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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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獸》
溫郁在飛機上偶遇十年前的初戀,發現他全然變成另一個人,又騷又壞。
而且身份還是數學老師。
而且還是即将和自己同班的數學老師。
裴灼還是跟着他走了。
他不知道他會把自己帶到哪裏,也不知道在校外會發生什麽。但是這種被支配的感覺……很好。
陸凜開着車穿過兩條街區, 把他帶到了一家很僻靜的日料店裏。
雖然是工作日, 但也有很多人過來吃飯喝酒,一樓散座基本沒有空的。
服務員和他很熟, 打了聲招呼帶着他們去了二樓的雅座。
北京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哪兒商圈都貴, 餐廳其實也沒多大。
兩個人脫了鞋坐在小包間裏, 牆上繪着海潮紅日,角落還放了一瓶梅枝。
餐品很快上全, 服務員笑着說了聲用餐愉快, 仔細的把木門關好, 留他們兩人在榻榻米上相對無言。
遠處有潺潺流水, 還有模糊的說笑聲。
桌下空間很小,但剛好可以放下雙腿,一起安靜的吃個飯。
陸凜沒有開口, 而是拿了清酒瓶倒了一盞朝香白鶴。
第一盞是給他自己的, 倒好以後放在自己坐着的左側。
第二盞是給裴灼的, 倒好之後仍然放在了左側。
“裴老師,過來坐。”
裴灼正垂着眸子看他倒酒時曲起的指節,在聽見這句話時怔了下, 猶豫了幾秒。
這裏本來就空間有限,如果兩個人并列坐在一排, 難免會有肢體碰觸。
陸凜也不催他,指尖卻覆在第二盞的杯沿上, 緩緩的刮了一下。
“不想喝酒麽?”
裴灼緩緩起身坐了過去,和他陷在了同一處,肩膀也靠在了一起。
聽話的感覺也很好。
他接了那杯酒,唇印在指腹擦過的地方,把一整杯慢慢喝完。
陸凜起身幫他把餐具歸置好,又幫他往瓷白小碟裏倒醬油。
裴灼沒怎麽動筷子,喝了兩口湯以後停了下來,攪着湯勺半晌道:“陸老師突然用香水了。”
陸凜抿了口酒:“嗯。”
“陸老師好幾天都沒有和我說話。”
“也不肯看我。”
陸凜放下了酒杯,側眸看他:“生氣了?”
裴灼想了想:“也沒有,就是有點慌。”
陸凜沒有說話。
封閉性強的包廂很給人安全感,也不怕有同事突然闖進來。
裴灼放松了一些,任由自己靠着他的右臂,過了一會兒又道:“陸老師的香味……很好聞。”
不噴也好聞。
陸凜坐在原處,目光垂在兩人搭在桌沿的手背上。
他們的手靠的很近,只要再挪一寸就可以覆上。
“我是想冷一冷你。”
裴灼笑着點了下頭,忽然道:“今天早上那個動作,可以再來一次麽?”
