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現那位百眼巨人。當時他聲如洪鐘,正不斷大喊着‘誰是宙斯,赫拉說,蓋亞要害你!’然後,我們就都知道了……對了,在帶走他的同時,還與冥王的軍隊發生沖突。”
我想我的臉大概已經硬了,終于明白忒提斯的表情為什麽是那樣。阿爾戈斯這個蠢貨!我來回踱着步,真心不能指望巨人幹出什麽好事!
我吐出一口郁氣:“接着說。”
忒提斯笑盈盈道:“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他這樣……也省去了四處通知的時間啊。緊接着,諸神之王宙斯就把所有不死神靈召集到綿延的奧林匹斯山,宣布任何神只要随他對蓋亞作戰,他就不革除其權利,讓他們保有如前在神靈中所擁有的地位,凡是在克洛諾斯手下無職無權的神靈都将得到公正的職務和權利。因而,諸神衆志成城,正聚集在聖山,商讨如何對付蓋亞。”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太匆忙了,為了趕在熄燈前更新,蠢作者就沒來及發作者有話說。今天補上哈~
告訴honey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敏感的小天使們可能已經發現了,更新時間不固定,有時還很晚,那是因為存稿用光了~~~~(>_<)~~~~
還有呢,其實我是無大綱裸奔到現在的……每天晚上哪位神來看我,我就寫他們(*^__^*) 嘻嘻,雖然趕腳這樣比較有新鮮感,可是無可避免的bug出現了。以前我的每章都要改幾次才發上來的,現在就只能白天看一下有木有bug,然後有空改一下,所以honey們看到更新的是舊章不要太驚訝,絕對不是僞更哈。
作者君會盡量每天一更的,保證不爛尾,這是人生的第一本小說耶,絕對會灰常灰常的慎重對待~
最後,感謝天使萌的支持,希望大家諒解,麽麽噠(*  ̄3)(ε ̄ *)
☆、女王的布局
“什麽,他召集神明強迫選擇陣營?”我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怎麽,你們難道也願意嗎?你的父親是蓋亞之子,他怎麽會願意幫助宙斯損害他親生母親的地位?”
“地母的地位當然不會得到損害。宙斯承諾,如若她願意及時收手,她依舊是神族偉大的母神。奧林匹斯把玩閃電的大神是神祗中公認的最強者,英明睿智的君王,更是命運的選擇,我們當然願意跟随他的腳步,而不是順着一位昏了頭的母親錯誤的想法。”
忒提斯這一番勸慰保證的話語,不僅沒讓我感到半分心安,反而更加慌亂。
年輕一輩願意跟随宙斯,是臣服于他偉岸的神力,年老一輩願意支持宙斯,更多還是因為順從命運的軌跡。可如今,這兩樣優勢,宙斯都沒有了!他的一半神力落入蓋亞手中,墨提斯之子又留下性命,還不知流落在何方。雖然這兩者現今仍是隐秘,可馬上就會變得人盡皆知。蓋亞不是傻子,她會放過這個打擊對手的良機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一旦消息走漏,那群牆頭草難保不會改變立場,反撲我們。宙斯怎麽會做出如此不智的決定,他是不是被打擊的瘋了?!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直截了當問道:“現在有多少人馬明确表态反對我們?”
忒提斯猶疑道:“泰坦的子嗣們幾乎全部宣布反叛。唯有先知者普羅米修斯和後知者厄庇墨透斯表示站在宙斯一方。此外,一向支持青銅神代的俄刻阿諾斯神也厲聲駁斥了宙斯的邀約,言語間提及墨提斯女神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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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這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本諸神都心照不宣,一致瞞住俄刻阿諾斯和忒蘇絲,是我跑去外洋,把聰慧女神的死因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誰會料想蓋亞會再掀起動亂呢?
不行,局勢如此嚴峻,大洋神一系的支持,我們必須得拿到!
我當機立斷:“忒提斯,你立即去泰納斯海角找到斯提克斯女神,讓她去勸說她的父親,固執的俄刻阿諾斯神摒棄前嫌,以大局為重,站在我們第三代神祗這邊。你告訴她,她和她的四個兒女曾堅定站在宙斯一側,為打敗泰坦立下汗馬功勞。為此,宙斯也允諾她作為神誓見證者享受榮譽。一旦蓋亞成功,泰坦走出塔耳塔洛斯,她的父母作為大洋主宰當然能保持地位,可她的榮耀将化為泡影,說不定還會淪為雙方和解的犧牲品。讓她掂量掂量輕重,我們已經牢牢綁定了!”
