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分鐘後——
“請問您還有其他需要的嗎？”服務員禮貌的問。
莫羨擺擺手：“沒有了，快點上菜吧。”
服務員欠了欠身，拿着菜單離開了。
現在還不到晚飯時間，她們是這家川菜館裏的第一批客人，受到了全體服務員的熱情招待。蔣櫻櫻現在絲毫沒有吃飯的興致，她無精打采的托着頭，眼神不時的往手機屏幕上瞟。
“屏幕都快讓你看碎了，能不能克制一下你的目光？嗯？看看我？”莫羨不耐煩的說道，她實在是受不了蔣櫻櫻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看，再看，再繼續看他也不會給你打電話的，鬼知道他現在和那個顧亦然有多開心，死心吧蔣櫻櫻，他現在根本不記得你是誰。蔣櫻櫻憤恨的想，既怨方嘉禾沒良心，又恨自己沒出息。
不想讓莫羨因為自己影響了心情，蔣櫻櫻強打起精神，想暫時忘記和方嘉禾有關的事情。她說：“常青什麽時候去東北的？”
“就今天，厲害吧！倆人說走就走了！”莫羨挑了一下眉。
蔣櫻櫻不明白，她迷迷糊糊的問道：“去東北幹什麽啊？”
“見家長呗，白菖蒲的家裏人都在東北呢！”莫羨冷哼一聲，也是服了這兩個人，結婚這麽久了，居然才回去見家長。
要是她敢這麽倉促就結婚，她媽非得把她的兩條腿打斷不可。
“怎麽會啊！哪有你這麽誇張，你爸媽可是文化人。”蔣櫻櫻說。
聽到這樣的話，莫羨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來就大，還化着眼妝帶着美瞳，使勁一瞪顯得眼睛更大，眼白都快包不住眼珠了。“文化人怎麽就不打人了，雖然我從來沒被打過吧！可是我媽那脾氣，要不你以為我是遺傳的誰呢？”她認真的說。
蔣櫻櫻簡直聽不出來莫羨到底是在誇她媽還是怨她媽。
“想想真可怕，常青居然都結婚了，結婚了哎！搞得我也好想結婚。”莫羨感嘆的說。每次想到常青已經結婚，她就感覺心裏空落落的，高興歸高興，但時間的流逝和互相的成長，總是讓她不敢接受。
從初中時第一次見面，原來已經過了那麽多年。時間并沒有因為她們的友情而停止，依然催促着她們馬不停蹄的向前去，跑或者走，或者爬，誰也無法停下。
前有常青結婚，後有蔣櫻櫻談戀愛，現有自己被家裏人安排相親，莫羨郁悶的在心裏大喊，時間吶，能不能對我們溫柔點！
“我也想結婚。”蔣櫻櫻脫口而出，後面的話她抿了抿嘴，又咽了回去。
莫羨沒有再毒舌，她知道她是真的想結婚，并非像自己一樣，只是閑的胃疼喊一喊。而且她也知道，蔣櫻櫻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是什麽。
結了婚，就有人愛她，有人在乎她了。受了多年冷待和忽視的蔣櫻櫻，特別渴望能和相愛的人組成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
莫羨是真的理解蔣櫻櫻，但也真的理解不了常青。“常青到底是為什麽結婚呢？戀愛也沒談婚禮也不辦，嫁妝和婚紗什麽的就更不用說了。她是為什麽呢？”莫羨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了，蔣櫻櫻也是一頭霧水。
“也許是……因為愛情？”蔣櫻櫻心虛的說道，她自己都不相信。
果然，莫羨輕蔑的說：“狗屁愛情。”
“那是因為什麽？總不會是因為房子和車吧！”蔣櫻櫻開始往物質方面想，可是也不對啊，常青雖然沒房沒車，但工資也不算很低，沒必要為了物質生活放棄追求真愛的機會啊！她不相信是這個原因。
果然，莫羨再次輕蔑的說：“胡說八道。”
這時，莫羨早已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輕微的顫了起來，莫羨看了一眼蔣櫻櫻，見對方正在低頭吃菜沒有注意到，才偷偷的拿起了手機。
她火速回複了一條微信，等她擡起頭的時候，那個跟她發微信的人已經從餐廳門口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一個。
跟了一個讓蔣櫻櫻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了的男人。
