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胸口上的衣物早已被她的熱淚浸濕氤氲出一片潮意,可是能夠這樣發緊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沒有緣由的就能讓她安心。
“江晚,這些都只是意外而已,你不應該全部歸到自己身上。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是時候把這些舊事都忘掉。現在有我在,你不用再擔心了,我會給你一個家。”他并不擅長哄人,幾句話也說得幹巴巴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然而他還是想讓她知曉他此刻的心意。
“恩。”她跟着點點頭,雖然臉上還滿是淚痕,總歸是朝他露了笑臉出來。
他伸手輕輕擦拭了下她臉上的淚花,被她的淚水濡濕到,他的掌心都變得滾燙起來。
不過相比之前的黎江晚,他知道,她的心結終于是有所放下了。
等到他們去吃飯的時候,飯菜早就涼掉了。
他讓黎江晚坐在餐桌前,他自己則是把涼掉的菜拿去廚房裏加熱。
等到重新端菜出來後,他給黎江晚盛好飯,考慮到她右手不好拿筷子,又去拿了湯匙遞給她。
黎江晚乖巧的坐他對面用左手吃飯起來,沒吃幾口又擡頭朝他看一下,像是怎麽都看不膩似的。
“看我幹什麽,吃飯。”他說時夾了菜到她碗裏,他這人大都時候表情都是寡淡的,除了剛才哄她時難得憋出幾句相對悅耳動聽點的話語,這會見着黎江晚沒事了,立馬又回複到平日老幹部的無趣模樣了。
只要擡頭看他一眼,她就覺得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這種踏實的安穩感了。然而,只要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她身邊,過去時光歲月裏她所缺失所遺憾的全都擁有回來了。
“沈峥,有你在,真好。”她自言自語了一句,之後就拿起湯匙吃飯起來,眉宇間已經真正舒心回去了。
吃好飯,沈峥收拾好廚房後又出來喊黎江晚去洗漱。她的右手還包紮的嚴嚴實實的不能碰水,他站在邊上幫她擠好牙膏,等到她洗臉時又幫她擰好毛巾,之後把毛巾抖開來再遞給她。
她把帶着熱氣暖意的毛巾覆在她自己的臉上,只露出黑白分明的雙眸,因為身高差距的緣故,她微微仰頭,見着平日雷厲風行的他在邊上巴巴的伺候着自己洗漱,忍不住就要對着他傻笑起來。
被那毛巾遮着,他倒是看不到她臉上的笑意,然而只看到她臉上清淺的月牙灣,他像是拿她的稚氣無可奈何,不過沒一會也被她沒頭沒腦的傻笑逗的唇角上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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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平凡尋常的生活,其實不是不讓人留戀。
大概是見她用左手擦臉動作別扭的很,他突然又冒出一句,“以後再遇到事情,不準再發傻的去傷害自己了。”沈峥開口說這時,臉色倒是不知不覺微沉回來,明顯命令的語氣。
黎江晚知道他指她那會右手亂捶指示牌的事情,沈峥哄人的時候溫柔的都不像是平時的他。不過一旦板臉起來,身上的威嚴感還是足以令人發怵的。
她乖順的點點頭,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去上班後,大白一看到黎江晚包着紗布的右手,大驚小怪的問道,“江晚,你這手怎麽了?”