忒提斯面帶疑惑:“為什麽非得費盡心機得到大洋神夫妻的支持,我們這方的力量不是已經……”
“住口,你懂什麽?如果她還是堅決不同意,你再抛出下面這個條件。記住是她咬死不松口時,你才能說!告訴他,我,奧林匹斯的主神之一,以我所有兒女的性命為保證,只要大洋神一系全部參戰,站在奧林匹斯一方,我就賜予海洋一個聰明又強大的孩子!”
聰明又強大這四個字被我咬得又重又狠。事實上,天知道那個孩子到底在哪兒,先許一個空頭承諾糊弄一下好了。況且,我也沒有明說那個孩子就是墨提斯之子,他們自己理解錯誤,怎麽能怪在我頭上呢?
智力低下的海仙女還要頂嘴,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喝到:“不要再問了,告訴你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所完成的是一項偉大的工作,是為你的家族做貢獻就可以。立刻,馬上,現在就去!”
忒提斯嘟嘟嘴,低聲應道:“我知道了,赫拉。可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你的兩個兄弟正因為你劍拔弩張,宙斯派遣軍隊把守冥界各個出口,并向哈迪斯下達最後通牒,要他即刻将你送回他身邊。現在你和赫菲是要立即返回奧林匹斯嗎?”
返回奧林匹斯?我眉頭緊蹙,當然不行!
先別說不能全部将籌碼壓在我莽撞的丈夫身上,就是我這幅模樣,我也沒有臉面回去了。還有,誰知道宙斯那個瘋子還認不認為赫菲是墨提斯之子。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回去。
我腦海靈光一閃:“忒提斯,不要和任何人吐露我的下落。就說我過得很好,實力強大,神采飛揚,在海洋某處隐居,以此消弭我兩位弟兄的争鬥。你明白的,我不希望諸神知曉我的窘境,這對我的自尊是莫大的傷害。我和赫菲會在此處等你回來的。”
單純的海仙女點頭稱是,我還不放心,硬是要她對着冥河起誓才作罷。
一切能做的我都做了。拉攏大洋神夫婦彌補宙斯實力欠缺,放出我的假消息混淆視聽。如若一切布局都能成功的話,就算蓋亞爆出一切真相,宙斯發揮他欺騙我的一半功力,也足夠忽悠諸神了。不過這還不足以擊潰蓋亞,算了,先走一步算一步。
赫菲被抱出來和她告別,忒提斯啰啰嗦嗦,叮囑一大堆注意事項,才五步一回頭,十步一徘徊戀戀不舍走遠。
我抱着赫菲看着那個飄逸的藍色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之後,便立即回頭返回洞穴,開始打包、收拾東西。
赫菲不解地問我:“媽媽,你不是答應要等忒提斯女神回來嗎?”
我翻了個白眼:“我答應的事情多了,這件又算得什麽,我們立刻出發!”
為今之計,也只能依照尼克斯的預言,去找那個莫名其妙、寄托我兩種的心願的救星了。一想到此處,我心中一團火氣就熱騰騰鼓脹起來。尼克斯這個老妖婆,說了半天等于什麽都沒說,就連德爾菲的預言至少都有四五句。她倒好,兩句話就來打發我。什麽叫繁茂的根系有隐秘的一枝,兩種心願寄托在一人身上?簡直不知所雲,我伸出腳,把地上的苔藓都碾出汁來。真糟心!
罷了,現在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找不到救星,大家全部都玩完。無論如何,也得試一試了。
我和赫菲開始喬裝打扮。我将燦爛的金發編成粗粗的發辮墜到腳踝,套上忒提斯為我準備的藍色長裙,裹上重重面紗,渾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臨水自顧,這樣的鬼樣子,就算是我的生身之母瑞亞也未必認得出,這是她號稱最美女神的赫拉。
而赫菲,我折斷一只粗壯的樹枝作他的拐杖,仔細梳理他亂蓬蓬的頭發,給他穿上改小的裙子,把他打扮成一個小姑娘來掩人耳目。盡管他萬分不樂意,也不敢違拗我的意願。
為了躲避蓋亞的追捕,我們必須得如此。地母難道會放過我嗎,在揭穿宙斯只有一半神力時,再沒有比拉出我這個活證據更有說服力的了。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至少在找到救星之前,絕對不能讓蓋亞找到我!
