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非奸即盜
月姨娘被問得一怔,不悅的垂了眉眼。
“可是、可是我們為府上盡忠職守的……’’
莊婆子兩個還想狡辯,安夏打斷她:“可得了吧,正因為念你們往日沒大錯的份上兒夫人才把你們派到莊上,那是看得起你們,相信你們的能力,你們兩位既然把廚房管的井井有條,那相信去了莊上也能把莊上給打理得更好,夫人這是看上了你們的能力,給你們重任呢,你們不感激夫人對你們的看重,反倒是在這裏鬧事,簡直是齊心可誅才是!’’
她一番義正言辭把莊婆子兩個說得面紅耳赤的,人都說了,派他們去莊上那是重用他們,不是秋後算賬,也不是打發人,他們這鬧一場,反倒跟無理取鬧似的。
至于月姨娘先前那話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先前在周叔身邊還唏噓的婆子頓時眼熱起來,一拍大腿起來:“沒想到這莊婆子兩個還有這等運道,這差事要是辦好了,這一家老小可不得跟着吃香喝辣的,這以後說不得還能給兒女們求個好差事。’’這好事怎麽就不落在自家頭上呢,她一家老小也是不差的。
壓根不知道在場的只有莊婆子兩個是打碎了銀牙往肚子裏咽的,相反他們還說不出個不好來。一說,這就是不識好歹,唾沫子都能淹了他們去,只得把希望寄托到月姨娘身上:“姨娘你給我們說說話啊姨娘。’’
月姨娘避開那目光,撐着笑:“安夏姑娘,既然大夫人有了安排,我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院子裏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說着帶着劉氏要走。
大房把話都說到這裏了,她再插手難免惹人懷疑起來,至于莊婆子兩個,差事沒辦好不說,哪還有臉求她施以援手的?
她手下頭可不要這等無用的人!
莊婆子兩個眼睜睜看她走了,這會兒是腸子都毀青了。
他們怎麽就迷了心竅,被月姨娘三言兩語的一挑撥就忘了夫人的手段了呢,虧得他們還以為月姨娘能跟大夫人抗衡呢,結果大夫人連個面兒都沒漏,只派了個丫頭出來就把月姨娘給打發了。
早知道這月姨娘這麽靠不住,還不如安安分分在廚房管着事呢,至少還有油水撈撈的,但是現在再是氣惱也無用了。反倒是周叔等人露出個了然的模樣,上趕着作死,怪不得別人,不過莊婆子兩個的事也給他們提了個醒兒,原本還存着幾分小心思的也再不敢想了,生怕落得跟莊婆子兩個一樣的下場。
被打發去了那莊子上,哪還有甚出頭之日!
“月姨娘。’’安夏喊住了她,上前幾步,用只有他們幾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夫人讓我跟姨娘說一聲兒,該你插手的她不會阻止,不該你插手的也請姨娘不要動別的心思。’’
月姨娘否認:“不知道安夏姑娘說的是什麽。’’
安夏沒說話。她說的什麽,她們心裏都一清二楚。
他們夫人可是說了,姜家的銀子雖然跟夫人的嫁妝比起來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再少那也是家産,又不是三房一家的,月姨娘等人打這家産的主意,那是打錯了算盤,不說別的,他們小主子可是這府上的嫡長孫,正兒八經的長子嫡孫,他才是該用這家産的人,三房算哪個牌面兒的人物?
