發現了我的美好,對我怦然心動了,咱們倆什麽關系,你可想清楚了,彼此實際上了解的真不多,這種言情般的理由我可不信!”

看寶釵仍是一臉懷疑的樣子,警幻微微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保持自己平日的作風,和寶釵說清楚了,才有可能繼續下去。

“可還記得當初你是如何向薛蟠介紹你我關系的?”

提起這事,寶釵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自在,沒經過同意就拿人家當了擋箭牌,之後還不斷甩鍋,自己的确不厚道。但當時薛蟠問起來,胡慶又在場,那麽剛好,有警幻這麽一個現成又完美的理由,寶釵就拿出來擋鍋了。之後又用的太順手……

“可是這事當初也算是當着你的面說的,之後你又沒有說什麽,我以為……而且就算我有錯,這也不應該是你想和我結成道侶的理由吧?”

原本還有幾分心虛,提起感情的事,寶釵卻瞬間清醒,理直氣壯起來。說到最後,眼睛微眯,語氣中透露出了幾分質問。

不怪薛寶釵語氣不好,實在是她還是赫連豔華的時候受過情傷。當時末世剛剛降臨,原以為憑借自家的幫派能打出一片天下的赫連豔華,怎麽也想不到會被自己輔佐了近十年的幫派頭領兼戀人背叛。原因是因為自己多年的盡心扶助被認為收買人心、功高震主。所以剛剛覺醒了異能的戀人覺得沒能覺醒異能的赫連豔華已經沒用了,打算除之後快。如果不是有幾個忠心的屬下反應快保護了她,她自己又在刺激之下覺醒了木系異能,有了接下來一連串的奇遇,也就沒有後來在末世中有一席之地的赫連豔華了。

這段失敗的戀情裏,赫連豔華或許有錯,但戀人之間有什麽過錯能讓對方殺之而後快呢?又不是仇人!唯一的解釋便是,在赫連豔華當初的戀人心中,權勢地位比赫連豔華要重要太多。而赫連豔華,看走了眼。

警幻不知道寶釵有這麽一段過往,不過看多了人間的感情,從她的表情行為中,也能猜到一二。然而這麽個掌管人間感情的,自己其實還是個感情白板,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寶釵,只能盡力表達自己的真心。

“自你我認識以來,雖然彼此間難免摩擦,每次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久,但我覺得你直率機敏,每次和你相處雖有雞飛狗跳之嫌,卻總能有所得,和你相處,我覺得十分愉快。我想與你結成道侶并不是突發奇想。那日你在薛蟠面前故意模糊了你我的關系,我心中便有了一絲異樣。這些日子,這絲異樣從不在意到故意忽略,到最後不得不正視,我雖不敢說非你不可,但我掌管人間□□,自認對你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突然被表白,寶釵瞳孔放大,眼睛裏映着警幻的倒影,一時沒反應過來。

警幻接着說到:

“我不知道你們那裏是怎麽個情況,我這太虛幻境裏,沒那麽多規矩,無論男女,有了感情就在一起,緣盡了就分開。所以我便想着,你若是對我也有感覺,等降珠仙子他們的事情解決了,咱們就……”

薛寶釵回過神的時候,聽警幻已經開始暢想将來了,趕緊打斷,一時想不出話題,腦子裏自動就浮現出了現代相親必問的幾個問題。

“你有車嗎?有房嗎?有存款嗎?”

警幻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車的話,倒是有幾件出行用的靈器。房子,太虛幻境應該算吧。至于存款……”

想起寶釵第一次來時,把仙石當見面禮送給一僧一道,太虛幻境雖然可以用靈石鋪地,但仙石真的算是稀罕物。自己的庫房裏倒是有不少收藏,可惜大多他自己都用不上,和自己一個階段的寶釵估計也很難用上……這麽一算,自己好像真沒啥存款……

沒有存款的警幻頓時覺得失了底氣,臉上帶出了一絲郁悶。只是寶釵當時心亂如麻,沒有注意到,只是一臉迷茫的表示;

“我要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然後就靜到了現在,期間更是沒有再聯系過警幻,而警幻聯系她的時候,都被她拒接了。

回憶結束,寶釵并沒有回答胡慶的問題,而是問道:

“怎麽突然關心起了這個,莫不是找他有事?”

在寶釵面前一向直爽的胡慶突然兩頰泛紅,難得有幾分扭捏,聲音猶如蚊吶。

“其實……妹妹這裏有也是一樣的。”

☆、42

難得見胡慶羞澀的樣子,寶釵心中頓時升起了幾分好奇。

“我這裏有什麽?什麽是一樣的?”

