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變。”
薛姨媽看着手裏的茶杯,端起來一口飲盡。微苦的茶水把心中的苦澀沖淡了一些。薛姨媽透過屋門望着院子裏的大樹,為母則強,看在親情的份上,她可以不介意兄長大嫂和嫡姐算計自己,可決不允許他們算計自己的孩子!
茶杯放下的那一刻,薛姨媽手還有些發抖,卻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寶釵以為自己可以松口氣了,卻聽薛姨媽問道:
“你倒是調查的清楚,莫不是怕你哥哥娶個對你不好的嫂子?”
寶釵笑了笑,
“我自己就算了,這可是哥哥的終身大事,哪裏敢馬虎一絲一毫。”
薛姨媽原本還奇怪女兒怎麽突然把這些調查的這麽清楚,如今聽她提到自己,想起女兒那說來尊貴卻與守活寡無異的命格,又是一陣心酸。
兩人正說着話,一個小厮匆匆忙忙的跑進來,說到:
“二老爺把寶二爺打了,二夫人已經過去了。”
寶釵愣了一下,她知道賈寶玉被賈政打過一次,原因好像和一個叫蔣玉涵的有關,這倆人好像還是通過薛蟠認識的。可如今薛蟠和賈寶玉交情一般,更沒有邀請賈寶玉參加過宴會,賈政又為什麽打賈寶玉?
“可知道是為什麽?”薛姨媽問。
小厮回答道:
“小的也不清楚,只聽說忠順王府來了位使者,不知與二老爺說了什麽,二老爺便着急找寶二爺,之後又聽說寶二爺調戲了大老爺的姨娘,便十分生氣的讓人把寶二爺綁了。”
薛寶釵抽抽嘴角,忠順王府來人,八成還是因為蔣玉涵的事情,沒了薛蟠,這兩人還是認識了,也真是猿糞。至于說賈寶玉調戲賈赦的小老婆,賈寶玉雖然真心渣,但寶釵真覺得他沒那膽子。
雖然薛姨媽剛剛看清了王夫人的真面目,但如今他們還客居在賈家,人情往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薛蟠和胡慶一早就出門了,母女倆便簡單收拾了一下,去看賈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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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地方,賈寶玉已經被賈政打了一頓,被擡到了賈母房中,王夫人抱着趴在床上的賈寶玉哭的撕心裂肺,賈母淚流滿面的叫着‘心肝肉’。賈政跪在房外,旁邊站着黑着一張臉的賈赦,賈赦旁邊一個婦人打扮得年輕女子,寶釵看着十分眼熟,等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前些天救下的金钏。
寶釵心思一轉,大概明白賈寶玉調戲賈赦小老婆是怎麽回事了,只是萬萬沒想到金钏會成了賈赦的妾室。寶釵仔細打量金钏,金钏的模樣也算是上等,又正是鮮花兒一樣的年紀,配給賈赦實在是可惜了。只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況且既成事實,寶釵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母女倆進屋看了賈寶玉,各自安慰了幾句,突然聽賈母叫了賈赦賈政二人進來,問道:
“為何打他?總要有個理由!”
賈政只得将忠順王府來人诘問的事說了,又說碰巧遇到看到寶玉弄哭了白姨娘,一時氣憤雲雲。
賈母聽到事關忠順王府,一時無言,目光落在大兒子身邊的金钏身上,眉頭皺了皺眉。
“我怎麽看着你眼熟的很。”
金钏一臉委屈的抹了抹眼淚,,帶着哭腔回到:
“我原是二太太屋裏的,喚作金钏。”
前一秒還抱着兒子哭的王夫人猛一擡頭,之前一片混亂,光顧着兒子了,如今擡眼一瞧,竟然真的是金钏。
自己身邊的丫鬟成了大伯子的屋裏人,如今還說被自己兒子調戲了……這……這簡直……王夫人想起之前是自己攆了人,看金钏眼神瞬間變暗了,轉眼間又一臉恍然大悟,難以置信道;
“就因為我攆了你,你就這麽害寶玉?!”