陸凜呼吸微沉,重新把他圈在了自己的懷裏。
空間豁然開闊,他們兩人卻靠的很近。
裴灼重新被擁進他的胸膛裏,又開始覺得臉頰發燙。
他有些笨拙的直起身子,把臉頰埋進了陸凜的頸窩裏,輕輕嗅了了一下。
白蘭地,沉檀香,還有一味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琥珀。
陸凜任由裴灼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自己的胸膛,卻不肯伸手抱住他的腰。
“裴老師,”他簡短道:“獵物是不會自己送上門的。”
裴灼半是埋怨半是不滿的哼了一聲,抱着他不肯松手,把臉又貼近了一些,低頭嗅他的味道。
仿佛是叼着誘餌不肯放的一尾狐貍。
他們兩人在這一點上都很相似。
生澀,貪婪,不肯被控制,又沉迷被控制。
裴灼一蹭他,兩人的脖頸便碰到了一起,光滑細膩的皮膚貼合摩挲,用再敏感不過的神經交換着彼此的溫度。
陸凜嘆息一聲,仿佛是妥協般的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肢。
裴灼很輕,抱起來也軟,像是整個人都窩進了他的風衣裏。
男人伸手輕撫他的頭發,聲音溫柔。
“那天在上早自習,我在帶着學生們複習古詩。”
“讀的那一句,剛好是沅有芷兮澧有蘭。”
“你就剛好站在教室外面,在和程老師說話,笑起來還是那麽好看。”
他的指節微扣,緩緩梳着裴灼的頭發。
“學生們在看書,我在看你。”
“那時候我在想,不要再冷你了,哪怕是放下書出去見你也好,只說一句早上好都行。”
裴灼抱緊了他的腰,舒服的又哼了一聲,用手掌感受着男人緊實的腰際。
他幻想了許多次這樣的場景,如今終于被陸凜完整滿足,惬意的不想出去。
醇厚的男性氣息像籠子一樣把他扣在這裏,他心甘情願。
“我是故意的。”裴灼小聲道。
陸凜俯首吻了下他的額頭,聲音裏帶着縱容。
“我知道。”
裴灼動作一頓,趴在他的懷裏仰頭看他。
他本來想問陸凜幾句。
你都知道什麽了,陸老師?
是從我進學校第一天起,就知道我對你的隐秘心思,還是其實從頭到尾都洞若觀火,只是在縱着我而已?
可真擡起頭時,他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想越過咫尺去吻他的唇。
裴灼往前傾,陸凜卻擡起一指擋在他們兩之間,無聲地凝視着他。
像在等一句确認。
裴灼失笑,低頭吻了一下他帶着薄繭的指腹,聲音低啞。
“裴老師願意讓你放心了。”
願意做你的戀人,願意做你的愛人,也願意被你悉數占有,什麽都不要剩下。
陸凜抱緊了他的腰,移開了那礙事的手指,俯身深深的吻他。
他們兩人都是第一次接吻,最開始不得章法,急促卻又生澀。
淺淺的碰觸唇瓣,親吻唇角,閉上眼不要再管外面世界的一切。
酒香與琥珀香交纏徘徊,最終融作一處。
然後試探着打開牙齒,把更隐秘的地方暴露給對方,唇舌交纏舔舐,像兩只原始的獸。
裴灼被親的忍不住低低嗚咽,卻不肯松開他讨一句饒,反而和他靠的更緊,指節都在用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在不斷地引誘和控制着對方,因為欲披上迷惑難懂的甲,又因為愛露出毫無防備的心。
莫名篤定着自己不會被對方傷害辜負,在這個游戲裏樂此不疲。
吃飯,飲酒,訴說,詢問,都不重要了。
他們不知道自己親吻了對方多少次,好像可以永遠這樣下去,不用再走出這個狹小的包廂,也不用停下來。
親一會兒緩一口氣,抱着對方磨蹭碰觸,再揚起頭淺吻深吻,無休無止。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單調的初始鈴聲連着響了四五下,他們還在十指緊扣,唇齒交纏。
裴灼發出模糊不清的一聲低哼,把桌上的手機遞給了他。
陸凜把他捉在自己的懷裏不肯松手,就着這個姿勢接了電話。
“小陸啊,在外頭吃飯呢?我在辦公室沒找着你人。”陳主任道:“首師大那邊有教授過來開講座,下午四點半,你記得過來啊。”
裴灼已經滑到了他的大腿上仰躺着,好像有些醉。
