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恩。”黎江晚點點頭,“有問題嗎?”
“沒什麽。”沈峥說時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深夜寂寥,偶有外面馬路上的路燈一晃而過,而他沉匿在那片明滅閃過的燈火裏,深邃的眸光近乎和黑夜融為一體。
車裏的電臺正在播放着抒情老歌,男歌手低沉的嗓音緩緩唱來,在這午夜時分聽來格外的令人懷舊。
“好巧,居然放這個歌手剛出道時的這首老歌,我那個時候應該還在讀高中吧,這個歌手還在組合裏,感覺學校廣播臺裏動不動就放他們的歌。沈峥,你以前有聽過他的歌嗎?”黎江晚之前還沉浸在學生跳樓的案件裏,倒是沒有察覺到沈峥的異常,眼下回神過來聽到電臺裏播放的音樂曲目,她突然興致勃。勃的詢問起來。
畢竟,她鮮少知道他的愛好,譬如音樂譬如閱讀喜好什麽的,但凡是有關他的,她都覺着為好。
“恩。”他簡短的應了一聲。
“你覺得他的歌怎麽樣?好聽嗎?”她繼續不依不撓的問道。
“還不錯,他偏愛民謠和古典音樂,組合裏的另一個歌手則是偏愛搖滾,他們當年是因為音樂理念不同才解散組合的,相對而言,我更喜歡他的作品風格。”沈峥言簡意赅的應道。
在黎江晚印象裏,沈峥這樣的工作狂在私生活裏簡直只能用無聊無趣來形容,甚至她一度覺得他最大的興趣愛好估計只有床。上。運。動那一項……雖然這個形容略污了點,不過這的确是她對沈峥的日常最真實的評價,所以眼下聽到沈峥信口拈來就是略專業的評論,黎江晚簡直都聽呆掉了,一小會後才難以置信的問道,“哇塞,沒想到我們的音樂品味差不多嘛,難不成你以前也迷過他們?”
“那階段湊巧聽過這個組合的作品而已。”沈峥這倒是并未承認。
“那階段——這個歌手剛出道的時候,你那會的年紀正好和我現在差不多吧?”黎江晚略一推算,也不知道她又被戳中了什麽笑點,明顯樂呵又無比好奇的問道,“你那個時候都喜歡什麽?是不是覺得時間一晃而過超快的,那個時候的你都在幹什麽?你是還在學校裏念書還是已經畢業工作了?以你現在的年紀回望那段時光,是不是覺得很美好啊?”她大概是覺着鮮少會有機會問他這些問題,眼下一口氣連問了很多個問題。
的确。
那段時光是擔得起美好這個詞的。
他那會博士畢業後本來計劃去大學任教,去大學報道之前去部隊裏志願義務上過幾節課,後面被他父親刻意安排為之,直接放棄了大學的任教機會,改而在部隊裏紮根參加高強度的集訓去了。
剛開始的他還保留着多年學生生涯保持下來的習慣,閱讀乃至音樂什麽的都是必不可缺,直至開始封閉式非人的高強度集訓後,他二十多年形成的固有習慣全部都被打亂重新塑造,僅有剩下的就是滲進骨子裏的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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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忠誠和絕對服從。
部隊裏面碩士學歷的就不多,更何況是他這樣名校畢業的應用心理學的博士學歷在身,加之集訓考核時技能體能什麽的又是全滿分,集訓結束後他就一帆風順的被調到省會城市裏的分局擔任職務了,一切都太順風順水,他雖然平時也執行公務頗為忙碌,然而在集訓期間被隔絕了的興趣習慣立馬就重拾回來了。
她說的沒錯,這首歌那會的确是紅遍大江南北,街頭巷尾随處都可以聽到。
他甚至都能用口琴吹出整首的旋律。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的揮灑着汗水和青春。
滿懷抱負,對未來,也對他自己。
“小心,前面是紅燈!”黎江晚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左手緊張的伸過來去碰觸方向盤,随着她話音剛落,車子立馬來了個急剎車,黎江晚一時不備整個人都有點往前沖去。
也幸好她出聲提醒沈峥,都已經駛出斑馬線硬生生在路口中間停下來的車子才沒有和橫向疾馳過來的私家車撞上。
“沒吓到你吧?”沈峥抱歉的問道。
“還好,還是開慢點安全。”黎江晚心有餘悸的應道。
被這麽意外的驚吓了下,黎江晚倒是忘記去追問沈峥之前的那一堆問題了。