賈母沉着一張臉,對大兒子時不時的收人進屋已經習慣,只要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就好。只是,
“既然是老大房裏的人,怎麽又牽扯上了寶玉?莫不是真存了什麽害人的心思?!”
金钏聽到二人的指控,哭的更加難以自已,只搖着頭說不出一句話。
賈赦今天本來是要出門的,結果還沒出府,就被人叫住,說賈政要打寶玉,其中還牽扯上了他新收房的白姨娘,只得匆匆回轉,結果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事情原委。只是,這人雖然混賬,金钏到底是他收到了房裏的新人,又事關男人臉面,便開口說道:
“事情尚未定論,怎的說的好像都是她的錯。”
賈母知道自家大兒子在女色上一向糊塗,看他拎不清的樣子,瞬間瞪了眼。賈赦自诩孝順,沒再說什麽,卻不想床上突然傳來虛弱的聲音替金钏辯解到;
“大家都誤會了,金钏不曾害我,我也沒有調戲她,只是金钏說起被太太攆出來,一時傷心,才哭起來的。”
賈寶玉似乎一點也沒有明白金钏做了大老爺的姨娘意味着什麽,一句話說是為自己和金钏開脫,卻連着兩次直呼了如今的白姨娘往日的名諱。
明知道兒子沒心眼,王夫人還是咬緊了後槽牙,賈母則看着床上的寶玉嘆了口氣,賈赦賈政兩兄弟一個臉黑一個臉青。
屋子裏的衆人臉色都有些微妙。寶釵不着痕跡的彎了彎一下嘴角,為擁有一個天生豬隊友的王夫人默哀一秒鐘。
☆、林
因為賈寶玉為金钏說了話,想把鍋全部甩到金钏頭上的王夫人不得不閉了嘴,只是後槽牙磨了又磨,看金钏的眼神更加黑暗了。賈政看看床上不争氣的兒子,心裏不停的罵‘孽畜’,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賈赦,發黑的臉上滿是尴尬。賈赦則是臉色發青,總感覺頭上的帽子有些變色。賈母看看兒子,又看看孫子,深深的嘆了口氣。她從來都知道沒有長盛不敗的家族,榮國府的衰敗是注定的,她也不過是憑借着一張老臉撐着賈家的門面,想着能撐一天是一天,但真正看到子孫們不肖,心中還是忍不住悲哀。
一屋子人各有心思,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滿屋子只有賈寶玉的呻、吟與金钏微弱的啜泣聲。
“行了,他雖做錯了事,你教訓也教訓過了,他一個小孩子家的,以後改了就是了。”
薛寶釵知道賈家的女人對賈寶玉謎之疼愛,可是賈寶玉再過兩年就能成親了,竟然還被當成小孩子……寶釵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
賈母發了話,不管賈赦與賈政心中如何想,都只能各自散去。賈母之後交代了幾句,讓人好好照顧寶玉,也帶着滿臉愁容離開了。衆人看賈母走了,也對着賈寶玉安慰一番各自去了。
寶釵扶着薛姨媽回去,薛姨媽一路上沉默不語,等到了蘅蕪苑,突然拉住寶釵的手說道:
“咱們還是找個時間盡快搬出去吧。”
剛剛對王夫人冷了心,再加上這一出大戲與近日賈家衆人的表現,薛姨媽進一步看清了賈家內部的混亂。雖然薛家的規矩比不上很多權貴之家,寶釵因為命格原因也不很在意這些,但他們到底還是要名聲的。最早的時候,是想着她們孤兒寡母兩個女子自立門戶太多麻煩,之後是想着和賈家結親,才一直客居賈家。如今薛蟠回來了,寶釵又因為命格問題無法嫁人,再加上對王夫人灰心,在賈家這幾年,賈家被忽視的陋習缺點就被重新拉到了眼前。想着自己剛剛成了縣主的女兒與到了娶親年紀的兒子,薛姨媽覺得,還是早點離開賈家這個是非窩好。
寶釵心中計算着皇帝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覺着他們即使近日離開賈家,薛蟠那邊也不會受多大影響,便回到:
