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火
一大早姜景就來了鋪子。
他先到的是姜家最賺錢的鋪子,一共有四家,鋪子都是相鄰挨着東大街,那東大街不遠就是王孫大臣們住的地方,金貴得很,他們鋪子裏賣的東西也大都是供給了這些頂頂金貴的人家。
姜家這四個鋪子,一處是一座銀樓,叫萬春樓,一處是姜家酒鋪,另兩處分別是姜記書畫鋪和姜記果脯鋪子。
餘下幾家店鋪在城南和城北,那邊住的都是商戶和平頭百姓,開鋪子的多,姜家的果脯店和燈籠鋪、胭脂水粉賣得并不好。
依然是上回被召到府上的幾位管事們跟在姜景身後,跟着他四處走,姜景在銀樓待了快一個時辰,這期間,銀樓進來的人少,只有幾位小姐帶着丫頭進來轉了轉,買了兩樣,倒是對面銀樓進進出出不少人。快午時,姜景又拿了城南城北的賬本看了起來。
越看,姜景一雙眉頭就皺得越緊,最後他擱下了賬本,揉了揉發疼的鬓角,面色不善的看着幾個管事:“這就是你們管的鋪子,一上午這銀樓就賣出去兩樣,城南城北那幾個鋪子更是好幾日才賣上一件,難怪這進賬這麽少,就賣這點東西,能不少嗎?’’
同樣是在這街上,怎麽對面那些銀樓首飾鋪子人就多呢?
張管事忙道:“伯爺有所不知,咱們銀樓多是去那富貴人家家中給夫人小姐們看樣式打款式呢。’’
姜景指着一本賬冊:“你說的是這個?’’
他還翻了翻,随即冷哼了一聲:“三兩月的才接上一筆單子,還是給各家老太太打的,我要沒記錯的話,這些金貴人家的小姐們差不多每月都得出門子采買。’’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們銀樓的東西只能賣給各家的老太太。
但人老太太們又不出門踏青賞玩的,壓根就不需要這麽多首飾,哪怕就是素面朝天的,這些當小輩的誰還敢質疑不成?
萬春樓雖然多是以銀器為首,但也還經營得有金飾寶石,姜景幼時,姜家的萬春樓在各夫人小姐面前可是十分有名兒的,周相府家禮部尚書家等小姐們可是萬春樓常客,方才他把所有賬冊都翻遍了,一個眼熟的都沒了,如今還用着萬春樓首飾的也多的些五六品官家的老太太們。
沒法子,萬春樓的首飾便宜。
張管事也不好再舔着臉吹噓了,他本來還指着伯爺一個男子不通這些商賈之事,随便說說就忽悠了過去,誰知道盡數被人揭破。
姜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看來張管事是沒那意思好生替我姜家打理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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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管事臉色大變:“伯爺,老奴可老夫人親點的管事。’’
姜景眼裏閃過不悅,嘴唇一抿:“怎麽,你拿老太太來壓我?’’
“老奴不敢。’’
“不敢!’’姜景倏的把賬本給擲了過去:“你們有什麽不敢的,好好的鋪子被你們管得亂七八糟,這銀樓買賣不好,你們就不知道換花樣嗎,別拿老太太來壓我,如今老太太可管不了你們了。’’
幾個管事臉色更是白了幾分,姓陳的管事一合計,幹脆全給抖了出來,這樣還能繼續留下來管鋪子,也免得被攆了出去,這樣清閑的事兒上哪兒找去。
“伯爺息怒,不是老奴們不肯換花樣子,是咱萬春樓的銀匠人說什麽都不肯換,老夫人也是同意了的,這老奴們也實在無法啊。’’
說來萬春樓的銀匠人跟梁家還有些關系,是梁家老家那邊來的遠方親戚,梁氏看他聰明,便把人安排了進來,這匠人又是個嘴皮子甜的,把老太太哄得高興,這樓裏的樣式也都是這匠人說了算。
說來他們也覺得冤吶。
“行,那其他幾個鋪子呢?’’
