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金色的記號排列地整整齊齊,因而其間的色彩變化明暗便一目了然。金色每天都有微弱的減弱黯淡,直到四天前。顏色竟然一成不變。
“怎麽會這樣,你是不是畫錯了?”我大惑不解,怎麽會,前面幾天都在好轉,最近怎麽會?
喀戎也面色凝重:“當然不可能畫錯。你毀容的緣由其實很簡單。不屬于自己的靈液神力在體內沖撞,軀體經脈無法承受,所以浮出皮膚表面。所以我讓你勞作強健身體,禁你飲食消耗能量,同時服藥,擴展經脈,将神力融入你自己的肌理之中。剛開始證明如此治療方法是正确的,可是最近卻……”
我恍然大悟,接口道:“所以你才讓卡羅爾近日加強我的活動量?”
喀戎呵呵一笑:“總算明白過來了,還以為要順便替你治理一下腦子。現在知道你是錯怪人家了吧?”
我無心惱怒,滿滿都是疑惑:“是錯怪她了,都是我的錯好吧?可是就是這樣勞動,喝藥,仍然不再起作用,怎麽會這樣呢?為什麽剛開始有用現在就沒用呢?!”
喀戎聳聳肩,嘆道:“我也不明白啊,不着急,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
說着他擡腳就要往外走,我又急又惱,慢慢來?!現在哪裏有空慢慢來,就算容貌可以慢慢來,可那件事可是無論如何也再拖不得了。不行,今天我就要說動他去殺了泰豐,将危險扼死在胎腹之中!
我急急忙忙追出去,就發現他正立在屋前不知何時開墾的田野之中。這裏面種滿了綠油油的菜葉子,他正哼着小曲澆水。
我沖上前去,一把奪過水壺:“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幹着無聊的事,我有大事要同你商量。”
“你能有什麽大事?”
說着他長臂一伸就要奪水壺,我敏捷側身一躲,這一抓便落了一個空。
喀戎眼底微微有訝異之色:“這才多少天,身手就如此敏捷?”
我得意一笑:“所以你最好還不是不要硬碰硬,乖乖聽我說完!”
“是硬碰硬還是以卵擊石要試過才知道!”
喀戎趁我不妨,劈手擊下水壺。我一驚,側肩格擋住他,俯身抱住水壺急退兩三步。
Advertisement
喀戎追将上來,幾番拉扯,最終演變為我們一邊握住水壺的一個把手,開始拉鋸戰。
喀戎臉上又挂起了那種志在必得的微笑:“你打不過我的,我的力氣不知是你的多少倍。”
我咬牙道:“确實,你的力氣是我的多少倍,可我未必打不過你。”
話音未落,我猛地松手,喀戎猝不及防,帶着水壺倒退好幾步,這還是和赫利俄斯學的。我抓住機會,沖上去一個後空翻踢,正中水壺。水壺刷的一聲飛到空中,水淋了喀戎一聲,我忍住笑,縱身一躍,耶!成功得手(*^__^*) 。
“嘻嘻,勝者為王敗者寇,現在可以聽我好好說了吧?”
喀戎的面色古怪:“在我聽完後,你能把你踩壞的莴苣重新種好嗎?”
(⊙o⊙)低頭一看,綠油油的葉子七零八落,我的腳上還殘留着植物屍體的綠色汁液。真惡心……頂着喀戎譴責的目光使勁擦腳,我沒好氣道:“可以!可以!給你種一大片莴苣好吧?”
“現在回歸主題!鑒于你緩解了我的毀容情況,我也見識到了你的實力,作為報答,有一件大功勞送給你!”
喀戎猶疑地看着我:“大功勞?什麽大功勞,再說,你會那麽好心?”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義正言辭道:“當然,你好歹救了我,我是那種不思報答的人嗎?”
喀戎毫不猶豫地點了好幾下頭……
強行把額頭爆出的青筋摁回去,我笑得真誠:“那麽,現在我就好好報答你一下。大地上有一個怪物,它長大後,将會給人間帶來巨大災難。可它目前還處于孕育期,你現在去殺死它,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成為世所傳頌的英雄,受到萬世景仰。這份大禮,夠分量吧?”
喀戎嗯了一聲來了一句非常夠,就沒下文了。眼神平靜如波打量着我,仿佛要看進我心裏。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故意大聲喝道:“看什麽看?!夠分量,就趕快去收拾東西出發啊!”