“那等哥哥回來,我便說與他聽,咱們盡快搬出去。”
母女倆商量了一番,薛姨媽覺得精神不濟,先去歇息了。寶釵看她臉色蒼白,便知道她只是表面不在乎,實際上被兄姐的作為傷透了心,只是在兒女面前故作堅強。感情都是互相的,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娘,但自從赫連豔華成了薛寶釵,薛姨媽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雖然薛姨媽不知道她并非原來的薛寶釵,但切身感受到的是她自己。如今看她這般傷心,寶釵心裏也十分不是滋味,但想想原著裏薛家的結局,寶釵覺得相對與那樣的悲劇,如今薛姨媽一時的傷心反而是好事。
寶釵以為此事就此結束了,誰知第二天清早,便從幾個小丫頭口中聽說,賈赦屋裏的白姨娘昨晚要尋短見,被賈赦攔下,之後卻是得了賈赦好一番安慰賞賜。寶釵聽後,先是皺眉,之後又嘆氣,本是好好的一個女孩兒,硬是被逼成了滿腹心機算計的後院婦人。感嘆一番,寶釵便把這事抛到了腦後,畢竟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兒,都是自己選的路,好壞全在自己。
賈寶玉埃了一頓打,這幾天總算安分了,只是這人就算趴在床上起不來也離不開姐姐妹妹,自然,也有因為各種原因自己送上門的。
賈寶玉挨打的第二天,史湘雲就進了大觀園。她剛剛被解了禁足,又聽說賈寶玉挨打,便鬧着要過來。史家兩位侯夫人原本就因為當初林家的事情對她有間隙,在加上說到底不是自己的親閨女,見她哭哭鬧鬧的不成樣子,臉一黑,索性撒手不管了。
原著裏潇湘館原本是林黛玉的住處,如今史湘雲卻搬了進去。寶釵與史湘雲交情一般,再加上不喜歡這位的行事作風,只打算等這位那天落難了拉一把了事,因此并未多管閑事。卻不想史湘雲見了賈寶玉訴了一番衷腸,再加上三春輪流探視,鳳姐李纨關心,賈寶玉看姐姐妹妹們都來過了,唯獨不見林妹妹,心中便傷懷起來。連日的唉聲嘆氣,驚動了賈母,等賈母溫情緣由,原本就想着促成雙玉的賈母便笑呵呵的派人去林府請林黛玉。至于寶釵,自從被寶釵怼了一頓,賈寶玉似乎對寶釵有了心理陰影,平時衆人都在時還好,只要與寶釵單獨相處,便覺得渾身不自在,還隐隐的有些害怕,時間久了,兩人也就越發沒有交集了。
再說林府,賈母派去請黛玉的人想着往日裏黛玉與賈寶玉要好,便把寶玉的情形往嚴重裏說,果然見黛玉變了臉色,最後臉上連血色都少見了。
今日林如海上衙不在家,黛玉聽聞賈母派人來,便帶着兩位嬷嬷見了。聽聞寶玉挨打,原本念着以前的情分,黛玉還有些擔心。不想兩位嬷嬷機警,拐彎抹角的打聽出寶玉挨打的原因,再聽說是因為賈寶玉鬧着要見自己,賈母才派人來的,臉色慢慢就變了。兩位嬷嬷聽了賈家的人說了原委,臉色也十分不好,再看自己姑娘的臉色,便說自家姑娘身體不好,又送了些藥材,把人打發了回去。
不說賈母與寶玉因為林黛玉沒來心裏不高興,且說賈家人走後,林黛玉搖搖欲墜險些坐不住暈倒。
接受過嬷嬷們這個時代的正規教育,黛玉的思想也是在轉變。原本在賈家就處處受委屈,之後随父親搬回了林家,賈家卻幾次三番的觸碰她身為一個女子的底線,在加上如今身邊人對賈家的看法,林黛玉對賈家和賈寶玉的印象可以說是直線下降。和賈寶玉懵懂的感情,更是因為賈寶玉的行為被磨得所剩不多。
賈寶玉如今在外面的名聲并不怎麽好,賈母讓她一個閨閣女子去探望一個外男,已經是過分了。這事竟然還是賈寶玉要求的!探病期間,還建議她住在大觀園。雖然是表兄妹,到底不是親兄妹,這樣住在一起,再加上寶玉如今的名聲,若是傳出去,将來除了嫁給寶玉,便只能出家了。而賈母因為寶玉的意願對她召之即來,二人真的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她的名聲嗎?