胡慶不好意思的秒了寶釵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咬咬牙,寶釵以為他要說什麽,誰知道他嘆了口氣。

“算了,來日方長,現在也真不是時候。”

說罷,又看了寶釵一眼,轉身走了。

寶釵被他這一來一去弄得莫名其妙,又想起自己和警幻的事情,只覺得自己真是一腦袋漿糊,偏偏這個時候,袖子裏有個東西震動起來。面無表情的把振動模式的鏡子拿出來,寶釵和前幾日一樣,把鏡子直接倒扣了。

胡慶走了沒一會兒,香菱便急匆匆的進來。

“姑娘,宮裏來人了。”

薛蟠重傷,一連幾日,上門探望者不斷,李大人這時候自顧不暇,只剩下四皇子一個人,追讨庫銀的同時,還要關心薛蟠遇刺的事情,再加上沒了薛蟠這個武力擔當,一些老狐貍表面上做出一副積極配合的樣子,私底下卻極盡所能的給四皇子下絆子,想要拖住他的腳步,一時之間,四皇子忙的不可開交。

趁着這難得的機會,放貸的人家抓緊時間開始掃清尾巴。而歸還庫銀的步伐慢了下來,許多人家見聖上沒有再催促,便抱着僥幸的心裏,認為當初聖上會下達還款的诏令是被理國公一家子給氣狠了,如今平靜下來了。畢竟當初他們借國庫銀子的事,可以追溯到上皇父皇那一輩,當時也是得到禦準的,上皇在位三四十年都沒提這事,想必是不打算讓臣子們再還。雖然當今已經繼位七八年了,但丄皇剛走不到三年,當今又主張以孝治天下,想來必是不會不顧念丄皇的。這麽想着,竟然漸漸按下心來,手裏已經籌好的銀子也不急着歸還國庫了。

這其中,賈家尤其這麽覺得。尤其是王夫人,在看到各家停下了還款腳步的時候,越發不願意把手裏的銀子送出去了。賈赦、賈政二人平時沒覺得如何,這段時間為了還錢,家中各項用度一減再減,才覺得以前的日子好。如今能過回以前的日子,更是十二分的願意,見別人家如此,自然就把還款的事情一緩再緩,沒過幾天竟是提也不再提了,好像忘了這事情一般。

整個賈家沉浸在不必掏空家底的喜悅中,唯有賈母隐約覺得心中不安,計較着等到了入宮探望的日子,從元春那裏打探一些口風。

相對于這一群在寶釵看來‘很傻很天真’的人,一些對政治敏感的人,亦或者在朝堂中浸淫多年的老狐貍們就沒有那麽樂觀了。景和帝繼位之初就一心想要肅清朝堂,其中固然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因,主要還是當年丄皇留下的爛攤子。丄皇在位的最後幾年,皇子們奪嫡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朝中黨派林立,皇子們拿着整個國家較量。誰也沒想到最後繼位的會是一心做實事、最恨黨争的當今。

當初丄皇仍在,當今就敢拿黨争開刀,只是念着兄弟情分,又顧忌着丄皇的面子,到底沒有出手太狠,各個派系才保留下了實力,還能在如今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當然,這其中當今和丄皇到底如何想的,如今已不可知。只是如今丄皇已經歸天,原本雷厲風行的聖上手段也越發深不可測。每個派系身後都站着一個主子,可是沒有哪個皇帝喜歡自己的臣子除了自己之外還效忠其他人的。因此,這一番折騰下來,聖上這太過平常的表現,落在有心人眼裏,意思就不一樣了。

而暗處的一些人見幾天過去,聖上雖然因為薛蟠遇刺的事大發雷霆,除了按例安撫薛家,并沒有做多餘的補償,便自以為聖上并不重視薛家,正打算趁機拆了薛家,卻不想皇後一道懿旨,薛寶釵又進了宮。

這下子,衆人才想起來,不管薛家以前如何,如今這薛寶釵,卻是當今大公主的義妹,禦封的縣主。隐藏着的人們看不明白了,聖上對薛家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啊?不管如何,宮裏有了動靜,原本想要伸向薛家的爪子們終于停住了腳步,再次回到了觀望狀态。而針對薛家,尤其是薛寶釵的謠言,也終于當天薛寶釵帶着賞賜出宮後有所收斂了。