就這樣,我們母子二人,小心翼翼,喬裝改扮,正式踏上這漫漫尋人之旅。
作者有話要說: 女王陛下搜集信息,總攬全局的王霸之氣是不是透過屏幕撲面而來呀。
赫拉又重新踏上新的征程了喲,╮(╯▽╰)╭大家總是說我虐女主,其實以前一直是對她的磨練,後面就是讓她享受成果的時候了啊。
我以我的人格做保障,下文一定是時來運轉,霸氣十足,實力大漲,走上神生巅峰啊!同時還有與男配的互動,所以honey們前面那麽虐都熬過去了,現在終于熬出頭了,一定要堅持追下去喲!愛你萌,麽麽噠
☆、白銀時代的帥鍋
我扶着赫菲杵在拐杖一腳深一腳淺走在這林間小路,午後的日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斑駁駁散落到視線裏,景物在光暈中虛化。漫長的路途走得我心煩意亂,特別是看到我跛腳的兒子臉上隐忍的表情和益發緩慢的動作。
我不是沒有嘗試變出代步的車架,憑借我體內洶湧澎湃的神力。然而,慘烈的現實告訴我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就是不是自己的。就算它們暫時流淌在我的血液中,禁锢在我的軀殼裏,我也依然不是這神力的主人。
一動念頭就渾身劇痛,強行驅使只會造成更加糟糕的結果。比如身體上加深的紋路,比如已經變得金霞萬丈的忒提斯洞穴,還有……我回頭幽幽地望了一眼,我真的只是想要一輛車,誰知道,會這樣呢?
小鹿高及樹幹,微微仰頭就可以嚼食樹葉;好幾只肥比怪物的豹子壓斷樹枝滾下來,引起大地的震蕩。我默默轉過頭,希望修普諾斯出來溜達時不要太驚訝,當發現自己的島上所有動物都長大幾倍時。
這下真的是一丁點僥幸心理都不敢存有,只得老老實實地趕路。
直走到太陽傾斜,白晝快耗盡了它的烈火時,我們才到達小島的邊緣,曲折的海岸。我拉着赫菲走在柔軟的白沙上,遙遠水天交界處,并不伴有華麗的雲彩,一抹莊嚴的紫色鋪展開來,紅寶石和爐火般的光焰正在湛藍的海水中灼灼燃燒,向着我們延伸,并顯得越來越柔和。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們緊接着就懵住了……
忒提斯是海仙女,她在海洋中游動速度不知道比岸上快多少倍,所以她選擇從走海路。可我和赫菲不是啊!面對眼前一片汪洋,我們傻眼了,難道要徒步走過大洋底部到達另一端的伯羅奔尼薩半島嗎?呵,要是真這麽做也不用去找救星了,還沒完成一半的旅途,蓋亞早就就帶着泰豐夷平奧林匹斯了。
天空不能走,海洋太難走,四面又沒有大陸,一陣帶着海洋潮濕氣息的熱風吹拂在我臉上,一種煩躁到快要暈眩的過去的症狀從身體內部來臨了。
赫菲同樣狀況不佳,他汗流浃背,強倚着拐杖支撐身體,搖搖擺擺立在原地,一雙眼睛迷茫地看着我,問道:“媽媽,我們究竟要去哪兒啊?”
要去哪兒,我也想知道我們到底能去哪兒。心一橫,我開始朝着海面呼喚涅柔斯女兒們的名字:“阿克忒娅! 安,安菲索埃?歐刻蘭特!忒米斯托!”
該死的,無奈望天,完全不記得她們叫什麽名字了……
剛開始是站着喊,後面變成坐着叫,最後變成拉着赫菲躺在柔軟的白沙上,摘下棕榈葉擋住臉,有一聲沒一聲地喚道:“涅柔斯之女!你們在哪兒啊,給我一輛海馬車……車長得像罐子,駕車的是海馬也沒問題啊!”