再加上前幾次的事情,對賈家兩個感情最深的人如今傷她最深。賈寶玉三番幾次的糾纏,讓林黛玉傷透了心。出家的念頭剛一興起就在心裏紮了根,直至傍晚林如海下衙回家,林黛玉便直白的表示了自己想出家的意願。
林如海震驚的無以複加。林黛玉雖然是女孩兒,卻是林家唯一的骨血,往日裏就算心思郁結,為了他這個相依為命的老父親也會堅強起來。如今卻說自己想出家,抛下他這個唯一的至親!
林如海不是傻子,料想女兒必是受了什麽刺激,看黛玉臉色果然不好,只吩咐黛玉去休息。等黛玉離開了,林如海問林管家發生了什麽,林管家管着整個林府,不可能事無巨細,況且賈家來人是黛玉親自接待的,他也只能說個大概。林如海只得讓人把黛玉身邊的兩位嬷嬷請來。
兩位嬷嬷一位姓何,一位姓馮。何嬷嬷年紀大些,為人細心,處事委婉圓滑,馮嬷嬷年輕些,為人直爽,面冷心熱。長時間相處下來,兩位嬷嬷對黛玉都很有幾分感情,如今林如海問了,直率的馮嬷嬷便忍不住抱怨。
“老奴知道權貴高門後院的水深,可這榮府也真是讓人長見識了。不是老奴放肆,就他家寶二爺傳出來的名聲,好人家的女兒躲還來不及,如今那賈家的老太太竟然讓姑娘去探望,還要住在一個園子裏,這不是把姑娘往火坑裏推嗎?這哪是親外祖母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呢?還有那寶二爺,說什麽最是愛重女孩兒,可是前幾次的事情,再加上這次,一點都不顧及女孩兒的清白名聲,這還是親戚呢,他就是這般愛重女孩兒的?”
黛玉的人品才學本就拔尖,再加上對兩位嬷嬷敬重體貼,這樣的學生兩位嬷嬷是再滿意不過,再加上相處下來的感情,兩位嬷嬷又指望她養老,自是對她百般維護,對賈家萬般不滿。況且賈家作風原本就不好,身為黛玉的教養嬷嬷,如此糟踐黛玉也是在打她們的臉,提起賈家能有好話才奇怪。
馮嬷嬷拉着臉數落賈家,往日和善的何嬷嬷雖然沒說話,臉色也不好看。
林如海聽着,臉都氣青了。一次兩次的,有賈敏的情分在,他念着是親戚不計較,可三次四次,又事關自己唯一的女兒,他如何還能忍!