“這教授可厲害了,寫的好幾本書我看你還收藏了來着,”陳主任想起了什麽,又道:“你去的時候記得把裴老師帶上,人家這才來學校半年,還是需要你多照應。”
陸凜用指腹輕撓着裴灼的下巴,注視着他眯着眼的惬意樣子。
“嗯,我多照顧。”
等電話挂斷,他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下午有講座,我們還要回去。”
裴灼低低的嗚了一聲。
陸凜覺得有些好笑,用手掌覆着他的側臉。
“從前沒想到,原來裴老師喜歡撒嬌。”
在學生們面前清冷溫潤,私下卻是這樣的性子。
裴灼握着他的手,用臉頰去蹭他的掌心,不願再遮掩那些。
昏暗封閉的小空間讓人覺得安心,讓人什麽都不想往深處思索。
他們花了接近兩個小時才把這頓飯吃完,臨走出包廂時又抱着纏吻,像是跑出來偷情的高中生。
等再走出餐廳的時候,外面街道上明日高照,四處都亮堂堂的燦爛一片,行人拎着購物袋手提包往來穿梭,世界又變成了從前的樣子。
兩人上頭時都是真上頭,一坐回車裏重新成為這個真實世界裏的一份子,又覺得有些恍惚。
裴灼坐在副駕駛理着衣領,在回學校的路上側頭看了一眼陸凜。
已經變回陸長官了,神情冷淡疏離,在看着路況專心開車。
剛才那一個接着一個迷亂的吻,好像跟他們半點關系都沒有。
裴灼緩了一會兒也準備進狀态,忽然慢悠悠的喚了一聲陸長官。
陸凜側頭看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灼也跟着笑,笑完恢複成平時正經的工作狀态裏,和他一前一後回了教學樓。
距離不近不遠,好像只是普通同事。
臨走上三樓的時候,陸凜停了一下,回頭看他。
“裴老師。”他想伸手再碰一下他的臉,還是把手管住了。
“晚上可以去你家一趟麽,有事想和你認真談談。”
“嗯,好。”
兩人上了三樓,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自被淹沒在喧鬧的人流中。
陸老師是班主任,開會之前要先回一班整頓紀律例行巡查,然後和年級那邊統籌下個月的安排。
裴老師是英語老師,要去批改卷子,去跟教學組長彙報進度,還要和老師商談下次公開課的細節。
剛好老趙今天臨時有事,匆匆忙忙的跑來找他。
“裴老師,我媳婦兒要生了,二胎!”中年人這會兒說話時臉上都是汗,手裏拿着蓋好章的空白換課條:“你跟我換兩節課行嗎,我得趕緊走了,謝謝謝謝!”
“沒事,你先走,手續我來幫你弄。”
老趙如釋重負的往外跑,跑了一半才想起來胳膊上還圈着個三角板,拿下來往辦公室一扔人就沒影了。
裴灼簽好單子按時過去上課,一開門瞧見學生們愁容慘淡,眨眨眼道:“這節課上英語。”
“不是數學考試嗎?”坐在前排的學生登時滿血複活:“不考試了?”
“估計這兩個星期你們都見不着趙老師了,”裴灼道:“把數學書收回去,今天講第三單元。”
大夥兒歡呼一聲,教室裏的煩悶氣息一掃而空。
臨上課前,裴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陸老師剛才來過麽?”
“來過,然後跟着陳主任走啦。”學委接話道:“陸老師今天可高興了,跟我們說話全程都在笑,我們班上好幾個女生都在偷偷拍他。”
能不高興麽。
裴灼點點頭,開始給他們寫板書,聽着電腦的開機啓動音樂揉了下脖子。
現在是兩點,還有兩個半小時才能見他,還有四個小時才能下班回家。
怎麽還沒有放學呢。
談戀愛歸談戀愛,上課歸上課。
裴灼重新回了老師狀态之後,繼續跟他們推語法重點,連帶着把之前講的知識點又給他們過了一遍。
雖然一班是精英班,但偏科的孩子其實也多。
有的數學回回考滿分,英語能及格都是謝天謝地。
有的英語作文寫得和母語一樣好,偏偏搞不定化學,能讓小黃老師改卷子的時候一個勁的搖頭嘆氣。
裴灼把PPT裏先前出過的那幾道題展示出來,按着上次測試的分數單點名字:“周俱,這道題選什麽?”
一個大男生騰地站了起來,晃悠了兩下開始撓頭。
“……就按照剛才講的知識點來解題。”
周俱點點頭,旁邊的學生們都跟小蛇似的在給他嘶嘶聲報答案。
裴灼只當沒聽見,又問了一遍:“選什麽?”
“C,”男孩慌張道:“選C!”
