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海見了林黛玉,先是問了幾句今日聚會的事情,又說道今日賈寶玉來過,林黛玉便消了聲音。林如海知道女兒在賈家這兩年和賈寶玉要好,可如今看來,這賈寶玉着實不是良配,便将今日薛寶釵着人報信并賈寶玉在府門前的表現一一說了。
林黛玉臉色一白,當時沒說什麽,待回了自己屋子便紅了眼圈。
“我原以為他待我不同,好歹相處了兩年,比別人多着些情分在……”
用手帕試了試淚水,林黛玉對着紫鵑和嬷嬷哽咽道:
“他那麽個性子,我是知道的。早先……年紀小不懂事,後來知道了也勸過,他也聽得進去。他往日那樣子,我們原本都以為是個心疼女孩兒的,如今知道不妥,方處處顧忌着。只是上次的事情,老太太的作為雖叫我難受,到底那是長輩。可是他呢?竟是不知事一般,如今又……”
說着又哭了起來。身邊的嬷嬷怕她哭差了氣,傷着身體,在一旁好生勸慰。紫鵑也急得不行,嘴裏一邊安慰者,一邊更惱恨賈寶玉。卻不想林黛玉被她一勸更加難過。
“縱是如今我搬出來了,輕易見不着。嬷嬷在我身邊才多少時日便處處為我想,他竟是一句傳話也沒有,如今……眼看着竟是要作踐我…..”
話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夜裏,薛寶釵扶着床前的枝條,把林黛玉的哭訴一字一句聽完,忍不住嘆了口氣。
☆、出氣
雖然飲了灌愁海的海水,但林黛玉的聰慧卻是不變的。之前在賈家是大環境限制,再加上身邊沒有人教導提醒,才有諸多不和規矩的言行。如今回了林家,有林如海在旁邊看着,又有宮裏出來的嬷嬷教導,聰慧如林黛玉,自然知道如何為人處世。對自己和賈寶玉的關系,或許因為少年人對感情的美好幻想十分看重,但離情到深處,生死相許的地步還有很大距離。等真正因為這份感情受到了傷害,對賈寶玉的心思也就沒有原來那麽看重了。畢竟,感情是需要維護的,再深刻的感情,一味的只是消耗磋磨,早晚有消耗幹淨的時候。
而經歷過感情的林如海也正是因為這點,雖然攔着女兒和賈寶玉見面,卻從來不吝于讓女兒知道賈寶玉的消息。感情消耗的過程,雖然痛苦,但結果,對林黛玉而言,或許是件好事。
再說薛寶釵,在房間裏通過植物聽了林黛玉的哭訴,心中對賈寶玉的氣憤越發忍不住。到了夜深人靜之時,找出上次進榮禧堂‘借錢’時穿的夜行衣,囑咐莺兒和香菱守好門戶,身影輕巧的出了蘅蕪苑,直奔怡紅院。
此時正值半夜,怡紅院的大門早已上了鎖,只是這于木系異能者薛寶釵而言并不是阻礙。薛寶釵繞着怡紅院的院牆轉了一圈,找了一棵離牆近的大樹,借助瞬間瘋長的枝條毫不費勁又悄無聲息的進了怡紅院。這次薛寶釵沒用安睡符,而是在整個怡紅院裏催生了讓人好眠的種子花粉。植物一枯一榮,只留下一片殘植枯葉,看不出什麽,等到天亮便會被下人們打掃出去,最多問幾句,并不會多引人關注。木系異能讓催眠的花粉散播到各個角落,不等天亮,只幾個小時之後,花粉的效用一過,更是連痕跡都不留。
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賈寶玉的卧室,掀開帷帳,薛寶釵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一個冷笑:接下來這頓教訓,賈寶玉真挨的不虧!
床上手□□纏的躺着兩個人,一個是這床的主人賈寶玉,一個則是怡紅院出了名的賢惠人花襲人。賈寶玉上半身亵衣敞開着,花襲人上面則是只穿了肚兜,兩人之前做了什麽不言而喻。可笑就在今天白天,賈寶玉還因為沒見到林黛玉而傷心,轉眼就和別人滾了床單!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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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痛扁賈寶玉一頓的薛寶釵眯了眯眼睛,突然改變了注意。
賈寶玉不是自诩對林黛玉情深,對女兒家照顧嗎?這人少碰幾個女孩兒就是對女兒家最大的照顧了!而對于踩着別人成就自己的賢惠人花襲人,雪豹踹同樣沒什麽好感!
一褐一紅兩顆藥丸出現在手中,薛寶釵冷笑一聲,直接掰開賈寶玉的嘴将褐色藥丸塞進去,又把紅色的藥丸塞進花襲人嘴裏,都是入口即化。
褐色的藥丸是赫連豔華在末世時通過植物提取的不舉藥,專門對付末世裏那些道德敗壞欺負女人的男人。紅色藥丸則是成為薛寶釵之後,閑來無事制作的好孕丸。會讓人産生懷孕初期的證照,即使大夫看了,也只會診斷出懷孕兩月的結論。原本是薛寶釵無聊時,結合末世前看的宮鬥宅鬥小說制作出來或整人或以防萬一,要用的一系列藥物之一。
給兩人喂完藥,薛寶釵想了想,她來着一趟不容易,不舉什麽的不可能立刻就體現出來,怎麽也得給人家留下點紀念行的東西吧。
在空間裏扒拉了半天,還真讓她找到了點好東西。末世中期,物資緊張,一個地方,總是要被搜刮個好幾遍,到最後碎掉的玻璃渣子都有人要。赫連豔華當時路經一家情趣用品商店 ,本着萬一那天有人要,可以拿來換物資, 不能浪費任何一點資源的理念,把人家商店刮了個幹淨。雖然一直放在空間裏落灰,此時拿出來卻正好。
蠟燭、貞操帶、口塞……薛寶釵挑揀着符合這個時代材料的物品,胡亂往兩人身上和床上扔,等碰到一個特質的小鞭子,久違的,薛寶釵露出了一個赫連豔華式的女王笑容。
第二天一早,薛寶釵早早的在莺兒的服侍下起來,跟薛姨媽一起炒了一盤炒豆,只因為今天是二月二,這也是薛寶釵選擇昨晚去‘拜訪’怡紅院的原因。
母女倆派人把炒好的豆子送到各院子一份,薛寶釵怕丫頭們見了怡紅院的景象吓壞了,特地派了個嬷嬷去送。
果然,等那嬷嬷回來,臉色紅白相加的,神色滿滿的尴尬。薛姨媽問怎麽了,嬷嬷支吾了一陣,最後附在薛姨媽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薛姨媽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和嬷嬷一樣忽紅忽白,嘴角抽搐了兩下,一副尴尬的樣子。
轉身看見一臉好奇的薛寶釵和幾個丫頭,整了整臉色,說道:
“今天龍擡頭,他們爺們兒在外邊咱們不管,我讓嬷嬷張羅一桌席面兒,讓人把珠大奶奶和迎春她們也請來,咱們娘們兒也樂和一天,無事就不要出門了。”
這最後一句才是要緊的,今日的情形,女孩子的确實不宜出門。
你道如何?原來那嬷嬷奉了薛寶釵的命,給怡紅院送豆子,結果到了怡紅院卻看院門大開,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院子裏鬧哄成一片,丫頭們一個個面紅耳赤,三五個一群兩手捂着臉都羞于見人。還沒進屋子,卻是王夫人帶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趕來,一個個急眼赤眉的,臉上都帶着煞氣。嬷嬷趕緊站在路邊讓道,等一群人氣勢洶洶的進了屋子,才拉住一個小丫頭問怎麽回事。
原來因着今天是二月二,丫頭們都起得早,好早早炒好了豆子,等寶玉起來了,便要往院子裏送。誰知左等右等都不見寶玉。
昨夜裏本該是麝月值夜,因着襲人主動替了麝月,衆人想着襲人穩重,便也沒急着去叫。只先炒好了豆子,仍是不見寶玉,麝月便進去叫寶玉。誰知進了屋子,卻不見本該在外間的襲人。麝月也不曾多想,便進了內間。麝月看見床帷子掩着,便知道寶玉還沒起,一邊抱怨襲人不知哪兒去了,一邊就去撩帷子叫寶玉起床,誰知帷子一掀開,裏面的場景差點讓麝月眼珠子掉下來,等看到寶玉敞開的胸口斑駁的鞭痕,吓得當場就叫了出來。
這一叫不打緊,外面的小丫頭老婆子以為出了什麽事,呼啦啦一群全進去了。被驚醒的賈寶玉和花襲人一開始還有些懵圈,等看清楚自身的處境,一個兩個臉都白了。
早有王夫人安插在怡紅院的耳目去報信,賈寶玉和花襲人慌慌張張收拾了一番,正叫人清理屋子裏羞人的皮鞭蠟燭的時候,王夫人已經聞風而來。看到屋子裏亂七八糟的情趣用品,再看看雖然傳穿了衣裳,卻仍是披頭散發的二人,只覺得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急急着人關了怡紅院的院門,王夫人被扶着坐下,看見跪着的花襲人,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眼中賢惠人會是這麽個貨色!