馮嬷嬷到底也是宮裏出來的,看林如海臉色不對,便止住了話。林如海還沒氣昏腦袋,明白了事情始末,便揮手讓兩人退下。
何嬷嬷走到門口回頭,欲言又止。想起林黛玉心灰意冷的樣子,出門前轉身對林如海說道;
“老奴多嘴,老爺若真為姑娘着想,就趁早為姑娘找門好的親事,或者……”
何嬷嬷頓了頓,林如海看向她,何嬷嬷抿了抿嘴,說道;
“聽聞以前老爺身體不好,如今卻是已經與常人無異了。老奴沒見過先夫人,但姑娘要是有個兄弟,将來也能護着姑娘幾分。”
說罷,行了個禮出去了。
林如海愣了愣,想起賈敏,又想起自己夭折的兒子,心中哀戚。不少同僚好友也曾勸過他續弦,以前怕續娶的夫人對玉兒不好,又怕玉兒多想,他的身體又不好,如今何嬷嬷一番話,心境卻有所轉變了。
林如海如何打算是後事,寶釵聽聞賈母派了人去請林黛玉,只冷笑了一聲,林黛玉會來才怪!在心裏将賈寶玉的罪過又記了一筆,轉頭去薛蟠和胡慶了。
說了薛姨媽要求搬出去的事情,薛蟠與胡慶對視一眼,也不瞞着薛寶釵。
“該布置的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只是穩妥起見,咱們怕是要多留一個月。”
☆、開局
林黛玉沒來看賈寶玉,賈寶玉茶飯不思了幾天,在一群姐妹的安慰下,不知道找了什麽理由安慰自己,不久就恢複了正常,還打定主意等傷好了去看林黛玉。寶釵來送藥時聽了,心裏忍不住呵呵。寶釵不是原主,對賈寶玉沒男女之間的心思,送藥不過是看大家都送了,自己也就随大流,免得讓人覺得特殊。畢竟不是原主,本來就不喜歡賈寶玉,再加上如今縣主的身份,自然不會捧着藥跑大半個園子送來。
接下來一個月,薛家人索性低調過日子。感謝王夫人,薛姨媽暫時歇下了給薛蟠找媳婦的心思。之後,卻是和胡慶親近起來,有薛寶釵在一旁幫腔,再加上胡慶本身讨人喜歡又有心讨好,薛姨媽幹脆認了胡慶做幹兒子。而寶釵在這一個月裏則頻繁拜訪林黛玉,因為林黛玉生了出家的心思,警幻覺得這是渡她入道的好機會,再加上如今林黛玉對賈寶玉感情淡薄,于是聯系寶釵,希望寶釵能助他一臂之力,盡快讓林黛玉入道,好早日回去太虛幻境。
寶釵則呵呵一笑,否定了警幻的意思。林黛玉如今是對賈寶玉感情單薄了,但還沒有到不在乎的地步,況且即使有出家的心思,依林黛玉的心性,是絕對不會留下林如海一個人孤單無依的。渡林黛玉只能循序漸進,等把她的後顧之憂解決了,她對賈寶玉的感情也應該磨得差不多了,那時候才是林黛玉入道的最佳時機。
這一個月寶釵不僅頻繁拜訪林黛玉,去林府的時候還時常帶上惜春。因為黛玉起了出家的心思,雖然自第一次之後沒再提起,屋裏卻多了不少道家佛家的典籍。趁着這個機會,三人聊起來,寶釵便有意的把話題往這上面引,次數多了,就成了寶釵講道二人學習。寶釵不提出家之言,只是講述道經道義。黛玉每次都獲益良多,惜春原本不耐煩,聽着聽着也琢磨出一些趣味,有了興趣。三人在一起講經論道,黛玉倒是開朗平靜了不少。
