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支粉玫瑰在陳遇房間的書桌上放着, 配它的是個酸奶玻璃瓶。
陳遇利用幾個晚上的時間,給它畫了兩幅畫, 一副素描,一副水粉,卷了收在抽屜裏。
盡管陳遇想了很多方法, 延長了玫瑰的生命,它還是走向了枯萎的結局。
徒留一片幹花,夾在了帶鎖的日記本裏。
三四月是這一屆美術生們的集訓最後一段路程。
結束單招, 迎接統招, 而後解脫一般扔了工具箱,丢了畫板,沒歡呼兩天就回到學校,劈頭蓋臉的是所剩不多的備考時間。
沒多久, 單招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陸續落在了各個高中。
三中跟二中一樣,也沒有開設獨立的美術生,陳遇在理科7班, 只有她一個美術生。
那天班上一個女生告訴她, 門衛那裏有她的挂號信,等她拿了信回來,大家都起哄讓她請客。
準大學生的頭銜砸在了她的頭上。
代價是兩斤水果糖。
陳遇給江随發短信,說了通知書的事。
江随沒回。
陳遇那節課沒聽,走神了。
同桌吃着水果糖, 語氣酸溜溜:“你都是準大學生了,還有什麽好愁的?”
陳遇理着課桌兜裏的書:“愁想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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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嘎嘣把糖咬碎:“幹嘛想愁?自虐啊。”
陳遇笑笑:“是吧。”
手機響了。
陳遇把手裏的書丢課桌上面, 身子往牆裏面轉。
同桌湊頭看看,吃掉糖跟她咬耳朵:“咱們班就你一個人有手機,我誰都沒告訴,你自己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發現了,班上有奸細,要是傳到老班耳朵裏,能給你收了去。”
“不過老班估計會放水,你可是考上了美術界的最高……诶,要上課了,你去哪?”
“去廁所。”
陳遇推着她的椅子,側身出去。
三中的教學樓都是一層一個廁所,坑多,帶隔間。
陳遇找到一個空的進去,門栓一拉,掏了手機點開短信,一共三條。
-這麽吊啊。
-是不是該請客
-我想吃你家的灌湯包了。
陳遇人在廁所,實在不想接食物相關的話題,她回着短信。
手機按鍵的速度比兩個月前快多了,也不再磕磕巴巴。
-高考完做。
江随這次速度回了。
-你做?
-我做。
陳遇發完就看着手機屏幕,腦袋有點放空。
那家夥就考了統招,沒考單招,只能上省內的學校,沒別的可能了。
T城距離C城不遠。
沒通高鐵,但是有直達火車。
汽車的話,一天幾班來着?好像挺多趟的。
陳遇胡思亂想着,手機又震了下,江随發來短信。
-放學去你學校。
-別來。
-?????
-看到你煩。
陳遇剛發完,江随那頭就開始短信炮轟。
-…………………………
-有良心嗎你?
-我生氣了。
-我真生氣了。
-我他媽做卷子做的都快廢了,你還在短信裏嫌我。
陳遇想到他爛成一灘的文化課成績,抿抿嘴,編了一句話點發送。
-高考前都別見了,影響我複習。
發完覺得十分暧昧,手機也沒撤回的功能,陳遇幹脆不去想了,她把電話關機,揣口袋裏出了廁所。
陳遇拐彎的時候,碰見了正在上樓的潘琳琳。
兩人一個學校的,班級挨着,卻是集訓之後在學校裏的第一次打照面。
潘琳琳因為不認真畫畫,夜裏還和社會上的人通宵上網,被她爸發現,追到畫室當着其他人的面打了一頓。
後來就沒有再來畫室了。
陳遇回想潘琳琳被追着打,大廳道具撞的東倒西歪,哭叫跟謾罵攪合在一起的混亂畫面,眼皮輕微痙攣了一下。
潘琳琳從二樓上來,揮揮手:“嗨。”
不再是以前那種無賴的嬉皮笑臉,文靜了些,也軟弱了些。
陳遇心裏唏噓,一時無話。
潘琳琳走到她面前,微笑着:“你們班聲音好大,我在教室都聽見了,恭喜你呀。”
陳遇問道:“你單招怎麽樣?”