薛寶釵進宮後,皇後和大公主對她的态度并沒有不同。詢問了薛蟠的情況,又好言安慰了一番。大公主出嫁在即,便拉着寶釵看起了自己的嫁妝,等寶釵出宮,已經是下午了。

而薛蟠這方面,景和帝依然沒有明确的旨意,所以薛蟠依然在‘養傷’。實際上,薛蟠的确在家裏歇了幾天,之後卻又暗地裏忙碌起來。寶釵如今已經明白,景和帝意在将朝堂上的黨派一網打盡,尤其想要徹底瓦解幾個兄弟當年奪嫡時留下的勢力,好加強中央集權。之前一番動作,再加上多年布局,而那些心中還想着老主子的,心中也警醒起來,如今那追讨國庫欠款和清繳高利貸的動作也從引線變成了兩方角逐的戰場。他們這些人所見的雖然只是明面戰場上的一角,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如果之前是開端,那麽從薛蟠遇刺開始,這場角逐開始進入高潮階段了。

覺察到了這其中的厲害,寶釵反而越發沉得住氣。雖然知道,作為己方明面上的先鋒,景和帝為了保護他們母女安薛蟠的心,在薛家周圍必定是布置了不少人手,寶釵仍是和胡慶心有靈犀的開始對薛姨媽實行了保護措施。

這樣過了大約有快兩個月,戶部李大人貪污的案子終于以李夫人自盡的方式了結了。原來所謂的李大人貪污,是因為李老夫人病重需要上好的人參,而李夫人昔日的一個閨蜜便借着往日的情分送上了門。那閨蜜嫁的是外放官員,五月才剛剛調回京城,原想着和京裏這攤子事情打不着邊,有往日的情分在,老夫人又急需,便做主把東西收了,本是一片孝心,卻不想着了別人的算計。

李夫人和李大人是少年夫妻,感情十分深厚,對李老夫人亦是十分孝順,卻因為此次連累李大人,心懷本就愧疚。後來李大人定了罪,想着自己一輩子的清白名聲被毀,一時悲憤對李夫人說了幾句重話。心中本就有愧的李夫人便鑽了牛角尖,在午門外把事情都攔在了自己身上,為李大人辯白之後,一頭撞死在午門的牌樓柱子上。

當日鬧得沸沸揚揚,宮裏的天子也驚動了。趁機讓人重申了李大人的案子,又牽扯出哪家勢力不必再說,到最後,李大人雖然落了個治家不嚴的罪名,到底洗白了冤屈。只是,李大人和夫人感情深厚,對夫人之死難以釋懷,再加上家中老母也因此事病情加重,竟是一蹶不振。景和帝無法,只得換人接替李大人手中的工作,其中最主要的一項,便是清繳高利貸。

這第一場的博弈,景和帝借着李大人之事又摧毀了一方勢力,而幾家聯手,也讓李大人和薛蟠出了局,表面上看來是打成了平手,其實除了李夫人的意外,恐怕一切都在景和帝的計算之內。

別人都在為李夫人唏噓感嘆的時候,通過植物記憶和更多信息分析出這一點的薛寶釵第一次正視了‘帝王’這兩個字,慶幸自己剛一過來,就把薛霸扔進了軍隊造就了今日的薛蟠,也慶幸自己從來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薛蟠一直在‘養傷’,因為聖上沒有指定替換薛蟠的人,李大人的繼任者又暫時沒什麽動作,清繳高利貸的事情竟然就這麽停了下來。而連帶的因為追讨國庫欠銀的事情阻礙不斷,即使四皇子一催再催,一些人家見景和帝沒有再說話,心中越發覺得當初是天子一時氣憤,也越發不把還錢當回事了。于是,追讨國庫欠款的事情進展越來越慢。眼看着四皇子的冰山臉有向閻王臉進化的趨向,景和帝也只是感嘆一聲:到底還是太年輕,耐不住性子。

外面的風風雨雨自由薛蟠去摻和,胡慶也會從旁協助。自己只要看好薛家,保護好薛姨媽就好了。兩個月下來,警幻從一開始的頻繁呼叫變成了每天規律的每天三次呼叫到每個幾天呼叫一次到現在的每天呼叫一次,寶釵覺得這大概是頭腦冷靜下來了。但還能這麽堅持着,或許心中對她真有幾分情誼。閑暇之餘,也慢慢考慮起了兩人的事情。雖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也沒有因噎廢食的道理。而寶釵的感情觀是,一見鐘情是宿世姻緣才會出現的事情,而感情的開始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磨合的過程。簡單而言,寶釵相信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這樣看來,她和警幻未必不可以。雖然對前一段感情仍然有心結,但向他們這樣的修者,生命漫長,何妨一試?