這廂月姨娘吃個了虧,一回了院子氣得狠狠發了頓脾性!想她跟梁氏鬥了幾十載,哪怕一時被梁氏壓制,但那也是在身份上輸了,論抓男人的心,梁氏可比不得的,如今梁氏被禁足,這姜家後院裏頭她可是頭一份了,不料竟然被衛氏身邊一個丫頭給敲打了,衛莺這是半點不把她這個庶母放在眼裏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劉氏小聲問道:“姨娘,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三爺那頭可是還等着用銀子呢。
姜坤在老爺子手頭拿了三萬倆開道,倒是在廉王下頭的幾個門客面前露了個臉,隔三差五的請幾位門客小聚一番,再多餘的便沒有了。
姜坤只是宣平伯府庶子,又沒有一官半職的,京城中這種仗着家世的世家弟子數不勝數,要不是看在姜坤出手大方的份上那廉王門下幕僚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姜坤自個兒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好不容易才搭上了這個路子,要是不露點底出來,他這些心思可都白費了,劉氏回來這幾日沒少見三爺愁眉苦臉的。
“有衛氏在,這中饋的主意是打不了了。’’月姨娘看得清,她才回府不久,往前這府上滿是梁氏的人,便是衛氏也經營了兩載,已經站穩了跟腳,她那些得用之人都在莊上,自然不是這衛氏的對手。她眼眸一厲:“不過總有一日,這府上的家業都合該是老三的!’’
但這會兒,三房無法,只得掏了壓箱底來,月姨娘又在老爺子跟前兒哭訴了好幾回,老爺子手頭好東西不少,禁不住哀求,偷偷劃了大半給三房。
安夏幾個偷偷嘀咕說老爺子偏心,那月姨娘不過吹了吹枕頭風就得了好處,他們夫人可還生下了姜家的嫡長孫呢,也沒見老爺子賞些下來,如今為了一個庶子,大把的花銷,也不知道那三爺是謀了個什麽好差事來,大爺就不說了,他是嫡子承這個伯位,理所應當,但人二爺謀差事前後打點也才花四五千倆,偏生三房一個庶子,花了幾萬倆了差事沒見影子,比嫡子還花銷得多,說得不好聽,這就是寵庶壓嫡,也莫怪二夫人柳氏每回子見了三房都板着臉,明裏暗裏的擠兌三房。
不過這也無法,那是老爺子和老夫人的私産嫁妝,他們願意給誰就給誰,衛莺手頭有銀錢有珍寶的,還真不稀罕老爺子兩個手上那點子東西。
反正該她的再少她也要,不該她的衛莺也不稀罕,還怕拿了燙手呢。
仲秋之後不久便是重陽,姜家三房都收了一份帖子。
貼子是廉王妃遣人送來的,說在城郊葵山下辦了宴,正好踏秋登高與諸位夫人小姐們聚一聚,廉王是安帝第四子,生母是僅次于皇後娘娘的嚴貴妃,身份貴重,廉王妃趙氏正是出自工部尚書府趙家,是趙家嫡女,工部雖比不得其他幾部重,但趙家也非普通官宦人家能比,再則趙家同左相府有姻親,關系親密,廉王有了趙家支持,也能牽制着周家一些。
這些朝堂上的錯綜複雜,衛莺一個後宅婦人自是不知,只是上輩子聽人說過幾耳朵,不過她管着府上中饋,對各家的人情往來多少了解幾分,接了那還散着淡香的貼子,目光在那燙金的邊緣浮過,沉吟道:“廉王妃怎麽會給姜家下貼子?’’
要說下,那還是上輩子姜家三房人分了家以後,三爺姜坤仗着財力豐厚入了廉王的眼,廉王妃自然給劉氏下了帖子,大房有姜景步步高升,老夫人梁氏壓着她,讓梁五出面去參加廉王妃的宴席,可如今的姜家不過是三等爵位在身,那廉王妃可是一品皇妃。
說白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往前廉王妃辦宴邀的也都是各家命婦和公侯夫人們,姜家這等門戶還入不了他們的眼,這還是頭一回姜家得了貼子。
柳氏和劉氏那頭得了貼子都是高興得很,這可是見王妃啊,平日裏他們哪裏能接觸到這些貴人的?只要在王妃跟前露了臉,以後還不得跟着水漲船高?
“奴婢打聽過了,聽聞這回廉王妃不止給咱們府上發了帖子,連隔壁那落魄的張家都接了帖子呢。’’安夏問,她做事向來仔細,一接了帖子就去打聽了。
那張家,便是老太太梁氏曾經的手帕交,上回在城外寺廟裏把老太太氣得險些要暈厥過去的張老太太府上。
說完看衛莺臉色不對,她又小心問了聲:“廉王妃相邀可是好事,各家都歡喜得很,夫人怎麽瞧着不高興?’’