而另一個……莫羨有點不自在，她幹咳一聲，匆忙的對蔣櫻櫻說道：“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那個我就先走了，你多吃點啊！”
“什麽事啊飯都顧不上不吃？要不讓服務員幫忙打包咱們帶走吧！晚上你忙完了可以回家吃！”說罷蔣櫻櫻站起來，想要叫服務員過來打包。
“不用！你在這好好吃！”莫羨抓着蔣櫻櫻的兩邊肩膀，把她摁回到座位上。她往蔣櫻櫻身後使了個眼色，對她說道：“怕你一個人吃飯無聊，我特意給你找了個飯友，別辜負我的一片苦心啊，好好吃飯，吃飽了才能走！”
看着從自己身後走出來的兩個人，蔣櫻櫻才知道自己上了莫羨的鈎，或者是方嘉禾的鈎。
他們是什麽時候聯系的啊？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她埋怨的看了莫羨一眼，後者完全不理她，拎起包就得意洋洋的拉着程盛走了。
多虧了去“遇見”買咖啡的程盛，要不莫羨還真沒辦法聯系上手機沒電關機的方嘉禾。
“當時我要是不和她走，她就會一直待在店裏煩你的。”方嘉禾細聲慢語的解釋道，知道蔣櫻櫻現在心裏一定委屈難過的不行。他滿懷歉意的看着她，眼睛裏閃爍着藏不出的溫柔。“都是我的錯，別生氣了，好不好？”
蔣櫻櫻一向沒出息，在剛才看到方嘉禾的那一剎那，她的惱火和理智全部被抛在了腦後。這是她喜歡的第一個男人，是她來“遇見”應聘時見到第一眼就放在心上再也拿不下來的男人，她怎麽舍得怨他太久。
要是他真的選擇了顧亦然，那蔣櫻櫻也會不争不搶的放手，甚至連祝福的話想好了。
“她人呢？”蔣櫻櫻紅着眼睛，本想裝的強硬點，卻沒想到一張嘴又露出了哭腔。
見她終于願意搭理自己，方嘉禾知道她已經消氣了。方嘉禾松了一口氣，他調皮的晃了晃腦袋，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對她說：“不知道，把她送到壽司店門口我就回店裏了，可是你不在，然後我就用程盛的手機給莫羨打了電話。”
蔣櫻櫻不禁笑出聲，意識到自己臉色變得太快毫無氣勢，她又板起了臉，不冷不熱的問道：“你不吃壽司了啊？”
“我不喜歡吃壽司，其實是她喜歡吃，以前都是陪着她去的。”方嘉禾誠實的說道，“我喜歡吃水煮魚。”
水煮魚是蔣櫻櫻最喜歡吃的一道菜，每次去川菜館她是一定要點的。她看着桌面上擺在自己面前的水煮魚，紅油油的煞是吸引人，她吸了吸鼻子，感覺眼睛癢癢的。“你今天去哪裏了？”她委屈的問道。
“我回家了，我跟我爸媽說，我給他們找到了一個特別溫柔懂事的兒媳婦。”方嘉禾溫柔的說，他把他和蔣櫻櫻從認識到戀愛的全部過程，都完完全全的告訴了自己的父母。
“那他們怎麽說？”蔣櫻櫻緊張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
方嘉禾微微趴下身子，一字一句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我爸媽說，等到你願意的那一天，讓我把你帶回家。”
蔣櫻櫻又想落淚了。
八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即使已經到了下午，空氣裏的熱浪絲毫沒有退去。程盛熱的臉色潮紅，汗珠密布在額頭上，他不斷的用手背擦去汗水，無奈出汗太多，怎麽也擦不幹淨。
見此情景，莫羨不動聲色的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了程盛。
打算接過紙巾的手停頓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謝謝。”他說。
莫羨不吭聲，兩個人像剛才一樣，繼續肩并着肩走在路邊，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沒有說要去哪裏，也沒有說想幹什麽，就這麽繼續朝前方走着，好像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們停下腳步。
直到天黑，直到疲累。
而現實是，天沒有黑，人也沒累，他們只是向燥熱的天氣屈服了。
