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大早,我相當歡呼雀躍的來到工作室,以一種極其高調的姿态在每個同事的辦工作前轉了一圈,跟觸了電似的嘩啦啦的甩動着自己的手指頭。
終于,在我的刻意顯擺和細心提醒之下,每個人都看見了我手上的戒指。
“青啊,你帶錯手指了,人家結婚了才戴這個手指頭上呢!”已經結婚十幾年的老李好心提醒我。
我驕傲的搖搖頭,伸出兩只手放在他的面前:“鄙人不才,低調完婚,各位親朋,紅包拿來。”
“完什麽婚,你毛還沒長全跟誰完婚去!”老李不相信我。
“親什麽朋,誰你親朋,你誰啊?”外號鋼鐵公雞的大王王鐵鋼一心把重點放在了“紅包”倆字上,半晌才反應過來:“啥玩意兒?你結婚了?”
我驕傲的點頭。
老李及一衆同事這才意識到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結婚了。
然而,很快我便後悔了,因為我要不停的解釋發誓我真的是自由戀愛結婚,不是強搶民男也不是父母之命(我在他們心裏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他們好不容易相信之後,紛紛如鳥獸般散去,絲毫不提我剛才讓他們交份子錢這回事。
這一群XXXX的人!
某些大齡未婚者(比如王鐵鋼同志)嘟嘟囔囔的感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工作室裏第二小的人居然都結婚了。
“師父,你這份子錢要的不是時候,這都月底了,有幾個兜裏有錢的?”程盛坐在轉椅上滑到我身邊,手托着腮看着我。
我瞥他一眼:“你當我真跟你們要錢啊?”
程盛嘿嘿的樂:“我當然知道了,這不是開玩笑麽!”
傻樣,這玩笑有什麽可樂的。我用腳踹着程盛的座椅把他蹬開,他轉了個圈,又轉了回來。
程盛是大四的實習生,還沒畢業,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未經世事又沒臉沒皮的純真黏糊勁兒。不過這黏糊勁兒只針對于我,估計是我倆太熟了。
這小子上大三的時候,寒假裏跑來我們工作室裏做兼職,老板就把他安排給我當助理,其實我當時也只是個大四的實習期學生而已,但程盛絲毫沒有不服,一口一個師父的叫我。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年時間,我大學畢業成了正式攝影師,程盛成了大四的實習生,已經可以獨自掌鏡拍攝。
雖然在大多數時候,他還是給我當助理。
如今聽到我結婚了,這小子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想不通,究竟是哪個壯士嫌自己命長了居然敢娶我。
我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你什麽意思?覺得你師父我就該當單身狗孤獨終老是不是?”
“是啊!”他認真的回答,又被我打了一巴掌後,他才揉着腦袋委屈的解釋:“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師父你這麽年輕不适合結婚。”
現在的人思想怎麽這麽奇怪,我和白菖蒲都有靠譜的工作,有車有房,能保證彼此生活的穩定,怎麽就不适合結婚了?我不覺得年齡算什麽問題,不适合結婚的人,到七老八十了也不适合。
我語重心長的對程盛說:“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
程盛呲着牙看着我說道:“因為你比我工作早所以我叫你聲師父,實際上你只比我大一歲,記得嗎?還有啊,年輕人,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早結婚?別告訴我是因為愛情。”
說到“因為愛情”四個字的時候,他很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巴。
“是一歲零六個月,四舍五入就是兩歲。年輕人,昨天的片子你修完了嗎?”我微笑着提醒他道。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孩子說話一套一套的,要不是我反應快還真被他給堵住了。
還因為愛情,你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屁孩懂個ball。
不過話說回來,他确實問到了我的心裏,我和白菖蒲結婚,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不是因為愛情,不是因為金錢,不是因為車和房子,我們為什麽要結婚?
整整一上午,我都在思考着這個問題,紙上被我畫的亂七八糟,寫了許多連我自己都看不懂的詞句。最後,我把這些紙全部塞進了碎紙機,看着它們碎成無數的小塊如雪花般堆積在一起,心裏竟如釋重負,有一種自欺欺人的快感。
快下班的時候,莫羨打來電話,說約個中午飯。
程盛連蹦帶跳的跟在我屁股後面,一個勁的追問我剛才電話裏是誰約我吃飯。
“你大爺。”我沒好氣的說。
他面不改色的說道:“那有點困難,我大爺已經去世十幾年了,你幹嘛要把他老人家從土裏挖出來?”
好吧,我承認我心軟了,我問他:“要不要一起?”