身下帶着殘餘熱量的沙灘燙的我酥酥麻麻,簌簌朦胧而猛烈的睡意爬上眼皮。
耳邊傳來赫菲模模糊糊的聲音:“媽媽,我好累。”
我伸手摸索着攬過孩子,含糊道:“那就睡吧,休息一下,醒來忒提斯就回來了。”
聞着棕榈的清香,我們疲憊又滿足,漸漸睡着了。
我感覺身處母親溫暖的宮房裏,搖搖晃晃,溫暖又舒适。還有一雙手輕撫着我的頭發,剛開始很舒服,可那雙手卻越來越緊張,以至于開始哆嗦,沒輕沒重觸及我光潔的額頭,甚至要解開我的面紗。
一層輕紗的脫落使得清涼的海風有機可乘,我一下就驚醒了,猛地坐起身來。擡手一摸,還好,還是裹得嚴嚴實實,幸好我為了以防萬一前後戴了五層。
我驚魂甫定,長長籲了一口氣。而那雙手的主人,也吓得摔倒在地,勾着面紗的手高高舉起,又大又藍的眼珠透露出——如若我沒看錯的話——那是羞澀?
四周早已是一片夜色,在我頭頂的樹梢上,懸挂着初升的月亮,澄淨的銀白色圓臉,拂開雲霭,俯視着下方。
我也看清楚,那個膽大包天登徒子的全貌。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沙地上看着我,嘴唇嗫嚅着,幾次想說些什麽,又被我審視的目光吓回去。他很年青,按照人類的紀年,可能剛滿一百歲成年吧?高挑個子,身材颀長。他的臉引人注目,并不是說多麽英俊,筆直的鼻子,瑰麗的藍眼睛,棕色的睫毛,以及跟高高光潔的額頭,這些在神族中再尋常不過。吸引我的是他的神色,耳朵通紅,臉也通紅,眼睛左顧右盼甚至不敢直視我。
他砰砰亂跳的心和因緊張而粗壯的呼吸聲,在萬籁俱寂的夜裏分外明顯,甚至蓋過了柔和的波濤起伏和遙遠處的飒飒風聲。
這樣的反應取悅了我,讓我被冒犯的怒火也漸漸降溫。我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既新奇又帶着幾分自豪,看着紅暈在他大理石一般白皙的面頰溢散開來,瞧,赫拉就算失去美貌,不展露一絲一毫的真面目,也一樣可以維持原來的魅力。
我慵懶地坐起身來,揶揄道:“不要做出那副懷春少女的樣子,被調戲的,似乎是我才對吧?”
一聽我的話,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連連擺手,笨拙地解釋道:“不……我不是……,美麗的姑娘……我不……”
赫菲在他的大動作中揉揉眼睛醒來,抱住我的胳膊含糊道:“媽媽,是忒提斯女神回來了嗎?”
“不是,寶貝兒,在多睡一會兒吧。”我溫柔地理了理他的頭發,意興闌珊對眼前的不速之客道:“我沒有心情聽你的狡辯,趁我現在心情好,趕快滾吧。”
可這個無知的凡夫只是直愣愣地發癡似得瞅着我,臉上紅潮褪去,僵硬的臉頰跟象牙一般蒼白。
我皺起眉頭盯着他,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黯然道:“你已經結婚了嗎?”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我挑起眉,難得耐心地再下一次通牒:“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他仿佛從睡夢中驚醒了一樣,急急答道:“美麗的姑娘,不,是夫人……我并沒有惡意,只是停泊在此處時,無意間發現了您。這裏太危險了,時常有野獸出沒,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可以,可以去我們的船上過夜。我願意把我的房間讓給您……”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銀浪翻滾的大海裏停靠着一艘華麗大船,棕色的船身上裝飾着許多美麗的花紋板,潔白的風帆垂下,如同少女修長的裙擺。
我興奮地一躍而起,抓住他連珠彈炮問道:“你們有船?!你要去哪兒,可以送我們去伯羅奔尼薩半島嗎?”