“出發?”喀戎撲哧一聲笑出來,“尊貴的天後陛下,首先你沒有告訴我怪物居住的地點,其次對于怪物的特質我也一無所知。力量對比,它的優勢,劣勢,我可什麽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麽去?”
什麽都不知道?我一時也張口結舌起來,因為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啊!天知道蓋亞的窩在地底哪個地方,塔耳塔洛斯和蓋亞的後裔會有弱點嗎?它應該是無敵的吧……當然不能這麽跟喀戎說。
我清了清嗓子道:“命運會指引你的腳步。”
反正尼克斯說兩種心願寄托在一人身上,喀戎能幫我治臉,就一定能殺死泰豐。
喀戎挑挑眉:“命運?不好意思,我還有幾個疑惑,需要解答。殺死怪物,需要的是武力,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見識了我的實力,為什麽那時候不說?噢,你說我幫你恢複容貌,你才見識到我的實力,恢複容貌的醫術難道還有助于殺死怪物嗎?”
我眉毛一皺,急急答道:“那時你只是救了我,現在你要治好我,我才要報答你啊!”
“呵呵,現在可還沒治好,再說你這種視美貌如生命的,竟然會勸我先去殺怪物,再來給你治病,只能說明一件事。”
我暗道不好,這小子怎麽這麽聰明,我連連否定道:“我是為了你好啊,讓你抓緊時間建功立業啊!”
“恐怕不是吧,應該是離怪物出世時間緊急,一旦等它出生,無人可擋,所以才要抓住機會對付它,對不對?難道連宙斯都不是他的對手嗎?”
我一驚,斥道:“宙斯當然是最強的!若不是因為他的神力……”
我急忙捂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喀戎譏诮一笑:“因為他的神力丢失一半,而且還有聰慧女神在他腦中作怪,所以連他都打不過那怪物,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我懊惱得簡直要咬斷舌頭。
“別着急否定,赫拉,別忘了,我可是親耳聽到你母親和丈夫的對話。不過令我奇怪的是,除了宙斯還有波塞冬和哈迪斯,你為何不去找你的另外兩個兄弟,偏偏要來找我?還有宙斯的一半神力是怎麽丢的?神力丢失、墨提斯的折騰和怪物出世這幾者之間時間太近,而且太巧了,它們之間有怎樣得關系?”
他同樣真誠地回望我:“你能給我解答一下嗎”
我:“……”
作者有話要說: 要穿幫了,哈哈哈哈,突然覺得好有愛啊。金色紋路為什麽不變淺了呢?還有莴苣,莴苣哦!這可是一個重要線索,大家可以去查一查(*^__^*) 現在試也考完啦,恢複到兩日一更的狀态,作者君要勤快碼字,趕快寫到大決戰,想想就熱血沸騰呀︿( ̄︶ ̄)︿
☆、喜聞樂見的穿幫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不是謊言被當場揭穿,而是謊言被戳得千瘡百孔,你卻還要去努力圓回來。
我明明是站在莴苣地裏,卻感覺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人馬審視的眼神就是那熊熊火焰。
猶疑了半晌,我期期艾艾答道:“是泰坦舊部的叛亂,他們聯合起來趁從我身上盜走宙斯的一半神力,這群烏合之衆連帶他們找來的那個怪物當然都不足為懼,我是擔心哈迪斯和波塞冬這兩個野心勃勃的家夥趁火打劫,所以才催促你幫忙的。神之間的戰争一旦爆發,勢必會給人間帶來災難,所以我說讓你不費吹灰之力成為大英雄,也不算是騙你啊!”
“呵呵,聽上去仿佛是那麽回事,真的嗎?”
我連連點頭,相信吧,相信吧,幹嘛這麽多疑呢?
喀戎沉吟半晌,神來一筆:“那麽你是怎麽被暗算的,你喝得靈液從哪兒來的?”
“我!”我一個頭兩個大,“我喝得……和你去殺怪物有什麽關系,半點聯系都沒有好嗎?!”
喀戎笑容滿面:“嘿,巧了,我就是感興趣,你告訴我又不會有什麽損失,我們可是好朋友啊,不是嗎?”