兩個人坐在一家牛肉拉面館裏，吹着空調喝着冷飲，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莫羨偷偷看着程盛，不禁有點心跳加速。她做作的用水杯擋住臉，以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泛起的紅色。
而程盛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樁子，突然湊到莫羨的臉前，伸手挪開了水杯，他看着她，從未如此認真過。
猛然拉近的距離和對方認真的注視讓莫羨的心跳漏了兩拍。
不會吧……幸福來得這麽突然，莫羨有點接受不了。
“你……”程盛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臉上的妝花了。”
……
莫羨緊緊抓住桌子角，覺得自己有點頭暈。
“你喜歡吃醋？”莫羨忍不住問道，面一端上來，她看見程盛就拿着醋瓶子往面裏到醋，吃了兩口估計是嫌不夠酸，又往面裏倒了些。
程盛嘗了一口，這次夠味兒了，他滿意的點點頭：“嗯，我喜歡吃酸的。”
見他這麽倒醋，莫羨頓時覺得自己口酸牙軟，她最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在她們三個人裏面，只有蔣櫻櫻喜歡在吃面的時候放醋。“我不喜歡。”她說。
“嗯，我知道。”程盛頭也不擡的說道。
莫羨一聽，激動的不行，她興奮的問程盛，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難道他……
“我師父說的，她也不喜歡放醋。”程盛呼嚕呼嚕的吃着面，壓根沒發現莫羨臉上的表情變化。
又是你師父！莫羨不平衡的想，你跟你師父過去吧！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鄭重其事的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歡你師父嗎？”
程盛扯過一張紙巾擦擦嘴，同樣鄭重其事的對莫羨說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歡我師父。”
這麽認真的表情……這麽篤定的語氣……這麽誠摯的眼神……那就暫時相信了吧。莫羨不明白了，她納悶的問：“那你為什麽總是三句話離不開你師父啊！”
“我不是三句話離不開我師父，我是整個人都離不開她。”程盛笑眯眯地說道。
這碗面只吃了兩口，碗裏的湯大概占了二分之一，面被端上來不到十分鐘，溫度還很高。莫羨在心裏計算着，把這碗面蓋到程盛的腦袋上，就算燙不死他，應該也能燙到進急診。
“最毒婦人心。”程盛冷哼一聲。
莫羨一愣：“你說什麽？”
“你是想把這碗面潑我臉上吧！真是最毒婦人心，我請你吃飯，你竟然想毀我容。”程盛忿忿不平，他若有若無的擡頭看了莫羨一眼，見她一臉被噎住的表情，慢悠悠的咧開嘴笑了。
莫羨用筷子胡亂的搗着碗裏的面條，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夏天的夜晚來的太遲，等莫羨一根一根的吃完面，天還是沒有黑。程盛看她吃的不慌不忙的樣，也不着急，偶爾催促幾句，語氣盡是不耐煩，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
毫無疑問，莫羨是個漂亮姑娘，人群裏紮眼的那種漂亮。這麽一個漂亮姑娘又有能力家境又好，是怎麽看上自己的呢？程盛不解，但他不問，有些答案，還是不知道的好。
如果他無法為她給出的答案負責，那就不要問了。
“喂，你為什麽請我吃飯啊？”莫羨仰着頭問他。
路邊上的車聲擾人聽覺，四處都是讓人抓心撓肺的汽車喇叭鳴響，莫羨皺着眉頭，費勁的聽到程盛回答她：“是你讓我請你吃飯的好不好！”
回答的這麽幹脆，而且是句實話，莫羨一時語塞，感覺自己像是喜歡了一塊石頭。
但是她沒有看見，走在自己前面的程盛，笑得很開心。
在這個盛夏的夜晚，好像有點什麽情愫，在暗處悄然破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