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6)
爾卻開口了。
“帶赫菲去也好,因為我恐怕也沒有時間照顧他。我必須得去……”她默了默,眼圈都有些發紅,“我必須得去尋找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我不是已經勒令愛葛妮絲把她送還給你了嗎?”我瞪大眼睛。
“是的,承蒙您的仁慈。”自從剛剛得知我身份後,卡羅爾變得略微拘謹起來,“可愛葛妮絲,并沒有把我的黛西還給我,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找她,最近才得知,她把黛西悄悄送往了阿裏瑪地下的怪物處,尊貴的女神,我要去将我的孩子救出來!”
阿裏瑪地下的怪物?那是什麽東西,我将詢問的眼光投向赫爾墨斯。
神使凝神細聽風中的呢喃,回道:“那是大洋神女卡利羅厄之女,兇殘的厄客德娜,她的一半是自然神女,臉蛋漂亮,有幾分姿色,而另一半卻是是蟒蛇——龐大可怕、皮膚上斑斑點點。她呆在大地之下的穩僻之處,非美貌少女不食,為了請求她的庇佑,附近的村落都會定期選出女子,在山洞外祭祀。黛西,應該就是被送到隊伍之中。”
“不過是個海仙女的女兒,誰給她的膽子如此猖狂,肆意傷人?”我略一沉吟,命道:“伊裏斯,你和卡羅爾一起去,把那女妖給我剁了,再把那些姑娘都救回來!”
彩虹女神躬身行禮。卡羅爾目光灼灼看着我,一句話都說不出,我歪着頭對她一笑,“我永遠都是赫柏。”
堅韌的女子淚珠在眼中打轉,最終還是滾落下來,如瑩潤的珍珠。她笑着點頭,提刀轉身離去。
我有些感慨,刷的一聲站起身來,對剩下的幾個道:“我們也該去,現在就出發,直奔庫克洛佩斯島!”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會盡量勤快一點,趕快到大□□啊,其實如果各位了解厄客德娜是誰的話,就明白大決戰就在眼前了喲~
☆、吃莴苣與教兒子
駕駛神車太過于招搖,我們選擇了乘船,乘船販運奴隸:)。
喀戎變成大胡子的商人,我變成揮舞着鞭子的監工,而赫菲和忒提斯,那個樣子除了扮演奴隸以外,也沒有其他适合的角色了……
白晝時,從東邊喚來和煦的風推動着船正常前行,到了夜晚,在黑幕的遮蔽下,東西南北四大風神齊上陣,寬闊的船只掠海破浪航行,刺破碧波,分開一條水路奮勇前進,被激起的層層海濤帶着幽藍的浪花掠過船舷,就像一只龐大的水怪在起起伏伏。
一切都按計劃前行,除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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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準備食材的喀戎,每天必有一樣東西,莴苣:)。
莴苣炖海鷗,莴苣烤魚,莴苣香腸,莴苣烤面包,莴苣奶酪,甚至還有莴苣汁混葡萄酒,這簡直不能忍。
微涼的晚風中,漫天星子欲墜,溫暖的船艙內,等待我們的,永遠是一桌綠油油、帶着澀意的莴苣,這種崩潰的感覺,在第五天發酵到了頂點。
“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就不能不放莴苣嗎,我可以只吃肉!”
“不行,我也再說最後一次,不行。”
“為什麽呢,告訴我原因,為什麽你對此種該死的蔬菜念念不忘,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對它施加詛咒,讓任何一寸土地都不準收留它!”
喀戎呵呵一笑:“說得好像你已經打敗蓋亞,取得大地權柄了一樣。”
我頭上青筋時時暴起:“你既然知道我們要去打敗蓋亞,承擔如此重大的任務,就不能稍微改善一下飲食嗎?”
喀戎敲敲桌子,施施然道:“就是因為我們要去打敗蓋亞,所以才要吃這種有益于保持精力的蔬菜。”
“可是我不喜歡!”我沖口而出,“有再多好處也不喜歡!”