“昨晚回去削水果不小心削到手上去了。”黎江晚一語帶過。
“削水果都能把手削成這樣,在下佩服,不過你以後還是悠着點,好歹你的專業将來是靠手吃飯的。”大白擔心歸擔心,還是忍不住調侃起來。
黎江晚因為右手不方便做事,本來還在心裏祈禱着今天事情少一點,沒想到剛到辦公室就有接到新的案子了。
當地一所職業高中的女學生在寝室樓跳樓自殺,自殺時間在昨天夜裏,都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早上才被路過的同學發現,目前網上就已經流傳出來很多個版本,有說死者是抑郁症自殺的,也有說死者生前心理狀況正常但是和室友關系不和,被室友孤立懷疑遭受校園淩霸才想不開自殺,也有說是被人從陽臺上推下去謀殺的。
謠言紛起。
沈峥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死者家屬也剛趕到不久,直接就在死者跳下的寝室樓下擺了一長排的花圈,正中前面是個神态憔悴的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的旁邊則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蹲在那裏大把大把的燒着紙錢。
這個時節還是春寒料峭,被那強勁的寒風一吹,燒到一半的紙錢灰立馬四處飛舞起來。
宿舍的正大樓前面還有一幫死者的親屬堵在那裏站成一排拉着橫幅,上面寫着“嚴懲兇手,還我公道”的白色橫幅。
宿舍樓附近都被弄得烏煙瘴氣的,偶有幾個不了解狀況的學生路過,都被吓得疾步避開了。
“死者屍體現在在哪裏?”沈峥剛到就和學校的負責人溝通起來。
“死者被發現時就已經沒有心跳,我們為了照顧死者家屬的情緒,還是立刻讓醫務室裏的值班醫生飛奔過來檢查下,結果值班醫生剛到,死者家屬也到了,污蔑校方做手腳要毀滅證據,現在屍體已經被死者家屬擡去他們自己的車上去了。”畢竟出了這樣大的安全事故,校方負責人也是驚魂未定吓得不輕,他旁邊的幾個同事也都是頗為沉痛。
“我知道了。”沈峥點點頭,轉而走到情緒激動的家屬面前,他看到裏面有個人穿着相對更體面,而且時不時的還吩咐差遣旁邊的幾個人怎麽分工,顯然這個人才是死者家屬裏面有話語權的人。
“我們需要把死者帶回局裏讓法醫檢查她身上的傷痕。”沈峥開口。
那人打量了下沈峥他們身上的制服,略為猶豫後倒是同意了,“我家燕妮平時性格很開朗,好端端的不可能想不開自殺的,我們檢查過她身上了,有很多人為瘀傷,她跳樓前肯定受到過別人的毆打,我們唯一的要求就是嚴懲殺人兇手。”
“等法醫鑒定後,警方會查清事實的。”沈峥微微颔首,之後要求把死者的屍體從車上搬出來放回到原始被發現的位置。
死者是該校學繪畫專業的女孩子,長發,依稀可見生前長相頗為清秀,事發時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T恤衫和運動褲。
那人把死者按照原始被發現的位置擺放好後,又把死者的袖子捋上去對沈峥說道,“你看她身上有這麽多瘀傷,這些都是她生前被欺負毆打的證據。”
“警察,我女兒死的太冤了,你們一定要幫忙查出真兇。”死者母親也沖過來,泣不成聲的強調起來。
黎江晚因為右手不方便,只有左手戴上手套翻看了下死者,因為死者被發現時是匍匐向下的姿勢,所以直接和地面接觸的前胸和前面的大腿上都是觸目驚心的青紫瘀傷以及重力撞擊後的凹坑,這其實是符合摔跌損傷的特征,并不是死者家屬口中的人為傷痕,大致判定是自殺。
沈峥探了下死者的口袋,之後就起來和家屬溝通要求把屍體帶回局裏讓法醫專業判定後才能得出結論。
沒多久等到搬運屍體的師傅開車過來搬離死者時,死者家屬全都圍了過來,情緒激動的嚷嚷起來,“燕妮肯定是被謀殺害死的,你們調查後一定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回到局裏後,黎江晚才開口問道,“沈隊,你在死者褲子的口袋裏有發現什麽嗎?”她在工作的時候還是不習慣喊他名字。
“有看到紙質東西,死者家屬過于強勢已經影響到校方的正常教學情況,如果有發現其餘模棱兩可的證據,很有可能會誤導死者家屬造成事态擴大化。”
沈峥說時和黎江晚一起往停屍房那邊走去,局裏的戴法醫已經開始檢查起屍體,沈峥則是從死者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張紙。
“我詛咒你們,全部七竅流血不得好死!”