這麽想着,等警幻再次不聯系寶釵的時候,看到寶釵不僅沒有拒絕聯系,臉上還帶着幾分調皮的笑容,便知道自己感情有着落了。于是,接下來幾天,薛姨媽和寶釵身邊的人就發現自家女兒/主子身上之前的郁氣一掃而光,整個人都煥發着不一樣的光彩。薛蟠此時正忙着前朝的事情,等到後來塵埃落定的時候,看到妹妹和在鏡子裏見過的男人手拉手的時候,氣的把警幻打趴下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後來警幻幫了他和胡慶一個大忙,薛蟠恐怕真沒那麽快認下這個妹夫。

當然,這是後話。且說安穩日子沒過多久,寶釵的命格又被人拿出來作妖了,原因是,江南甄家被抄家了。

寶釵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一臉懵逼。甄家被抄和我毛關系啊?!

☆、分析

江南甄家,和賈家一樣,老祖宗也是跟着太、祖打天下起家。只不過比起賈家,之前甄家的境況要好上許多。畢竟當初丄皇還在的時候,原來的甄貴妃,現在的甄太妃一直都十分受寵,憑借這份寵愛,甄家在江南的地位十分穩固。更何況甄貴妃的兒子忠獻親王當年也是奪嫡的熱門,即使後來當今登基,丄皇駕崩,有忠獻親王在,和甄家也算是相輔相成,甄太妃在宮裏也算是屹立不倒。只是不曾想,這甄家說抄家就抄家了,之前甚至一點風聲都沒有!

可這事情怎麽又牽涉上寶釵了呢?正好薛蟠從外面回來,寶釵一問,得!原來薛蟠這兩個月忙忙碌碌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去了江南,甄家抄家,就是他領着人去的。

甄家抄家本是皇上的旨意,甄太妃和忠獻親王要怨也怨不到薛蟠身上,可就那麽剛好,抄家的時候,甄家的老太君一時打擊過大,竟然就這麽去了。那甄家的老太君是甄太妃的生母,再加上甄家抄家是秘密進行,真是抄完了,宮裏的甄太妃和忠獻親王才得了信。甄太妃和忠獻親王心中自然是怨恨當今的,可是當今手底下的人和薛蟠這兩個月可不像表面上那麽安靜,甄家的罪名證據收集的齊全,甄太妃和忠獻親王無法,只得把氣撒在負責抄家的薛蟠身上。

薛蟠入朝時日尚短,又是當今的人,本來就沒什麽直接的把柄,唯一的私德有虧,看當今的意思明顯是不在意,況且真說起來,朝廷也沒有哪一條律法規定男子與男子不得相愛。被砍掉了甄家這麽一條臂膀,忠獻親王恨不得立刻nen死薛蟠,可也因為甄家被抄,他的一舉一動此時備受關注,一時放不開手腳。

倒是宮裏的甄貴妃,即使在當今眼皮子底下,可到底在宮中經營多年,如今将薛蟠視為殺母仇人,誓言要滅掉整個薛家報仇。可是甄貴妃畢竟是後妃,對于前朝來說身份敏感,況且這位所處的環境也注定了擅長從後宅這方面下手。于是,聲名在外的薛寶釵成了甄太妃的首選。

如果只是拿薛寶釵的命格做文章也就罷了,這個話題當初雖然傳的沸沸揚揚,但傳的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人們也就不覺得新鮮了。但甄貴妃能在丄皇駕崩後,還在後宮屹立不倒,固然有甄家和忠獻親王的原因,自身的手段心計也功不可沒。

剛開始坊間只是流傳薛寶釵的命格并不是什麽真的好命格,甚至有人說,薛檢就是被薛寶釵克死的。這原本就是老生常談,如今更是無稽之談。畢竟薛檢,也就是薛老爺,才剛死了沒幾年。寶釵可是在薛老爺身邊長了十來年,而所謂的命格也是在薛老爺死後才出來的,所以無論怎麽說,薛老爺的死都沾不上邊。

這事情一想也就明白了,所以大多數人也就是當做笑話聽一聽。連薛家的下人都不當回事,薛寶釵更不可能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可誰知道這只是前菜。不久之後,就又有人開始懷疑,薛寶釵所謂的‘天妃’命格其實是一個謊言。