“噢~~你不喜歡,就算有好處,不喜歡一樣也無法堅持對不對?”喀戎看着我,意味深長道。
他這是什麽意思?我心頭一冷,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恍然大悟。
我擠出一笑笑容:“忒提斯,先帶赫菲出去出去玩。”
海仙女左右打量我們片刻,拎着還茫然不知所措的赫菲退出房間。
我雙手抱胸騰得一聲站起來俯視他:“你這是因為我幹涉赫菲而表示不滿。”
喀戎拿起一塊莴苣面包,大口嚼着道:“過去這麽久才明白,我對你的智慧更加充滿懷疑了呢。”
啪的一聲,桌子搖搖欲墜,我大喝道:“你應該明白,作為一個神明,修煉武器可遠比什麽無聊的興趣愛好重要的多。”
“可是赫菲不喜歡,你自己不喜歡的事物都難以堅持,憑什麽去強求你的兒子?”
“吃不吃莴苣和練不練武,這兩者的重要性根本不在一個檔次,這是兩碼事!”我震驚于他的胡攪蠻纏。
“在我看來,是一樣的,順從真實的內心去做去做,即便失敗,亦不會留有遺憾,成功是自己取得,錯誤是自己所犯,跌跌撞撞比當一個提線木偶,要好一千倍,一萬倍。要知道,你是那孩子的母親,但你也無法替他選擇自己的命運。”
仿佛一個霹靂在我頭頂炸響,我喃喃道:“可是,可是,即便他會因此遭遇危險呢,你總不能讓我袖手旁觀吧?!”
喀戎冷冷道:“你只能袖手旁觀,一位偉大的神明,不可能一輩子拉着母親的裙擺過日子,他必須學會自己經受風雨,如若失敗了,下場慘烈,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是神還是人,都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行走在寬敞的甲板上,我的長發在風中飄舞,衣襟獵獵作響。喀戎的話如同巨石,砸破了平靜的心湖。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對那孩子約束過多,可究其原因,也是因為他缺乏足夠的智慧,來應付眼前的局面。可如今,喀戎告訴我,他之所以缺乏經驗與能力,恰恰是我插手過多的緣故。
“該放手了,你管得太多了。”喀戎如是說道,“你怎麽知道,他成為一個工匠會一無是處呢,工匠之神,多麽偉大實用的神職啊。”
呵呵,我怎麽不覺得呢?可即便我再抗拒,也無法否認,我兒子喜歡當工匠這個事實,即便換不了成功甚至安全的喜歡,也值得堅持嗎?我無法認同。
正陷入糾結間,耳邊傳來一陣叮叮咚咚,我皺皺眉,繞過桅杆,在低矮的船艙邊,赫菲舉着錘子和鑿子,正在專心致志地工作。大風吹得他眼睛都要睜不開,卻依然舉着工具,一直堅持着。他臉上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專注與嚴肅,好像他不是在雕一塊木頭,而是在,指揮一場戰役一樣。
我悄無聲息地站到他身後,看着他無知無覺地繼續,那一塊粗糙的木塊,被一點一點挖,琢,幹癟死亡的樹枝,在一雙巧手下,重新煥發了生機,線條越來越圓潤,越來越柔和,漸漸顯露出一個豐潤的女子軀體。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随着最後一點,描出明亮的雙眼,雕像仿佛活了,富有生命。
他刻得是我,感動喜悅,已經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此刻曙光已經在天邊明明滅滅,我的兒子舉起這一件藝術品,來回打量,興奮地臉上發紅,兩眼放光,可最終他卻懊惱起來,幽幽嘆了一口氣。
我當然明白是什麽原因,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很漂亮。”
赫菲想被什麽紮了一樣,駭地蹦起來,驚愕地看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指了指他的雕像,重複一次道:“真的很美,很精致。”
他像是被什麽燙了一樣,連忙把這件耗時一夜的成果藏在身後,怯生生看着我,喃喃道:“媽媽,我不是……”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做你喜歡的事吧。”
“什、什麽?”他猛地擡起頭望着我,眼睛鼓鼓如青蛙。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摸摸他的頭道:“走你自己的路,順從本心做事,不論結果如何,只有曾經為之奮鬥,那就夠了。過去是媽媽錯了,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巨人巢穴裏的工匠之神,是小火神的徹底崛起喲!