裴灼心想這位估計是又偷摸着睡覺去了,揉了揉眉心道:“我剛才講時态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來着?”
學委就差大聲把筆記念出來,這會兒舉着手臉都憋紅了。
男孩嗫喏道:“那,選D?”
他座位旁邊報答案的好幾個同學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坐下吧。”裴灼把書一卷,換了根藍粉筆把黑板板書重點圈了出來。
答案是A。
“其實作業也好,考試也好,只是為了确認你們能把考點和知識點記下來。”他慢慢道:“如果是作業太多,晚上寫不完犯困,以後可以跟我說,我們适當調整一下。”
周俱一臉窘迫的看着他,校服袖子裏的手機輪廓若隐若現。
裴灼心裏跟明鏡似的,也沒有當即點出來,繼續按着進度往下上課。
等兩節課結束,他抱着東西回了辦公室,剛好聽見老師們也在抱怨。
“這都快升高三了,怎麽還在玩手機啊。”
“我剛抓着一個上課看小說的,勸也勸不了,說多了人家還嫌煩。”
張姐見裴灼來了,打招呼道:“裴老師回來啦?我剛才還才經過一班,瞧見你在上課來着。”
旁邊的老師繼續往下說:“最近是不是有什麽手機游戲挺火的?我看那些孩子一個個被迷得五迷三道,聽說七班有個學生一沖沖了好幾千塊。”
“幾千塊?”張姐也愣了,條件反射道:“現在菜價油價都這麽貴,幾千塊能過多久日子啊?”
裴灼把文件袋收好,關上櫃子道:“小孩如果花的是真錢,心裏估計舍不得。”
“但是手機上那些都是數字,也就不覺得貴。”
“可這都快高三了……”
“咱這麽教不是辦法,回頭拜托陸長官兇他們一頓得了!”
“哈哈哈是個法子!”
往常裴灼做事情都算是自掃門前雪,今天聽見他們一聊,心思又落回了陸凜身上。
還沒等他想出個解決辦法,隔壁組的老師過來敲門:“都收拾下準備去開會了啊!人家邢教授已經到禮堂了!”
老師們齊齊應了一聲,說笑着往樓下走。
裴灼跟在他們身後,走了幾步發現陸凜從樓下往上來,兩人視線剛好碰見。
陸凜給他遞了個眼神,順着潮流也調轉方向往下走,顯然是來接他的。
兩人一塊進了禮堂,裴灼和其他老師一一打了招呼,同陸凜坐在了第四排。
他說起了剛才的事情,陸凜凝神聽完點了個頭。
“昨天有個學生在數學課玩手機,被我叫到辦公室去了。”他擰開礦泉水,順手遞給了裴灼:“結果那學生問我,說學數學到底有什麽用?”
裴灼接了水抿了一口,聽着他繼續往下講。
“他問我,說畢業以後還用得着三角函數嗎?買菜坐公交有人會問雙曲線定理嗎?”陸凜語氣平淡,沒有半點被冒犯後的愠怒:“我當時想了很久,讓他先回去冷靜一下,恢複好情緒再和我談。”
裴灼想了一會,無奈道:“他們沒到這個年紀,說什麽都是虛的,沒法聽進去。”
“其實我想了個辦法。”
陸凜靠近他了一些,側耳說了幾句。
裴灼聽完眼睛亮了起來:“這主意好,陸老師是怎麽想出來的?”