薛寶釵知道的時候都想給這些真相帝點贊,那一條條理由說的是有理有據。薛父薛母和薛家祖先就不說了,薛寶釵當初進賈府可是跪過賈家老太太的。剛有人解釋說是因為薛寶釵當初帶着金鎖隐藏了命格,立刻有人拿了當初賈寶玉與林黛玉的‘金玉良緣’出來說事。如今賈寶玉‘名聲在外’,而林黛玉身為林如海的獨女,不僅身份比賈寶玉高,德行有宮裏出來的嬷嬷教導,更是沒的說。雖說是表兄妹,但就賈寶玉那德行,怎麽看也不像是良緣。

這麽一看,薛寶釵那隐藏命格的金鎖也未必是真的。既然賈家老太太能受得住薛寶釵的跪拜,那所謂‘天妃命格貴重,只天子可受拜見’就說不過去了。你說欽天鑒證實過?那可能真的有所謂的‘天妃’命格,但薛寶釵就未必是了。至于當初薛寶釵拜見賈元春,賈元春眩暈的事情,說不得是個巧合呢?

板上釘釘的事情被掀翻,大衆的好奇心被調動了起來,自然就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沒幾天,就有人隐晦的證實了謠言的真實性,說寶釵的命格果然是假的,說薛家犯了欺君之罪!

同時,宮裏頭又來了人,這次,薛家母子三人都進了宮。

這明擺着就是給薛家下的套,可是為什麽?她是不是真的‘天妃’命格,別人不知道,賈元春是親身感受過的。以甄太妃和忠獻親王的勢力,讓賈元春說實話又不難,因此完全可以排除這兩人不知道實情的條件。明知道如此,為什麽還一口咬定‘天妃’命格是假的呢?是因為準備了後手?

當初一僧一道把所謂的‘天妃’命格說的尊貴的天上有地下無,就連景和帝确定後,用薛蟠的時候也顧忌着盡量保全薛家,甄太妃和忠獻親王但凡有一點敬畏,也不敢真的把她怎麽樣。那麽,如果最後真是這樣的結果,他們費這一番心思是為了什麽?

進宮之前,寶釵趁着收拾自己的空擋分析着當前的情況,她可不認為甄太妃和忠獻親王會做無用功。

自家閨女三番兩次的成為世人的談資,薛姨媽痛心氣憤又無可奈何。寶釵越是表現的不在乎,薛姨媽心中越難受:哪有閨女家不在意自己名聲的?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薛姨媽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給女兒讨回公道。

心疼完女兒,薛姨媽又開始心疼兒子。這才幾年,兒子就從一個纨绔變成了天子心腹,想想兒子成長中受的罪,做娘的又是一陣心酸。以前天天想着兒子出息,可兒子真出息了,又召了別人嫉恨……

一路上,薛姨媽只是心疼兒女,對寶釵的命格是真是假卻不怎麽擔心。只因進宮之前胡慶說過,當初寶釵的命格雖然傳的沸沸揚揚,在冊封的懿旨下達之前,薛家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所以無論結果如何都算不上欺君。

而或許是當初關注的焦點一直是寶釵的命格,反而大多人都忽略了這一點。

薛姨媽滿心滿眼都是兒女的事,而寶釵分析當前情況的時候,腦子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禁瞪圓了眼睛。

景和帝能在一衆兄弟中脫穎而出,除了他一心為公,不參與黨争被先帝看中外,自身的心計手段也不可小視。再加上這些年在帝位上的磨煉,更是深不可測。而景和帝在繼位之初就着手整治黨争,這麽幾年下來,可用的人才必定不少。薛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固然出色了幾分,就算入了他的眼,怎麽就那麽幹脆的委依重用了?因為自己所謂的‘天妃’命格?似乎說的過去,可細想又覺得這理由太過單薄

想起之前戶部李大人一家的事情,寶釵放輕呼吸眯了眯眼睛。想起這段時間針對薛家的一連串事情,景和帝讓薛蟠做先鋒真的沒有另一層用意?直到這時,寶釵才意識到,‘天妃’命格固然是在大多數時候保護了她,但同時或許也是薛蟠甚至薛家的催命符。皇帝或許會敬畏神明,卻未必喜歡神明對他所統治的國家指手畫腳。薛寶釵不是神明,卻有一個‘天妃’的命格。更何況薛寶釵不像有記載的那位‘天妃’一樣出身宗室,就算是個女子,唐朝還出了一個武則天呢!況且還有一個薛蟠那樣優秀的兄長!貴不可言卻不是自家的,如果不是所謂的‘天妃’扯上了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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