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喜歡吃辣，口味偏重，習慣熬夜，讨厭和別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來到白菖蒲老家的第一天，以上幾點全部被打破了。
吃完晚飯後的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抱着沒吃幾口還空着的胃，坐在衛生間裏的馬桶上老淚縱橫。
白菖蒲他們家的飲食習慣太健康了，少油少鹽，要不是在廚房幫忙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他姥姥往菜裏面放鹽了，我還以為這菜就是直接用開水煮的呢。
不過這不能怪白菖蒲和兩位老人，主要是我吃慣了辛辣重口，不喜歡清淡的菜式。
而且對于老人來說，吃清淡點對身體有好處。
只不過可憐了我的胃，飯桌上沒吃飽，下了飯桌更餓了。
我有氣無力的從馬桶上站起來，洗了洗手，準備從衛生間開門出去的時候，隐約間聽見了我的名字。
我貼在門上，恨不得把耳朵伸到客廳聽聽他們在說我什麽。不會是不喜歡我吧？嫌我不會做飯？覺得我條件不咋地配不上他們孫子？還是因為我吃的太少？好像聽說老人們都喜歡能吃的孩子，不喜歡挑挑揀揀的那種。啊姥姥您聽我說啊，我很能吃的！您要相信我啊啊！
“……吃那麽少……”是白菖蒲姥姥的聲音。果然，真的是因為我吃的太少嗎？
“她有點暈機，難受的吃不下飯。”這是白菖蒲的聲音。
我把後背靠在門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白菖蒲這個人，永遠用實際行動提醒着我，一定要比上一秒更愛他。
十五分鐘後——
“你不吃嗎？”我舉着烤串問白菖蒲，吃的滿嘴流油。
他輕輕搖了一下頭，看着我說道：“我吃飽了。”
剛才我從衛生間出來後，他就讓我換衣服說要出去一趟。本以為是去買點東西，沒想到是帶我吃飯來了。
和其他坐在路邊攤上或光着膀子或穿着拖鞋喝酒撸串開懷大笑的男人一比，穿的板板正正坐如鐘的白菖蒲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無論在哪裏，他的皮膚永遠白到發光，他的眼睛永遠閃閃發亮，即使是在這煙火缭繞的夜市上，他依舊如此格格不入。
他居然是我的老公，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拿起最後一串肉，鄭重其事的問他：“你真的不吃嗎？那我就全吃了啊！”
“麻煩你，替我吃了吧。”他笑吟吟的說道，拿起紙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雖然我倆已經結婚很久了，可我還是為了這個親密的動作心髒狂跳了好久。
吃了太多，站起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走不動了。我像個孕婦一樣腆着肚子，突然意識到白菖蒲在自己身邊，我又費力的把肚子收了回去。“回去嗎？”我問他。
白菖蒲配合着我緩慢的腳步，慢慢的走着說道：“不，現在他們剛睡覺，等晚點他們睡熟了再回去。”
我看了一下表，“才八點半？”我驚訝的說，這也太早了吧！
“他們早上五點就會起來，去公園裏鍛煉身體。”白菖蒲向我解釋道，又問我：“要不要去公園走走？”
反正也沒什麽事，走走就走走喽，正好讓我消消食，晚點再回去。
一想到要回去就有點頭疼，家裏只有兩個卧室，一間是兩位老人住的，另一間是白菖蒲以前的房間。今天晚上我肯定要和白菖蒲睡在一個房間裏，按理說，我倆都結婚了，睡在一起天經地義。
可一想到我倆要是睡在一張床上就很尴尬，但要是我倆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地上，好像就更尴尬了。
我的婚姻生活啊，就是個大寫的尴尬。
“以前覺得那個假山可高了，現在一看也就那樣。”白菖蒲指着不遠處的假山對我說道，語氣裏滿是懷念和感慨。
“還有那個人工湖，小時候我掉進去過，在水裏撲騰了好久。”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白菖蒲控制不住自己的的笑容，此時的他像個小男孩一樣，邊走着邊指着公園裏的景物花草告訴我，以前的這裏是怎樣的。
“小時候和同學在這裏玩火，那時候是冬天，風一吹這裏的幹草全着了，被大人發現後告訴了我姥爺，回家後被我姥爺揍了好久。”
真想象不出，白菖蒲被揍的時候是什麽樣。
“以前這裏沒有這麽多品種花，那時候都是野花，什麽顏色的都有。”
原來，他的眼睛裏曾經也開過五顏六色的花，和所有的少年一樣。
“你為什麽一直在笑？”他突然話鋒一轉，這樣問我。
我真誠的說道：“因為高興，你剛才對我說了很多話。”
他別過頭，看着前方，悶悶的說道：“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說過這些。”
“所以我高興。”我說。