“下班回家的時候偶然看到,很巧。”陸凜順勢便靠着他坐,兩個人挨的很近,像是準備一起看電影。
“如果年級批下來,下個月就可以去了。”
邢老師剛好走上臺,燈光暗了下來,大夥兒開始紛紛鼓掌,一塊聽老教授分享經驗。
一個半小時不長不短,但老教授是大學通用式的對着PPT念稿子,聽久了容易困。
裴灼掃了一眼鄰座老師玩的手機游戲,掩着唇打了個哈欠。
陸凜還在做筆記,條理清晰還備注了索引。
裴灼看了一會,在黑暗中悄悄把手從風衣下擺伸了過去,覆在了他左手上。
陸凜動作不變,右手還在寫資料備注,左手卻徐徐張開,回扣住他的手。
兩人都指節修長幹燥溫暖,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在黑暗中交握着,很久都沒有松開。
裴灼握着他的手繼續聽講座,偶爾用指腹撓一下他的掌心,兩人短短對視一秒。
有喜歡的人……感覺真好。
等講座結束,學生早就走完了。
教育局這幾年管得越來越緊,不讓學校開晚自習和周末補課。先前高二高三還有師生自發的晚自習,從這個學期開始也全部取消,五點半一到準時放學。
這對老師們而言當然是個好事,能早點下班回家休息,不用拖到大晚上的再一個人回去。
但是高二高三的家長們叫苦不疊,只能再匆匆的把孩子們帶到別的補習班裏去上課。
裴灼收拾好東西準備走,被陸凜叫住。
“裴老師,你先回去,我等下拿好東西過來。”
他站的很近,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
“你先在家裏等我,好不好?”
裴灼不知道他要談什麽,很聽話的點了點頭。
剛好回家收拾下屋子。
他開車回家時哼了許久的歌,還記得停在小區門口買兩袋水果。
阿毛被象征性的帶下樓溜了一圈,玩的還不夠過瘾。
裴灼家裏向來很幹淨,他有打掃屋子和經常通風的習慣,其實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裴灼把客廳和門燈都打開,屋子裏一下子亮堂堂的,像是在等着誰回來。
他想了一會兒,把多餘的鞋子都收回了鞋櫃,其他桌子上的雜物也全部收納,房子登時和樣板間一樣,上下都挑不出毛病。
阿毛跟着呼哧呼哧到處跑,尾巴亂搖。
“等會兒哥哥來了,你不能亂蹭人家,聽到了嗎。”
“汪!”
裴灼找了塊熱毛巾,把它脖子腦袋爪子擦了個幹淨,蹲着繼續叮囑道:“也不能沖過去就舔人,懂點事。”
狗狗又汪了一聲,湊過來嗅了嗅他的手。
裴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味道不對,拉過衣領嗅了一下。
今天中午在陸老師懷裏打滾來着,現在全身都是他的味道,自己還沒反應過來。
……得虧辦公室其他幾個老師心大,沒發現哪裏不對。
以後要不都用同一款好了,就當是朋友之間互相推薦。
正胡亂想着,樓下的門鈴聲響了。
陸凜拿着一個文件夾站在樓下,在分辨率很差的電子屏幕中依舊上鏡。
“裴老師晚上好。”
“晚上好。”他匆匆道:“我下來接你。”
其實不用接,之前教師信息登記的時候,陸凜就知道他住在哪棟哪戶。
但是裴灼憋了一下午,這會兒連鞋都沒心思換,踩着拖鞋就坐電梯下去。
叮的一聲大門打開,像是禮物盒子包裝打開,兩人重新見到對方。
電梯門再關上,連樓層都來不及按,就又抱在了一起,睫毛相碰淺淺啄吻。
裴灼被他摟着摁下樓層,突然想明天請假不上班。
不光是明天不想上班,後天大後天也不想上班。
先前故作淡定不在乎了太久,這會兒所有的喜歡和迷戀都在不受控制的釋放,讓他腦子裏完全無法想其他的事情。
陸凜把他抱得很緊,臨開門前還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養了一只斑點狗,叫阿毛。”裴灼打開了門,狗狗規規矩矩的坐在門口,對着他們兩人汪了一聲。
陸凜換好了鞋,跟狗狗打了個招呼。
阿毛拘謹的讓他摸了摸頭,坐姿非常端莊。
“對了,陸老師想和我談什麽?”裴灼給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去沙發上坐。
