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回
我眼睜睜地看着一群明媚的少女圍在喀戎四周叽叽喳喳,接着又看到風韻猶存的婦人湧上來,最後還有幾個白發蒼蒼的年邁老人杵着拐杖,顫顫巍巍地從屋子裏出來往這邊趕。
他的品味,好奇特……
我用高山仰止的目光,來回掃蕩人馬的身板。如此肆無忌憚的眼神終于引起他的注意。
他從美人兒的熱情中抽身出來,嫌棄道:“你那是什麽眼神?”
我抿抿嘴,瞟了一眼那些正盯着我們的女子,鄙夷道:“看清某人龌龊真面目的眼神,那麽老的,你居然也……簡直喪盡天良!”
啪的一巴掌,喀戎拍在我頭頂上:“有時候,真想把你的頭剖開,看裏面到底有沒有腦子。”
他奪過土筐放在地上,扯着我往姑娘們走去。
“你們的陶燒的如何了?”
一個年輕的女子率先出列答話:“感謝您教給我們制作陶器的手藝,讓我們這些不幸人得以謀生,來訂購陶器的人越來越多,我們的生活也得到很大改善,只是最近陶土的數量漸少,能有力氣掄起石錘的又只有卡羅爾,所以有些……”
喀戎笑得燦爛:“缺人手是吧,正好,我今天就帶來一個。”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着我,喀戎一把把我推出去,笑道:“這位是我特地尋來的碾土工,相信她一定能讓你們滿意的,對吧?”
最後一個問句他是看着我說的,我們對視了十幾秒,我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大概連一撮灰都不剩了,反正無論如何,這種肮髒低下的工作,我是不會幹的!
正當我打定主意時,喀戎朝我微微做了一個口型:“你的臉。”
“呵呵……”換一件事行不行?我瞥了一眼比我身體還高的石錘,毫無意外地哽了一下。
“不行。”喀戎笑得慈祥和藹。
去死吧,神族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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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硬梆梆道:“沒錯,我會……會在這裏幫你們碾土……”
她們爆發出一陣歡呼,幾個姑娘還熱情地走上前來,一個勁地問我,你從哪兒來,你叫什麽名字,攪得我煩不勝煩,正要爆發時,突然有響起更大的歡呼:“卡羅爾回來了!”
圍着我的女孩們如鳥獸散,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露出一輛平板車。這車又破又舊,由于負重太多,每前進一步,就嘎吱嘎吱□□,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車上堆積着,高高冒尖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土疙瘩……每一個似乎都比我找的大。
臉上莫名有些發燙,我默默地挪動步子,把那一筐少的可憐的泥土,踹到身後藏起來。
“嘁!”喀戎戲谑地看着我,嗤笑一聲,無聲道:“叫你偷懶。”
我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些本來就不是我該做的事!
轟隆一聲,推車被一下子放下,從小山似得土堆後,走出一個高大健壯的女人。她大約三四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肌理勻稱,淡褐色的肌膚在日光下閃閃發亮,矯健的肌肉是力與美的結合。她漸漸走進,我也看清了她的面容。她和我一樣,金發碧眼,本該細細梳理的頭發,被随意束起,烏黑而濃密的眉毛,寬大的下巴,棱角分明,顯現出她性格剛毅雷厲風行的一面。
她大步向我們走來,側過臉時,我看到一道長長疤痕貫穿她的一側面頰,給這張本來就不算美麗的臉,更增添了不足,卻顯得更加堅韌倔強。
喀戎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卡羅爾,辛苦你了,我特地找了一個人為你分擔。”
語罷,他一把把我推出去。
不帶感情的目光上下掃視了我幾輪,冷冰冰開口道:“名字?”
我皺皺眉:“赫……赫柏,我叫赫柏。”
一位主神來當碾土工,我都沒有臉說自己叫赫拉……
卡羅爾帶着厚厚老繭的手像鐵鉗一樣探出來,抓住我的手腕,捏了捏我的肌肉,啪的一聲拍得我一個趔趄。這是在幹什麽?!挑牲口嗎?