潘琳琳摸摸剪短的頭發:“考了七個,一個沒過。”
陳遇又問:“都查了?”
“查了。”潘琳琳吐舌頭,“報名費花了那麽多,我爸氣死了。”
陳遇沉默了會:“統招考了嗎?”
“考啦,我直接從家裏過去的。”潘琳琳說,“下周就要出成績了吧應該,去年的本科線是155,聽說今年還要高幾分,我肯定過不了的。”
陳遇想說,趙老師猜對了今年的水粉題,想想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就沒有說話。
冷場了。
潘琳琳拽着短短的發尾:“那我回教室了啦。”
她擺手,咧咧嘴:“再見。”
陳遇望了望遠處的天空,蔚藍色的,是顏料堆積不出來的自然美。
回顧橫跨了04到05年的集訓生活,仿佛目睹了人生百态。
然而那只是生活的冰山一角。
也不知道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小珂怎麽樣了。
劉珂是在高考當天回的T城。
十幾個小時的車,沒舍得買卧鋪,就買的硬座,硬生生扛回來的。
下車屁股都是僵的。
劉珂不遠千裏趕回來,為的是送好友進考場。
這麽重大的日子,作為重要的朋友,就是爬,那也得爬回來。
劉珂到好友家的時候,整個小巷都籠罩在日出的霞光裏,這樣的天氣是給考生們的一個禮物。
畢竟雨下了快一周了,才剛放晴。
陳遇已經起來了,正蹲在堂屋前的屋檐下刷牙,看到劉珂出現在家門口,嘴裏的牙刷掉到了水泥地上。
劉珂:“……”
“哎呀,是小珂啊,你回來了啊!”
陳母熱情迎上去,又是幫忙拎箱子,又是給倒水。
“小珂,你是回來給我家阿遇加油的嗎?”
“是啊。”劉珂打了個哈欠,“阿姨,有早飯吃沒?”
“有有有,多的是,稀飯一大鍋,随便吃,你叔叔出去買油條了,等他回來讓他烙你喜歡吃的那個餅,快的哈。”
陳母利索地回廚房和面。
劉珂哈欠連天,眼淚泛濫,黑眼圈快要拖地。
陳遇洗漱完進堂屋:“你不是說今年都不回來了嗎?”
劉珂又是一個哈欠:“驚喜懂不懂?”
陳遇無語。
“那待多久?一周?”
劉珂瞪眼:“遇姐,我現在跟高二的一起讀,還沒放暑假呢。”
陳遇:“……”
三中是考點之一。
好巧不巧地,陳遇被分在了學校,省去了看考場的這個環節。
而且考場就在樓下。
自己的學校,環境非常熟悉,會很放松。
劉珂看一眼坐在多面的好友:“阿遇,江随在哪考?”
沒問知不知道,直接跳過了這部分。
陳遇夾着黃瓜絲吃:“十二中。”
劉珂啃口餅,聲音模糊:“那遠了。”
陳遇“嗯”了聲,那學校偏得很,江随要跟縣城高中的一樣,在考點附近訂酒店。
不然路上來來回回的麻煩。歷年以來,高考堵車都是一大景觀。
陳遇想到昨晚通電話,江随說他還在翻資料書,眉心就蹙了蹙。
臨時抱拂腳,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
劉珂啃完一塊餅,打了個飽嗝,似乎有挺多話想說的,又覺得時機還不對,現在不能說,得再憋憋,她吃了個糖蒜,咂咂嘴,還是小時候的味道,爽了。
“那啥,畫室的散夥飯訂在哪天?”
陳遇斜眼:“跟你說了的。”
劉珂一臉懵逼:“說了嗎?”
陳遇點頭:“說了。”
兩人大眼看小眼。
劉珂無辜眨眼:“我記性這麽不好了嗎?”
“這讓我很惶恐啊,”她一副凝重的表情,“我明年可是要考美院的人。”
“怎麽辦怎麽辦,阿遇,我腦子是不是瓦特了?”
“……”
陳遇從她身上看到了江秋秋小朋友的影子,戲路都挺彪悍:“小珂,你在那邊交朋友了?”
性格上明顯的開朗了,活潑了,嘴都不毒了,整個人不再那麽尖銳淩厲,柔和了很多。
劉珂眼神忽地飄了一下:“嗯啊。”
陳遇看着她:“女的?”