他的臉上又浮起兩朵紅雲,磕磕巴巴道:“當然可以,事實上,您就是想去月亮上,我也會拼盡全力将您送去……不!我是說,我們正好要去伯羅奔尼薩半島,歡迎您和您的……女兒與我們同行。”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勾搭女王的帥鍋,單身汪寫這種甜膩的情節,真是卡成狗啊。這個帥鍋是白銀時代的人類,赫西俄德的《工作與時日》這樣描述白銀時代。
“此後,奧林匹斯諸神創造了第二代種族,一個遠不如第一代種族優秀的白銀種族,在肉體和心靈兩方面都一點不像黃金種族。這個種族的孩子在其善良的母親身旁一百年長大,語言貧乏,在家裏孩子氣十足地玩耍,但是,當他長大成人,漸漸步入風華正茂的青春期時,他的成人經歷非常短暫,并且由于愚昧無知而使悲傷始終與之相伴。他們不能避免犯罪和彼此傷害,又不願意崇拜神靈和給幸福神靈的祭壇獻上祭品。于是被宙斯抛棄了,死後埋進泥土時,他們被人類稱作地上的快樂神靈。前文在冥界時也有提到,白銀時代的人死後可以變成幽靈在大地回蕩,不用沉入地府之中。
上圖,慵懶的女王陛下
☆、甲板上的尴尬
聽着這個傻小子的一番表白,我興高采烈,即刻拉起我睡眼惺忪的兒子大步登上甲板,進入到狹窄但還算整潔的船艙,躺上硬梆梆的床墊,無比放松地陷入睡眠。
明晃晃的日光透過泛黃的窗簾照得整個艙體亮堂堂的。我是在一片嘈雜中醒來的。赫菲還睡得死沉,把他的大腦袋壓在我的胳膊上。我小心翼翼抽出胳膊,慢慢起身,一邊替他掖好被子,一邊甩着胳膊,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空氣中彌漫着海水的腥味和木材浸泡的刺鼻柏油味,我踩着嘎吱嘎吱響動的木板,走到了船頭的甲板上,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幅繁忙的晨起勞作圖。水手們正忙于絞纏繩纜,把船拉得離岸更近一些。另一些人——衣衫褴褛,古銅色的幹癟身軀如泉眼一樣汩汩冒着汗水,正邁着大步來回勞作着,上貨或者卸貨。可即便他們腳不停息,也會挨上好幾下子。那滿腦肥腸的監工正站在一旁,拿着細細的皮鞭,抽打得甲板啪啪作響,用他尖利到過分的嗓音呵罵這群艱辛的奴隸:“快點!快點!你們這群廢物!”
而另一批可憐的人兒,卻是拿着修補工具維修着這條蒼老的大船。
沒錯,這條無比蒼老的大船。昨晚銀白的月光給這船罩上了一層華美的面紗,而日出的晨曦卻揭露了一切真相。奴隸們把這船稱作“丹尼絲號”。“丹尼絲號”大概是用橡木建造的,它厚實的側面已經擦壞了,生有皺紋,一名漆匠正在奴隸的幫助下給這傷痕漆上油漆。
而它那沒裝嵌板的、開曠的舷牆四周都被修修補補得象老鯨魚的牙床,用參差不齊的木棍嵌在那裏當作縛住它那些舊麻繩的拴子。老的掉渣的船舵上裝有一只旋輪,赫然地露出一只舵柄。而那只舵柄,我仔細一瞧,卻是用栎樹枝幹簡單雕琢出來的。昨晚給我留下美好印象的,宛若潔白鴿翼的船帆,今天也變成了蛾子的翅膀,灰撲撲、打滿補丁。
難怪男人都崇尚霧裏看花的朦胧美,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摘下那層面紗,仔細一看,五官雖然還是那個五官,可多了的無數雀斑就足夠讓人沮喪了。
不過……還有有意外的。
璀璨的光輝閃進我的雙眼,那頭燦爛的金發居然比陽光還要耀眼。我定睛一看,昨晚那個傻小子穿着一只袖子的短褂子,露出線條優美的肌腱,藍眼睛裏傾斜出笑意,他爽朗地大笑,露出貝殼般潔白的牙齒。幾個同樣的年輕人跟在他身後,他們都手持帶血的武器,說說笑笑朝海邊走來。而在他們的身後……我無奈扶額,拖着是一只肥得像豬一樣的豹子。
(⊙o⊙)……其實這樣,我也算付了他們路費不是嗎?不是我,他們打一輩子也打不到這麽肥的豹子。
我扭頭正打算回去時,突然聽見一聲重物落入沙地的悶響。
“夫人!您……起身了啊?”
我對着兩眼放光看着我的傻小子尴尬一笑。
他旁邊的小夥子像看着新大陸似得瞅着我,不停地撞着他的胳膊問道:“亞度尼斯,這個美人是誰?是誰啊,你從哪兒找來的?”