男孩子到了一定年紀,開葷太正常了。王夫人本是想着賈寶玉年紀還小,怕太早了傷身子,想着再過個一兩年再安排兩個安分的丫頭。為此,還特意選中了樣貌不出挑卻穩重的襲人看着。卻不想,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襲人自己爬了寶玉的床!這也就罷了,一個丫鬟,寶玉要是喜歡,留下做個通房罷了,不喜歡,怎麽不能處置了。可是,看看那還沒收起來的皮鞭、蠟燭、貞操帶……
即使是王夫人,也差點羞的暈過去!
王夫人氣的面色青黑,瞪着花襲人,眼神能把人燒成灰!
花襲人癱軟在地上,面無血色。
她是個有心思的,也早和寶玉有了首尾,只是瞞的嚴實。年前薛寶釵來的那一趟,把她吓得不輕,只是後來一直沒傳出什麽,随着時間的推移,膽子就又回來了。
昨天寶玉去林家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她知道寶玉想着林姑娘,又想起林黛玉的小性子,怕将來林黛玉真進門了,自己的打算落空。于是晚上和麝月換了,勾着賈寶玉快活了一番,好讓人時刻記住自己的好處。想着如之前一樣,第二天早早起了收拾,別人必不會發現,卻不想今天起來,這麽大個驚喜等着她。
可是那鞭子蠟燭什麽的,真的不是她弄來的!還有寶玉身上的鞭痕,那可是府裏的寶貝疙瘩,她哪裏敢啊!
花襲人欲哭無淚,看着王夫人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已經預想到了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麽,主子都不會相信,只得求助賈寶玉。希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賈寶玉能拉自己一把,若是就此敲定名分就更好。
細聲細氣的叫了一聲‘二爺’,王夫人一個杯子便摔了過來。
“你個作死的小娼婦,整天擺出一副賢良的樣子,我原以為你是個好的,卻原來是個內裏藏奸,心肺都爛了的下賤東西!我好好的寶玉都是讓你給帶壞了!你還有臉去叫寶玉!要是叫老爺知道了,你死了也就算了,我的寶玉可該怎麽辦!”
王夫人氣的兩眼通紅,賈寶玉哪裏見過自己老娘發這麽大火,在加上王夫人一提賈政,原先有幾分為襲人求情的心思,這會子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安靜的跟個鹌鹑似得。
襲人一看賈寶玉回避的眼神,連聲都不敢吱一聲的懦弱樣子,心裏瞬間像被潑了一桶冰水。平日裏說着女孩兒家的千好萬好,到了關鍵時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襲心裏這會兒恨透賈寶玉,可想想自己已經被占了的身子,早沒有了回頭路。如今看王夫人一副要刮了自己的樣子,只能拼命磕頭認錯,希望主子念着一點往日的情分,留自己一條命。
誰知剛磕了兩下,腦袋便覺得一陣眩暈,胃裏頭火燒火燎的,一股氣不斷地往上翻騰。一個沒忍住,便幹嘔了起來。
這下子,王夫人愣住了,花襲人先是一愣,接着喜意便湧上心頭。
手哆哆嗦嗦的撫上小腹,原本一片死灰的眼睛又染上了希望。
☆、賈寶玉的特殊癖好
如果是真的,那對自己而言,這個孩子來的真是太及時了
花襲人輕撫着小腹。她雖然有心思,但不是沒腦子。知道在真正的寶二奶奶進門之前,懷孕生子對自己沒好處,所以一直在用藥。可此時此刻,心中卻存了無數的僥幸念頭。
要是那藥沒什麽作用呢?是不是自己哪次不注意,忘了用藥了?
花襲人努力回想,試圖找到緣由,努力抓住這一線生機。
王夫人看着花襲人的動作,臉色又白了幾分。目光轉到賈寶玉身上,見兒子一副懵懂的樣子,吊到嗓子眼兒的心瞬間落了下來。
就算真的懷孕了又怎麽樣!寶玉的長子必須從正經的寶二奶奶的肚子裏爬出來!
看着花襲人臉上幾分放松的神色,王夫人冷笑一聲。
“還真以為自己有個保命符了!看來是早起了心思,這恐怕不是第一次!”
又對着身邊周瑞家的說道:
“去!把這賤人住的地方給我好好搜搜!還有寶玉身邊的其他人,都給我清查一遍。若是安分的也就算的,要是……有一個算一個,讓我看看都是什麽腌臜貨色,好好的爺們兒愣是讓你們給帶壞了!讓我查出來,不管你們有什麽保命符,統統亂棍打死!”
最後一句是說給襲人聽得。襲人不敢相信的看了眼王夫人,對上她滿是殺意的眼睛,剛升起來的一絲希望瞬間破滅。
是了,就算自己真的懷孕了,只要主子不想要,讓她肚子裏的甚至她,銷聲匿跡的法子多的是!花襲人害怕了,急急地去看賈寶玉,話還沒出口張開的嘴就閉上了。賈寶玉一副懦弱不安的樣子,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花襲人的心跌到了谷底,當初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富貴迷了眼,竟然找上這麽一個東西!
可是自己就折在這裏了嗎?不甘心啊!
“太太,襲人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就算是看在我是老太太給二爺的份上,您饒了我吧,以後再不敢了!”
花襲人狠狠的磕了三個頭,事關性命,她也想不了太多了,如今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是一根!
王夫人看着花襲人的眼神變了變,
“你這是拿老太太壓我?”
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就憑這一點,王夫人就想立刻把花襲人弄死。王夫人又看了花襲人一眼。可是,這賤人也沒說錯,到底是老太太給寶玉的人,自己就算處置了,也得給老太太一個交代。
周瑞家的注意到了王夫人的表情變化,目光在襲人寶玉身上轉了一圈,對着王夫人小聲說道:
“太太,這丫頭是可恨,但正如她說的,畢竟是老太太給二爺的,原本也有将來讓二爺收房的意思,況且現在又……當然,她犯下這麽大的錯,您處置是理所應當的,就怕老太太多想……”
這正是她擔心的,王夫人示意周瑞家的不必說了。
“既如此,把老太太請來吧。你出去吩咐,把這院子裏的人都給我看好了,讓他們把嘴給我閉緊,誰要是敢亂說一句話,割了他們的舌頭!”