☆、島嶼探險
赫菲滿臉通紅,嘴唇顫抖着,想說些什麽,結果開口出來的卻只是媽媽,媽媽。他太激動了,我拍拍他的手,搖搖頭回到船艙,還是讓他吹吹風冷靜一下吧,完成所熱愛的事業,更需要堅定信念、踏踏實實啊。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我們終于到達了那濃煙密布的島嶼前。在泰坦被關進塔耳塔洛斯之後,庫克洛佩斯三兄弟負責為宙斯鑄造雷電,因而他們長期住在這一片凡間的島嶼上。
我站在甲板上遠眺,白帆鼓起如潔白的鴿翼,星星點點的島嶼,散布清朗而湛藍的海水中,島上沙灘細軟柔,可更遠處卻是層層疊疊黝黑的岩石。突然間,高聳如雲的火山口,炙熱的岩漿噗地一聲噴出,小島在戰栗,船也都被震得東搖西晃,火紅的液體沁透岩石,流入地下,明澈的海水不多時便渾濁起來,魚群飛快地逃命。
我們各自對視一眼,趁着這火山爆發時,将船毀屍滅跡,沉入海底,各自化作飛鳥,偷偷潛入島上。
烏壓壓的濃煙熏得我眼睛都有些發疼,忒提斯和赫菲漸漸都要支持不住了,我和喀戎一人架着一個,卻要往煙最密集的地域沖。
果然,煙霧越來越濃,混雜了刺鼻的硫磺味,我實在受不住了,給喀戎使眼色,一振翅往高空飛去,豈料這一下便惹了亂子。忒提斯壓抑的尖叫突然爆發,我扭過頭去一看,她的一只翅膀已經焦黑,羽毛零落,她疼得渾身直顫,差點連變形都維持不住。我眉頭一皺,趕忙打入一道金光到她體內,流動的光芒包裹住她的翅膀,這才緩解了些疼痛。
“你看上面!”喀戎驚叫道。
我擡頭一望,濃煙滾滾中,竟然憑空出現一張幽藍色的大網,密密麻麻,一股一股熟悉的電光噼噼啪啪。
我不顧喀戎的驚叫,直往上沖去,果然成功穿透電網,不受一點傷害。我說怎麽這麽厲害,居然是宙斯的雷電。我們之中,只有我與宙斯共享力量,不受雷霆閃電傷害,所以我和忒提斯同時往上飛,只有她被灼傷。
我嘆道:“是雷霆閃電,還是往下去吧。”
喀戎咬牙:“這些獨眼巨人怎麽喜歡呆在這種鬼地方,上面有陷阱,地上也未必沒有,大家忍一忍吧,少不得要被熏得眼圈紅了。”
忒提斯點點頭:“我還受得住。”
一直沉默的赫菲卻開口了:“其實,我有一個辦法……”
他左顧右盼後,迅速化作原身,掏出一根鐵絲。我愣愣看着他如翻花似得動作,茫然不解,這是做什麽,把鐵絲繞成圈,能做什麽?
很快我就得到答案,兩個圓圈用鐵絲固定,正好可以套在頭上,擋在眼睛前。赫菲對忒提斯道:“忒提斯阿姨,你還能用神力嗎,用水凝在圈中。”
有些虛弱的海仙女點點頭,伸手一指,透明的水滴凝結在圈中,既可以讓我們看到前路,又可以隔絕濃煙。喀戎含笑點點頭,拍了拍赫菲的頭。
我劈手奪過赫菲手中那個,對他道:“繼續加油,快做!”語罷,施施然戴上,只是抑制不住上翹的嘴角。
不多時,在赫菲的手工藝品幫助下,我們開始往下潛,試探着摸着朝獨眼巨人的巢穴走去。小島的下端,岩石皲裂,如幹澀的皮膚,期間赤紅的岩漿緩緩蔓延,附近寸草不生,一波一波熱浪朝空中襲來。
我一喜:“順着岩漿源頭走!”
大家點點頭,隔着重重煙霧往前奮力飛去,遠遠轟鳴聲越來越響亮。我開心不已,一定是火山噴發的聲音,一邊拖着忒提斯往前飛,一邊到:“快了快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喀戎也頗有如釋重負之感,拉着赫菲緊緊跟在我們身後。入眼又是一個大峽谷,我撇撇嘴,怎麽沒完沒了的,正打算如前面一樣,振翅穿過去時,異變發生了。
峽谷兩側的兩座大山,竟然移動起來,如疾馳的駿馬,咆哮着撞在一起,岩漿混雜着海水翻滾,掀起萬丈狂瀾,發出急速的咆哮聲,勝過雷鳴,響徹島嶼。我這才發現,下方早已不是陸地了,這島竟然是中空的,只有一座山峰巍峨聳立在大湖中央,那必然是獨眼巨人的老巢了。可惜兩座山岩合攏擋住視線,不能仔細觀察。正感慨間,兩座竟立刻分散開來,海水岩漿呼的一聲被吸進去,在狹窄的管道裏洶湧回旋,無數漩渦翻滾,紅色的浪花如血水一般,看着當真瘆人。
我回頭看了了喀戎,咽了一口口水,道:“我們要過去,是不是只能從這裏穿過去。”
人馬沉痛地點點頭:“好像是……”
忒提斯呆呆着看着幾息之間,已經分分合合多次的山巒,不敢置信道:“這麽快,又這麽窄,這根本不可能!”