陸凜等到他也坐下來之後,才把文件夾重新擺了出來,慢慢開口道:“聊我們。”
裴灼坐直了些:“好。”
“裴老師。”陸凜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有些羞赧。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不是只想玩一玩,只想找個樂子。”
他在表白的時候語速很慢,但每個字都很有力量。
“如果我們談戀愛,我會很認真,會在乎和你有關的所有事情。”
裴灼看向他,半晌開了口:“我也很喜歡你。”
明明是心裏說過許多遍的話,在電視劇裏也聽演員翻來覆去的說過很多遍。
可真是這麽幹淨純粹的和盤托出,好像忽然連時間都停了下來。
“陸老師,我也想和你有以後。”
做你的戀人,做你的愛人,有無窮無盡的以後。
陸凜的目光變得灼熱,還是克制的傾身吻了下他的唇,打開了文件袋。
“這是我的銀行卡和存折。”
裴灼眨了眨眼,看着他把證件一樣一樣的往外拿。
“裴老師,我知道現在同性不能結婚。”
“可是我希望你能對我放心。”男人低着頭緩緩打開舊存折,聲音有些幹澀。
“做老師工資雖然很穩定,但确實收入不多。”
“我買不起房子,現在在租房,平時過得很節儉。”
“這是我投資和存下的四百二十三萬,以後我們就算有什麽意外,我也能夠照顧你。”
裴灼沒想到他會坦白到這種地步,怔怔道:“陸老師……”
“其實也可以買,但是很小很小,買完以後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陸凜擡頭看他,聲音很輕。
欲望也好,戀愛時的喜好也好,他想滿足他的所有,做他唯一的愛人。
“裴老師,我第一次談戀愛,沒有經驗。”
“我這麽做可能很突兀,也只是想告訴你,以後有任何事,我都在你的旁邊,你可以信任和依賴我。”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裴灼揉着額頭笑了一會兒,無奈道:“我也是第一次啊。”
陸凜有些詫異:“第一次嗎?”
“看起來不像?”
“也不是,”陸凜連忙道:“但是你這麽好,我以為有很多人追你。”
“是有,”裴灼點頭:“不過沒辦法讓我動心啊。”
陸凜停住,看着他沒好意思問。
裴灼知道他在想什麽,笑着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陸老師就讓我很動心。”
從第一眼起就非常動心。
男人揚起唇笑,湊過來又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把存折放到一邊,又拿出了兩份文件。
“這個是我投資外彙和股票的說明,以前會選風險很大的方案,但現在遇到了裴老師,會往穩妥的方向走。”
裴灼靜靜地聽他往下講,心裏溫熱。
他喜歡陸凜,就是覺得他既有赤子之心,同時又是個性感的男人。
現在能同時達成這兩樣的并不多。
“這個是我未來的購房意向,公積金沒有動過。”
陸凜一樣一樣的把文件拿給他看,最後拿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
“這個……是我家裏的情況。”
裴灼皺起眉頭,接過了那張被膠帶修補的照片。
一家三口被撕開,父母笑臉燦爛,少年神情拘束。
“我十八歲時和他們斷絕了關系,到現在也沒有回去。”陸凜低着頭輕聲道:“我覺得還是在談戀愛之前,把這些都說清楚比較好。”
已經過去十年了。
裴灼用指腹撫過照片上的裂痕,緩緩道:“陸老師是怕我介意這件事。”
陸凜點了點頭。
他心裏始終介懷着這一份斷裂,覺得這是難以說出口的醜陋傷疤。
所以把真心呈上,把所有的一切也袒露出來,不知道該怎麽才能留住他。
“沒有父母的祝福……好像不是很好。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會喜歡同性,他們更不知道這些,恐怕也不會接納。”陸凜局促道:“裴老師介意嗎?”
裴灼還在看照片上臉色蒼白的少年。
“陸凜,當初發生了什麽?”