衛莺道:“沒有。’’
這話可不能亂說,廉王妃身份貴重,哪裏是她們能妄議的,衛莺性子冷,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不喜熱鬧,尤其是廉王妃的宴席上金貴的人多,他們這一撥墊底的去了也是湊數,問話言談還得小心斟酌、伏低做小的,生怕得罪了人去,哪裏是這麽輕松的。
哪怕衛莺心裏不願,但廉王妃都親自下了帖子,她自然要給這個面子的,只得讓安夏去備了份大禮,又親自過了目才放心。
重陽前一日,姜景讓人傳了信兒回來,說是軍營裏忙得很,就不回來了,倒是單獨給衛莺寫了封信,先是斥責了一翻她的正院管教不力,丫頭婆子疏于怠慢的事,言辭之中很是不滿,又絮絮叨叨了些別的,說他在軍營住了這許久了,府上一回都沒派人送過東西,問聲好,質問她到底怎麽當的人妻子,竟是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衛莺輕笑一聲兒,把那些話給略過了。她倒是更好奇那殷氏,也不知她做了什麽把人給吓成這樣,都過了這些日子了還記恨着,衛莺當時也沒細問,這會被姜景這信倒是勾起了幾分心思,問道:“那日大爺在隔壁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這……’’安夏有幾分難以啓齒,秋葵是個潑辣的,噼裏啪啦就說了起來,“夫人是不知,那日聽得隔壁房裏有動靜兒,當下就有守夜的婆子沖進去看了,正見到屋裏那殷氏衣裳半露的要往大爺身上撲呢,真真是不要臉,都一把年紀了還學那些小蹄子!’’
衛莺想了一下殷氏那大腹便便的腰身,粗壯的胳膊,一張上了年紀的臉往姜景身上撲,姜景那羞憤的模樣心頭就一陣痛快。
幹得好!那殷氏若非是葫蘆的奶娘,怕牽扯到葫蘆身上,衛莺還想把人給留下來,讓她時時在姜景跟前轉轉,膈應膈應他呢。
安夏扯了把秋葵:“行了行了,你怎麽什麽話都說的,羞不羞的。’’
秋葵仰着頭,半點不羞:“我羞什麽呀,他們都敢做了。’’
“你……’’
衛莺笑着看她們鬥嘴,主仆幾個又說了些別的。說來月姨娘一回了府後,這府上的風氣也确實變了不少,尤其是眼見着老夫人梁氏被禁足,老爺子回府,底下的人就更是心思浮動了,像前頭廚房莊婆子那般打着小心思想投靠月姨娘的不在少數,畢竟老夫人被禁足,老爺子身邊就只有月姨娘了,當下人那也是有等級的,誰不想當個管事大丫頭的?衛莺身邊大小丫頭管事婆子多得很,壓根就沒位置。
哪怕上回有見了安夏代表衛莺跟月姨娘的官司,還是有不少人打這個主意。
“說來那流雲院的梁姨娘這些日子也奇怪得很。’’
何止是奇怪,老太太一倒,往常那梁五再低調也還是會出門走動,如今一過了仲秋後居然連流雲院都沒出過了,她院裏的丫頭也極少出來走動。
梁五自帶底牌,向來依靠着夢境一帆風順,但打從仲秋後,她怎麽都覺得不對勁了,她從夢境中見到大表哥姜景立了功,姜景也确實在蒿州打了勝仗,得了陛下賞賜,且大表哥為人極為孝順,鮮有忤逆姑姑的時候,但打從他回來後,連着陽奉陰違,仲秋那晚更是一點面兒都不給她留。
說什麽要重嫡妻,宿正房,大表哥莫非還當真對那衛氏有甚情意不成?為了那衛氏,連去她房裏坐坐都不肯,與以前在夢境中看到的可是大相徑庭,不止是她,連那長得妖豔的田姨娘都沒讨到好,都撲了幾回空了,這田姨娘能入府,那可是大表哥力排衆議才定下來的,如今竟然說不見就不見,半點也不像夢境中那個把田姨娘這個小蹄子寵得無法無天的人,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梁五一心想弄清楚,但她竟然發現夢境不見了!