周瑞家的領命出去了。薛寶釵派來的嬷嬷一看情況不對,早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藏了起來,趁着周瑞家的出來,一把拉住人。
周瑞家的先是吓了一跳,一看是薛姨媽身邊的人,歷時松了一口氣,又緊張到;
“老姐姐,你怎麽在這兒,你也不看看現在是怎麽個情形!”
嬷嬷也沒想到過來送盤豆子會遇上這種事,只能苦笑一聲。
“姐姐,我就是過來送豆子,誰知道會這麽倒黴。”
又把腕上的一個金镯子退下來,帶到周瑞家的手上,面帶幾分讨好。
“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我在這裏實在不合适。”
周瑞家的摸了摸腕上的金镯子,面上為難的說道:
“可是太太吩咐看好那院子裏的人,怕事情傳出去……”
嬷嬷又退下自己手指上一個足金的戒指套在周瑞家的手指上,
“今兒這事兒我躲還來不及,哪裏還有膽子亂說。好姐姐,你幫妹妹這次,我一定記着你的好。”
周瑞家的看了看金镯子,又摸了摸金戒指,臉上帶了幾分笑。
“看老妹妹說的,你家姨媽和我家太太那可是親姐妹,你又是姨媽身邊的老人兒,我還能信不過你?”
兩人相攜出了怡紅院,一個去請老太太,一個回了蘅蕪苑。
嬷嬷在周瑞家的面前保證自己不亂說,可她早被薛寶釵種了忠心符,跟自己主子說自然不算是亂說。
賈母也沒想到自己給孫子的人會出這樣的事情,一路上火急火燎的往怡紅院趕,等到了門口,突然停了下來,問身邊的鴛鴦:
“姑娘們呢?今天這事情不是什麽好事,讓下邊的人都警醒些,莫讓姑娘們聽到風聲,也不許讓她們來怡紅院。”
鴛鴦能在賈母身邊得用,也是個玲珑人物,早想到了這一層。早囑咐了下邊的人,又聽說薛姨媽請了姑娘們小聚,便回到;
“今天二月二,薛姨媽請了姑娘們和珠大奶奶去蘅蕪苑小聚,這會子應該都過去了。”
賈母點點頭,薛家母女都是好的,況且怡紅院在西南角,蘅蕪苑在東北角,離怡紅院遠。幾個丫頭去蘅蕪苑又絕對不會經過怡紅院,如今在蘅蕪苑,比在其他處更讓人放心。
只是這個時候,又是只請幾個丫頭和珠兒家的,怕是已經聽說了什麽。賈母輕輕嘆口氣,但在這個時候,能維護幾個丫頭,作為親戚,人家也算是盡心了。
再看看自家鬧出的這事情,賈母搖搖頭,子孫不争氣,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護着,可哪一天自己走了,這一家子該怎麽辦啊!
老太太嘆息着進了怡紅院,這邊蘅蕪苑裏快速置辦了席面,迎來了幾位嬌客。
薛家母女若無其事的拉着幾人入了席,說說笑笑的鬧了一天,等到下午才把人都放回去。等到傍晚的時候,怡紅院裏竟是沒傳出什麽消息。薛寶釵挑挑眉,從植物那裏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除了襲人,秋雯和碧痕竟然也和賈寶玉有過首尾,晴雯麝月等人雖然平日裏都與寶玉親近,卻都保持着自己的底線,如今再看這三人,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
賈母為了賈寶玉也是費了心思,怕鬧出動靜有不好的話傳出去,又怕沒了這幾個還會有其他人,索性仍然讓這三人留在怡紅院,只是一人灌了一碗避子湯。而襲人因為不是家生子,不僅被多灌了一碗打胎藥,還被狠狠敲打了一番。
薛寶釵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滿意,因為她針對的從一開始就只有賈寶玉,連花襲人都是順帶的,更別說其他人。現在賈寶玉平安無事,花襲人秋紋與碧痕算是自作自受,可怡紅院裏的其他人卻被連累了。
好在這事也不算完,沒過幾天,賈家這堵漏風牆就把當日的事情傳了出來,只是賈母與王夫人約束的緊,事情傳的影影綽綽。這也足夠了,薛寶釵讓幾個薛家下人隐藏了身份,很快傳出了榮國府寶二爺有特殊喜好的傳聞。
等賈母王夫人知道這消息,氣的差點暈過去,王夫人更是連王子騰夫人的壽辰都不曾出席。事情又傳到了賈政耳朵裏,要不是賈母與王夫人攔着,賈寶玉說不得要挨一頓好打。即便如此,也被賈政禁在怡紅院不準外出。
賈政不敢對賈母生氣,直說王夫人慈母多敗兒,連着幾天歇在趙姨娘院子裏。這下趙姨娘抖索起來了,可是抖幾天呢,賈環就被王夫人叫去抄佛經了。
趙姨娘每日裏看自己兒子被王夫人磋磨,再加上這幾日被賈政專寵正得意,想起往日裏自己母子的日子,又想着寶玉如今傳出的名聲,心裏忽然就起了心思。
再說薛寶釵,等賈寶玉特殊喜好的事情傳出來,當天晚上,警幻就找上了門。
還是太虛幻境大殿,兩人相對坐着,桌上兩碟點心兩個茶杯一壺茶。
警幻一口将自己杯子裏的茶水喝光,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把賈寶玉玩壞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薛寶釵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話中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老娘高興!”
警幻心虛的摸摸鼻子,想起自己用命格算計薛寶釵的事情,原本想要問罪的底氣瞬間不足。只是說到底,神瑛侍者也好,十二釵也好,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因為自己的錯漏輪回兩次,自己當然要盡最大努力挽救,但算計薛寶釵,也的确是自己不對。
警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反倒是薛寶釵,冷笑一聲,說道:
“你既然如此關心你的手下,這些日子賈寶玉的所作所為,想必你都看清楚了?”
警幻點點頭,薛寶釵笑得更燦爛了。
“我就想問問,神瑛侍者沒投胎之前也是這德行?那你挑手下的眼光還真是讓人嘆而觀止!”
警幻撇撇嘴,他這太虛幻境因為執掌本界男女情感,本就陰盛陽衰。再加上他們這裏與凡世不同,對女子沒有多餘的約束,很多時候,女修們比男修強悍的多,神瑛侍者即使……比較……濫情,很多時候反而比較吃虧。結果到了下界,女子們被立法教條約束,神瑛侍者性格上的缺點就暴露無疑了。
索性這會兒薛寶釵也不想聽警幻解釋,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雖然不喜歡哭哭啼啼的林黛玉,但就賈寶玉這樣的,讓他娶林黛玉,完全就是糟蹋!就這樣的,你還想讓我撮合他們,我是有多沒良心,才會把林黛玉往賈寶玉那個火坑裏推啊!”
階于賈寶玉最近的表現,警幻無話可說。只是想到兩人輪回兩世的糾葛,眉頭擰的能夾死蚊子。
薛寶釵卻哼笑一聲,
“不就是還淚消怨氣嗎?也不一定就非要兩人結合,真的彼此死了心,兩不相欠,形同陌路,無愛無恨了,豈不是更徹底!”