好朋友?我好想撕爛他的臉倒是真的……
“我,我是因為,因為,赫菲不小心跑下聖山,我擔心他出事所以追下來,然後被赫利俄斯兄妹等一群泰坦後裔暗算,我帶着他殺出重圍。靈液是因為在打鬥過程中我咬了人,不小心咽下去的。”
“不小心跑下聖山?不小心咽下去?”喀戎似笑非笑看着我。
他擺明就是不信,我惱了:“你愛信不信,錯過了機會可別怪我沒照顧你!”
“我或許會信,再獲得另一個當事人的證詞後。”
另一個當事人?我順着喀戎的視線望過去,赫菲正杵着拐杖搖搖擺擺上山來。
糟糕,要壞事,我當即就要開口。喀戎瞟了我一眼,伸手就是一指,我立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喀戎的身材變得越來越高大,就連身邊的莴苣也膨脹起來,我發不出聲音,就連動一動都勉強,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無意間瞥到幾片綠菜葉子。我恍然大悟,這該死的人馬,他把我變成了一顆莴苣!
很快赫菲就到了眼前,一見喀戎就詫異問道:“喀戎叔叔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媽媽呢?”
那只虛僞的造物笑呵呵道:“她還在睡覺呢,對了,赫菲,我有件事想問你,你為什麽從聖山上下來的?”
赫菲的小臉瞬間煞白,恐懼之色溢于言表,慘白的嘴唇嗫嚅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說。
我暗道不好,在心中瘋狂吶喊道:兒子!兒子!千萬別上當啊!別上當!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赫菲哽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來了:“我不知道,父神,父神,他突然發難,他說蓋亞的預言,我是偷竊他王位的小偷。然後,然後就活生生把我丢下去,我摔斷了腿,掉進海裏,是忒提斯女神救了我。接着,媽媽就來了……”
我的葉子萎靡下來,清晰地感知到喀戎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我好幾眼。不過此時我也無心惱火了。我的傻兒子,就在一問一答套話間,把什麽都說出來了……
從到達外洋,到我失蹤,再到我掉入冥府,我們在萊姆諾斯島重聚。
然後赫利俄斯兄妹的追殺。
完了,一切都完了,打臉打得啪啪作響,喀戎一定全都猜出來了。
赫菲坑了他的母親之後,就回屋去休息。留下一顆莴苣和一只人馬大眼瞪小眼。喀戎一揮手,我又恢複原形。
堪堪穩住身形,他就似笑非笑望着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宙斯和你,怎麽都會怕成那樣。蓋亞又怎麽會那麽大膽,居然敢叛亂命運指定的神王,原來是命運已經改變了選擇。”
“蓋亞不甘自己的兒子被關在塔耳塔洛斯,所以利用尚存活于世的墨提斯之子,鼓動泰坦舊部發起叛亂。宙斯懷疑赫菲就是那個孩子,将他丢下聖山,沒想到你硬沖下去找他,結果你被蓋亞暗算奪走了宙斯的一半神力,那個怪物也是她搞出來的吧?好大的一個局啊,讓我去和地母戰鬥,你還真看得起我,你就那麽想要我死嗎?”
他黯然失望的眼神,竟然能讓我心虛內疚。
我脫口而出道:“不是!不是那樣的!我不想你死,你一定可以殺死泰豐的,就是那個怪物!”
喀戎冷笑兩聲,面沉如水:“你憑什麽保證?”
我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道:“就憑尼克斯的預言!她說繁茂的枝幹有隐秘的一支,兩種心願寄托在一人身上。你能替我治病,就一定能殺死泰豐,我沒想要你死。我只是擔心你會害怕,不敢去,所以才撒謊騙你的……”
喀戎一下子就愣住了,如遭雷擊,我看他臉色不對,挪着步子上前這才聽見他在不斷重複:“繁茂枝幹有隐秘的一支、繁茂枝幹有隐秘一支……”
我不解道:“這句預言有什麽含義嗎?”
喀戎回過神來,瞥了我一眼:“這麽明顯的暗示,也只有你這麽蠢的才聽不出來,不過幸好,要是你馬上就明白了,又怎麽會……”
我大惑不解,他再嘀嘀咕咕些什麽,什麽叫我蠢?!
喀戎一巴掌糊在我臉上:“少說廢話,現在和我去給卡羅爾道歉。”
“道歉?!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些小事,你可是身負重任的人!”
