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這麽一點!
匆匆付完錢我就走了,回到家門口時,我才發現他一直在跟着我。他手中還抓着那個一次性飯盒,呆呆地看着我。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有多善良,但是他的眼神紮得我的心很痛。
我狠狠地摔上門,洗澡,看電視,睡覺。在床上翻到半夜,我發現我睡不着。我打開門,看見他在我家門前睡着了,蜷縮着身子,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我喊醒了他,讓他進了我的家門。那時候,我想,只要找到他的家人就行了,找到他的家人就沒我事了。
我費盡心思地讓他想自己家的電話或者地址,他想了半天,終于迷迷糊糊說了一個電話號碼。我打了過去,一個男人接的,有可能就是他哥。我報了他的名字,問對方是不是他哥哥。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回了一句:“沒有這個人,你打錯電話了!”
我知道我沒打錯,我聽到他內心掙紮的聲音。但等我第二次再打這個號碼時,那個電話已經被注銷了。電話那頭傳來了語音小姐甜美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确認後再撥……”
這就是我的第一次,然後就有了下一次,再下一次……
聽到這裏,你覺得他們的遭遇該怪誰?怪醫院?怪民政?還是怪家屬?
現在已經有醫保了,精神病也在醫保範圍內。可即使是這樣,還是有家屬不斷地跨城市抛棄精神病人。甚至家屬就在本市,我們将病人送到家門口,敲了半天門,他們也不開門。我們能怎麽辦?沒有一家救助站、收容所、福利院願意收這樣的精神病患者。也沒有一家單位願意接收這樣的病人去工作,讓他們真正去回歸社會。
要是能有一家專門的精神病福利院就好了,可是沒有,沒有啊……
像你這類充滿“正義感”的人聽到這些事後會在網上、新聞上罵醫院,說醫院的良心被狗吃了。可你們做過什麽呢?估計你們在路上看見這些瘋子,也只會吐一口口水。不是嗎?你們做過什麽呢?我們是該罵,連我們自己都想罵自己,可我們能怎麽辦?我們只是這座發展中城市的一所精神病院,一所已經搖搖欲墜的精神病院。
即使是真正無保無家屬的病人,要辦一個無保醫療救助金,我們也要跑斷了腿才能辦下來。他們這些有家屬的,就像一個足球大家相互踢着,逃避責任。
我們市還算好的,據說有些城市直接将街頭游蕩的精神病人和流浪漢抓起來,然後抛棄到鄉村去。因為他們“影響市容”,所以将他們丢到不“影響”的地方去。任他們聽天由命,任他們無家可歸,任他們老死在街頭巷尾。
每次醫院抛棄病人,我們都會給他們一點錢,這是我們最後能消費得起的仁慈。回醫院的車上,男的會呆滞地抽着煙,女的會在一旁抹眼淚。誰也不願意去做這事,我們是醫務工作者,我們信誓旦旦地宣誓過要救死扶傷,可我們現在在幹什麽?不是我們不想履行承諾,而是我們不能。我們不能,你明白麽?
所以這事我包了,我來負責抛棄病人,我來當罪人。他們在精神病院裏已經夠辛苦夠壓抑了,不能再讓他們增加心理負擔。其實我很希望有人能去告發我,那樣我就可以進監獄,可以不用再面對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我一個精神科主治醫生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進監獄。
每次抛棄病人,我都會選在我家附近。那樣他們就有可能找到我,那樣我就無法拒絕他們。我并沒有多善良,所以我需要給自己一個理由,也給他們一個理由,我只有這樣逼自己,才能一直這麽做下去。
其實單純養一個精神病人比在醫院花費少得多,抗精神病藥物大多很便宜,特別是我直接從藥商那兒買的話,更便宜。主要是夥食和雜費的花銷比較大,我算過一筆賬,每人一個月五百塊足夠了。所以我開始的時候還請了專人照顧他們,但随着我帶回來的病人越來越多,我才發現這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也請不來人了,沒人肯幹這麽辛苦的活兒,我也開不起更高的工資。
我這兒的條件很簡陋,只能保證藥物和一日三餐的供應,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堂。你見過大街上那些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精神病人嗎?他們雙手抓着垃圾桶翻來的食物,幸福地沖着天空微笑,微笑得就像個孩子,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高貴的路人掩着鼻,驅趕着,唾罵着……他們依然還在微笑,其實他們不傻,但他們只能微笑。因為如果他們不微笑,而是發怒,那會換來路人的一頓毒打。所以他們只能繼續微笑,微笑得像個孩子。
令我開心的是很多病人順利回歸了社會,我跑了不少地方幫他們找工作。剛開始我以為說他們是精神病人,會得到更多同情,結果沒一家敢收。後來我開始懂得幫他們隐瞞病情,教他們隐瞞病情。他們也做不了多好的工作,一般都是藍領以下的底層工作。
他們很自覺,有工資以後都搬出去租房子住,騰地方給新病人。有時間就回來幫忙照顧病人,病人也相互照顧着。就像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們突然懂事了許多,他們開始相互照顧,相互看護,相互治愈。在我看來,這是個奇跡,就像看到一個孩子突然懂事了,這種喜悅是難以言喻的。
我很累,每天下班後還要回家繼續上班,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要忙到12點過後才能睡覺。但看着一個個的病人順利回歸了社會,我就覺得很欣慰。我的付出有了回報,不是錢,是良心的慰藉。這兩年內,我就将我以前的積蓄花了個精光,那是我準備和蘇雪結婚買房子的錢。