從仲秋後,梁五再也不能從夢境中知道未來那些未知的走向,她的夢鏡白蒙蒙一片,什麽也看不見,這讓梁五很是恐懼,要是沒了這夢境,她還有什麽做依仗?
一早,各房就忙碌起來,安夏捧了一件朱紅牡丹錦衣來,這衣裳十分豔麗華貴,又讓知雨挑了各色珠釵寶石來擱在案上。
衛莺帶着秋葵來時看着案上那一排排紅的黃的珠光寶石半晌沒回過神兒來。安夏一改往日的莊重,上前到跟前兒,道:“夫人是頭一回接到王妃的帖子,那宴上貴人多,便是王孫郡主們也能見上一二,再如平日裏素淡怕是不好,也未免讓人覺得伯府破落了,奴婢便給挑了這一身來。’’
恐怕是把她壓箱底的都給拿出來了吧。
兩輩子加一塊兒,除了那大喜之日外,衛莺一概偏愛素色的衣衫,便是頭飾之類也都是玉石居多,安夏不止挑了這一身華貴的衣衫,更是挑了好幾套黃金寶石的頭面來,端的是要把她往貴婦人打扮去,衛莺看她一眼,嗔道:“你呀,我又不是公侯夫人,去争這些做什麽。’’
她就是渾身珠釵寶器,那些公侯夫人們就能另眼相看不成?夫人之間往來,除非真是投了緣,不然看的還是夫家的官職大小,她這一身過去,說不得旁人還要嘲笑她想要攀高枝呢,何必去出這個風頭。
安夏雖然穩重,但到底年輕了些,考量的不夠周全。
何況,上輩子這時候廉王妃可沒發帖子給他們這些人家,也不知道這中間有什麽岔子,但衛莺想,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她低調些,待那宴席完了就趕緊打道回府。
安夏還要說,衛莺先道:“行了行了,重新換一身,比平日裏重幾分就是。’’
到底,衛莺挑了身不顯眼的橘色素衣,到梳頭的時候,安夏兩個見她還跟往常一般随意插了兩支玉釵,不住說太素了,到底又添了支紅豔豔的細碎步搖,昏黃的銅鏡前,女子面容淡雅,清麗脫俗,卻生生因着那幾點紅添了一抹昳麗。
外頭腳步聲傳來,接着是丫頭在院子外頭小聲兒問詢的聲音:“大夫人可是好了?二夫人和三夫人派奴婢來問問。’’
不過才巳時剛過,柳氏和劉氏就忍不住派人來催了,往常可沒見她二人這般殷切過,衛莺笑了笑,這權力可真是惑人得緊,罷了,她們這等身份也不能去晚了,不然該落人口舌了。
這也是衛莺不愛去攀高枝兒的理由,身份地位擺在這兒,哪怕她們的身份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經是不得了了,但對上那更高的也沒法,這種宴席只有早早去等着的份,還得上趕着陪着笑臉,實在憋屈。
她點點頭,立在門裏的冬雨立馬揚着聲兒回:“來了。’’
等衛莺跟柳氏劉氏彙合時,柳氏拉着人就想走,一副急切的模樣,恨不得現在就到了宴席上,劉氏也心急,但她卻盯着衛莺看了又看,主動湊上來,“大嫂,你今兒穿得也太素了些,這可是廉王妃的宴,不如大嫂還是回去換換吧,把那些黃金頭面寶石的都給戴上。’’
“不用了。’’衛莺道。
“大嫂你還是聽我的吧……’’劉氏還要說,柳氏已經不耐煩催促起來了。
衛莺順着跟着出了門,離那劉氏遠了些。
前些時候碰到她還鼻子不是鼻子,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樣,今兒還好心關心起她穿衣打扮來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啦,趕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