第二天上班後不久,局長就把沈峥他們整個大隊都召集到一起開了個會。
“你們昨天接到的這個案子有點棘手,有人刻意發布了死者身亡的現場照在網上,被迅速轉發。死者同寝室的3個室友都被網友人肉,尤其裏面正好有個叫林萍的室友家境富裕,對比死者家裏的經濟情況,網友在認知事實前首先已經對死者有了憐憫的心态。目前我們的網站還有公衆賬號都被刷屏,指責我們遲遲沒有對大衆做出解釋。你們趕緊理下頭緒,我想着要先在我們局的官網上出案情說明。”局。長五十開外,說完又嘆了口氣,顯然是覺得此事頗為棘手。
“這很有可能是個案中案,沒有查清真相前,我不想輕易蓋棺論定。”沈峥開口應道。
“現在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太迅速了,輿論一邊倒起來比事實本身還可怕。我知道你們都很辛苦,但是現在我們無端被扯進輿論的焦點裏面,外界甚至開始質疑起我們局的偵破能力了。你們只能再加把勁,最晚後天一定要出來案情說明對外界有個交代,否則再拖延下去,輿論發酵對我們局的口碑會挺不好的。反正小戴都已經檢查過了死者是死于自殺,你們實在沒找到新的線索的話,也不用糾結什麽案中案了,屆時直接出意外自殺身亡的說明就好了,當然在死者和室友的關系上面也委婉的做點文章,可以剖析下死者有輕生念頭的動機,否則那些無聊的網友還是會盯着不放的。”局。長冠冕堂皇的提要求起來。
自然,以局。長的位置,首先想到的就是外界的輿論對他們局裏的影響。不過以黎江晚這樣的小羅羅,其實并不茍同局。長的看法。
你關心的還不是你自己頭上的烏。紗。帽……還限時後天就要對外界交代,事情真相都還沒查清楚至于為了應付輿論就随便出案情報告嗎?黎江晚在心裏默默的吐槽起來。
“案情偵破方面我會盡力而為——”沈峥說時突然起身,英氣的劍眉微微皺起,顯然是反感局。長的指示,“但是如果後天還沒找到有效線索證據的話,我拒絕出敷衍外界的案情報告。”沈峥說完後也不顧局。長的反應,直接就往會議室外面走去。
身後的黎江晚倒是聽得心頭痛快,不過餘光裏看到局。長被沈峥氣得臉色發沉,她倒是又默默的替沈峥擔心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對他的發展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不過她腦海裏想到幾天前他朋友聚會吃飯時聽到的,沈峥對明顯安排晉升的挂職機會都拒絕掉了,雖在體系之內,沈峥對于職位晉升方面顯然沒多大興趣,眼下對局。長直言直語的,倒是把局。長弄得挺挂不住臉面的。
沈峥前腳剛走,局長就沒好氣的讓大家夥都解散了。
黎江晚回到辦公室後,倒是沒看到沈峥的身影,估計是重新回學校宿舍那邊去找線索去了。她想起局。長被沈峥氣得幹瞪眼的場景,雖然沈峥自己并不在意領導的看法,她倒是不由得莫名擔心起來。
她得做點什麽。
黎江晚想到這時,又重新翻閱了昨天以來整理的資料,還是沒有找到什麽頭緒,她便又重新回到停屍房那邊把死者的屍體從袋子裏拿出來,仔仔細細的再次檢查起來。
死者的表面她都已經看了無數遍,黎江晚繞着裸。露的屍體走了幾圈後,突然在屍體中間的位置旁邊停了下來。
眼下她都已經看了無數遍,至少在屍體表面以及頭顱上都沒看到任何新的線索,只有屍體內部髒器還沒有檢查一遍。
黎江晚忍着心裏的不适,把死者被戴法醫解剖過的裏面器官都檢查了一遍,和戴法醫出的屍檢報告一致,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黎江晚有些氣餒,把死者的髒。器逐一檢查後,又把死者的陰。道裏面的情況也仔細檢查了下。戴法醫之前就已經檢查過,死者身上并無殘留任何精。液,陰。道裏面的情況顯示正常,所以也排除了死者生前曾經被人性。侵的可能性。
死者生前剛好還在經期,死亡後身上的經血早已凝固,還有不少附着在陰。道裏。黎江晚想着戴法醫雖然有身為法醫的職業水準,不過畢竟大男人一個,對着正好經期身亡的死者對這個部位未必檢查的特別仔細。
她想到這時,又去拿了棉簽沾水後擦拭死者的陰。道部位起來,等到完全擦拭幹淨後,黎江晚再次仔細看了下,她隐約覺着死者陰。道裏的括約肌上有擦傷,但是很不明顯。
黎江晚糾結了一小會,最終還是打電話給戴法醫了。