“我想蘇雪會同意我這麽做的,她比我要善良得多,換了她肯定也會這麽做。”蕭白的拇指在那張黑白遺照的臉蛋上摩挲着。
我終于看懂了他的貪婪,他對金錢的渴望。他确實需要錢,但不是為了他自己。他一再重申自己并沒有多善良,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有懂得反省自己并沒有多善良的人,才會去做更多的善事,來面對良心的責罵。
他放下蘇雪的相片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曾想過離開這行,去找一份高報酬的工作,不然我很快就要養不起他們了。但我又放不下醫院裏的那些病人。”
“你知道為什麽精神科的醫生和護士都還堅持在那個崗位上嗎?甚至是剛來沒多久就鬧着要辭職的小護士,最終也會留下來,而且一留下來就不肯走了?”他看着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又想起了他說過的那句話:“能走就快走吧……別回頭。這裏是泥潭沼澤啊,一旦深陷其中,想走也走不了了……”
以前我以為是蕭白玩弄他的心理學,哄那些護士留了下來。現在看來不是,應該不是。但是我真的不懂,為什麽那點微薄的工資能留住她們?她們每一個都有着無限的前程,為什麽要将自己的前程囚禁在精神病院裏?
“因為她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他認真地說道。
然後他突然站了起來,舉起握拳的右手,一字一頓地念道:“我,蕭白,莊嚴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願獻身醫學!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恪守醫德,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這是我的畢業誓詞,我還記得。”他嗤鼻一笑,然後繼續說道:“宣誓……多可笑的東西,一段跟着別人念的話而已,誰會把它當真啊?我在念這段誓詞的時候,還在想着:終于畢業了,我要趕緊找一份好工作。到時看看能不能托關系,找一個福利好工資高的醫院,要是能多拿回扣和紅包就更好了。”
“可是等我來到這家精神病院之後,我才發現我正在一絲不茍地遵守我的誓言,兌現我的承諾。這所精神病院太幹淨了,我甚至都找不到違背這段誓詞的方式。我正在做一名真正的醫生,真正在治病救人的醫生。我說不清這種感覺,但我知道這感覺有多真實,多神聖。”
“護士們也一樣,她們也找到了這種感覺,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她們在那裏燃燒生命,照亮病人靈魂歸來的路。所以她們都是我心目中的天使,真正的白衣天使,落入凡間的精靈。”
蕭白深情地說着,然後微微一笑,他笑得很憂傷,他說:“我會給每個新來的護士講一個故事,地藏菩薩的故事。地藏原是高高在上的神,卻自願落入凡間變成了人,堕落于地獄六道,拯救蒼生。衆佛不解,問她為何?地藏說:‘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我只給她們講了這個故事,我告訴她們這裏是地獄,是泥潭沼澤。她們可以離開去奔赴自己光明的前程,或者留下,成為苦地藏。然而……她們都聽懂了,留下了,不肯走了。”
我也聽懂了。
沒有黑暗,也就無所謂光明。沒有平凡,也就無所謂偉大。它們對立着,卻又相互依存着。
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護士們聽懂了,因為她們在這裏找回了自己的誓言,兌現着自己的承諾。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她們為了偉大神聖的誓言而甘于平凡,她們平凡着,微笑着,因為她們知道已經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
是的,她們是落入凡間的精靈,是精神病院裏的白衣天使。
蕭白看了看表,笑着說道:“走吧,去買禮物,別耽誤時間了。”
我沒有回過神來,我還停在他的故事裏,不肯走。我以前認為人都是自私的,僞善的,暴虐的。直到現在我看到了這些,聽到了這些,我才知道我錯了。其實人都是怯懦的,不敢正視自己的良心,所以才一再說服自己,要麻木,一定要麻木。麻木了就不用再面對自己的良心,麻木了你就能過得更好,得到更多。
其實蕭白從一開始就是個普通人,他更不想當這個英雄,他知道當英雄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是這群被抛棄的精神病人需要這麽一個人,他們以為他就是這個人,所以一路跟随着他,糾纏着他。
蕭白唯一的弱點就是還不夠麻木,所以他還有那麽一點良心,就是那麽一點就足夠了。所以他停下腳步,請頓飯,打開了門。所以第一次,下一次,再下一次……他并不想當這個人,但是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了這個人。這就是人的善,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我開始相信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
蕭白說他并不是神,他救不了這麽多人。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是這群病人眼中的神,也只有神才有這種拯救世人于水火的悲憫宏願。所以我從不認為那些躲在深山禪寺裏拼命修煉參禪的道士和尚,有一天能終成正果。不見人間疾苦,何以悟道?不救落難蒼生,堪敢稱神?