林如海見黛玉比往日少了憂愁郁悶,又不再提出家的事情,原本因為三人學習道經,怕黛玉一心出家的憂慮漸漸少了,對三人來往也就樂見其成。又想起何嬷嬷當日說的話,想盡快給黛玉找個好人家,又怕人心善變,等自己百年之後沒人給黛玉撐腰,女兒受委屈,況且黛玉如今的心境真不适合出嫁。再想想自己如今身體健康,便考慮起來續弦的可能性,而這其中又夾雜着為林家留下一個男丁的私心,因此在賈敏孝期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之後,林如海終于第一次認真考慮起了續弦的事情。至于過繼嗣子繼承林家照顧黛玉,何嬷嬷不提,林如海也從未考慮。前者是因為人心多變信不過,後者則是清楚林家的底蘊,怕人為財死,最後反而害了黛玉。
寶釵帶着惜春出入林家,賈母原本想讓其他二春與寶玉一起。只是寶釵委婉的表明自己不願帶,縣主的身份又擺在那裏,再加上寶釵言明她們是一起學習道經,王夫人原本就不願意寶玉和黛玉走近,此時更怕道經看多了寶玉變了心性,自然橫加阻攔。探春為了巴結王夫人,寶玉不去,她自然也不去,迎春自然也留在了府裏。
而這一個月,薛蟠也沒閑着,每天早出晚歸,雖然不清楚他在忙什麽,但京城這一個月突然爆出來的各項大事,想來也是有參與其中的。這為首第一件,就是理國公柳家鬧分家鬧到了禦前,結果先理國公夫人是繕國公石家的女兒,而現任理國公夫人雖然是繼室,卻是治國公馬家的女兒,兩人又都生了兒子。這其中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麽,又扯上了齊國公陳家,最後扯上了國庫,爆出了各大權貴借大筆庫銀的事情。景和帝原本被他們鬧得頭疼,結果一看國庫出借庫銀的數目是現有庫銀的不知道多少倍,再看看半空的國庫,當即就借着此事發了飙。柳家分家不成,反而連累石家、馬家和陳家被要求盡快歸還借銀。此事還不算完,就在柳家因為得罪了景和帝和幾家,努力平息皇帝和幾家怒火的時候,先理國公夫人的兒子突然爆出現任理國公夫人馬氏霸占了石氏留下的嫁妝,并迫害庶子的事情。而那個被迫害的庶子叫做柳湘蓮,生母原本是石氏的陪嫁,後來由石氏做主開臉做了妾,在石氏死後對石氏的兒子多有照顧,結果被馬氏弄死了,而石氏的兒子和柳湘蓮之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寶釵聽到柳湘蓮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愣了愣,誰知後面還有更勁爆的消息。馬氏不僅占了石氏的嫁妝,迫害庶子,還放高利貸!還是和娘家嫂子一起放貸的!得!治國公府又多了一條罪名。而放貸是觸犯了國法的,這可不是私下裏能解決的事情了。景和帝知道之後火冒三丈,下令嚴查理國公、治國公兩府。在家族存亡的關頭,頂着個理國公府名頭實際上早已經降爵為伯爵的現任理國公府主人上了折子,要求把爵位傳給石氏所生的嫡子,趁機甩鍋。誰知道這位嫡子竟然留書,和兩情相悅的齊國公嫡子私奔了!順便還帶走了在家裏備受折磨的柳湘蓮。
這結局,不僅許多人意想不到的噴茶,還讓理國公嫡子柳湘蘋和和齊國公嫡子陳子星二人的名字響徹京城。
而薛姨媽眼前,第一次有兩個男子的愛情展現出來。不怪連深宅婦人的薛姨媽都知道這二人之事,實在是這事情發展的太過突然,僅僅一個月時間就鬧得沸沸揚揚又幾經曲折。而柳湘蘋雖然因為繼母壓制,外面幾乎無人知曉其名,陳子星卻與普通的纨绔子弟不同,不僅是齊國公府唯一的嫡子,還年紀輕輕就被景和帝看重,私奔前是景和帝身邊的一等侍衛,而他的生母則是八公之首鎮國公府的女兒!