戴法醫這會已經在家裏陪老婆孩子了,聽到黎江晚的問題明顯很吃驚,飛快的應道,“我現在就過來,半個小時內就到。”
果然,沒多久戴法醫就氣喘籲籲的趕過來重新檢查,沒多久戴法醫就有結論了,“是性。交時造成的擦傷,但是時間應該過一周左右了,所以這點擦傷都快要愈合的很不明顯了。”
“先前問她同學和家人都了解過,都說死者生前沒交往過男朋友,而且她們口中的死者性格內向,幾乎沒有和什麽男生有往來,這不符合常理。”黎江晚自言自語起來。
她話音剛落,沈峥也從外面進來,手上卻是拿着一件死者的外套,用塑料袋密封着。
“我在死者衣櫃和地面之間的縫隙裏發現這件外套,被揉成一團扔在那裏,外套的帽子裏面有發現幾片花瓣,感覺是紫荊花的花瓣,你看下。”沈峥說時把那個塑料袋遞給戴法醫。
戴法醫接過去把塑料袋拆出來放在桌上,他對着外套上的幾片略有枯萎的花瓣研究了好一會,又拿出手機查詢了下,之後才點點頭,“是紫荊花,剛開始花期不久,這種花容易産生過敏源。”
“死者生前的醫療記錄上顯示皮膚有重度過敏症狀,常理下不可能主動去接觸過敏源。依花瓣的枯萎度來看,時間應該有一個星期左右了。”沈峥說時已經走到死者旁邊,把屍體的後脖頸那塊仔細翻看了下。
“怪不得我之前覺得她後脖頸上隐約有點發紅,應該是過敏症狀快消退的表現。這樣時間也對得上了,我和戴法醫剛剛發現死者的陰。道裏有性。交産生的輕微擦傷,時間預計也剛好在一周前。”黎江晚隐有激動的彙報起來。
幹她們這行的雖然乏味無趣,然而當真相被自己一點點抽絲剝繭發現的時候,那種成就感是難以形容的。
“這個關鍵線索還是江晚發現的,死者正好是在經期身亡,我竟然沒看出來,看來還真是後生可畏。”戴法醫說時還朝黎江晚豎了下大拇指。他們這行從業者本來就不多,依着A市的配置水平正兒八經的法醫也就他一個,所以難得碰到黎江晚這樣有共同話題的後輩,他倒是挺關照的。
黎江晚被戴法醫誇的臉上微微一熱。
“這樣看來死者很有可能被侵。犯過,事發時正好穿着這件外套,外套上還沾有泥屑和枯草,被侵。犯的地點應該是在露天環境,而且還是栽種着紫荊花的草坪上。”沈峥開口說道。
“很有可能。”黎江晚點點頭。
“明天早上我們去排查下學校周邊以及本市有栽種紫荊花的區域即可。”沈峥應道。
等到戴法醫離開後,黎江晚也開始哈欠連天起來。眼見得案情有點眉目了,她這會才稍微有點放松下來。
之前她憋着一口氣,只想幫沈峥盡可能多的分擔任務。
她覺得自己的工作狀态前所未有的積極,全身心的投入,原來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她第一次開始真正享受起眼下的工作狀态。
這一切,當然也都是因為沈峥的緣故。
回去洗漱後已近淩晨,黎江晚因為好幾天熬夜沒多久就睡過去了,沈峥這才起來去書房上網查資料起來。
只可惜時間久遠,他在網上搜索了下,都沒有找到關于大寶意外墜樓的報道,大概當時這起悲劇并未引起當地媒體的關注和重視。
沈峥又去黎江晚的戶籍所在地城市的日報網站上浏覽起來,他把九年前四月份前後的報道都逐一看過去,都沒有發現任何的記載記錄。
時間太過于久遠,而且那時現場的人證物證全都已經無法取證,即便他有心想要求證,還是艱難重重。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再次刺激到黎江晚,所以剩餘的信息他只能靠自己想辦法。
有些事情,對于當事者,即便只是回憶也會造成二次傷害。
這樣的苦痛,他自然是不會讓黎江晚再來一次。
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外面天色已經隐隐發亮起來,周遭都寂靜的很,沈峥坐在書房裏沉思良久後,這才登陸郵箱發送郵件出去。
“幫我把九年前的四月15號當天以及後面兩星期內的B市所有報刊的留底都寄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查不出為什麽被鎖只得打給客服小哥,當客服小哥字正腔圓的念出“陰。道、精。液”的被鎖單詞時,作者菌那一瞬間真是覺得蜜汁尴尬2333,還好今天木有寫啥,要不然空空想去屎一屎冷靜下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