所以我知道蕭白那句話的潛意:我要是神多好,那樣我就能救更多的人。
“唐平?”他又喊了我一聲。
就在他喊醒我的一瞬,一個念頭從我腦海裏一閃而過。因為業務需要,我自修過一段時間的法律,有個想法正在我的腦海裏逐漸成形。
“哦,蕭醫生。我去和瘦子說幾句話,說完我們就走。”我趕緊回答,然後快步走到另一個房間,拉着瘦子到一旁說了幾句我準備好的話。
然後我們就去為雨默買好了花,還有禮物,禮物是一個毛絨小熊。我記得雨默說過,她以前床頭就一直擺着這個小熊。接着我們又領好了蛋糕,然後趕在兩點以前回到了精神病院。我們先藏着這些,等晚上再給雨默一個驚喜。
就在快到五點的時候,110警車就開進了精神病院,一個垂頭喪氣的警官押着瘦子和那七個精神病人從車裏出來。他們八個病人大踏步地走進男病號樓,浩浩蕩蕩,臉上卻是壓抑不住的欣喜——他們回家了!
蕭白看呆了,警官垂頭喪氣地指了指後面的八個寶貝:“這群家夥不知道怎麽了,集體去砸了市政府宣傳欄的玻璃,還把市政府大鬧了一通。市長都快氣瘋了,但無論問他們什麽,他們都只有一句:我們是精神病人!”
“蕭醫生,你有他們的病歷證明嗎?”警官問。
“有!有有!”蕭白趕緊去将他們的病歷都拿出來給警官看。
警官看完了無奈地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再送回去,直接放你們醫院了。按我市肇事精神病人的規定,他們屬于強制醫療的範疇,我們會負責申請劃撥相關的治療費用。”
“好,好好……”蕭白說話都結巴了,連連點着頭。
我第一次看到冷靜的蕭白說話這麽結巴,我知道他為什麽結巴,那是高興的。
警官走了以後,蕭白馬上去安排他們的病房和床位。我看到他在那兒忙着,笑着,像個孩子一樣地傻笑着,那是發自內心的笑。護士們也笑着,她們笑着,笑着,淚流滿面。她們抹了抹眼淚,繼續笑着……
你知道嗎?人在最高興的時候也會流淚的……
蕭白忙完了一切,才回過神來,他看到了我在這裏享受地看着。
“你教瘦子他們這麽做的?”蕭白問。
我點了點頭,“既然申請不了無保,那就去肇事吧,反正一樣可以進精神病院。”
“你不怕警方查出來,告你教唆精神病人肇事?”他傻笑着問。
“別忘了,我也是精神病人。”我得意地回道,然後我又愣住了,“按理說,這個你應該比我懂的,為什麽不這麽做?”