喀戎回頭嗤笑道:“身負重任?你讓我去哪裏找蓋亞,就算找到她之後呢?把她打到流産嗎?你自己用小拇指想一想,殺一個幼年怪物和打傷一位原始神,哪一個更可行?而且尼克斯只說我能殺掉它,可沒說我能打敗它媽!現在急也沒用,趕快和我去道歉!”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他這麽說就是答應了,還是安分一點不要惹他生氣了,我“哦”了一聲亦步亦趨前去。喀戎又回屋叫上了赫菲,就這樣,他背着赫菲,我跟着他們後面,就這麽前往那個糟糕的陶廠。
誰知這一去,才發現,我不過離開了一天多,陶廠居然就被損壞成這個樣子。一個衣着華麗的婦人,帶着衆多侍女奴隸,大聲呵罵,打砸器物,那些我日日夜夜的辛苦之作,就被這群無禮暴徒不斷踩踏。
我怒不可遏,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作者有話要說: 赫菲為什麽這麽單純好騙,很有可能就是像他媽啊,赫拉,看似精明,實際上很多時候也少根筋,噗哈哈哈~女王陛下馬上就要恢複美貌了喲,敬請期待吧~
☆、她是個好女人啊
一群人愣了片刻,不屑地掃我一眼,咒罵道:“又來了一個賤人。”
“她還用面具擋着臉,肯定是勾引男人被劃畫了臉!”
領頭的那個衣着華麗的婦人長得其實并不醜,相反如若她神色足夠親切和藹的話,足以稱得上是十分端莊秀麗了,波浪似得濃密秀發,烏黑的睫毛翹起的眼角,紅潤的嘴唇和潔白整齊的牙齒。可惜,猙獰的神色讓她變得可怖,特別是當她拿扇子掩口輕蔑道:“又來了一個,快!把這個賤人也綁到牆角去!”時,我對她的厭惡感達到頂點!
賤人?!牆角?!敢這麽說我的人,墳墓上都長起參天古木了!我往角落一看,就連白發蒼蒼的老人都不放過,全部反綁雙手,嘴裏塞着布。一與我的視線對上,她們紛紛搖頭,用眼神示意我快跑。
這下更好了,原本只有十分的火氣,現在生生漲了一倍。不挖出這些人渣的眼睛,撕爛她們的嘴,真是白費這段時間辛苦運動!
我對喀戎道:“你去救人!這群垃圾,交給我!”
喀戎在後面喚什麽我都沒細聽,便如一支離弦利箭沖出去。我一把揪住那個領頭貴婦的頭發。她那張塗滿脂粉的臉上,傲慢之色尚未褪去,就染上了深深的驚恐。我扯着她的頭發把她提起來,啪啪啪就賞了她五記耳光。
她如同一頭待宰的豬仔,無助地扭動身軀,恐懼地大喊。
周圍的一群狗腿子連忙撲上來,要把這母豬救下去。我冷笑一聲,抓緊肥婆的肩膀,當棍子似得朝他們一甩,無數婢女在女主人的腳下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叫苦連天。
剛剛還張狂不已,現在就和過街老鼠一般,當真無用。不過我手裏的貴婦比她那些仆人還沒用。她頂着亂蓬蓬地頭發,厲聲尖叫着,比錐子還要尖刻,刺激着我的耳膜。叫得真難聽,我嫌棄地皺皺眉,提起拳頭,撲的一下,打在她的嘴上,一時鮮血橫流,她的頭一歪垂了下來,一張口紅豔豔的血裏摻着十幾顆白牙。
女奴們早就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因為卡羅爾回來了。早在我折騰那個貴婦時,她就面色冰冷,如同一頭兇殘的猛獅,鼓足勁兒地去追趕一群孱弱的母牛, 張開大嘴,先用尖利的牙齒咬斷了牛脖子,然後撕裂着,大口地吃肉喝血,扯出內髒。獵狗和牧人在旁邊吶喊、恐吓, 但卻沒有一個敢靠上前來,因為強大的恐懼束縛了他們的雙腿。
而當我将她們的女主人砸到她們身上之後,這群飽受折磨的小母牛就徹底崩潰了。剩下的就只有男仆。他們拿着棍棒刀矛,還在負隅頑抗。
這些鼠輩眼睛都不眨地望着我們,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沖上來主動出擊。我和卡羅爾對視一眼,輕蔑一笑,拍拍手,施施然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他們就駭地跌跌撞撞倒退。這下我可更有興味了,如同貓逗弄老鼠一般,緩緩擡腳把他們逼上絕路。