劉珂沒承認,也沒否認,嘴閉着,沒有要出聲的打算。
陳遇以為就是自己想的那樣了,她的嘴角往下壓了壓:“那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
劉珂:“……”
這也吃醋?
“是是是,永遠是。”
陳遇滿意了:“散夥飯訂在明晚,華源那邊。”
“考完就吃啊,”劉珂說,“那咱班的散夥飯呢?”
陳遇看看外面的天色:“不吃。”
劉珂頗為震驚的啧啧:“這麽冷酷絕情的嗎卧槽。”
“好歹三年同學,飯都不吃一口?”
陳遇沒什麽想法,班裏用剩下的班費買了同學錄,以分發作業的形式讓所有人都寫了,除了畢業照,他們自己也拍了一些大頭貼。
至于散夥飯這個環節,沒組織。
估計是小隊小隊的私下裏約着吃吧。
劉珂一把握住好友的手腕:“阿遇,畫室的飯我就不去吃了。”
陳遇秀眉一擰:“為什麽?”
劉珂咳兩聲清清嗓子:“我是半道走的,沒跟你們一塊兒走到終點,這飯吃的不香。”
陳遇不解:“這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劉珂笑容輕淡,“你想啊,我去了,不就是世事無常這個成語的真人版?”
陳遇一聽她這麽說,立馬就不問了。
劉珂還在畫室畫畫的時候,早飯都不怎麽吃,飯量很小,仿佛一年四季都在減肥。
這回吃的很多,剩下的零碎全掃了。
陳遇放下了碗筷,不急着趕去考場,就陪小珂吃,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檢查她的變化。
“我發現你的發質變好了。”
“皮膚也變好了。”
“腰粗了。”
“……”
劉珂默默打消清空腌蘿蔔幹的想法:“阿遇,明年我去美院找你,得喊你學姐了吧?”
陳遇揚眉:“是那樣沒錯。”劉珂抽抽嘴:“那到時候帶學妹混。”
沒等陳遇說話,她就又冒出一句:“還有江随。”
陳遇一下沒懂這裏面的含義,下意識道:“他沒考單招。”
劉珂沒敢在這時候說出真相,她有自己的顧慮。
美術生們哪怕能考過T城美院,也都不會選擇去報,因為要求的文化課分數線太高了。
高到讓人想罵髒話,那個線對美術生來說很殘忍。
能達标的,都是不用學美術,就能上本科的人,譬如她家阿遇。
江随那家夥的專業課沒問題,文化課就很難說了,能過的幾率真的是一言難盡。
盡人事吧只能說。
等成績出來了,或者江随考完了自我感覺良好,覺得鐵定穩了,到時候再由他親自來說也不遲。
免得阿遇事先知道他也考了T城美院,但是最後文化課沒過線,那打擊還不知道會多大。
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能兩全其美,只能努力去調解,去選擇。
盡可能的把意外縮到最小。
劉珂一通思想梳理,耳邊突然響起好友的聲音:“對了,去年你在病房裏都跟江随說了什麽?”
她的表情差點失去控制:“說了該說的。”
陳遇眼神探究:“江随說秘密有期限,時間到了會告訴我。”
劉珂無所謂:“随他了。”
陳遇:“……”
兩個生命裏重要的人,不知道背着她搞什麽名堂。
高考那兩天,陳遇早上出門,身邊跟着爸媽跟好友,晚上考完出來的時候,站在學校大門口的還是他們三。
全家出動,陣勢很大。
考完那天傍晚,陳遇換了身衣衫出門,說晚上不回來。
陳母丢了抹布沖出來:“你要幹嘛去?”
陳遇靠着牆換鞋:“吃畫室的散夥飯,通宵上網。”
陳母臉上寫着不信:“就這樣?”
陳遇反問:“不然呢?”