警幻愣了一下,接下來眼睛就亮了。
☆、第 26 章
警幻眼睛亮了亮,複又嘆口氣。
“說的容易,且不說讓兩人如何對彼此死心,這還淚就不是那麽容易。”
薛寶釵嗤笑一聲,
“說起來我就不明白了,當初神瑛侍者給绛珠草澆了水,身為仙草的绛珠仙子吸收了那水,用□□來還給神瑛侍者,我能理解。但□□多了,幹嘛一定要還淚水,汗水、口水不也一樣,在說的實在一點,人體每天排出來的那點不也是一樣嗎?”
警幻臉皮抽了兩下,眼神在薛寶釵身上轉了轉,內心一片混亂。上一次被送了兩顆子彈,薛寶釵在他心中的形象雖然比先前想象的強勢了些,但還屬于比較女人的那種,此刻,警幻只覺得這種形象完全崩塌了。
這女人,明明是帶着浪漫色彩的一件事,到了她嘴裏,怎麽就變得……跟和人家有仇似的。繼而又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薛寶釵的‘河邊草澇死論’,不得不承認,其實,說不定,報仇會比較快?
警幻搖搖頭,把多餘的心思放到一邊。其實這一世加上之前的兩輩子,林黛玉為賈寶玉掉的眼淚加起來,這‘還淚’也算是還的差不多了,可兩人糾纏三世的感情哪是那麽容易說沒就沒的。
警幻對薛寶釵的想法倒是贊成,可實行起來,貌似難度不小。
“還淚這事,這幾世加起來,绛珠草也算是還清了,只是想讓兩人形同陌路,我看難!”
薛寶釵眯眯眼,這些日子賈寶玉和林黛玉的表現她看在眼裏,兩人的确有情,但或許當初绛珠草下凡的時候就有些不情願,或許是因為前兩世的糾葛對賈寶玉有怨,總之,現在的林黛玉雖然對賈寶玉有情,經過開導之後,倒有些‘揮慧劍斬情絲’的意思。反而是賈寶玉,本身就是塊不開竅的石頭,看警幻的表現,在還是神瑛侍者的時候,估計就是那麽個德性。這種人的感情深刻卻廉價,君不見,林妹妹死後,這貨雖然瘋癫了一陣,最後還是娶了原主,然後過自己的日子去了。雖然最後出家了,那也是因為賈家徹底敗了,這貨無處可去,又不想擔負家業。不然林黛玉剛死那會兒,怎麽不見他出家?
薛寶釵嘴角翹了翹。林黛玉這邊好搞定,至于賈寶玉,搞不定也沒關系,這貨不是喜歡出家嗎?封神那會兒,接引準提那倆老家夥可是忽悠了不少道家人才,神瑛侍者自然不能和那些封神大佬比,但想來,人家西方佛教也不會嫌棄,既然要出家,那就徹底轉修佛吧。
薛寶釵瞥了一眼警幻,想來到時候這位也不會說什麽,畢竟那些下凡的花花草草們重回你太虛幻境,這位也要有個交代不是?只是這一番心思,薛寶釵卻是不打算跟警幻說明。
“其他且不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給我按那麽個奇葩命格,說到底不過是希望我改變寶黛命運的同時,最好把你那些花花草草也救回去。我也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這事兒我應下了!”
警幻一喜,臉上瞬間笑開,正準備給薛寶釵作揖表達謝意,卻聽薛寶釵說道:
“只不過,說到底,還是你算計了我。”
警幻幹咳兩聲,摸摸鼻子,又聽她說道;
“所以這事情結果如何我不保證,至于寶黛的事情……我精力有限,既然管了其他人,這邊必定也會有所疏忽,所以,兩人的命運我會盡力,改到什麽程度就難說了。”
警幻嘴角一抽,這跟沒保證有區別?搞了半天,連當初的答應的事情都又成了兩說。但自己理虧在前啊!想想自己雖然允諾會提供便利,但這麽長時間以來,其實真沒幫人家什麽,唯一一次還順帶的算計了人家……突然感覺人家就算不幫自己都沒啥說的!警幻擦了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可是!自己那一幫子因為自己的錯誤受了連累的手下真不能不管啊!
寶黛or十二釵,左右為難,警幻咬咬牙,
“罷了,能救幾個是幾個,總不會比前兩次更壞了。”
薛寶釵眉毛一挑,看警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心裏不禁嘀咕,自己沒來之前,到底結果是有多壞啊!随後又展開了眉頭,既然事主這兒沒問題了,那接下來自己也就能放開手了。
又想起自己不能主動聯系警幻,就說到;
“之前就罷了,這次才發覺每次都是你聯系我,我若有事要找你卻聯系不到。”
警幻想了想,将一面鏡子遞給寶釵,寶釵面帶疑惑的接過,聽他道;
“是我思慮不周,這鏡子是一件法器,日後若要找我,便點上一注香,擦拭這鏡子三次,便可聯系到我。”
薛寶釵接過鏡子看了看,尚未看清,眼前一陣混黑,一睜眼,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外面天色微亮。視線所及,枕頭邊上放着一面銅鏡,正是警幻給自己的那個。
薛寶釵眉頭微皺,怎麽覺得自己好像又被算計了。
太虛幻境裏,送走了薛寶釵的警幻慢悠悠的坐回凳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些日子,凡間的事情他看的清楚,被自己連累的手下是一定要救回來的,但到了凡間還死性不改的神瑛侍者,說實話,其實自己也不怎麽喜歡他。算計薛寶釵是他不對,所以,神瑛侍者就拿去給人家出氣吧。至于绛珠仙子和其他人,警幻嘴角勾了勾,寶釵嘴硬心軟的樣子還真可愛。
和警幻交涉過,薛寶釵完全把寶黛配對的事情抛到腦後。
卻說賈寶玉有特殊癖好的事情傳到了薛蟠耳朵裏,薛蟠當天就進了蘅蕪苑,薛寶釵好說歹說,直到薛姨媽把當天的事情告訴了薛蟠,确定了自家妹妹沒受影響的薛蟠才放心,暗地裏卻是下定決心,等大軍一班師回朝,皇帝給自己的聖旨落實後就立刻搬出賈家。
再說賈寶玉的事情傳到林家,林如海一想到這麽個人竟然還敢觊觎自己的女兒,臉都氣青了。本不想讓這些事情污了自己閨女的耳朵,可後來一想,若是自家女兒能由此看清賈寶玉的真面目,從此斷了念想豈不更好?再三猶豫,才讓人極其委婉的将事情告訴了黛玉。林黛玉聽後,先是不敢相信,之後痛哭一場,整個人麻木了一陣,之後竟是吩咐紫鵑與嬷嬷,說日後有關寶玉的事情不必再說與她聽。
轉眼又過了幾日,有關賈寶玉的傳言卻是被突然出現的其他傳言壓了下去,薛寶釵知道這是王夫人發力了,微微一笑,反正自己氣也出了,這事兒也就撒開手了。誰知賈寶玉在怡紅院閉門不出也會出事,還沒安分幾天,待在自己屋子裏竟然發起瘋來。薛寶釵等人去看時,卻見寶玉拿刀弄杖,尋死覓活的,鬧得天翻地覆。賈母,王夫人見了,唬的抖衣而顫,且“兒”一聲“肉”一聲放聲恸哭。于是驚動諸人,賈政原先以為賈寶玉是為了逃避禁足裝瘋賣傻,呵斥教訓一番後見兒子毫無反應,才覺察事情不對。連忙讓人去請醫問藥,結果人還沒出門,就聽人來報,說琏二奶奶瘋了,此時正在自個兒院子裏鬧騰。
薛寶釵原先只覺得這一幕熟悉,此時立刻想起是怎麽回事了。這不就是原著裏趙姨娘使手段讓叔嫂二人發瘋的事情嗎!