當第一個觸碰到身後高高壘起的陶器,意識到已經無路可走的男仆尖叫出聲後,那些虛張聲勢的表面就被撕裂。一個同伴露出驚恐之色,那麽剩下的所有人都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勇氣。他們臉色慘白,兩股戰戰,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們,有心求饒,卻在我們如刀鋒一般銳利冰冷的眼神下噤聲。
我緩緩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卡羅爾舉起她手中的鐮刀。一場單方面的碾壓馬上就要開始。可就在此刻,異變發生了。
我忽略了人性,在死到臨頭時,确實有一部分人會在極大的恐懼下失去勇氣,絕望等死,但是還有一部分人反而會在恐懼下陷入癫狂,要同歸于盡,拼一個魚死網破。
男仆們紅着眼睛,像發瘋似得撞上陶器牆。一個人的撞擊,陶器搖搖欲墜,兩個人的發狠,陶器開始掉落,三個人、四個人乃至五個人的不要命,就足以使得這壘好的三人高的陶器牆轟然倒塌。
一切都只發生在片刻之間,我拔腿就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喀戎的呼喊,赫菲的哭聲,姑娘們的尖叫都在我耳邊。轟隆一聲,所有的陶都砸下來,砸到我背後那個溫暖的軀體上。
是的,卡羅爾,護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壓得動彈不得,溫熱的血如同洪流,輕易地浸濕我的袍子,流到我的皮膚上,流進我的心裏。
喀戎、赫菲和早已被松綁的姑娘們齊齊上來,七手八腳地搬着壓在卡羅爾身上的陶器。喀戎将她抱起來,我仔細一看,她那橫亘着一道傷疤的臉,變得更加醜陋。陶器的碎片劃過她的臉頰,她的額頭也被磕破,鮮血直流。
我從未這麽惶恐害怕過,上一次這樣顫抖還是在塔耳塔洛斯門口,我幾乎是哆嗦着扶着她把她送進屋裏,然後便呆呆杵在一旁,摟着赫菲。除了看着,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一盆清水端入、一盆血水端出,她的傷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又開始高燒不斷,到今日,她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天。
喀戎的解釋是,她過去歲月裏連年征戰的舊傷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調養,平日裏又勞累過度,這次的重傷成為導火索,将過去的問題都誘發出來。
我質問他道:“你不是醫藥神的徒弟嗎?怎麽會連一個凡人都治不好?!”
他卻嘆息道:“我沒有治愈的神職,哪裏去找治愈神力,只能用常規的辦法治療她了。”
于是我除了守在一旁外終于能幫上一些忙,我開始漫山遍野地找草藥,連日沒日沒夜的奔波比燒陶還要苦三分,可是我卻再也沒有心情抱怨了,聽我呵斥的人都不在了,說再多又有什麽意思?
我将收集的藥草交給喀戎,換一張濕毛巾放在卡羅爾滾燙的臉上,在拿起毛巾沾上烈酒替她擦拭降溫。
她黝黑的皮膚上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眉頭緊鎖,因為燥熱不住呻吟。我有些着急,但卻無能為力。喀戎讓我将她側抱起,他自己緩緩拆掉她背上的紗布。
凝固褐色的血痂撕扯着紗布,卡羅爾疼得在昏迷時都無意識掙紮。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由于天氣太熱,傷口已經有些化膿,黃色的膿液流下,打濕了被褥。喀戎面色沉了沉,他取出幹淨的毛巾蘸上烈酒直接就要往她的傷口上塗。
我急忙阻止:“你這是做什麽!會痛死她的!”