我一時咬牙,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也要過去!”
話是說得果決,可究竟怎麽做,其實我一點兒譜都沒有。
“要不,我用權杖抵住山岩,然後我們抓緊時間沖過去?”
赫菲瞥了瞥山峰上的石頭,澀聲道:“恐怕行不通,媽媽你看,這山,不是普通的岩石。”
“不是普通岩石?!那是什麽,別告訴我是隧石。”蓋亞不會這麽大方吧,一揮手送兩座隧石山給她兒子當大門,這不可能!
豈料赫菲竟然緩緩點點頭:“是有一些,當然不完全是,在岩漿中都不熔,應該是仙銅和隧石的混合。”
呵呵,隧石鑄成的鐮刀連烏拉諾斯的神體都能傷害,一柄權杖,當然不在話下,那該怎麽辦,我已然束手無策了,将希翼的目光投向喀戎等人。
忒提斯沉思片刻道:“不若我們就等在這裏,我就不相信,那三個獨眼巨人一輩子不出來。”
喀戎呵呵一聲:“他們當然不會一輩子不出來,只需要幾個月不出來,就足以把我們耗死了,不是嗎?”
“我們必須得進去。”我再次強調道。
“上面有雷霆閃電,下面是岩漿巨岩,庫克洛佩斯還真是,住的安全。”
“等等!”我腦海靈光一現,“你剛剛說什麽?”
喀戎一怔,試探性重複道:“岩漿巨岩?”
“不對!”我甩甩頭,“前面一句!”
喀戎疑惑道:“那就是雷霆閃電了?這有什麽用?”
我激動地都要哆嗦了:“怎麽沒用,用處大了,庫克洛佩斯為宙斯鑄造雷霆閃電,每次閃電鑄好,都是由神馬送到奧林匹斯山上,這山岩我們都過不去,更別提一匹飛馬了,所以說……”
“所以說,這裏必然有其他隐秘的道路。”
“沒錯!”我得意洋洋地昂起頭,“快找個地方,我馬上聯系宙斯!”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喲,昨天晚上回來才想起要交學年鑒定,所以拖了一天,抱歉啊(ˇ?ˇ)
☆、出隧道記
“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點?!”宙斯的咆哮從鏡子的一側傳來,吵得我腦袋發暈。
“我怎麽就不安分了,再說現在是不作為的時候嗎?!”我用更大的聲音吼回去。
宙斯扶額嘆息:“別再胡鬧了,庫克洛佩斯是蓋亞與烏拉諾斯的兒子,你打不過的!”
我理直氣壯道:“套取消息又不一定要靠武力!”
宙斯眸光閃了閃:“那你有什麽辦法?”
“你得先告訴我進去的道路啊。”我撇撇嘴,“我沒親眼見到他們,怎麽想辦法?”
宙斯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臉漲得通紅:“你什麽都沒想好,連知會都不知會我一聲,就冒冒失失闖來這裏?!你能不能再離譜一點。”
我面上嘻嘻哈哈,心中卻在流淚,我也想仔細規劃,想出萬全之策,可命運不會給我那麽多時間,你倒在血泊裏的樣子,時時萦繞在我腦海。我必須要,馬上殺了那個賤人才行。
宙斯已經不想搭理我了,把目光投向喀戎:“你帶她立刻離開這裏。”
“不行!”我大聲反駁道,“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我是不會走的!”
“你這個!”宙斯呵斥的聲音堪比雷霆。
我正待反唇相譏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
“赫拉女神,是你嗎?”
我回過頭去,那一句“叫我幹什麽”深深卡在喉頭,我看着一起抛媚眼的幾百只眼睛,渾身發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宙斯也是驚愕不已:“阿爾戈斯?你是叫阿爾戈斯是吧,你怎麽在這裏?”