賈家一下子瘋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管事奶奶,瞬間亂成一團。薛寶釵不待見賈寶玉,又知道此事一僧一道會解決。裝模作樣的探視了一番,便回了蘅蕪苑。只想起和賈寶玉一起犯病的王熙鳳,心中又多了一番尋思。
果然沒兩天,眼看着二人不行了,一僧一道又出現了。見識過二人給薛寶釵批命,賈母等人簡直要把二人奉為仙人,一見二人就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僧一道施展了手段便不見蹤影,等傍晚王熙鳳二人醒來,賈母等人更是念了好幾聲菩薩保佑。
賈寶玉如何,薛寶釵不在意,做做樣子也就罷了。等看過了賈寶玉,薛寶釵命香菱收拾了幾樣上好的藥材,卻是去探望王熙鳳了。
金陵十二釵,除卻林黛玉和原主,以及早死的秦可卿,賈元春算計過自己,寶釵自诩沒有聖母病,做不到以德報怨。三春裏迎春木讷懦弱,探春争勝好強,惜春冷心冷情,最主要的其實就是性格與身份的問題,況且這三人時刻可見,到是可以放一放。史湘雲的性格自己不敢恭維,妙玉身世成迷,或許還會牽涉上皇家,此時不宜多動。到時歷經了此事,正好解決一下王熙鳳的問題,王熙鳳處理好了,巧姐的問題也就解決了。至于李纨,薛寶釵暫時真沒啥想法。
說起這王熙鳳,薛寶釵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她一個女子比之許多男子都要強,恨得是這人自私自利,機關算計不太聰明。
“琏二嫂子可好些了?”
一進屋,薛寶釵便端起笑臉,看王熙鳳在床上已經坐起來,平兒抱着巧姐坐在一邊,寶釵便知道她已無大礙。一番問候,幾句閑話家常,薛寶釵便把話題引到了二人這次生病的原因上。此次一僧一道雖然出現及時,賈家仍然查到了馬道婆身上,只是這人藏的嚴實,才沒有牽扯出趙姨娘。但厭勝之術卻是做實了。
“我聽人說嫂子一向不信陰司報應,只是如今這事……可見鬼神之說,還是要寧可信其有的。”
薛寶釵眼睑低垂,貌似自說自話。王熙鳳深吸一口氣,人卻有些癱軟。
她之前的确不信這些,即便是當初薛寶釵的命格之說鬧得沸沸揚揚,也不曾心智動搖。如今親身經歷一番,心裏卻是沒底了。
☆、父債子還
王熙鳳到底是這榮國府的脂粉英雄,心中動搖,心智卻清醒。只見她抿嘴笑了笑,看着薛寶釵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薛妹妹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
寶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薛蟠拉出來做了回幌子。
“還不是我家哥哥,回來之後,說了許多邊疆的事情,我只是有幾分感觸罷了。”
王熙鳳這兩日在屋裏養身子,管家的事情暫時交給了探春和李纨負責,整日裏忙的腳打後腦勺的人一閑下來,真是渾身不舒服。正是閑的發慌的時候,薛寶釵在前面用‘陰司報應’打了個底,這會兒又扯到邊疆,王熙鳳也起了幾分興趣,想看看寶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話又是怎麽說的?”
薛寶釵笑了笑,說道:
“我也是聽哥哥說的,今日說給嫂子聽,只當是給嫂子解悶了。”
王熙鳳點點頭,薛寶釵便講了個故事。
邊疆一位将軍成親多年無子,家裏着急,大夫人賢惠,為将軍納了好幾房小妾,卻長時間不見動靜。後來一個道士路過,便對将軍說:‘你殺戮過重,想要孩子,家裏得有個吃齋念佛的,抵消你身上的殺氣。’自此之後,将軍夫人便開始吃齋念佛,第二年果然有了身孕。
“聽着的确有幾分神奇。”
薛寶釵講的故事實在沒什麽亮點,王熙鳳原先還有幾分期待,聽過之後卻覺得無甚新奇。薛寶釵卻笑了笑,接着說道:
“若是事情到此為止,這事情自然沒什麽趣味,哥哥也不會說給我聽。關鍵是這故事還沒完呢。”
不等王熙鳳再問,薛寶釵便接着講道:
“那将軍夫人有了身孕,将軍有後,便放心又上了戰場。誰知将軍的弟弟不安好心,原先想着将軍無後,将來自己就可以繼承将軍府的一切,卻不想将軍夫人有了孩子,打亂了他的計劃。”
王熙鳳聽到此處,又被挑起了興趣。寶釵想了想榮國府的現狀,便說道;
“那将軍的弟弟不想将軍夫人生下孩子,便使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誰知害了将軍夫人,那孩子命大,活了下來。将軍弟弟這事做的隐秘,本無人知道。誰知十幾年以後,将軍的兒子長大成人,将軍的弟弟卻一直沒有孩子。”
說到這裏,薛寶釵看了看一直很乖巧的巧姐,随手從桌子上拿了塊點心逗巧姐。
“哦?”
八卦是人的天性,此時王熙鳳與平兒都被寶釵的故事吸引了。
“莫不是将軍知道弟弟害死了夫人……不對,你剛剛說将軍弟弟做的無人知曉。”
平兒皺了皺眉,王熙鳳卻笑了聲,說道:
“難不成那将軍的兄弟也殺戮過重?”
薛寶釵雙手擊掌,道:
“可不正是!将軍的弟弟沒有子嗣,便求到了當初指點将軍的道長那裏,道長卻說:‘你本來該有一個兒子的,只是你因為想算計別人的子嗣,害了人家的性命,所以老天便拿走了你的子嗣,正是父債子還!’”
說完,看到還在巴拉點心的巧姐,笑了一下。
王熙鳳本來聽得得趣,猛地聽到‘父債子還’幾個字,目光落在自家閨女身上,心裏不自覺的抖了下。平兒若有所覺的看了眼寶釵落在巧姐身上的目光,抱着巧姐的手一下子縮緊了。
本來還不錯的氣氛,因為薛寶釵的故事變得有些微妙。誰也沒說話,所有人一下子變得沉默。巧姐年紀小,只是本能的覺得環境變得不舒服,在平兒懷裏掙了兩下。平兒一驚,連忙又去哄她。
王熙鳳看着臉上還挂着柔和微笑的薛寶釵,覺得她這故事說的意有所指,卻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薛寶釵看二人表現,自覺今日拜訪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又說了幾句閑話就告辭了。
薛寶釵走後,王熙鳳看着還不知世事的巧姐,那句‘父債子還’在腦袋裏一直徘徊不去。又想起自己剛剛開始放貸,就有了這一通遭遇,被子下的雙手一下子握成了拳頭。
再說薛寶釵,為了拉王熙鳳一把,臨時編了個故事。雖說是臨時編的,但也聯系到了賈家的現狀,戳中了王熙鳳的軟肋,畢竟這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會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雖說是為了點播王熙鳳,但故事講到一半時,薛寶釵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因此從王熙鳳那裏出來後,也沒回蘅蕪苑,而是去找了薛蟠。
恰巧因為王熙鳳與賈寶玉發瘋之事,作為親戚的薛蟠也要探望一番,正好從賈寶玉的怡紅院出來,要去蘅蕪苑見薛姨媽,兩人半路上便遇着了。
薛蟠一見薛寶釵,便說道:
“我正要去見你和媽,大軍班師回朝,過幾日便要到京城了,我這兩天也該回軍隊裏了。”
薛寶釵嘴角抽了抽,心想真是好巧。我故事講到一半,剛想起來你這位将軍說不定未來那一天就要帶回來一個男狐貍精嫂子,你就要回軍隊去了。等你把人帶回來,我怎麽跟媽說啊!