我當即就要爆發,就看見喀戎警告的眼神和口型,剜了他好幾眼後,我還是忍住,黑着臉僵硬杵在原地,一言不發。
誰知這個傲慢的女人,在長時間冒犯我後,來了一句:“她不行,太弱,像弱雞。”
“你竟敢這麽跟我說話……”
後面的指責消失在喀戎的手掌裏,他将我扯到身後,低聲斥道:“不準胡說。”
喀戎道:“既然碾土工她做不了,就讓她跟着你上山揀土疙瘩吧,我只是想鍛煉她的體能,至于做些什麽,倒并不十分關注。”
做不了?嘁,這世上有我做不了的事嗎?!連一個凡人女子都能幹的活計,他們竟然說我做不了,不就是用石錘子打土嗎?
我拽下喀戎的手,大步流星走過去,掄起石錘,重重砸下,當即就把四五個土疙瘩打得四分五裂,我昂起頭,得意笑道:“誰說我不行,我比你們誰都行!”
圍觀女子群中響起歡呼,大家崇敬仰慕的目光看得我在這糟糕透頂的日子裏終于有了片刻舒心。
喀戎攤攤手,和卡羅爾對視幾秒,笑道:“我沒有意見,卡羅爾呢?”
傲慢女沉吟片刻,勉強道:“試試吧。”
無論是神還是人,在沖動時,總會做一些,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感覺就是,一句話挑釁尊嚴,然後一股熱氣湧上頭,然後腦海一片茫然,只剩下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把她壓下去,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顏面。
然後,就只剩顏面了……
掄着比我還高的大錘子,在午後炙熱的陽光下,碾碎一個一個硬梆梆的土疙瘩,推車上還有一座小山在等着我。
這還只是第一步,我将大塊大塊的泥土砸碎後,還要負責把碎土疙瘩用石臼子碾成粉。在這個過程我備受折磨,因為那個可惡的卡羅爾會在一旁指指點點。
碾地手都麻了,她來一句:“不夠細。”
繼續碾,得到的還是:“不夠細。”
呵呵,擡手就要把石臼子掼在地上,被她一只手緊緊攥住,力氣之大,捏得我手掌發紅,動彈不得。
“累了?休息一會繼續碾。”
“……”
對着一個冷冰冰的石頭,罵又罵不出口,打又打不過。力大無窮的卡羅爾,一只手就可以将我制伏,這份力氣,在女神中都是罕見的,旁邊還有一個喀戎虎視眈眈……
我翻着白眼,将土質碾到足夠的程度。然後那群女子就過來,将這細土和上水用腳踩,像揉面團一樣,揉得十分均勻。她們一邊踩揉細土時,一邊開始唱起古老的民歌,歌聲不十分嘹亮,但卻是溫婉動情。
接着又是我的工作。姑娘先把土坯捏圓,再掏出一個洞來,然後将空空的動物胃囊置入其間,做好這一切後,朝胃囊灌些許的水,紮緊進水口後,就把胃囊連帶土坯都遞給我,讓我抓着它們朝一個方向快速甩動。
這種活兒用的氣力不比剛剛的打土坯小,沒做三五個,手臂就開始發酸。
當然她們不可能讓我一天只做三五個。年輕的女孩兒綻放如同太陽花一般的笑靥,遞給我四五個;年邁的阿婆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皺成菊花,遞給我四五個;突然一個熟悉的土筐出現在我面前,裏面整整齊齊碼了十來個土坯,一擡頭,喀戎贊許地看着我:“好好幹!”
好好幹?幹你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那一群妹紙不是喀戎的後宮,而是喀戎弟弟給赫拉姐姐找的同事。沒錯,女王陛下又有新工作了,去陶廠幫忙制陶,這可是個重要地點,劇透一下,赫菲小盆友也會再次找到自己真正愛好目标喲。天後碾土工的化名是赫柏,赫柏是青春女神的名字,在這裏怎麽她麻麻自己用呢?咳咳,這也是一條暗線。
最後上一張圖,古希臘陶廠,當然文中的陶廠沒有圖片裏的那麽高大上,因為只是個小作坊咩。
☆、關于容貌重要性的辯論
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就這麽幹了七天,不是應該氣勢驚人地顯露真身,然後種下詛咒,再摔門而出嗎?
其實剛開始那兩天我內心确實是這麽打算的,然而,最近卻不得不中止這個危險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三天前在泉水中沐浴時,我發現身上的紋路變淺了!