地府一別許久的百眼巨人撓撓頭,嘿嘿走過來。
“尊敬的宙斯神,您複活我之後,我暫時無處可去,就來投奔我們巨人族偉大的同胞了!”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能聽到你們吵架,聲音還那麽大,我就出來看看。”
吵架肇事者面上一燒,緘口不言。
喀戎看到他額頭的神徽,質詢的眼神投向我,我點點頭,阿爾戈斯确實是我的部署。
他問道:“我們有事想拜訪巨人族偉大的領袖,能麻煩你帶我們進去嗎?”
“當然可以!”憨厚的巨人拍胸拍得啪啪作響,一口就答應下來。
我們一行人都喜笑顏開,不開心的大概只有宙斯,他又開始大吼大叫:“赫拉,我命令你,不準進……”
我啪的一聲扣下鏡子,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微笑道:“走吧,不用管他。”
一條隐秘而崎岖的道路在眼前展開。
誰能想到,兩座不斷移動碰撞的隧石山中,竟然有一條橫亘兩端的隧道呢,這是用什麽挖出來的,真奇怪。
随着山巒的劇烈碰撞,黑魆魆的隧道也在不停地搖晃。我咽了一口口水,對阿爾戈斯道:“你确定,我們要走這裏?”
百眼巨人眨了眨他那幾百只明亮的眼睛:“這裏只有這一條路了。”
我不敢置信望着他:“你們平時進進出出就從這裏?”
他點點頭:“所以我們一般都不出門,今天,主要是因為,有一種美好的預感。”
我:“……”
“噗。”忒提斯嗆得直咳嗽,呵呵一笑,“沒事沒事,你們繼續、繼續啊。”
繼續你個大頭鬼!
不論如何不樂意,也只能鑽進去。
阿爾戈斯走在前方,接着是我,然後是赫菲與忒提斯,最後喀戎斷後。
一進這隧道,就像進了一個滾筒一樣,從左邊撞到右邊,再從右邊撞到左邊,循環往複。
隧石和仙銅混合而成的牆壁,撞得我頭暈眼花,不出一會兒,我一摸發頂一片濕潤,出血了……
連我都出血了,更別提赫菲和忒提斯了,皮糙肉厚的百眼巨人倒是默默地往前爬一聲不吭。我一咬牙,張開結界,護住我們所有人,金色的光罩如同一層薄膜,包裹着我們的身軀,減輕隧石山撞擊的沖擊力。
當然也只能是減輕,并不能完全消除,好不容易才爬上高峰,往下就是下坡路。阿爾戈斯的臉色卻更蒼白了一些,這麽陡又這麽窄,滑下去不撞暈就怪了。是以大家都默默趴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不提沖下去的話。
正當我忍着內心的畏懼,準備叫同伴出發時,赫菲突然開口。
“阿爾戈斯叔叔,下方一直都是下坡路了嗎?”
百眼巨人愣了一下,點點頭道:“沒錯,一條道通到底。”
稚嫩的童音在空曠的隧道裏格外清晰,只聽他對忒提斯道:“忒提斯女神,在這裏,您還能召喚洋流嗎?”
“應該,可以吧。”
事情的發展超乎我的想象。在赫菲的指導下,我的飓風鋪上隧道,呼嘯而下,忒提斯雙臂舒展,浩浩蕩蕩的江河奔騰不息,瞬間就淹沒了整個隧道。飓風形成無形的屏障,護在我們四周,在洋流的挾帶下,我們都不必花費什麽氣力,就可以直接到達終點。
遠處的亮光越來越清晰,終于再次擁抱光明時,大家都不由自主舒了一口氣,相視而笑,雖說屁股摔得隐隐作痛。
我們跌落在一片紅豔豔的土地上,旁邊就是岩漿河,身後則是萬丈深淵。粘稠炙熱的岩漿從不遠處更巍峨的山峰上飛流直下,注入岩漿河中,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河床仿佛被一把大刀斬斷,戛然而止,只得順着懸崖往下流去,又是一個瀑布。兩座隧石山就在瀑布前分分合合,不知重複了多少年。
真是壯觀啊。可怎麽都不像,适合居住的地方吧?
我看向正揉着自己屁股的百眼巨人:“你們住哪兒?”
阿爾戈斯悶悶地看了我一眼,擡手指向山峰之巅,岩漿發源地,道:“就是那裏!”
我不敢置信看着那仿佛要刺破蒼穹的山峰,連抱怨都不想抱怨了,住那麽高,是不是有病啊!