我知道，沒有父母陪伴的日子，一個人在外求學的日子，明明和媽媽離得很近卻不能去見她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天真無邪過，也調皮快樂過，也曾喜歡過鮮豔的花朵和美麗的景色。但現實生活推搡着你讓你猝不及防的長大，提前變得成熟堅強，于是你不再讓家裏的老人擔心，你包圍起自己，因為你要成長，因為你要生活。
你現在所懷念的，是小時候的景色，還是小時候的你？
“常青。”他突然叫我，“問我一個問題吧，我一定會回答你。”
真是個奇怪的人，哪有主動讓別人問問題的，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我……
“你姥姥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問題鲠在起心裏好久了，不問出來我會難受死。我猶猶豫豫的把在衛生間聽到的話告訴白菖蒲，希望他能如實告訴我。
沒關系，我承受的住，你說吧！我拿出英勇就義的氣勢來，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偷聽人說話不能只聽一半。”白菖蒲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教育我道。“我姥姥見你吃這麽少，是怕不合你的口味。”
“确實不合我的口味。”我小聲嘟囔着，又問他：“還有嗎？還說什麽了？”
“還說，家裏總得有一個會做飯的，讓我學着多做點菜，在家裏做給你吃，不要總是出去吃或者叫外賣，對身體不好，看你這麽瘦，讓我好好對你。”他把在家裏姥姥對他說過的話全部複述給了我，一個字都沒有少。
心裏壓的石頭落了下來，我安心了。“太好了。”我開心的說，他們喜歡我就好。
“這麽開心嗎？”白菖蒲笑着問我，他深邃的眼睛彎成了兩條好看的弧度，嘴角揚的高高的。
我如搗蒜般的狂點頭，無法用言語向他形容我此時的心情。能夠得到自己喜歡的人的家人的認可，是一件多麽難得而可貴的事情，白菖蒲能懂才怪呢。“你本來是想讓我問你的問題是什麽？”我問他。
“跟我結婚之後，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白菖蒲欣慰的摸摸我的頭發，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消失。
“是啊，真是多虧了白老師的教導。”我驕傲的說，“白老師，你是不是想讓我問‘你會不會喜歡我’這個問題？”
白菖蒲，你會不會喜歡我？這個問題我曾問過他好幾次，但每一次他都沒有回答我。
現在，我已經不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很多問題，不一定非要追問出答案的。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着他，公園裏燈光很暗，昏黃色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他有一半的五官都隐藏在陰影裏。“我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了。”我收起笑容，認真的沉下聲音說道。
也許是被我的表情和聲音吓到，白菖蒲的臉色一變，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被我搶了先。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說，當然。”我轉換成輕快的語氣說道，然後大笑起來，為成功吓到了白菖蒲而高興。
影後如我，金馬金像奧斯卡都欠我一個獎杯。
高興了沒兩秒鐘，我就後悔了。白菖蒲保持了很久的笑容現在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冰霜，他冷着臉看着我，一言不發。
據我對他的了解，毫無疑問，他生氣了。
道歉吧，一個聲音在心裏對我說，都是你的錯，明明知道他這個人不愛開玩笑你還對他說這種話。
有道理。
道什麽歉！心裏另一個強硬的聲音對我說，是他開不起玩笑，不是你的錯，你不能跟他道歉，憑什麽你要低他一等去哄他呢？
有道理。
去道歉吧，兩個人過日子哪來的誰低人一等呢？有了矛盾之後不都是一個人去哄另一個人嗎？
對啊，有道理。
不能道歉，既然是兩個人過日子，就要互相遷就，憑什麽你就要一直遷就他？
好像……也有道理。
吵死了，心裏的兩個聲音都吵死了。我思想掙紮了不過一秒，就沒出息的開了口：“那個，我不是……”
“恭喜你，答對了。”白菖蒲突然綻放出笑容，像是冰天雪地的冬夜裏開出了花來。他再次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笑得心滿意足的向前方走去，丢下在原地呆若木雞的我。
原來，我被他給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兩章，明天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