由于極度的惱火和傷感,我每次沐浴都是匆匆而過,在黝黑池壁反襯下,益發光亮的金色條紋,總會刺痛我的心髒,然後讓本就糟糕透了的情緒更跌落一個臺階。可這紋路的變化太明顯了,明顯到我不得不注意它。
當時,濕漉漉的金發自然垂到我腰間,我卷起一縷頭發纏繞到手臂上,仔細對照二者的顏色明暗,真的不是錯覺!過去的條紋如同猙獰的觸手,密密麻麻,金光閃爍。可是如今,不僅密集程度有所下降,能夠在空隙中看出原本肌膚的光潔,而且光亮也黯淡了不少,過去這些該死的東西可是能夠與我的金發交相輝映的。
難道喀戎已經在幫我治療了?
不期然想起那一碗碗苦藥和做不完的活計,上次他好像對卡羅爾說過:“我只是想鍛煉她的體能……”
激動之下,我本想立刻更衣就去問他,可剛爬出水中我又開始猶疑,萬一是錯覺呢?丢臉事小,反正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顏面存留(-__-)b,若是不小心吐露更多信息,那才是鬧出了大亂子。雖然說喀戎知道的已經不少了……
于是我就這麽忍了總共七天,忍了那個挑剔、暴力、無休止折磨人的卡羅爾長達七天之久。
我雖然隐隐有些感覺,他們這麽做是為了恢複我的容貌,這樣的覺悟使得我的耐性大大提高。然而,再多的耐性,也經不起如此折騰,更何況折騰我的還是一個卑微的凡間女子。
制陶的工序比我想象中地要難得多,光耗費力氣,居然還不夠。在我将陶坯狂甩無數下之後,那群姑娘們又過來将陶坯的外表變形,來增加她們所謂的美感,接着将中間胃囊裏的水放掉,然後又是我的工作。
她們要求我出去砍樹,然後将巨大的樹幹切成一片一片的木板,将所有的陶器小心翼翼擺好晾幹。那個瘋女人還制定只要松木。扛着斧頭漫山遍野找木頭,接着再扛着木頭和斧頭回來,已經是正午了。不少淳樸的姑娘像蝴蝶穿花似得邁着輕盈的步子走上來,要把手裏的黑面包遞給我。
正打算道謝接過,那個傲慢女就輕飄飄來了一句:“她有怪病不能吃飯喝水,只能喝藥。”
得了怪病不能吃飯喝水?┳_┳呵呵,我怎麽不知道啊?!
刷的一聲,所有的手都收了回去,所有人都用一種憐憫歉意的目光看着我。其中最年幼的姑娘還扯了扯我的衣襟,軟軟糯糯道:“赫柏姐姐,真對不起,我不該送面包給你的,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我在餘音袅袅中窺見了自己饑腸辘辘的未來。
自然,這也不能讓我徹底爆發,喀戎以前也是這麽對我的,并且神明并不會依賴食物而活,總體而言還是能夠忍下去。
徹底激起我怒火的,是她在燒陶過程中的無理取鬧。
燒陶是等陶坯都幹到一定程度,将陶身畫上色彩,然後一層一層疊到窯裏燒制的過程。
窯呈圓形,一共有三個燒火口,窯頂是一個大排煙囪,陶坯重重疊疊擺進去後,三個口同一時間點火,溫暖的火焰倏地一聲蹿起,紅彤彤的宛若朝霞。
婦女叽叽喳喳,興奮非常,開始圍着火光閃閃、熱烈非常的陶窯吃喝歌舞,通宵達旦。
而我在此刻卻被告知,不可以參加宴飲,必須要去守着陶窯,不停往其中添加木柴。
“憑什麽!”我怒火沖天。
“因為你不能進食,而且你需要磨練耐性。”卡羅爾還是一樣的輕描淡寫。
“少拿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糊弄我,我早已知曉,你從第一天見面就看我不順眼,所以才想方設法為難我,不是嗎?!”
“為難你?”卡羅爾板子一樣的僵臉頭一次有了一些變化,“如果你是指那些工作要求的話,我認為那是十歲小姑娘都能夠理解的常識。而連常識都不具備的你,這七天來直接毀壞陶器二十三個,幹活偷工減料導致陶器品質下降數量高達半數。能力欠缺态度還差,如果你還想繼續呆下去,那麽就必須多幹活彌補大家的損失。”
那一連串數字激得我腦袋一蒙,有那麽多嗎?我以前根本沒幹過這些,怎麽能要求我七天內就做的如同熟手?!況且,誰要留在這裏啊!那施舍的語氣嚴重亵渎了我的尊嚴。
“我和你這種卑微醜陋的婦人本就不同,不要用你這種奴隸的要求要求我。我和你們不一樣!”