他第一次直接喚他的名字。
陸凜定了定神,簡短道:“控制欲。”
“我的父母,是控制欲很可怕的人。”
“他們都是教授,所以都篤信自己所認識的一切,不允許任何反駁和改變。”
小到走路的姿勢,吃飯時食用果蔬和肉類的順序,大到對學業和職業的選擇,将來在何時何地和誰結婚,婚後生幾個孩子,都堅決的不給予他任何選擇的餘地。
“他們在生下我之後就關系很差,常常争執吵架,後來索性把怒意都發洩在這些規矩裏。”
自己在這十八年裏沒有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簡直是個奇跡。
陸凜許久沒有和人說過這些,內心的柔軟在慢慢釋放。
“那時候小黃老師住在我的家對門,天天死皮白賴的把我叫到隔壁跟其他男孩玩,我才能從窒息中緩過來一點,找到我是誰。”
“我很感激他。”
裴灼放下了手中的照片,一言不發的抱緊了他。
“陸凜。”他收緊手臂,感覺對方在微微顫抖。
“這些年,你一個人過的也很難吧。”
男人強壯高大,卻也脆弱。
他抱着裴灼停頓了很久,在等悲傷的情緒淡掉。
“我很想念他們。”陸凜閉上眼慢慢道:“我不該想他們的,可還是很想。”
這些話他早就想說出來,哪怕跟街邊的流浪漢聊上一句,心裏的壓抑也會好上許多。可在過去的十年裏,一直沒有等到合适的人。
現在……好像終于等到了。
裴灼舍不得松開他,抱着他順着背,好一會兒才幫着他把東西收好,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陸凜坐在原處看着他,不管裴灼走到哪,目光都會跟着追過去。
裴灼把果盤端出來,不緊不慢道:“放松點,陸老師,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裴灼端着盤子坐在他身邊,俯身吻了下他的唇角。
“中午都差點把我唇角咬破了,怎麽不問我願不願意呢?”
陸凜伸手去碰他的唇:“弄破了嗎?”
“沒有,而且我很喜歡。”裴灼松了口氣:“本來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很嚴肅的事情,一下午都有點慌。”
“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有我陪你。”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突然想到沒轉學前在實驗的那件事。
想了幾秒,還是沒有開口。
反正也過去了。
陸凜被回應了告白,眼睛裏都是笑。
他起身時停了一下,忽然道:“裴老師可不可以像中午那樣,讓我抱一會兒再走?”
裴灼臉頰上一燙,支起身夠到開關,把客廳的燈全關了。
兩個人陷在黑暗裏,摸索着重新抱緊了彼此,像是連骨帶肉都揉在了一處。
裴灼跪坐在他的懷裏,先是把臉頰埋進他的頸窩,又擡起頭去吻他的唇。
原來接吻是這麽快樂的事情。
細密的觸感連成一片,十指緊扣臉頰摩挲,連溫熱的呼吸都美妙極了。
陸凜兩手扣緊了他的腰肢,半晌低低道:“裴老師好軟。”
裴灼心想我可是練過四年瑜伽的人,你以後夠享福了。
他陷在他的臂彎裏沒有起身,聲音有點啞:“陸老師是想今晚開禮物,還是一點點的慢慢來。”
陸凜俯下頭吻他的耳垂,低笑着在他耳側呢喃。
“不是說,還有很多以後麽。”
今天要是留在這,時間估計不夠。怎麽也得找個周末。
裴灼輕聲應了,手掌還在探他胸肌的形狀。
他們把對方都親的有些硬,索性抱着等生理反應過去,互相理好衣衫再起身開燈。
“我回去了。”
“好,我送你。”
便一路從門口送到電梯,又從電梯送到了樓外。
“你回去吧,”陸凜幫他把淩亂的頭發理好:“日子還長,明天見。”
裴灼被夜風一吹回過神來,揮了揮手轉身回家。
不行,剛談戀愛就這麽沒出息,還粘着人家不肯讓他走。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先是去洗澡洗衣服,然後回卧室聽VOA。
聽了半天都在走神,還想給他再發條微信。
……從中午黏他到晚上,再發會不會不合适。
正這麽想着,手機忽然響了。
裴灼下一秒就按了接聽,連慣性的矜持都忘了。
“陸老師?”
“我到家了。”男人那邊傳來鑰匙開門的響聲,不緊不慢道:“睡了嗎?”
“還沒有。”
“真是很奇怪,”陸凜淡淡道:“半個小時前明明剛抱過你,現在又開始想得慌。”
裴灼兩手握着手機,小聲道:“陸老師,我也是。”
“你一走,我就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