喀戎沉聲道:“不及時消毒才真是會害死她,不懂就不要插嘴,把她扶好。”
烈性的酒擦到大片傷口上,卡羅爾身子一僵,腳趾都繃直,就開始劇烈掙紮,我緊緊地壓住她,聽着她一口一口倒抽涼氣和不時的嗚咽。一滴晶瑩的淚珠滾下她的眼角,湮沒在枕頭中不見蹤影。這位堅韌的女性,在這樣的劇痛下,都沒有嚎啕大哭,竟然只灑下幾滴淚水。正因如此,這眼淚,才無比珍貴。
我像是在夢裏似得協助喀戎完成這項近乎殘忍的治療工作。當人馬醫生終于說結束,拉着我出來時,我看着明晃晃的日光,都覺得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穩。
回去的路上,我們二人都是一言不發,我思緒萬千,有心說些什麽,卻感覺喉嚨像被什麽堵住,又澀又麻。
我哽了哽,艱澀道:“你說,她如果知道自己會受這麽多苦,她還、她還會救我嗎?”
喀戎頓住腳步,明澈的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灑下點點光斑,良久他才答道:“她會的。”
我不解:“為什麽!我那樣頂撞她,還罵她,她為什麽還會來救我呢?!”她這不是傻嗎,換做我的話,高興都來不及……
喀戎深深望了我一眼:“我早告訴過你,她是一個善良有責任心的好女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文,不好意思,媽媽叫我趕快回家是因為家裏出了大事,有親人去世,忙了這幾天,這才根據K小天使的意見來修一下文,還是等一會兒讓女王陛下恢複美貌好啦,不然确實太突兀~(≧▽≦)/~
☆、天國王後的覺悟
好女人?這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好女人嗎我失蹤到現在,我的生身之母看重權位明顯重于我的安危,我的兩個姐姐更是蹤影全無,親生母親、同胞姐妹尚且如此。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子卻願意為我犧牲生命?
這怎麽可能?漫長的神的生命經歷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
其實從原始的神王烏拉諾斯發展至今,打打殺殺發起戰争的,都是親生父子、同胞兄弟。我們這一代神祗的崛起,也是踩着父親叔伯的鮮血登上奧林匹斯的巅峰。赫利俄斯和塞勒涅還是我的表兄和表姐呢,僅僅是為了權力,他們殺我毫不手軟,當然我弄死他們也從未有過憐憫惋惜。
權力、神力,才是我們行動的動力。自私、不擇手段也是我們的秉性。善良、責任心等種種美好的品質與道德,我們當然擁有,也願意踐行,前提是我們的地位不受撼動,實力不受影響。可卡羅爾,那個醜陋的人類女子,卻願意在明知生命受威脅的狀況下,保住我,一個與她并無多少交情的陌生人。
我突然問喀戎:“你是不是告訴過她我的身份?”不然她怎麽會如此?我真的無法相信。
喀戎鄭重地搖搖頭:“我可以嚴肅認真的告訴你,她對于你那似乎很顯赫的身份毫不知情,事實上陶廠中的任何一個女子處在危險的境地,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救援,因為你是她組織的一員。從她的善良來講,她不願意任何一個夥伴在她眼前受傷,她已經習慣為他人遮風避雨,從她的責任感來講,作為陶廠的首領,她自認為有義務庇佑你們,給予你們一個安全穩定的生活環境。在危險來臨時,她想到的是大局是良知,而不是你那可笑的私仇和利益。赫拉,別用神族肮髒的眼光看待她,更別因她的地位相貌種種外在而歧視她。卡羅爾,不是那種人。”
卡羅爾,不是那種人。這句話反複在我腦海中回蕩,當我在山間奔走采藥時,當我午夜時分守在她床邊時,我一直在思考,那麽她是那種人?
我伸出手輕輕撫觸着她臉上那一道長長的疤痕,磕破的額頭已經結痂,後腦勺因為陶器劃破,喀戎把她唯一看得過眼的金發都全部剃掉,她的腦袋光禿禿一片,只橫七豎八好幾道寬寬窄窄的傷痕。我撇撇嘴,真的,醜得可怕。
這麽一幅醜陋的外表下,真的有比神靈還聖潔高貴的靈魂嗎?還是說,外表和本質本就沒有關聯?那麽,過去的我,難道真的錯了呢?
這一切一切的問題,只有待她醒來,才能得到回答。我必須要問問她,聽她親口回答我,為什麽救我,為什麽不計前嫌舍命救一個你厭惡不已的人,你的心、你的靈魂究竟是什麽顏色?