周遭一片嘩然,卡羅爾目露寒光,冷笑一聲:“确實,你這種自私自利,驕傲自大,依附別人的臭蟲當然和我們不一樣。你也就靠一張臉生活,失去美貌,你不就一文不值了?”
靠臉生活,一文不值?我怒極反笑:“那也比你這種容貌盡毀,從頭到尾都沒有臉可靠的強!嫁不出的醜八怪!”
卡羅爾嗤笑出聲,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和她的冷臉一樣冰冷。
“有臉可靠就讓你那麽自豪嗎?容貌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除了吸引輕浮淺薄的狂蜂浪蝶,我不明白它究竟有何用處。有內涵的人用心看人不在乎外表,因而我能夠在年少時就看穿追求者的本質,并且不必為色衰愛弛擔憂。我的朋友也皆是出于靈魂的共鳴而不是由于浮誇的外貌。省去修飾皮囊的時間,多多學習有益的知識,才是一個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是像你一樣,靠着臉淪為一只無能的臭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悠閑的雲小天使的地雷,作者君灰常灰常感動喲,本來說明天雙更的,可素實在複習不下去了,所以今天就提前來一發羅,希望你喜歡,麽麽噠
美貌,沒有一個姑娘不在乎,越是漂亮的女孩子就會越珍惜自己的容顏,但是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美貌如同蛋糕,時間越長越發黴,而才華和人品就像是酒時間越長越香醇。适當修飾容顏當然是可以理解,但是只有具備一定的內涵才是安身立命以及獲得一份美好愛情的根本。
所以重視內在要多于外在,赫拉雖然之前隐隐有些明白,但是失去容貌的痛苦讓她迷失了自我,現在就讓嚴肅認真的卡羅爾小姐來點醒她吧!并且卡羅爾可不是只會制陶哦,她的背後有很多故事。
☆、卡羅爾背後的故事
在憤怒至極的時候,言辭已經不能平息火氣時,一般我們會選擇直接動手,宣洩心中的暴躁。但當和你動手的人實力完全超過你時,那這就不是打架,而是一面倒的碾壓……
所以當我發現自己鼻青臉腫躺在熟悉的房間裏,喀戎正在一旁給我上藥時,我其實一點兒也不驚訝,真的一點一點都不驚訝(-__-)b。
“不要在咬了,臉被打腫了還可以消腫,你如果把牙都咬碎了,那我可真就無能為力了。”
“你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竭力睜開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瞪過去:“她打我,她把我打成這個樣子!”
“卡羅爾不是無緣無故打人的人,你幹了什麽,照實說。”
“我幹了什麽?”我當真覺得有些委屈,“我平日勤勤懇懇幹活,還連一丁點食物都沒有消耗,她居然在大家都休息時讓我加班,還說我只會靠臉吃飯,一文不值!”
人馬悶笑幾聲:“勤勤懇懇幹活?既然如此,那直接毀壞二十三個的陶器和半數品質下降的陶器又是怎麽來得呢,該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我隐隐感覺臉上有些發燙:“好吧!那是我的錯,可是我确實是在認真做,缺乏經驗我也無可奈何啊!她讓我幹活我也從未拒絕,可為什麽要出口傷人呢!”
喀戎道:“這确實是卡羅爾說得不實,你怎麽會只靠臉吃飯呢,對吧?”
我大喜過望,沒錯,連喀戎都覺得我有理,那個醜八怪簡直是信口雌黃!
正當我點頭如小雞啄米時,人馬又飛來一句:“你靠得明明是一顆兇殘的黑心嘛。”
“你!!!”
“得了,別再告狀了。”喀戎含笑道,“前因後果我已盡知,剛剛不過是試試你,結果還敢惡人先告狀。你,損害勞動成果在先,不聽指示在後,還出言侮辱,動手打人,明天就和我去道歉。”
“才不要!惡人先告狀的是她,你有沒有搞錯,現在明明是我比較弱哎!”