出了這樣的事情,齊國公府和鎮國公府簡直要恨死理國公府和治國公府,而繕國公府因為外孫受了委屈也不肯善罷甘休。八公一下子牽涉進去五個,正在其他三家看熱鬧的時候,景和帝下旨令各家歸還國庫欠銀,同時大力搜查清繳民間放貸不法之事,一旦查實,嚴加處置,有官員權貴牽涉其中的,更嚴懲不貸。對于此次讨還庫銀,因為要對上諸多權貴,景和帝專門派了以不近人情著稱的四皇子主持,而清繳民間放貸的事情,則點了戶部一位官員負責,薛蟠領五百禁軍從旁協助二人。因此,薛蟠又升官了。
這下子,之前看熱鬧的榮國府某些人也熱鬧起來了。而就在此時,薛蟠通知寶釵與薛姨媽,說要盡快搬出賈家。
薛姨媽雖然身居內宅,事關兒女,智商總是在線的。料定兒子牽涉其中,再看看又是國公又是權貴的,只有薛蟠一個好像沒什麽後臺,雖然不明所以,卻可猜想其中利害。一邊囑咐薛蟠要謹慎小心,一邊不給兒子添亂的迅速收拾了家當聽從兒子吩咐,盡快搬離榮府,搬進了薛家在京城早已修繕打掃好的宅子。
薛蟠如今是二等侍衛,暫領副護軍參領,從四品。這樣的身份必然是要搬出去的,賈母明白,挽留了幾句就放行了。原本還想辦一場送行宴,結果被薛蟠以公務繁忙的理由拒絕了,而榮府本身欠了國庫近二百萬的銀子,如今景和帝追讨欠銀,态度還異常堅決,朝中無人的賈家原本就在發愁,沒心思辦什麽宴會,見薛蟠推拒,也就沒怎麽堅持。
倒是王夫人,因為心中有鬼,苦苦挽留,在薛姨媽面前各種打親情牌。不想薛姨媽之前對她灰了心,如今見她這番作态,不僅未勾起心中親情,反而猜測她是做了什麽不法之事,八成還和薛蟠此次的公務有關,因此為了兒子,不僅沒有留下,更急着搬出去了。而薛蟠更絕,直接對王夫人說現在搬出去是為了避嫌,把王夫人氣了個嘴歪的同時,心裏升起了恐慌。
原著裏,王夫人雖然放貸,卻是借的王熙鳳的手。因此最後賈家抄家的時候,罪名都歸到了大房頭上,二房反倒落得幹淨。真如此,王夫人雖然會心焦,但遠不該到如今恐慌的情形。薛寶釵這段時間心思都用在黛玉和惜春身上,偶爾和警幻聯系,對賈家的關注少了,也沒有刻意注意過誰的動向。從植物零零碎碎的記憶裏,原本就有所猜測。結果他們離開當日,王熙鳳帶着平兒前來送行,拉着寶釵單獨說話的時候,對着寶釵好一番感謝。
“蟠兄弟在那麽個位子上,料想妹妹必然是知道一些事情,我也不問妹妹究竟知道多少,當日若沒有妹妹的提醒,我恐怕如今還是別人的槍杆子,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當初馬道婆詛咒鳳姐兒與寶玉,之後寶釵探望鳳姐時講了個‘父債子還’的故事。鳳姐原本不信陰司報應之事,然而剛剛親身經歷過,又有兒女這個軟肋在,鳳姐不由得比往日多收斂了幾分。當日寶釵走後,鳳姐抱着女兒好一幡思量,恰巧幾日後周瑞家的向她回禀放貸之事,說期間沾上了人命。鳳姐想起女兒,一陣心驚肉跳,那之後便不着痕跡的把此事慢慢轉交到周瑞家手裏。周瑞家的正好借此擴充自家私庫,自然樂的接手。而鳳姐則趁機抹除了自己的痕跡,之後又細想寶釵當日講的故事,靈光一閃,想到大房至今無子,二房又有寶玉元春,再加上老太太偏心,細思恐極,身上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之後,再觀察她那好姑媽對自己的‘關心體貼’,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味兒,心中便警惕了起來。如今聖上清繳放貸之事,鳳姐心中大呼‘好險’的同時,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恨上了王夫人,而對薛家則是堤防與感激并存。
寶釵還是很欣賞王熙鳳的,王熙鳳自身有缺點,其中榮府這個大染缸也影響不小,如果引導正确,以王熙鳳的才智,未必會落得原著的下場。王熙鳳的感激寶釵收到了,眼中的提防也不是沒看見。但以王熙鳳的性格,能來這麽一趟,也算是達到寶釵要求了。趁這個機會,寶釵幹脆又提點她了幾句。
“嫂子,這話本不該我一個姑娘跟你說,如今就咱們娘們,我便放肆一回。琏二哥身上的毛病着實應該改改,不然哪天別人摸着門算計了就晚了。至于嫂子,我只說一句,有了兒子,還怕沒別的嗎?”
寶釵說的這話沒頭沒尾,有過一次經驗的王熙鳳卻覺得意有所指,送走寶釵一家後,對賈琏越發看的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