陳母被問住了,等她回過神來,閨女早就沒了影。
陳父在院裏擦洗自行車:“孩子考完了,随她去吧。”
“随什麽?随她去?”陳母炸了,“閨女要一夜不歸,你一個親爹就這麽說?老陳,你要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就眨眨眼。”
陳父懶得搭理她了。
陳母犯嘀咕:“小珂今天下午已經回去了,閨女要跟誰上網?”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廢話。
陳母扇了下自己的嘴,诶,糊塗啊。
“你該扇的是你的腦袋。”陳父潑涼水,“還沒上四十就這麽不中用。”
這話說出來的下場就是,晚飯自己燒,衣服自己洗,并且晚上不準睡一頭。
日子沒法過了。
陳遇出了小巷沒多久就接到了江随的電話,她出于安全第一的考慮就把自行車停在牆邊,按了接聽鍵。
江随在那頭問:“到哪了?”
陳遇說剛出來。
“這麽慢?”江随很不爽,“黃花菜都涼了啊妹妹。”
陳遇慢悠悠跟他拌嘴:“涼了再熱熱呗。”
江随氣笑了:“我說去接你,你不讓,現在你看看,還有什麽想說的?”
“有。”
陳遇說完這個字就停頓了一會:“吃完飯告訴你。”
将随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把聲音放低:“要告訴我什麽?”
陳遇垂眼刮了下鈴铛:“我要騎車了。”
“話沒說完呢。”江随說,“我也有事想告訴你。”
他舔舔唇角:“到時候我要先說。”
陳遇同意了:“好。”
希望等我說完了,你不要跑。
另一邊,江随等小姑娘挂了電話,看了看通話記錄,嫌時長太少,下次要補回來。
“太黏了。”
謝三思受不了:“真的太黏了,棉花糖都沒你們黏。”
江随給了他一腳,正要說兩句,手機響了,王一帆打的,開口就是很少見的有氣無力。
“随哥,晚上的局我不參加了。”
“你坐月子呢?”
“胎死腹中。”
江随挑挑眉:“出什麽事了?沒考好?”
王一帆佯裝傷心:“我靠,随哥,我是保送生,不需要參加高考,這你都記不住?能不能把你給你家小仙女的關心分點兒給你兄弟?”
“不能。”江随說,“那你作的什麽妖?分了?”
王一帆不說話了。
江随一點也不意外:“分就分了,你不是常分嗎,回回都該吃吃該喝喝,淡定的一逼。”
“這次分的很倒胃口。”
王一帆沉沉吐出一口氣:“下午兩點多,我在老宅打電腦,汪月找過來了。”
江随看着酒店轉門:“她也保送了?”
“沒有。”王一帆說。
江随一聽他這麽說就察覺到事态的不尋常,坐姿頓時變得不再慵懶:“怎麽回事?高考這麽重大的日子,她不考試跑去找你?什麽鬼呢這是,你劈腿被她發現了?”
“劈他媽,”王一帆修養全無的破口大罵,“我從來不劈。”
江随抽動眼角,他這兄弟好像是沒劈過,雖然風流,戀愛一段接一段,情史豐富的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都是一對一的,不會一對多。
“那她是什麽操作?”
王一帆沒回答,而是問:“随哥,你不奇怪她是怎麽找上們的嗎?”
“老宅的地址我在學校都沒填過,平時也不帶學校裏的誰過去,只有你們幾個知道那裏。”
江随越聽越邪乎,交疊的腿放了下來:“我們幾個跟你那位可不熟,陳遇那邊我也沒提,她不是管閑事的人。”
“跟你們沒關。”
王一帆抽着煙,呵呵笑:“她跟蹤我。”
江随:“……”
“活的跟蹤狂,我他媽真看不出來,她腦子有問題,有病,精神病。”王一帆頭一回對一個女生毛骨悚然。
同一時間,這件事裏的當事人汪月,出現在了陳遇的視野裏。
陳遇不是很想停車,一是江随在等,二是不熟,她欲要裝作沒看到的騎過去,沒料到汪月直接沖到了車前。
自行車輪子在地上擦出倉皇的痕跡。
陳遇差一點就摔了車,她心有餘悸地喘着氣,冷不丁發現汪月不對勁。
披頭散發,眼睛紅腫,嘴巴上有咬出來的血口,眼神空洞,樣子失魂落魄。
兩人分手了。
陳遇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下一秒就聽到汪月呆呆道:“陳遇,我失戀了。”
陳遇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段感情有始有終,談戀愛分手是常态,高中畢業分道揚镳更是魔咒。
所以她避開了那個階段。
“我被甩了。”
汪月胡亂拽了拽自己的長發:“他說我很可怕,我可怕嗎?”