他搖了搖頭,說:“我當然懂,我只是怕他們不是被送來精神病院,而是偷偷被抛棄到鄉下去,我冒不起這個險……”
我語塞了,原來我剛剛做了一件這麽危險的事。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差一點就将瘦子他們推進火坑。不過還好,總算是成功了。還好,我們有一個負責的市政府。真的,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感激我們的市政府。
從那以後,市政府宣傳欄的玻璃窗經常碎。我們一聽到消息就會笑,因為我們知道,他們又可以回家了。這裏就是他們的家,這裏有真正愛他們、保護他們、治療他們的人。
法律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法律也可以很靈活。我知道我在犯罪,我犯了教唆精神病人肇事罪。如果這算犯罪的話,我很榮幸我能犯這個罪。我會為我的罪感到極大的光榮,我願意為我的罪微笑着接受審判和懲罰。
法律規定是公正的,這點我毫不懷疑。但法律是合情合理的嗎?就像這些被家屬抛棄的精神病人,他們無法從民政部門那裏申請來無保醫療救助金,卻可以通過犯罪來獲得強制醫療。我真的很想問一句:這樣的法律和規定算不算在教唆犯罪?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再請問一句:法律都能犯罪,為什麽我不能?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我也請問一句:如果這樣不算犯罪,那我的罪還算不算罪?
你可以說我在狡辯、詭辯。但我不是在逃避我的罪,相反,我很願意承認我的罪,因為我認為能犯這個罪,是我的榮幸。
其實我并不是在質疑法律,或者在教唆犯罪。我只是希望法律能更完善些,社保和公益機構能更健全些,給他們一個安生之所。我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來關注這個群體,這個被社會刻意忽視和抛棄的弱勢群體。
後來蕭白的那個“私人醫院”還在繼續開着,作為一個臨時安置處。在“砸玻璃”之前,先安置治療一段時間。等他們懂得怎麽執行這個“任務”時,再放出去。我真的很感謝我們能有這麽一個負責的市政府,他們并沒有推卸或者逃避責任,而是原原本本地将他們送回了精神病院,給予強制醫療。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敬愛和感謝過我們的市政府,真的。
雖然蕭白還是一樣的辛苦,但壓力比之前小多了,他也不用再為錢發愁了。
還有蕭白救過的那個孩子,他父母後來并沒有找蕭白的麻煩。人都是有良知的,我相信這點。不過那孩子的父母也沒有向蕭白表達過謝意,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太忙。不過蕭白并不在意,真心幫人原本就不求酬謝。
下班後蕭白并沒有回家,因為現在他所有的病人都在醫院裏了,他不用急着趕回去加班。蕭白和我,還有那八個剛回家的寶貝,一起去幫雨默過了生日。
生日,這是母親最痛苦的日子,也是你呱呱墜地的日子。所以在你慶祝生日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感謝你的母親。別忘了她是怎樣付出自己的骨血,鑄造和養育了你。也是從想到這點開始,我再也沒出現過自殺的念頭。否則我第一個對不起的,就是給予我骨血和生命的母親。
自殺同時也是謀殺,有罪的,很深的罪,連死都無法逃脫的罪。因為你如果自殺成功了,你的罪将會降臨到關心你的人身上,他們要替你接受審判和懲罰。
雨默很開心,她許了個願,吹滅了蠟燭。我們開始分蛋糕吃,她将一塊巧克力奶油刮到了我的鼻子上。我又從鼻子上刮下來,放到嘴裏。
“甜的!”我說。
然後雨默就咯咯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我問。
“因為你很好笑嘛。”她答。
“哦。”我說。
她笑着笑着,眼淚下來了,她看着我,鄭重地說了一句:“謝謝!”
我趕緊遞了紙巾給她。
“謝謝!”她又再說了一次。
我知道人在最高興的時候會哭,只是不知道她的眼淚是因為高興,還是又想起了她的丈夫陶耀。
最可怕的情敵是死人,因為你永遠無法将他打敗,蕭白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他回到精神病院,只是因為這裏還殘留着蘇雪的味道,還能看到蘇雪的影子。他為了蘇雪,謝絕了一切暧昧,囚禁着自己的感情來贖罪。我不知道蘇雪還會在蕭白的心裏住多久才肯真正離去,蕭白到什麽時候才能寬恕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和雨默的故事,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我很茫然,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對雨默的感情算不算是愛。為什麽命運會安排我在這裏和雨默相遇,為什麽要讓我再次遇到她,難道真的有命中注定嗎?
茫然。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這種時刻,不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麽,發生什麽。可能這才是活着的樂趣吧,未知的一切在前面等着我們,等着我們去發現,去改變。
以前我很喜歡找人替我算命,是為了驗證算命這個東西準不準。現在我已經不敢了,我怕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精準地算出了我的一生。那我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還有何樂趣可言?
茫然,就是未知、待定。享受茫然,享受這未知的一切,享受這種感覺,我似乎已經開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