關于薛蟠可能給薛家找了個男.狐貍精.兒媳婦的事情,薛寶釵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跟薛姨媽說。雖然薛姨媽的世界觀已經在慢慢轉變,但目前為止只限與封建迷信範圍內。龍陽短袖這方面,先是賈家大環境使然,再者薛蟠和人家又沒有确定關系……薛寶釵無奈的看了眼回來後整天忙前忙後,這方面沒露出一絲兒消息的兄長。自己一個姑娘家,總不能去跟老娘讨論兩個男人的愛情吧?!
薛寶釵在心裏抹了把臉,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對着薛蟠扯開微笑,說道:
“哥,你什時候和媽說你和胡慶的事兒?”
“你沒跟媽說過?”
薛蟠問的一臉無辜,薛寶釵只覺得腦袋上一片黑線。
或許是想到了心上人,臉上露出幾分喜悅。
“等朝廷論功行賞以後,我一定帶胡慶回來。”
說着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羞澀。薛寶釵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艱難的維持着微笑,對薛蟠提醒道:
“哥啊,在把人帶回來之前,你就沒想過對媽和我說點啥?”
“說啥?”
想到心上人的薛蟠笑得一臉傻白甜的問妹妹。
薛寶釵安慰自己,戀愛中的人腦子裏都是漿糊!果然,有話還是應該直說。
“媽不知道你和胡慶的事情,你在信中雖然多次提起,但媽只以為你們是同袍。”根本沒往其他方面想,所以可能接受不了兩人在一起的事情。
薛蟠還是有腦子的,薛寶釵話未說盡,心裏就明白了。臉上傻白甜的笑容慢慢收起,額頭上有了褶皺。
大慶雖然南風盛行,但從未有人将此事擺在明面上。軍隊裏朝不保夕,男子間結契十分常見。此時妹妹提起,才想到軍隊以外,男女才是社會的正常現象。然而從他進入軍隊遇到胡慶,兩人有過針鋒相對,更有過互相扶持、同生共死。兩人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不是有所顧忌,而是彼此都不願意先認輸,這一點兩人心裏都清楚。
薛蟠看看薛寶釵,張張嘴想說什麽,什麽也沒說出口。
薛寶釵嘆口氣,
“男子相戀自古有之,我剛知道的時候确實挺驚訝,不過哥哥在信中時常提起胡慶,字裏行間看的出你二人的情誼。”
薛寶釵故意模糊了自己知道并接受兩人戀情的原因過程,再加上平時表現出來的聰慧,薛蟠恨自然的為自己妹妹輕易接受兩人戀情找到了原因。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讓自家老娘接受将來可能有個男兒媳婦!放棄胡慶什麽的,薛蟠表示不接受!
薛蟠态度堅決,薛寶釵欣賞的同時,又苦了一張臉:等着人一回軍隊,開導薛姨媽就又成自己一個人的事了!
至于薛蟠和一個男狐貍精好了,将來怕沒有子嗣的問題,兄妹倆一點也不擔心。還不知道胡慶是只狐貍的薛蟠表示,可以過繼薛家的其他孩子。薛寶釵則撇了撇嘴角,過繼?拜托,那可是只狐貍精,最容易孕育靈胎的妖精之一,只要某些人肯幫忙,就算是只男狐貍,孩子也完全可以自己生!
薛蟠道明了自己即将回軍隊的事情,薛姨媽雖然知道此次只是短暫分離,對兒子仍然十分不舍。
之後,薛蟠與衆人一一道別,回了軍隊。
卻說沒過幾天,宮裏突然來人,賈母原以為是元春有什麽旨意,卻聽來人說道:
“大公主宣薛寶釵母女進宮。”
衆人不知是喜是憂,薛姨媽尤其緊張。來傳旨的太監面帶微笑,對母女兩人也十分客氣,甚至讓人準備了拉二人進宮的馬車,這陣仗可謂細心周到。見多識廣的賈母見此情形,便知道事情只好不壞,好生安慰了一番薛姨媽。
等母女兩人上了車,薛姨媽心裏仍是沒有底,薛寶釵便提醒薛姨媽道:
“我當初落選,尚未回來消息邊傳了回來。”
薛寶釵沒在多說什麽,只是轉動了兩下手腕上的羊脂玉珠串。
薛姨媽目光落在和自家閨女如玉肌膚交相輝映的珠串上,一下子安心了。只是,心中仍是迷惑。
“大公主貴人多事,怎麽會突然想起咱們?”
薛寶釵笑了笑,薛蟠被當今看重,如今大軍班師回朝,論功行賞,大公主這時候召見她們,只怕是當今的布局要開始了。
☆、二進宮
。守在宮門外的小太監掀了簾子,請二人下車。母女倆跟着引路的小太監兜兜轉轉,薛寶釵不是第一次進宮,又知道此次不是什麽壞事,心情還算放松。薛姨媽初次進宮,再加上沿途雕梁畫棟,氣勢非凡,一路上拉着薛寶釵不敢松手。
大約走了兩刻鐘,終于到了一處宮殿。小太監自進去禀報,薛寶釵卻擡頭看着宮門上‘坤寧宮’三個大字挑了挑眉毛。
“皇後娘娘宣薛王氏與薛寶釵進殿~”
薛姨媽握着寶釵的手一緊,眼睛微微睜大,快速的看了自家閨女一眼。薛寶釵露出個笑臉,示意母親不必緊張。變換姿勢扶着薛姨媽,就着兩人十分靠近的姿勢輕聲說道:
“哥哥如今也算是功臣。”
是安慰也是提醒,薛姨媽聽了,心中稍安,又看到女兒手腕上的珠串,稍稍的放松了繃緊的身體。
規規矩矩的按照宮人的指示行禮問安,薛姨媽感覺着心髒時快時慢的跳動,難以抑制的又繃緊了身體。雖然也算是出身世家,但進宮卻是頭一遭。原本以為要拜見的是大公主,誰想到她第一次進宮竟然就見到了一國之母!握緊雙手,薛姨媽低垂着腦袋,不敢看上座的人。想當初元春封妃,她自诩也算是見過市面,而他們王家當年也是接過駕的,可真正到了這皇宮大內,才真正見識道所謂的皇家氣派。
很多人遇事之前都會十分緊張,可真正親臨現場了,反而容易冷靜下來。薛姨媽正是如此。之前緊張的走路都要握着女兒的手,等見着真神了,反而放的開了。薛寶釵在一旁,看薛姨媽從一個普通商婦轉變成一個世家貴女,僅僅用了一個跪拜的時間,感覺自己對自家老娘的認識都要刷新了。
“不是說‘天妃’命格貴重,除了天子其他人受不了拜見嗎?為何本宮并未覺察出有任何不妥?”