為此,我更加用心地采藥,更加用心地照顧她,連藥丸子,都是我一顆一顆塞進她的嘴裏,用水灌下去。終于,在第五天,一個昏暗的破曉,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高興地通知大家,還是撲上去問問題,當我對着她那雙綠幽幽的眸子時,卻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将一杯早已涼好的溫水送進她幹澀的嘴唇。卡羅爾的輪廓依舊棱角分明,卻不再顯得冷硬,她靜靜地依靠在床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我。我們就這樣緘默着處在昏黃的油燈下,一句話也不說。
我用手背觸了觸她的額頭,已經不再發燒了。我起身去廚房,熬粥的小姑娘都已經倚着竈臺一點一點酣睡。我不由得一笑,略熱了熱,便端着粥一口一口喂進了她的嘴裏。我從沒幹過這種事,撒了許多出來,落在被子上。
看着白淨被子上的斑斑殘漬,我又羞又惱,這下估計又少不了一頓責難了。
耳畔卻傳來低低的笑聲,我愕然擡起頭,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卡羅爾的笑容。碧綠的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冷硬的五官像解凍的草木,霎時變得柔和,她輕聲道:“你還是這麽沒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這話聽着不像責罵,倒似調侃。
我皺皺鼻子看着她,試探着開口:“我是很沒用,脾氣差,還和你作對。這麽一個失敗的工人,你為什麽要救呢?”
卡羅爾聞言笑得更歡,她的氣質注定她缺乏女性的柔美,卻多幾分氣勢,顯得英姿飒爽:“看來你除了沒用、脾氣差、睚眦必報外,還有幾分優點,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你平日的種種不好,我已經罰過了,那些人是沖着我來的,你不該替我受難,死在襲擊之下。”
我不解道:“你難道就不怕死嗎?!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沒命?”
她微微一笑:“你都不怕遭受愛葛妮絲夫人的報複,冒險來救我們,我又有什麽好怕的呢?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你是陶廠的一員,保護你是我的責任,無關個人喜惡。不過,我現在看你,倒有幾分順眼了。”
又有什麽好怕的呢?無關個人喜惡。這就是她的答案,簡單的讓我吃驚。我待她們以義氣,她便回報給我同樣的真誠。可是卡羅爾你不知道,目中無人如天後赫拉,又怎麽會懼怕區區一個凡間貴婦。事實上,我并沒有你那樣的勇氣和責義,如果來得是蓋亞,我大概會跑得比你們誰都快……我或許比她漂亮不知多少倍,但作為首領,我真的不如她。
我緘默地關上房門,喀戎正在門口準備進去,見着我驚訝道:“你怎麽出來了?”
“她剛剛醒過一次,燒已經退了,我喂她吃了半碗粥,她已經睡了。”
喀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你喂她吃粥?!”
我翻了個白眼,喝道:“她好歹救了我,知恩圖報這點事我還是明白的。況且……”
“況且什麽?”
我嗫嚅道:“我已經認識到我的錯誤了!你說的……是正确的。”
喀戎挑挑眉:“我說的什麽?”
我嘆道:“卡羅爾當真是個好人,過去是我錯了。我不該妄自尊大,以貌取人,出口傷人。美麗的外表下可能是一顆醜惡的心靈,而醜陋的外表下,也可能掩藏着聖潔的靈魂。皮相不過是一副殼子,真正重視的應該是內心。我作為婦女的保護神,以貌取人,有眼無珠,選擇庇佑的對象,是我的過失。”
“從今往後,我會改變自己的态度。擦亮眼睛對待世人,透過皮相關注本質。面善而心惡者不受我的庇佑,面惡但心善者也可享受我的賜福。我會和卡羅爾學習,像她一樣,做一位有責任心的天國王後。”
喀戎驚訝地看着我,我卻恬然一笑,心頭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明澈,讓我感覺渾身舒暢,仿佛游走在溫暖的泉水中,包裹在燦爛的陽光裏。然而事實上,真的是這樣。我的身體迸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光芒萬丈,瑰麗如同朝霞。而當着光輝褪去,在初升的旭日下,我在喀戎的眼睛裏清晰看到我的倒影。
我的美貌,竟然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會加緊碼字,補上一周掉的更新噠,蟹蟹大家的支持。我這樣改還可以嗎?有什麽不行的地方大家盡管說,作者君會好好加油噠↖(^ω^)↗愛你萌,麽麽噠~
☆、美貌的後遺症
我一把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