姓陳的管事只得一五一十的說了:“酒鋪子前兩年買賣是不錯,可這兩載京裏時興喝那胡酒之類的,周邊開了好幾家酒鋪,咱們的酒鋪方子少,只賣了些白酒米酒的,上月新到的桂花金橘酒賣得倒還不錯,至于那書畫鋪和果脯鋪,咱們果脯用的都是莊上送來的果子做成,好些貴人們吃着說那果子沒以前有味兒,去了別家,可那莊上不歸咱們管啊。’’
城南城北做買賣的多,新奇玩意更多,姜家賣的東西不怎麽出挑,自然是賣得艱難。
“是是是,确實是這樣。’’
在陳管事把事兒說了後,其他管事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最開始想拿老太太壓人的張管事慌了,看他們把事兒都給說完了,一急,直接道:“說起來,夫人的那幾個鋪子才叫紅火,什麽紗布坊、酒樓、當鋪的,間間都得讓人豎起大拇指,尤其是那些各地的雜物和外族用的擺件瓷器,每回一運到京裏,不少人進去搶。’’
說道最後他都有些羨慕了,當初夫人那些鋪子買賣好得不行,他們還上門想讓夫人幫幫忙,也诶他們進一些時興的,從外頭各處運來的新奇玩意兒,不過被人一口回絕了。
“是啊是啊,張管事說的是,那紗坊裏出來的紗布可好看了,各種顏色都有,家裏婦人們很是喜歡,還有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比咱們京裏可要有趣兒得多。’’
京城是皇城根,天子腳下,注重的都是一派大氣端莊,少有外邊那樣專門去打磨這些新鮮有趣兒的擺件玩意兒的,衛莺這雜貨鋪一開起來,頓時吸引了不少人,連那些自诩文人雅士們也愛買上幾樣拿來襯托。
臨着東大街的這些鋪子大都是背後有靠山的,一般人有銀子都是買不到的,衛莺娘家只是小小的五品官,自然是開不上這東街的鋪子,她那幾處鋪子全開在南街和北街,尤其是南街的富戶人家多,手頭有的是銀錢,這幾處鋪子一開,那銀子當真是跟流水一般流進衛莺手裏頭。
幾個管事頓時又一言一句的誇起了衛莺的鋪子來。
姜景:“……’’
姜景心頭半點都不高興。
他是來查鋪子的,不是來聽衛氏手中的鋪子是如何經營有方的。
再則,他們這麽幾位管事管着鋪子還比不上衛氏,他們還有什麽臉面在這兒說這說那?
幾個管事見他臉色越來越黑,終于意識到了他們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原本他們想着夫人是伯爺的妻子,誇夫人不就是在誇伯爺嗎這才使勁兒誇。
而實際上,衛莺也确實經營有方。
她那幾處鋪子在南街北街那都是鼎鼎有名的,一個鋪子能當姜家好幾個了,說是日進金都不為過,幾位管事倒沒有瞎吹。
姜景又聽他們說了各處鋪子上的事,心裏頭也模糊有個大概了。他們姜家這些鋪子在各個行當都只能算得上馬馬虎虎,若是就這樣經營下去倒也是夠一家子嚼用的,但誰知道如今還能馬馬虎虎,以後是不是越掙越少了?
那時候守着這麽多鋪子,怕是連嚼用都不夠了。
他是不肯承認在聽幾位管事說了衛氏手頭那些鋪子的紅火後還能穩坐如山的,衛氏一個婦人家都能把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的,沒道理他堂堂伯爺,連個婦人家都不如了?
幾雙眼在等着他拿主意。
姜景揉了揉發疼的鬓角,十分不願意承認他确實是比不上的。
他都沒接觸過,壓根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半晌才道:“總之,一定要新奇,你們管理鋪子這麽久了,該怎麽賣不用我來說也是會的,如今老太太不管外頭的事了,你們就得撐着。’’言下之意就是說像那些以前仗着有老太太撐腰的那些都不用再顧忌了。
管事都是人精兒,一聽這話就明了。
至于其他的,像莊子上的事姜景還得跑上幾趟才能知道了。
等把鋪子上的事兒都處理好了,晌午都過了,姜景坐在馬車上正要回府,腦子裏又不段想起幾位管事不斷吹噓衛氏手裏那幾個鋪子的事,嘴邊的話一轉:“去城南。’’
馬車轉了個彎,四檐下鈴铛叮咚作響。
城南跟城東那片不同,城東雖說鋪子也多,但挨着的貴人多,難免街上就清冷了兩分,但城難不同,這裏富戶多,多是做買賣的,大街小巷就很是熱鬧,姜景掀起簾子一角四處看着,随後指着一處人看着格外多的鋪子問外頭車夫:“那是賣什麽的,怎這麽多人?’’
城南是熱鬧,各處鋪子都有人進進出出的,但沒一個鋪子跟這鋪子一般全是人,那大小媳婦買東西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的往懷裏揣。
馬夫道:“伯爺忘了,那是夫人的鋪子啊,賣各種紗布的,很是受歡迎的。’’
姜景木着一張臉,他确實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
确實是紅火得很。
随後馬夫又帶他在其他幾家鋪子外頭轉了轉,其他的雖然沒有紗布鋪子那麽多人,但也是紅火得很,進進出出沒個停歇的時候,跟姜家鋪子的冷清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轉完了,姜景一張臉已經麻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事耽擱了,還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