陳遇對上一雙紅的快要滴血的眼睛,心裏生出一陣寒意,她搖搖頭。
巷子裏有三戶人家,這會兒都關着門。
就陳遇跟汪月兩個人。
她們不說話時,四周是一種讓人有些窒息的死寂。
陳遇想走,結果發現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汪月抓住了,她的太陽穴一跳。
汪月笑得羞澀:“是吧,我不可怕的,我喜歡他啊,怎麽會可怕呢。”
“我從初中就開始暗戀他了。”
汪月自言自語:“他身邊總是有很多女生,我就默默的喜歡他,我告訴自己,那些人跟他都不合适,很快就會分的,沒關系,我可以等他回頭看看我……”
陳遇聽得不太清楚,直到一段話鑽進耳膜,她的瞳孔縮了一下。
“我跟蹤他,就只是想離他近一點,我想知道關于他的,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汪月擡起頭,臉有點扭曲:“我這樣可怕嗎?”
陳遇的頭皮麻麻的:“去年那晚網吧,就我跟你第一次見面那回,你出現在那裏,不是碰巧在裏面上網?”
汪月眨眼:“不是。”
她噗嗤笑起來:“你以為是啊。”
陳遇的後背滲出冷汗,她緊抿唇,面無表情:“跟蹤好玩嗎?”
“不好玩,很累的,”汪月歪了歪頭,“可是誰讓我喜歡他呢。”
陳遇:“……”
“我去他家找他的時候,他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樣,下午英語我都沒考,滿腦子都是他,因為有幾個女的跑到我面前說過兩天要去參加他的生日宴,問我也去的吧,她們嘲笑我,我聽得出來,我不在乎,一群蠢貨而已。”
汪月眼神渙散地呢喃着:“可是他沒跟我說,我想問問他的,就想問問他,我控制不住自己,英語我都沒考,完了,高考完了,我完了……”
她用力揪着頭發,最裏不停的語無倫次,神志近似癫狂。
陳遇倒抽一口涼氣,她發現汪月看着比自己還瘦,紙片人似的,勁卻很大。
抓着她自行車的力道她掙脫不開。
陳遇要罵人了。
就在她要把手往口袋裏伸的時候,汪月突然叫了聲,眼睛裏的光亮有些駭人,猶如回光返照。
“你想拿手機!你要幹什麽?是不是要給一帆打電話,讓他來見我?”
陳遇的手一滞:“我沒手機。”
汪月瞪過去,聲音細尖刺耳:“你騙我!你口袋裏的形狀就是手機!”
陳遇:“……”
我為什麽不把手機放背包裏?
還有,我為什麽不穿個長款的T恤擋褲子一下口袋?
我的錯。
“江随給你買的吧。”
汪月幽幽地說道:“那麽貴的東西呢,他可真是喜歡你。”
陳遇的身子驀然一震。
“那個圈子裏的人,見的看的都是最好的,骨子裏透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在一帆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他不要我了,江随卻把你當寶。”
汪月上上下下的看陳遇,似乎不能理解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好命:“去年網吧那次,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
“我當時還同情你呢,覺得不過是公子哥新鮮,他肯定會不擇手段把你追到手,玩完就扔,沒想到在一帆家的餐廳分店見面的時候,他更喜歡你了。”
“再過三四個月就是一年了,他還喜歡你,把你當祖宗了。”
“那可是江随,我們學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追着他跑,費盡心機想被他看一眼,誰能想到他那種人,也能那麽卑微犯賤。”
陳遇耳邊嗡嗡響。
“我跟一帆說了你跟江随的事,他警告我不許說出去,”
汪月譏笑:“你看,一帆都為你說話。”
“啊我忘了,你有他喜歡的酒窩,”她輕嘆,“陳遇,我真羨慕你。”
陳遇深吸一口氣,聲線微啞:“謝謝。”
“謝我什麽?”
汪月見陳遇要走了,就用兩只手死死攥着她的車不放,指尖發白,眼睛怨毒的盯住她,一張煞白的臉猙獰起來。
“你還沒給一帆打電話呢,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