“弱又怎麽樣,你弱你就有理嗎?犯了錯就可以不承擔代價嗎?”
“我!”突然覺得說不出話來,終于放棄了,我別扭道:“做壞的陶器我會一個一個補好,但是道歉?沒門!她本來就是一個低微的醜八怪,我說得是事實!”
人馬似乎徹底無語了,無奈地凝視我,我毫不膽怯反瞪回去。
“你從何處得知她的低微與醜陋?是從她樸素的衣物,還有她臉上那道疤?”
“難道這還不夠嗎?”我理直氣壯。
“當然不夠,高貴與低微不在血統,在乎靈魂,美麗與醜陋不在外表,在乎內心。淺薄的你,只看到星星的些許瑕疵,卻忽略了她的耀眼光芒。”
我正想反駁,喀戎卻适時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如若你了解這個堅韌女子背後的故事,你就不會這麽說了。她與一般姑娘不同,她源自一個戰鬥民族,在你塗脂抹粉時,她卻拿着弓箭刀槍保護她的家族,奔跑如風,弓馬娴熟,殺敵無數,是著名的女英雄。”
我皺眉,心下懷疑:“那她怎麽會淪落到開陶廠的地步?”
喀戎嘆了一口氣:“因為她愛上一個男人,為他抛棄族人,背井離鄉,卻最終被抛棄。不止她,陶廠中所有姑娘,都是遭遇情感創傷的可憐人。不幸的命運并沒有讓卡羅爾選擇消沉,而是重新奮發,奔向嶄新的生活,她開起那個陶廠,給予同樣柔弱不幸的女子安身立命之所。她有的是一顆美麗善良的心靈,這樣的人,你還認為她卑微醜陋嗎?”
我一時語塞,沉思片刻道:“既然她身世可憫,你為什麽不治好她的傷疤,幫她嫁一個好男人呢?”
“損壞的容貌不是嫁一個好男人的障礙,反而是一道必不可少的試金石。”
“胡說八道!”我撇撇嘴,“試金石,你試了應該沒有千年也有好幾百年了吧,你若是變成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不就早就……”
“我希望我的愛人愛我真實的模樣,而不是僞裝的假象,因為紙包不住火,互相欺騙的婚姻是沒有好結果的。”
互相欺騙……沒有好結果?阿爾戈斯樹林裏,那個騎着雄鷹一往情深,癡心不改的宙斯,還有那個端莊大度、性情溫良的赫拉。我突然噴笑出聲,果然啊,原來真是如此。
我從未看清過他,因為他一直戴着面具,我只看見外表,卻沒真正了解過他的本質,他的內心。而他也從未看清過我,因為我一直都在忍耐。他以為娶得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妻子,千百年才發現是一個嫉妒心重心狠手辣的悍婦,我以為嫁得是一個專情不二的丈夫,千百年後才發現是一個貪花好色野心勃勃的負心漢。更可怕的是,我們還定下了永恒的婚約,所以這折磨遙遙無期,永無止境。
如果當初,我們坦誠相待,是不是就不會得到這樣的結局呢?
可惜,時光不能回頭,這個答案,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你在想些什麽?”
人馬突然出聲吓得我一個激靈,對了,差點忘了正事,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作為婦女的保護神,我願意以其他方式補償她,但是道歉是絕對不可能,神的尊嚴不容玷污。我也不會再回去,你的治療方式不是只需要增強體能和按時服藥嗎?我在這裏一樣可以做到。”
“你居然猜到了?”喀戎有些詫異。
“事實上,我是親眼看到的。”
果斷撩起袖子,給他觀察:“你看,顏色明顯變淡了。”
人馬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從擺放整齊有序的櫃子抽出一個調色板,我定睛一看,上面畫着深淺不一的金色板塊,頂端還标識着日期。他對着我手臂的顏色,又畫一下一道作為記錄。
“這是我身上的顏色……你每天都在記錄嗎?”我原本心情複雜,突然想到些事情,又讓我感到羞惱不已:“你這是什麽時候幹的,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道!”
喀戎停筆,掃了我一眼:“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我就是在你睡得如同死豬一樣時畫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卡羅爾的原型是亞馬遜女戰士,傳說那裏的姑娘都會把□□切掉一個,為了方便張弓射箭。。。。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戰鬥民族啊,俄羅斯什麽的,都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