我心下惱怒,擡手就要懲治這群口無遮攔的野小子。緊接着,更尴尬惡心的事就發生了。
乒乒乓乓的貨物落地聲頻繁響起,幾百只眼睛一時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炙熱的目光仿佛要我的四層面紗戳出兩個洞來。那些搬運貨物的卑微奴隸,肮髒的目光甚至落在我的胸脯和臀部,交頭接耳,品頭評足。還有那個拿着鞭子的胖監工,鞭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急急向前走了兩步,上下打量着我的身段口水橫流!
我生平從未遭受過如此奇恥大辱,除了我的丈夫,低階位的神祗甚至都不敢擡起頭來直視我的面容。我只覺得臉上—陣熱辣辣的火燒,拳頭上青筋贲起,巨大的羞恥甚至将我定在了原地。如果不是動用神力的巨大後遺症,我想我會立刻把這群渣滓變成塔爾塔羅斯頭上的蟲豸,然後在一腳一腳踩爆!
那群泥巴種突然驚呼道:“着火了,着火了!”
我這才感知到手臂的灼傷,憤怒使得神血沸騰,居然點燃了我的衣服。我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下,轉身就跑,力圖将那惡心厭惡的感覺丢在身後。
我咚咚跑回船艙,砰的一聲重重摔上門。一進門我便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将房間裏所有的陳設全部砸了個粉碎。然而事實上,窮生意人的房間裏本來就沒有多少陳設。羞恥、憤怒像火焰一樣焚燒着我的心肝,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氣,兩只手直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尼克斯所述的救星,恢複我的力量?!繁茂的根系有隐秘的一枝,兩種心願寄托在一人身上。這到底是在指誰?我又氣又急直跺腳,不管他是誰,一旦找到他治療我後,我就要回來把這群垃圾都撕成碎片!
赫菲早就醒了,他抱着被子坐在床沿驚恐地看着我,期期艾艾地問道:“媽媽,媽媽,您這是……怎麽了?”
我惡聲惡氣道:“沒怎麽!”
這樣的事情,連想一想都遏制不住胃裏的翻騰,叫我如何有臉面告訴親生兒子,你的母親出去被一群流浪漢亵渎羞辱?
可這個小東西今天格外沒有眼色,他眉頭簇得比我還緊,又問道:“您究竟是怎麽了?”
炙熱的岩漿在火山裏翻騰,但還沒有湧出來。
我耐着性子答道:“只是一些小事,親愛的,你能別再問了嗎!”
“您的牙齒在打戰,身體都氣得發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您可以告訴我……”
這些話好似雪上加霜,因為觸及事實而更加傷人。岩漿翻湧着馬上就要溢出地面,我以極大的毅力強迫自己咽下這口氣,再次強調道:“我說沒事!”
“您為何總要獨自承擔呢,我是您的兒子,我可以保護您的……”
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才羞于啓齒,你明不明白!我在心裏吶喊,這樣忽視我意願的反複追問讓我心裏集聚的火氣迅速發酵,然後,火山就爆發了。
我大聲呵斥道:“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為什麽你總要這樣給我添麻煩?!保護我,你拿什麽來保護我,阿波羅一出生就殺掉大蛇皮同,救了勒托那個賤人。而你呢?赫菲斯托斯,你已經幾十歲了,仍要你柔弱的母親從奧林匹斯上跳下來救你,你就是用刨根究竟無休止的刺激來回報我的嗎?!”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知道我已經打碎了我兒子的心,心裏更加痛苦不堪。我總是這樣,赫拉以冷靜著稱,可是一旦觸及我的痛處,我就會變得比阿瑞斯還要暴躁敏感,口不擇言。可以前是将怒火發洩在第三者和私生子身上,今天卻是将它們全部傾倒到在我親生骨肉的心房。
怒火已經被懊惱澆滅,我想說些什麽,嘴唇微微抖動着,卻一句安慰的言語也吐不出來。赫菲的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一滴又一滴,仿佛砸在我的心上。
這時,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傳來,我幾乎是逃也似地去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sorry,不過我是有原因的!