接着阿爾戈斯的話更是讓我無言以對。
“斯忒羅佩斯說,這個住址是他們媽媽為他們選的,為的是讓他們的父神能夠随時看到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
庫克洛佩斯一出生就受到父親的忌憚,由于他們的強壯,天神烏拉諾斯幾乎是馬上就把他們全部關進塔耳塔洛斯,父子關系可謂不共戴天。蓋亞讓她那被閹掉的丈夫時時看着他的超越者,傷口上撒鹽,火上澆油也不過如此了,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巨人的城堡
我一面感慨着,一面随着阿爾戈斯穿過高大華美的銅門,進入這座中空的火山。沒錯,火山是空心的!
這座巍峨的山峰被掏空,只留下它偉岸的外殼,而內部早已被庫克洛佩斯的巧手,改造成一所舒适的城堡。
這裏面的家具出乎意料的富麗堂皇,與我想象的巢穴截然相反。整個城堡全部是用青銅築成的,刻着古色古香神秘瑰麗的浮雕,閃爍着幽冷的光芒。由于是身材壯碩獨眼巨人們所使用,因而件件造得宏偉,足足是我們身高的兩倍還要多一點。地上鋪的不是地毯,而是厚厚的動物皮毛,鬃毛蓬松的獅子皮,條紋斑斓的老虎皮,黝黑的熊皮和純白的狐皮,這些柔軟的獸皮層層疊疊鋪在地面,走上去如同漫步在雲端一樣。而一側,高大的壁櫥爐火熊熊燃燒,一旁的餐桌上盛滿美味佳肴。
“看起來,獨眼巨人,還挺會享受呀。”我有些目瞪口呆。
喀戎也是驚嘆不已:“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們擁有這世間上最高超的工藝。”
阿爾戈斯繼續引領我們上樓,懸浮的階梯盤旋着升到山峰的頂端,又高又長,堪比喀戎家雲間掩映的小路。我拉着赫菲,喀戎和忒提斯走在我們身後,慢慢爬上去。
每上一層,就多了一分驚嘆。
第一層,就是我們剛剛所見的餐廳。
第二層,是卧室,巨大的雕花木床,嵌滿寶石,柔軟潔白的被子,寬闊的浴室和黃金浴缸。
第三層,是雕塑房間。鞋底形、墨魚骨形、菱角形、球形、條形等等奇形怪狀的刀具淩亂的擺在桌上,桌子的小架子上還放置着鑿子和小錘,大概有十幾把之多,個個形狀不一,不知到底是如何使用。高達天花板的水晶展櫃裏,展示着成百上千的塑像。有形态各異妩媚多姿的女神,還有身材壯碩,或站或坐的男神,還有精靈與動物,栩栩如生。我們皆是贊嘆不已。
第四層,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巨大的風箱,熔爐的熱浪撲面而來,阿爾戈斯也被噴的滿頭大汗,他慌忙道:“這裏是他們的煉造場,火焰都是地心的神火,太熱了,我們受不住的,快走吧!”
我抹了一把汗,拎着赫菲就急急往上走去。
接着,穿過第五層的漆器、陶器,第六層的各式武器。我們終于來到最高處,離天穹最接近的地方,也是雷霆閃電的制作地。
三個獨眼巨人正忙碌着,他們高舉着大錘,在爐旁敲敲打打。這些巨人的身材和我想象的一樣高大,不輸于他們的兄弟——那位看守着地獄大門的百臂巨人,赤裸的上身肌肉發達,魁梧強壯到可怕的地步,僅有的一只眼睛,長在額頭中央,正聚焦在爐火中的物件上,絲毫沒有察覺到陌生人的到來。
我們面面相觑,終究還是我率先上前,傳達我們的來意道:“尊敬的庫克洛佩斯,打擾了,我們有重要事情,希望和各位談一談。”
臉都笑僵了,回答我的依然是一陣有規律敲打聲,沒一個人搭理我。
眼看着等待遙遙無期,我一個箭步就要走上前去,去吸引那三個似乎耳聾巨人的注意力。阿爾戈斯一把拉住我,連連搖頭道:“別去,這個時候打擾他們,會被揍得很慘的!”
“那總不能一直等吧”我皺眉道,“你知道還要多久嗎?”
百眼巨人愣了一下,撓撓頭,磕磕巴巴道:“我也不知道……也許,要一個月?”
