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菖蒲,二十四歲,去年剛從俄羅斯留學回來,現在是大學俄語老師。無父無母,副業炒股,有車有房有存款,簡直堪稱是“最适合結婚的男人。”
“所以,一個長的這麽好看條件又如此優秀的男人,為什麽要跟你結婚?”莫羨問道。
她正在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往腳上塗指甲油,表情嚴肅一絲不茍。“他真的不是gay嗎?”她揮舞着手裏的刷子,沖我發射了靈魂襲擊。
回想到昨晚的事情,我很肯定的告訴她:“不是,我已經用過了,非常好用。”
蔣櫻櫻一口水卡在嗓子裏,嗆的她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莫羨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往沙發那邊挪了挪,生怕她碰到自己剛剛塗好的成果。“昨天認識當晚上床今天領證,你和你家白牡丹這速度夠快的啊,明天孩子是不是就出來了?”她眉飛色舞的說道。
對于我突然領證這個事情,和我最親的三個人都表達了她們的看法。
我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老人家已經笑得假牙都快飛出來了。
莫羨:“瞎!gay!騙婚!”她堅定的認為以白菖蒲這樣的條件是絕對不會看上我的,要麽是騙婚要麽是曾經受過情傷已經心死所以破罐子破摔。
無所謂,騙婚就騙婚,反正我除了兩顆腎之外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至于情傷,這年頭,沒個情傷誰好意思出來混啊!
只有蔣櫻櫻說了一句人話:“可是,你真的沒關系嗎?”
我真的沒關系嗎?我不知道,結婚這麽一件嚴肅神聖的事情,被我搞得如同兒戲;
我真的沒關系嗎?我不知道,稀裏糊塗就跟一夜情對象領證,沒有了解沒有愛情;
我真的沒關系嗎?我不知道,我從未對婚姻懷有憧憬和希望,本想不羁放縱終老;
我真的沒有關系嗎?不,我有關系。
我後悔了,我還沒玩夠,不想困在婚姻的牢籠裏蹉跎年華無望等死。
可是,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及時認錯,最大的缺點是死不悔改。
反正已經做錯了,那就将錯就錯,一直錯下去吧。
不拍結婚照,不穿婚紗,不辦婚禮,不度蜜月,我和白菖蒲的結婚過程簡單而又随意,就像是去菜市場買菜的路上,順便領了個證。
沒有什麽特別的。
領完證後,白菖蒲回了學校,臨走之前,他給了我他家房門的鑰匙,然後把地址發給了我。
“除了主卧之外還有兩個房間,你看你喜歡哪一個。”他說。
對啊,結婚就得住到一起了。這樣一想還是我賺到了,省下了租房子的錢。
“是啊,你真是賺大發了。”莫羨虛情假意的祝賀我。
我來她們家可不是為了來聽她對我冷嘲熱諷的,我翻了個白眼:“到底幫不幫我搬家?”
蔣櫻櫻麻利的從沙發上站起來,還不忘拖起莫羨,她說:“當然,我已經請好假了。”
論善解人意,蔣櫻櫻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突然間要從我這個住了好久的小破出租屋裏搬出來,還真是有點舍不得。
東西不多,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便裝箱收拾好了,這期間莫羨大概罵了十幾次娘,不停的埋怨我找個老公有什麽用,自己老婆搬家都不來幫忙。
這個時候,我再一次見識到了方嘉禾的好。
聽說我搬家,他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一輛搬家公司的專用車,浩浩蕩蕩的帶着我們三個和一車東西去了白菖蒲住的小區。
我們坐在車後面,頭發被吹的各個堪比梅超風。我和莫羨左右開弓,不停的審問蔣櫻櫻和這個老板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老板對我們這麽好。
蔣櫻櫻死活說沒關系,只是上下級而已,被莫羨擰的嗷嗷叫喚。
真好,我想,我最愛的媽媽身體健康,我最好的朋友都在身邊,我即将和自己好看的老公住在一個屋檐下。我還奢望什麽呢?什麽都不奢望了,人太貪心是會遭報應的,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當然要是能中五千萬大獎就更滿足了。
白菖蒲家……不,現在也是我家,比我之前租的小破房子大了一倍不止,裝修簡潔大氣,很符合白老師斯文敗類的氣質。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裏很有生活的氣息。
冰箱中擺放着食物,櫥櫃裏碗盤整齊,油鹽醬醋一應俱全,抽油煙機上有着還未及時擦去的油漬,餐桌上有一大瓶已經開封了的未喝完的牛奶。
太好了,白牡丹同志不是言情小說裏的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
我不需要向偶像劇裏的女主角一樣,用一顆火熱積極的心來溫暖感化男主角,把他從除了錢一無所有的死氣沉沉的生活裏拯救出來,使他變得十指沾上陽春水,陽光開朗有愛心。
白菖蒲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懂得生活的,自己一個人也會買菜做飯吃好喝好的男人。
我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他說讓我随便挑一個房間,于是我選了他隔壁的那一個,朝陽,視線開闊,最重要的是,沒事的時候我可以趴在牆上聽聽他在房間裏幹什麽。
在我們忙活着把東西搬進房間的時候,方嘉禾第一個發現了不對勁,他很不理解的問我:“你們已經結婚了,為什麽不住在一起?”