“好啊!”他喜笑顏開。
……
因為下午我還有拍攝,莫羨也要開會,所以折中了一下,選擇了我倆工作地點中間的一家餐廳。
莫羨先到了一步,她坐在靠窗戶的位置,點好了她和我愛吃的幾道菜。吃飯不是重點,她主要是想把昨天的事情分享給我。
可沒想到我居然帶了一個巨大瓦數的電燈泡過來,、她只能把滿肚子的話先吞回去。有話不能說,莫羨很是不爽,整個午飯時間,她都在怼程盛。
“少吃點辣椒,你不怕長痘啊,你青春期過了嗎?”
“姐姐我是廣告設計師,知道是幹什麽的嗎?你知道什麽是廣告嗎?”
“哎常青,你們工作室這麽缺人嗎?居然招童工,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啊!”莫羨噼裏啪啦,毫不嘴軟,像是高中時更年期的教導主任,只差再拿個教鞭了。
程盛的一張娃娃臉漲的通紅,他又氣又委屈,連聲音都變調了:“這位姑娘……”
莫羨冷笑一聲,諷刺的說道:“還姑娘,你哪個年代穿越過來的啊?你的馬拴好了嗎?這北京的綠化帶可不能随便啃啊,要不給你的馬買兩斤生菜?”
“這位小姐……大姐……姐姐……”在莫羨殺人的目光中程盛換了一個又一個稱呼,腦海中的詞彙一下子盡數消失,只剩下“祖宗”兩個字,“我沒惹你啊!”
可憐的程盛,他看上去快哭了。我覺得我有必要站出來說點什麽,不能讓我的徒弟這麽受欺負,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大聲的說道:“服務員,再來碗米飯!”
你倆的恩怨,還是你倆解決吧,雖然我根本就不知道兩個初次見面的人哪來的恩怨。我裝作沒有看見程盛幽怨的眼神,淡定的給自己舀了一大碗湯,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常青!”莫羨突然大喊了一聲,正走到我身邊的服務員被吓的手一哆嗦,差點把米飯扣到我頭上。
程盛剛喝進嘴裏的湯盡數吐回到了碗裏,他尴尬的端着碗看我,像一直受驚了的兔子。
我淡定的往嘴裏塞着米飯,早已經對莫羨這種不定時抽風的行為見怪不怪。
接下來,廣告學專業出身的莫羨同學,以科班演員的姿态和老戲骨的精湛演技在我和程盛兩位觀衆面前上演了“論地下黨如何正确接頭”、“小偷小摸的101種方式”以及“低配版福爾摩斯”等一系列大戲。
她一會兒做“噓”狀手勢讓我們閉嘴,一會兒賊眉鼠眼的環顧四周,一會兒低頭翻看手機,時不時的還蹙眉捧胸,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我。
“常青。”她沉痛的叫我。
“怎麽了影後,您還需要個搭戲的?”我嘴裏塞滿了食物,含含糊糊的說。
“常青。”她再次叫我,用更加低沉的聲音,小聲地說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在莫羨沉迷于自己的劇情無法自拔的時候,程盛換了一個幹淨的碗盛湯,剛喝進去一口,再次盡數吐了出來。他顧不得去擦嘴,用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表情看着我,震驚的說道:“我說你為什麽這麽早結婚,原來是因為懷孕了啊!”
“啧啧,你和我師娘真是太不小心了!”程盛惋惜的說。
啧啧你大爺,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耐煩的對莫羨說:“莫神醫,你什麽時候往自己眼睛上安了個B超啊?”
她振振有詞:“你最近吃的特別多。”
我反駁道:“我最近消化好。”
她繼續出擊:“你這個月例假還沒來。”
“卧槽你連我例假日子都知道,變态啊!”我誇張的說道,開始不自覺地心虛起來,心裏變得七上八下。莫羨說的對,我這個月的例假确實晚了,可是以前每個月的日期也不怎麽準啊,而且我和白菖蒲那個還沒多久呢,不會這麽快吧?
不會,吧?
不會,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啊哈哈,我安慰自己,又不是拍電影。
心裏的鼓點越打越亂,我坐如針氈,什麽胃口都沒有了。平時例假晚一兩個星期我都不會着急,但這一次……情況不一樣啊!
不用拍照修片的下午,我坐在辦公室裏想出了無數種可能性,把它們排列組合,找到了最好的結果和最壞的結果。
沒有懷孕,虛驚一場,這是最好的結果。
懷孕了,告訴白菖蒲,他不同意,讓我把孩子打掉,我死活不打,争執中流産,然後離婚,這是最壞的結果。
這樣一想,發現我受狗血小說的毒害很深啊,這種橋段真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讓我不由自主的就代入進去了。
入戲太深的我,連下班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