作為一個希神考據黨,當然要寫的符合事實。為了寫這一章,我真是煞費苦心。
首先,古代的船是什麽樣的。百度了好久,終于找到中世紀的船結構,然後仿寫成這樣。
其次,古希臘人怎麽經商的泥,一查好吓人,古希臘的童鞋一邊傾銷財物,一邊販賣奴隸,一邊還殖民。所以就寫出這個樣子羅
還有,古希臘是怎麽修船的呢,木有查到古希臘是怎麽修的,倒是查到古中國是怎麽修的,一幅畫上畫的就是給船上漆補船。接着又查古希臘有木有漆,查出來,古希臘有,那就這麽寫吧。
最讓寶寶糟心的是帥鍋穿的衣服。荷馬史詩啊之類的神話材料,裏面的人不是神明就是國王,穿的那叫一個華麗,闊是這個帥鍋是平民啊啊啊啊,古希臘平民穿什麽?一查,吓死寶寶了,早期米諾斯男子居然不穿,裸奔,呵呵噠,腫麽可以這麽寫泥。又查,後期他們穿着這種短裙或曰“兜裆布”,泥萌自己去百度兜裆布是啥吧,偶的文不可以這麽黃。最後查了又查,終于發現勞動平民穿一只袖子的短褂子,所以帥鍋就穿這個了。
還有啊,帥鍋的名字,處女座選擇困難症又犯了,于是挑啊挑啊,終于挑到這個亞度尼斯,希臘語,美男子的意思喲,很符合吧。
傾情奉獻啊,慢工出細活,大家不要見怪哈。看到我的新文案沒,感謝煙雨圖鋪這麽漂亮的文案,honey看在文案的面子上,也要多收藏都評論啊(星星眼),雖然文收很重要,也不要忘記作收喲,蟹蟹大家,花花會努力的!
☆、女人的苦
“夫人,抱歉,是我,我是……亞度尼斯。”
我眉毛一立就要發作,顧忌身後抽泣的赫菲,我竭力緩和了些語氣:“你來做什麽?”
“能請您開一下門嗎,我來給您送早餐。”他的語氣帶着殷勤地讨好。
我瞥了一眼因着哭泣而東倒西歪的兒子,他肯定餓了吧?
我陰着臉,霍然拉開門,亞度尼斯一個踉跄就栽了進來。眼看他就要撲倒在我腳下,連帶那滿滿一托盤的食物,真是蠢得沒邊了。我顧不得惱怒,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托住他的手背撐住托盤,一手架在他的胳膊上支持起他的身體。
看着撒溢了小半杯的牛奶,我将将嘆了一口氣,就聽到砰砰砰的劇烈心跳聲。我擡起頭來,看見亞度尼斯的臉上臉燒得通紅,藍色的眼睛閃爍着難以克制的激情。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膽子變大了,雖然依舊害羞,卻能夠強撐着和我對視。在托盤下,他壯着膽子要來握住我的手。
我惡寒,靈巧的手指及時閃避,一把奪過托盤,指着門外喝到:“早餐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亞度尼斯張口結舌面紅耳赤,濕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樣望着我。
我翻了個白眼,真不好意思,我可沒多餘的母性情懷來施舍給不相幹的人。
失意的美男子一步一步退出去,我哐當一聲關上門。他又像想起了什麽似得,在門口急急叫道:“夫人,我為今天的事萬分抱歉,您能今晚出來賞光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嗎?”
我坐在床沿上遞了一杯牛奶給赫菲,充耳不聞。補償?主神赫拉的尊嚴只能用鮮血來補償。我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眼裏閃過殘酷的冷光。
咚咚的敲門聲輕一聲,重一聲的,這正是是主人忐忑心情的真實寫照。噪聲同赫菲若有若無的抽泣相交織,如同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将我一次次放飛心神拖回。我的後悔也這漫長的噪音磨得消失殆盡。
我開始惱怒起來,我的天哪,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值得哭哭啼啼這麽久?那我呢,我被丈夫背叛,被兄弟暗算,還一頭栽進地獄裏。為他付出這麽的多的我都沒哭,他一個安安穩穩呆在外洋,坐享其成的男孩,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怨怼?哭這麽久,難道還指望我去哄他嗎?
我偏不開口,我倒要看看他的委屈到底有多深。我在一片雜亂捱到夜幕降臨。門外的亞度尼斯早在下午就放棄,而赫菲斯托斯,早就哭累了,沉入睡眠。斜陽的餘晖打在我的身上,一串海鷗或信天翁的影子掠過洋面,我像一個得勝歸來的将軍,終于得以卸下渾身的防備,露出疲憊的真相。
其實,我很累了。我習慣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