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楊威脫力, 狠狠地想推開任真,對方卻愈發堅定, 甚至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說什麽都不松手。
“你他媽有病啊……”楊威喉嚨裏沖上來一股腥甜, 被他咽了下去,大口地喘着氣, 想要揍她的心愈發強烈,語氣極度惡劣, “還是想死?”
楊慎行不會殺他, 但是一定會殺任真。
任真搖頭,呼吸有些急促, 悄聲說道:“你再等等……”
“不用等了。”
他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甚至屏住了呼吸, 楊威把任真拽到後面, 自己擋在前方,冷峻地盯着洞口的方向。
一束手電的光打了進來,刺得兩個人睜不開眼睛, 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有個人終于來到了洞口,調低手電的光,照了照他們兩個狼狽不堪的臉。
周雁南輕輕搖頭:“哎喲, 這可憐的……”
——這賤兮兮的聲音。
楊威松了一口氣, 緊繃着的脊背也終于斷裂,整個人脫力一般地向後仰去,眼皮子不受控制地下墜, 意識瞬間抽離。
任真抵住了他,緊張叫道:“楊威?”
周雁南看見了地上的一灘血,沒說什麽,咬着手電筒走進來,從任真手裏抱過了楊威,吃力地彎腰站起。
我操,真重。
任真也從地上爬起,拿過周雁南叼着的手電走在前面,為他撥開繁茂的樹叢,手掌被割得鮮血淋漓。
月亮又悄悄從雲後探出了頭,仿佛是一張幽冷的臉,在悄無聲息地偷窺着他們。
任真關掉手電,回頭問周雁南:“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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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雁南眯了眯眼睛:“往右走,路旁邊停了輛越野。”
任真轉身就走,被周雁南哎哎叫住:“小妹妹,過來搭把手,這玩意兒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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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着車繞了一圈,沒追到人。
楊慎行只得回到原地,發現任建華的屍體上聚了七八只野貓,很短的時間內,已經被啃得渾身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隐約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司機忍不住,當場腿軟地跪下,半撐着地面,不住痛苦的幹嘔。
楊慎行也不住皺眉,然而沒空管這些,自己殺人卻被看見,對方又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證據。
萬一曝出來,他這輩子大約也算是完了。
楊慎行眯着眼睛,面色陰冷:剛才開槍,應該是打中了其中一個人啊。
地上的血跡雜亂不堪,仿佛是什麽後現代主義的巨幅畫作,人站在其中,會有些微微的炫目。
有一行新鮮的血跡,不受控制似的,從畫框裏跳了出來,畫筆剎不住,滴滴落落向着遠方劃去。
果然打中了其中一個!
楊慎行眼睛興奮地睜大,踹了踹還跪在地上幹嘔的司機:“快,拿着手電筒和槍,去追他們。”
他們兩個喘着粗重的呼吸,一路循着血跡,司機被迫在前面,心驚膽戰地開路,最終斷在了一個樹叢前面。
他遲疑:“楊校長,前面沒路啊……”
而且這個地方的血跡雜亂無章,有向前的,也有往後的。
“沒個屁。”楊慎行陰冷說道,踹着他向前:“你他媽鑽進去不就有路了。”
好吧。
兩個成年人身形高大壯碩,不似楊威任真鑽得容易,好不容易到了洞口處,楊慎行的眼睛都綠了。
他不由分說,直接掏出□□往裏面打,槍聲驚得樹上的烏鴉撲棱棱飛起,發出陣陣陰冷的叫聲。
司機打了個冷顫。
子彈打空,楊慎行轉頭看着司機,示意他進去查看,自己則跟在了後面,以防有什麽變故。
洞穴裏空空如也——只有一大灘已經不新鮮的血跡。
楊慎行氣得摔了□□,“媽的!”
*****
隐隐約約的槍聲自後方傳來,任真回頭望了望。
周雁南在前面開着車,随手扔過來一個手機,看也沒看她,“你發的?”