莫羨也反應過來:“就是,你們倆又不是沒睡過。”
然後我把他們三個都趕了出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這場婚姻本來就是一場意外,我這個制造意外的人,哪還好意思要再跟受害者睡在一起。
簡單收拾一下之後,我換了衣服回了工作室,那裏還有一堆工作在等着我。所以我不知道,我出門後不久白菖蒲就回來了,給學生們上完一節大課的他好像忘記了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家裏突然多出來的一些東西讓他困惑不已。
原本空着兩層的鞋櫃現在滿滿當當,擺了好多雙女式平底鞋和帆布鞋;
陽臺上挂着幾件襯衫和長裙,都是我出門之前洗好的;
小卧室裏亂七八糟,衣服和雜物都胡亂的被扔在床上和地上,我還沒來的及把那些收進櫃子。
他這才想起來,哦,原來自己已經結婚了,他的家變成了“他們的家”。
這種感覺很奇妙,不會讓人感覺很高興,也不會讓人感覺厭煩,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輕輕的刮着心髒,一下,又一下,撩撥的心裏癢癢的。
白菖蒲想笑一下,但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心裏的羽毛刮的他更癢了。他抿了一下嘴唇,離開了我那仿佛作案現場般淩亂的房間。
白天不好好工作的後果就是,晚上跟狗一樣加班到深夜。快十一點的時候,我在我們三個人的群裏發消息:老子忙完了,出來喝一杯?
莫羨:喝毛線啊喝,回家跟你老公喝去!
櫻子:啧啧,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啊!你居然還加班?
莫羨:啧啧,成何體統。
啧啧,啧你大爺!
什麽老公,什麽新婚之夜,她們還真把我跟白菖蒲當恩愛夫妻了?露水情緣成孽緣,不互相幹涉是目前對于我們倆來說最好的狀态。
一想到白菖蒲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問我幾點回家或者想吃什麽之類的情侶夫妻間的問題,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這不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我也不喜歡這樣。
現在工作室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寂靜把夜晚拉扯的很長很長,時間慢的幾乎要停止了。我坐在窗邊點燃了一根香煙,看着它在手指間一點一點的燃燒成灰,煙霧被風吹的七零八落。
我想回家了,我想我媽。
現在是十一點二十分,白菖蒲應該已經睡了。我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說:我想回家。
很快他便回了消息,速度之快令我咋舌,我以為他睡着了不會看見。
他只回複了三個字:回來吧。
燃盡了的煙頭狠狠地燙了我一下,我迅速把手機甩到桌子上,好像燙到我的不是香煙而是手機。我使勁咬了一口被燙到的手指,雙重的痛感告訴我現在不是在做夢。
原來,除了我媽之外,還會有這麽一個人對我說,回來吧。
不過他好像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該怎麽跟他說呢?其實我是想回我媽那裏,最好把他也帶回去,讓我媽看看自家女婿。
算了,改天還是我自己回去吧。我剛剛在手機上打下一個“好”字,他又發了一句話過來,每一個漢字我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之後,我卻不敢認了。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這個意思……如果我理解的對的話……
他說:你什麽時候回家,我和你一起回去。
從小到大我都不是一個愛哭的人,眼淚在我這裏等于矯情,小時候一哭我媽就會把我關進小黑屋。我最好的兩個朋友,蔣櫻櫻和莫羨,一個眼窩子淺一個是紙老虎,仿佛是林妹妹轉世的兩個人經常開玩笑說我是鐵石心腸,冷血動物。
每次我都會反擊說我的血熱的跟剛剛煮開一樣,咕嘟咕嘟的冒着沸騰的泡泡。
但實際上我很清楚,我真的是一個感情淡漠的人,很少有什麽能夠戳中我的淚點。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因為白菖蒲的一句話而濕了眼眶。
現在我有兩個家,無論回到哪裏,都會有人在家裏等着我。
如果這就是婚姻,那困在這裏面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