這話猛一聽有些挑釁的味道,但語氣慈和溫柔,聽到這話的人立刻就能明白,問話的人是真的疑惑。
其實對于渡劫期大能來說,大多數皇帝在他們心中也是沒啥地位的,別說跪拜,能多說幾句話都算是給面子了。但薛寶釵當然不會把大實話說出來,當初原主的要求就是要以薛寶釵的身份拯救薛家,改變命運,所以不管赫連豔華暗地裏怎麽行事,明面上都要維持着薛寶釵的人設。面對皇後的詢問,薛寶釵淑女的笑了笑,上前一小步,躬了躬身:’
“夫妻一體,陛下是真命天子,娘娘自然為真命皇後。”
好話誰都喜歡聽,皇後臉上的笑容瞬間真誠了兩份。
薛寶釵的确是在拍皇後的馬屁,同時也是在表忠心。她‘天妃’只拜天子的命格傳的人盡皆知,如今進宮見了皇後,要是皇後能受得了她這一跪,自然沒人說什麽,要是受不住,先不說皇後會如何,就像她剛剛說的夫妻一體,皇後受不住,和皇後是夫妻的皇帝自然也受不住,受不住她這個只拜天子的‘天妃’跪拜的,那還是天子嗎?當然,如今皇後召見,誰也說不準裏面有沒有當今的手筆,這大庭廣衆的,如果不是心大,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保證真出了事也絕對不會傳出去。而作為整個大慶掌控者的夫妻兩,顯然不會出現心大這種情況。再者,如今薛蟠在當今手底下做事,薛家自然要忠心當今,薛寶釵自然也要向着這夫妻倆說話。況且,薛寶釵剛進來就觀察過,皇後身上鳳氣環繞,的确是真命皇後的表現,雖然還沒見過當今,但作為夫妻,稱當今一句真命天子其實也真沒有錯。而這句‘真命天子’也表明了薛家的立場。
皇後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雍容大氣,的确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到是個會說話的。”
打量了薛寶釵一番,見她雖然低順着眉眼,态度卻不卑不亢,看他旁邊的薛姨媽,也是一副知書達理,規矩教養都很不錯的樣子,臉上露出個滿意的笑容,對着身邊的女兒點了點頭。
“難怪昭慧對你念念不忘,當初雖選了別人做侍讀,回來後卻提了好幾次你的名字,直說可惜了。”
昭慧便是大公主的封號,雖然這裏是坤寧宮,但薛寶釵母女是大公主宣召的,此時皇後拿大公主說事,薛寶釵連忙躬身,語氣恭敬的回到:
“寶釵一介商人之女,能得大公主青眼,已經是大公主擡愛,當初沒能入選,大概是和大公主的緣分未到吧。”
如果是其他人,這時候大約會說自己沒福分。可是薛寶釵有個奇特的命格做前提,她若說自己沒福分,那除了天子夫妻受不得她跪拜的其他人豈不是更沒福氣?這話要說出來,那可就真讓人不舒服了。所以,薛寶釵只說當初緣分未到,畢竟緣分不分貴賤,卻真是誰都說不準。
皇後越發覺得薛寶釵會說話,也覺得薛寶釵很識趣。聽到薛寶釵自稱商人之女,想起這薛寶釵的哥哥如今算是當今的辦事先鋒,臉上的笑容越發慈愛了。
“緣分這東西和命運一樣,都玄妙的很。當初昭慧也對我提起過你那兄長,直說你是受了兄長連累,誰能想到如今你兄長也算是國之功臣。”
皇後的目光從薛寶釵身上轉到薛姨媽身上,臉上多了幾分贊許。
“能培養出這樣出色的兒女,可見王恭人教導有方。”
嘆口氣,皇後收起一分笑意,語氣帶着幾分惋惜,又說道:
“說起來,皇上也同我提起過薛公,說是紫薇舍人後輩中最争氣的一個,只可惜天不假年。不過,有這樣一對兒女,薛公地下有知,也當是安心的。”
皇後娘娘一聲王恭人,薛姨媽還沒反應過來,到是寶釵注意到了‘恭人’是四品官的妻子或者母親才能用官稱,極快速的眯了一下眼。等到提到薛公,薛姨媽才反應過來皇後是在誇自己,連忙恭敬的行禮道:
“娘娘過獎了。”
又謙遜不失規矩的說道:
“先夫犬子身為大慶子民,本就應為陛下效力,臣婦不過是進了為人妻為人母的本分罷了。”
雖然多年身居內宅,畢竟也是受過大家教養的,真正擺出範兒來,也不比誰差。而座上的皇後娘娘則是感嘆一句,難怪能養出薛蟠和薛寶釵這樣的兒女呢。
薛寶釵也不由感嘆,原主一家進了賈家就各種狀況,自身原因固然有,但賈家的大環境也不容小觑。沒見離了賈家那塊地,薛姨媽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瞧這話說得,身為大慶子民,為陛下效忠,不是為大慶,只是為陛下,這話,誰當皇帝都樂意聽啊!最後自稱‘臣婦’,直接回應了皇後‘恭人’的稱呼,拿主子的封賞就一定會忠心給主子辦事,聽話又不矯情,這樣的手下,誰用起來都覺得更安心。
皇後點了點頭,心中對這母女倆十分滿意。對着身邊的大公主耳語了兩句,一直不做聲的大公主笑了兩聲,看薛寶釵的眼神都多了兩分親近。
“好了,寶釵和昭慧年紀相仿,當初昭慧又在本宮這裏多次提起寶釵,如今既然是昭慧召你來的,你便随她去吧。”
皇後看着薛寶釵像是在看自家晚輩,轉頭又對薛姨媽說道:
“小女孩兒家家的讓她們自己去玩,王恭人就在這裏陪本宮說說話吧。本宮在這深宮久了,都快忘了外面是什麽樣子了。”
說罷,揮揮手示意宮婢給薛姨媽賜坐,而大公主則拉了薛寶釵,行過禮後結伴出了坤寧宮。一個在坤寧宮門口等了半天的小太監見兩人有說有笑的出來,十分有眼色的躬身行禮,等人一走,連忙離了坤寧宮,朝皇帝所在的南書房去了。
南書房裏,景和帝面前擺着兩份聖旨。一份是西疆将士論功行賞的旨意,其中大部分将領都得到了賞賜,唯有薛蟠名字後面一片空白。另一份是給薛家母女的,‘天妃’命格的确稀奇,好與不好是上位者說了算,但上位者也主要是看好用不好用。
景和帝喝完一杯茶,戴全輕手輕腳的從外面進來,走到景和帝身邊,為他換了一杯新茶,聲音不大不小卻十分恭敬的說道:
“大公主和薛姑娘相談甚歡,十分投契,皇後娘娘和王恭人很聊得來,對薛姑娘也十分喜歡。陛下,萬歲。”
景和帝端着茶杯的動作一頓,嘴角勾起了笑容。
“那就好。”
語氣十分平靜,在景和帝身邊呆了近二十年的戴全卻聽出了幾分高興,又像是松了口氣,接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薛蟠自然是要用的,但用到什麽程度也是個問題。身為自己的第一步棋,薛寶釵與薛家的态度至關重要。
另一方面,自己是不是真命天子?在賈元春印證了薛寶釵的‘天妃’命格後,這個問題便浮上了景和帝的心頭。身為帝王,即使心中有大抱負,即使兢兢業業勤政愛民,即使如何自信,當有人證明天道真的存在時,任何一個人,身為天子,都想得到上天的承認。
而這個結果,不好,關系到接下來的行動,好了,就算什麽也不為,也算是愉悅了心情。
得到想要的結果,景和帝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呵呵笑了兩聲,笑聲自信中又帶了兩分理所當然。放下茶杯,親筆将聖旨空白的部分寫好,十分愉悅的用了印。
☆、元春
大公主拉着薛寶釵出了坤寧宮,就在禦花園裏逛了起來。
此次她父皇要用薛蟠,首先就會拿薛寶釵的命格做文章,就算是為了補償,她也會好好和薛寶釵相處。更何況她原本就很欣賞薛寶釵,再加上薛寶釵有意迎合,兩人一路賞花,竟然聊的十分投機。
正說的起勁,卻見繁花叢中,一位宮裝麗人被一群太監宮女擁簇着走近,
賈元春是得到消息後特意趕過來的。薛寶釵參加選秀的時候,她算計的薛寶釵落選,本以為兩人自此不會再在宮裏見面,沒想到卻收到消息,薛寶釵又進宮了。
雖然身處後宮,但前朝的動向,元春還是知道一二的。薛蟠此次不僅擺脫了殺人犯的罪名,更是立功歸來。只要運作的好,此時薛寶釵要是想要進宮,并不是什麽難事。其實宮裏的女人多了,多薛寶釵一個不多,要防根本防不過來。元春之所以這麽在乎薛寶釵,一方面是因為兩人到底不是一個姓,薛寶釵若是進了宮,對賈家其實沒什麽益處。就像她自己當了貴妃,對薛家沒什麽直接益處一樣。另一方面,是因為兩人有同一個舅舅。榮國公府聽起來門第高貴,但自家知道自家事,祖上留下的庇蔭已經被他們這些後輩們揮霍的不剩多少。賈家前朝沒有拿得出手的朝臣,之所以還能入得京城權貴圈,一方面是因為有幾家不錯的姻親,一方面則是因為出了她這個貴妃。祖上遺德、姻親、後宮,三方面中,某種原因,祖上遺德不可改變,只會越用越少;後宮變數太大,況且她已經是貴妃;唯有姻親上,因為王子騰、林如海和史家雙侯在前朝都算有些地位,連帶的她和賈家才算是有些頭臉。可是,史家雙侯關系最遠,就算如今老太太還在,到底情分有限。林如海自從進京後,和自家的關系也變得有些微妙,唯有王子騰,因為是她的親舅舅,算是她的最大助力。
可王子騰也是薛寶釵的舅舅!