一個月,呵呵,我一把把他舉起的手指打下去,大步流星走到三座肉山中間,大吼道:“我想和你們談一談!”
這下,灰色的巨眼中終于映出我的身影,他們嫌棄地望着我,舉起蒲扇似得大掌,像驅趕蚊蠅似得趕着我,粗聲粗氣道:“哪來的搗蛋鬼,快走,快走!”
我陡然一驚,幾個縱身,跳躍出去,才沒有被巨掌打中。
我落地倒退了好幾步,喀戎擡手扶住我,我又驚又怒的眼神如同利箭射出,可那邊那三個渾然不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我們或軟或硬的話語充耳不聞。
“這可怎麽辦?”忒提斯秀美的眉毛微蹙,擔憂道:“他們根本不理我們,不論說什麽都沒用。”
喀戎嘆道:“他們的手藝如此高超,原來是過度專注的緣故。”
我摸摸下巴,冷笑道:“想要他們理我們還不簡單,把他們正在做的東西毀了,不就好了”
喀戎瞪大眼睛:“你,你不怕被打嗎?”
我翻了個白眼:“我只知道,現在去逼問,充其量被他們三個打,如若再拖下去,就要被蓋亞、泰豐再加這三個一起打了!”
語罷,不等他們阻止,我一揮手,黃金權杖從虛空中抽出,頂端的寶石光華閃爍,就是一道光箭射出,将鐵爐打翻,砰的一聲巨響,地板都在顫動,赤紅灼熱的流火淌在地板上,瞬間熔出一個大洞。
我攤攤手,對着三個怒目而視的巨人道:“好了,現在有時間來談一下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回應我的三聲暴喝,一個舉起大錘,一個扛起斧頭,還有一個直接擡起火爐沖我砸來。
喀戎:“……都告訴你別動手了。”
他将手中的隧石往空中一抛,小小的石頭像章魚似得噴出黑霧,如同海中的漩渦似得不停旋轉,将火爐硬生生吸了進去,連個渣都不剩。
“這是……克洛諾斯的東西?!”獨眼巨人們終于有些反應了,“嘿,那個小東西,你從哪兒拿來的!”
我明顯看到喀戎的目光閃了一下,他言笑晏晏道:“尊敬的庫克洛佩斯,我是克洛諾斯陛下的屬下,奉命來拜見各位,這件寶物是克洛諾斯陛下給予我的信物,從他強大的武器上來,是地母蓋亞,你們母親的恩賜。陛下将這件寶物賜給我,作為證實我身份的憑證,剛剛情急之下,多有冒犯,還請您原諒。”
我眨眨眼,掐了忒提斯和赫菲一下,她們如夢初醒,連忙和我一道點頭稱是。
阿爾戈斯一臉迷茫地望着我們,張口就說:“赫……”
我一腳碾上去,他痛得大叫,我若無其事笑道:“我是赫柏,很榮幸見到諸位。”
☆、結局注定的賭局
“啊,原來你們是弟弟的使者,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讓我們去樓下邊用餐邊詳談吧!”
然後我們就被熱情的巨人帶下樓去,美美地沐浴更衣,穿上柔軟舒适的便鞋,喝着美酒吃着美味佳肴,在一言一談間套出蓋亞的下落,完成任務。
反正,我是這麽幻想的。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如果說剛剛他們只是想着将我們打殘的話,那麽現在他們就是把我們往死打……
我大吼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們是你弟弟的使者!”
獨眼巨人中最高大的一個咆哮道:“弟弟的使者?打得就是克洛諾斯那個混賬的人!那個雜碎,竟然還敢來聯系我們,他忘了當初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嗎?!厚顏無恥的王八蛋,你們這群小東西,趕快告訴我他在哪裏,我現在就要去弄死他!”
喀戎整個人都懵住了,我倆直愣愣地對視,從彼此的眼中讀出同樣的訊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們都知道老東西的人緣差,可沒想到竟然這麽差!兒女都想捅死他也就算了,兄長也要要他的命。
各式各樣的重物如暴雨一般像我們襲來,庫克洛佩斯只有一只眼睛,這意味着他們存在視覺的盲點,可也給予了他們高度的瞄準度。喀戎已經一把将赫菲背在背上,舉起高大的銅劍。這仙銅所鑄就的利器,摧枯拉朽一般,将撲面而來的石塊、桌子、大鼎等,一劈為二。忒提斯就要弱上許多,她沒有喀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