手機上顯示着一條短信,告知他今夜十二點去郊外化工廠,楊慎行有動作。
任真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是啊。”
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抱着楊威身子,盡量不讓他的頭磕碰到。
她引誘周雁南過去,原本不是為了這個。
“讓我猜猜,你知道今晚楊慎行要殺人——或者說就是你設計的。”周雁南加大了油門,聲音有些飒爽,“然後你想辦法吓跑了楊慎行卻引誘我過去,按照你的原計劃,應該要把你父親的屍體藏起來,接着在我過來的時候,留下點蛛絲馬跡,讓楊慎行懷疑我。”
最後,讓他們互相殘殺,她坐山觀虎鬥。
任真梳理楊威頭發的手指一頓,接着擡頭冷淡地看了看周雁南。
他猜得幾乎全對。
大概是因為楊威的傷勢,周雁南把車開得飛快,笑了兩聲,擡頭看了看後視鏡裏任真的表情,有點不滿:“你倒是給點面子稍微震驚一下啊,來來來應該這樣——我操這人居然不是傻逼沒被老娘耍得團團轉!”
任真垂頭,輕撫着楊威的臉,慢慢回應:“你還不是過來了。”
“我來又不是因為你。”周雁南毫無預兆拐了個彎,任真一驚,飛快擡手護住楊威的腦袋,避免被撞到。
“不好意思。”他毫無誠意的道了個歉,繼續說道:“楊慎行極度謹慎,今天要不是我叫人提醒,估計他也不會突然回來……你那傷,”周雁南回頭看了下,“哦,你這應該是楊威弄得。”
原來是他。
任真只是聚精會神地看着楊威的臉,輕聲說道:“你想讓我死?”
“當然不是,我可早就猜到楊威跟你在一起,這傻逼肯定要為你擋子彈。”周雁南矢口否認,接着笑了笑:“雖然要你死,還挺容易的。”
快到了。
任真忽然擡頭,黑漆漆的瞳孔裏波瀾不驚:“你想警告我?”
周雁南點頭贊賞,“聰明。”
他飛快說道:“你想殺誰都跟我沒關系,別打楊威的主意,也別試圖利用他。”
任真答應得也十分沒誠意,語氣平平顯得非常敷衍:“哦。”
周雁南微微一笑:“現在我雖然稍稍脫離了傻逼的範疇,但也還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任真沒答話,微微聳肩。
終于到了他郊外的別墅,周雁南猛地剎車。
他嘆了口氣:“這年頭,我這種老實人不好當,就只能被欺負啊……”
任真聽出來他話外的意思,聲音冷了下來,“你想幹嘛。”
別墅裏沖出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擡着擔架,應該是早就待命好了,飛速沖過來。
周雁南說道:“你母親。”
醫護人員把楊威小心地擡出來,放在了擔架上,平穩地擡進屋子裏面。
任真的懷裏頓時變得空空落落,眼睛追随着楊威離去的方向,緊抿着嘴唇。
片刻後周雁南終于反應了過來,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對你母親沒什麽邪惡的想法。”
他松了一下脊背的筋骨,舒舒服服地仰躺在座椅上,語氣輕松:“我的意思是,你敢對楊威做出什麽,我就敢加倍還給你母親,哦,還有你那個可愛的小弟弟。”
這年頭老實人不好做,不僅被欺負還要被瞧不起。
周雁南閉着眼睛,似笑非笑:“我說到做到。”
他只能可憐巴巴的,被逼着無奈的做個壞蛋。
“你這麽喜歡周蘊啊……”任真垂下眼睛,她的衣服被血液浸透了,風幹以後貼在身上,冰冷僵硬,非常難過。
她慢慢擡頭,直視着後視鏡裏的周雁南,言語鋒利:“為什麽不為她報仇。”
“我說過,周蘊是自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既無權幹涉,也無權憤怒。”周雁南聲音冰冷,似乎終于動了怒,語氣卻還是懶洋洋的,“況且我把楊威當兒子養,你把他給我玩死了,我找誰養老去。”
任真像是終于頓悟了過來,她開始沉默。
今天大起大落,身體也累極,她晃了晃腦袋,有些發暈。
“李叔,讓人把這妹妹也擡進去看看。”周雁南從車窗裏探出身子,“再準備間客房。”
他的話極有威信,幾乎是話音剛落,就馬上又有人又擡着個擔架跑出來,任真有點抗拒地往後縮,“我換件衣服就走。”
周雁南下了車,“随你。”
“哦對了。”他回頭,沖着任真笑了笑,雙手攤了開來,“相機。”
任真不動聲色,從包裏把相機拿出來,随後直接扔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