真讓薛寶釵進宮,王子騰代表的王家會傾向哪一方,誰也說不準,就算兩邊一碗水端平了,自己原有的助力也會被分走一半。賈元春賭不起,賈家也賭不起!
最主要的,薛家如今的狀況,薛寶釵進宮是錦上添花,她和賈家卻是大雪中,需要依靠着皇家這塊炭。至于薛寶釵的命格,帝王百無禁忌,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賭,賈家也不敢賭!
但她此次來,防止薛寶釵進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薛寶釵的命格好壞不過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之前拖妹妹後腿的薛蟠今非昔比,母親之前進宮,雖然只是略提了一句,但從一個殺人犯變成一個憑借自身軍功得到官位的武官,雖然品級未必有多高,但這樣一個人才,腦子沒問題的都不會嫌棄。因此,就算是為了薛蟠,只要利益不沖突,上位者也會給薛寶釵的命格打上一個‘好’字。薛寶釵若是不進宮,與這樣一個好命格的人交好,不會有壞處。而薛家有這樣一個兒子繼承家業,又有一個好命格的女兒,未來可期。若是趁着薛家這一代還沒成長起來打好關系,對她對賈家都只有好處。
賈元春緩緩走向大公主和薛寶釵,心思百轉,臉上卻一片春風般的微笑。
“大公主好興致,”
元春和善的和大公主打了招呼,又看着薛寶釵,高貴又不失去親近的道;
“未曾想這麽快又能見到表妹。”
大公主矜持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薛寶釵笑着彎了彎膝蓋,就被賈元春雙手扶了起來。
“表妹可饒了我吧,上次省親暈那一次已經讓我印象深刻了,可千萬別再來一次。”
賈元春臉上顯出幾分無奈,語氣卻十分親近,就像是在開玩笑。
從看到賈元春就維持着高冷人設的大公主眼瞬間帶上了幾分驚訝。薛寶釵只上次省親匆匆見過一次元春,印象雖然不算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再加上她選秀時賈元春算計她的那一次,雖說沒算計到,兩人關系真說不上好。如今賈元春這份作态,卻是讓別人認為兩人的關系有多好呢。
薛寶釵眼神閃了閃,到底沒有駁了賈元春的面子。雖說她此次進宮是大公主宣召,又剛剛見過皇後娘娘,有這兩座大山,就算不給賈元春好臉色,賈元春也奈何不得她,但沒必要的情況下,她還不想沒事找事。況且身為異能者,更能敏銳的覺察到周圍人對自己的善惡。此時的賈元春對自己散發着善意,她接受不接受是一方面,卻也沒有伸手去打笑臉人的道理。而在大公主面前,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省親時發生的事情,以及大公主的态度,讓薛寶釵對大公主和賈元春的關系,有了初步的認識。
三人東拉西扯的聊了一會兒,一直是賈元春在說,大公主對賈元春愛答不理,寶釵偶爾應答幾句。賈元春也不覺得尴尬,态度仍然如春風般和煦。等一段話題結束,卻突然閉了嘴。三人沉默下來,大公主仍然維持着高冷,薛寶釵态度恭順溫和,等着看賈元春買什麽藥,賈元春看了看薛寶釵,突然笑着對大公主說道;
“我有幾句親戚間的私密話想和表妹說,不知道大公主可否讓我與表妹單獨說幾句?”
大公主盯着賈元春看了看,沒有露出一絲情緒,眼神轉到薛寶釵身上,薛寶釵故意露出一絲疑惑,大公主眉梢一挑,指着遠處一個亭子說道:
“說了這麽一會兒,本宮也有些渴了,先到那裏喝口茶,寶釵一會兒也過來吧。”
話落,也不看賈元春一眼,徑自轉身走了。
等大公主走遠了,賈元春屏退了身邊的宮人,看着大公主離開的方向,笑得有些落寞。
“大公主其實挺心軟。”
以大公主剛剛對她的态度,賈元春說這種話,還是真心實意的說,薛寶釵都要懷疑是不是王夫人的女兒了。
賈元春沉默了一瞬,突然開口道:
“你選秀那次,琴弦上的手腳是我吩咐人去做的,後來也是我讓人把薛蟠的事情透漏給大公主的,但你要知道,即使我不這麽做,你依舊會落選,因為紙包不住火,這天下,皇家要用一個人,想查清楚這人的底細,誰也瞞不住。”
她的語氣很平靜,把自己算計別人的事情就這麽明明白白的跟被算計的人說了,薛寶釵真的沒想到,賈元春一開口會說這些。
在深宮裏摸爬滾打近十年,一步步走到貴妃的位子,賈元春自诩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是有的。看道薛寶釵眼中的驚訝,笑了笑。
“沒想到我會這麽痛快的承認?”
薛寶釵微微眯起眼睛,倏地笑了。
“我能躲過那次算計,想要猜到背後的人不難。至于最後落選,我從沒打算要進宮伺候人。”
賈元春楞了一下,看着如此自信的薛寶釵,突然想起當年的自己。她當年也不想進宮,可家裏當年押錯了寶,男人們從明哲保身的不敢掙不能争慢慢變成了貪圖安逸的不想争,沒能力沒本事,為了家族,她不得不進宮。苦笑一聲,賈元春從回憶中走出,對薛寶釵道:
“你果然聰慧。是我小人之心,不過這事的确是我對不起你。”
薛寶釵不為所動,賈元春看着眼前的繁花,嘆口氣,說道:
“你看這皇宮,富貴以極,外人看來,這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可只有這宮裏的人才知道,這裏,也是天底下最肮髒可怕的地方。你看那些大家族裏,為了利益,哪個後院裏沒陰私手段。這皇宮裏有天下最大的利益,為寵愛,為權利,為皇位,殺人不見血,卻比戰場上更殘酷。”
薛寶釵看了眼賈元春,賈元春聲音有些缥缈,看着眼前的花朵,徑自說道:
“女人啊,就像這花朵,花期就這麽長。我是沒有辦法,為了家族,一輩子的花期都賠在了這宮裏,跟一群女人去掙一個自己必須去喜歡的男人。可但凡能有一點選擇,誰不願意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
這話說的……得虧這附近沒有多餘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