那張紙被撕了一半,顯然是從什麽本子上厮下來的。
“看來,死者和室友關系上的确有可能存在矛盾糾紛。”黎江晚開口說道。
“死者符合摔跌造成的顱腦損傷,以及嚴重內髒損傷致死,排除他殺。”戴法醫畢竟經驗豐富,沒多久就得出了結論。
“知道了。”沈峥微點了下腦袋,有戴法醫的專業判定後,他又讓隊員都回到事發的那幢宿舍樓排查起來。
大白和小張他們負責走訪死者的對面和隔壁寝室的女同學了解前一晚的情況。
賈洪新對死者同寝室的三人逐一進行問詢,黎江晚和沈峥則是在死者生前的寝室裏檢查死者生前的遺物。
果然,死者遺物裏其中一本日記本的中間被撕走了一頁,顯然就是死者口袋裏的那張。
那日記上的內容寥寥無幾,然而前幾頁每隔一天都是重複的內容。
“我詛咒你們,全部不得好死!七竅流血而亡!”
在這個年紀的女學生,居然會有這樣歹毒的詛咒,的确是讓人挺心寒的。
其餘倒是再沒發現任何異常遺物。
大白和賈洪新他們也都結束問詢回來彙報。
“隔壁和對面寝室反應案發當晚有聽到女性的争吵哭聲,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死者和她室友的聲音。”
“死者室友當晚一個在玩游戲,一個在網聊,還有一個在看電視劇,只說死者回來在寝室裏呆了半個多小時就出去了,其餘一點都不知情。”
“問清楚電視劇的的名字和她當晚看的所有集數,江晚你負責把她當晚看的所有集數全部再看一遍。”
“讓江晚看電視劇?”大白立馬茫然的問道。
“你擔心對面室友說的争吵哭聲是電視劇裏的聲音?”黎江晚猜到了沈峥的心思。
“案發當晚此幢宿舍樓的後面還在打地基,距離這麽近噪音會很響,争吵哭聲未必會聽得清楚是誰發出來的。”沈峥說時走到宿舍樓的窗邊盯着那後面的空曠地皮說道,“把日記本上的詛咒內容給她們室友看下,觀察下她們是否隐瞞了什麽。”
果然,等到死者室友看到日記本上的內容後,有一個立馬就被吓得哭了起來,“她要自殺真的不關我們的事情,為什麽要這麽詛咒我們。”
沈峥從審訊室裏出來後,臉色隐有凝重起來,“死者并未指明是詛咒室友,但是她的室友對此反應很激烈,證明她們平時關系不和是存在的,所以死者的确存在生前被室友欺淩造成輕生念頭的可能性。”
等到傍晚,剛做筆錄回去沒多久的死者室友又傳來新的狀況。
“死者的三位室友均出現消化道疾病,還伴随咯血,家人擔心是受驚緣故,給她們申請了退學在家休息。”
黎江晚彙報起來。
事情似乎遠沒那麽簡單。
網絡上卻是已經謠言四起,說警方的不作為,和校方沆瀣一氣,又扒出其中一個室友家境煊赫,對比死者家中的農村出身的普通家庭背景,網友都開始一邊倒的指責起不作為的校方以及還無定論的警方。
黎江晚今天早上過來上班時,整個人的精神風貌顯然比以前要積極很多。因為暫時沒排查到有用的線索,一直到大半夜她還呆在停屍房裏研究死者身上的傷痕。
過了這麽久,死者身上的屍斑還有跌傷造成的淤痕和血跡看起來都是觸目驚心的,黎江晚一個人呆在停屍房裏,似乎對此都毫不在意。
她給自己眼下定的最現實的目标就是好好工作,至少得給沈峥長長臉,雖然大白和小張他們都還不知道自己和沈峥的事情。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還是沈峥把她喊回去休息的。
沈峥回到車上,一小會後才開口問道,“江晚,你還記得大寶出事的具體時間嗎?”
他剛才過去的時候,見着她一個人呆在屍體旁邊,低着腦袋仔細的檢查着屍體,他确定她之前的創傷應激反應已經好了不少,眼下這才開口詢問起來。
“我還記得,是在九年前的四月15號,再過一個月,正好就是大寶去世的九周年忌日了。他要是沒出意外,現在都快初中畢業了。”黎江晚提到大寶,心頭總歸還是頗為自責內疚的。
“4月15號?九年前?”他重複了一遍,猶如青天白日轟隆炸裂開來的響雷,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竟然全都巧合的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