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岳乾朗的心上人
當天,範大海被收監一事,迅速傳遍前朝後宮。有人唏噓權利大也逃不過皇帝的手掌心,更多的也都是等着看戲,看着對自己養母的母族,皇帝會采取怎樣的做法。
經風一吹,秋葉簌簌落下,趙芸姿态閑适的躺在貴妃椅上。
聽着宮女探來的消息,說及今早朝堂上的情景,趙芸心情很不錯。看樣子皇上終于要處置姓範的了,範家若能倒臺,她父親必然也得重用,對她的地位也有所鞏固。
貴妃椅上,趙芸由宮女給她敲着腿,神情惬意:“如此說來,想必太後正巴巴往得昆殿趕去求情罷?”
“娘娘料事如神,”婢女趁機拍馬屁,笑的谄媚“太後确實正往皇上那兒趕。”
趙芸輕笑一聲:“你猜,皇帝會不會同情她?”
庭院寂靜,秋日吹黃了枯草。
範欣昌走進書房,便見岳乾朗正埋頭批改奏折,她止住通傳的太監,令屋裏的人退下,親手端着湯盅走上前。
範欣昌停在書案旁,岳乾朗看的入神并未注意到,她又将手裏的湯盅放在他面前,岳乾朗才擡起頭,起身作揖:“母親安,母親怎麽來了。”神色并沒什麽變化,依舊面癱臉。
範欣昌示意他坐下,慈愛的望着他:“哀家記得初見你時,你還是個連字都識不得的小孩子,沒想到……”她頗感嘆的繼續說“現在也能獨當一面了。”
岳乾朗順着她的話,像是讀書一樣念出來:“若不是母親,兒也不會有所成就。”
範欣昌淺淺笑着,有些擔憂,隐隐覺得近日岳乾朗對自己的态度有所變化,他雖說不茍言笑,但以前與自己交談時,眼裏都會含着些許笑意,目光時刻追随着自己。今日才覺,他與自己也與其他人無異了,語氣和表情都是硬邦邦的。
許是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對她有所不同,但縱然是對自己此行的目的有所反感,她也得說出來。
如此想着 範欣昌也不拐彎抹角了,直道:“那你可知,你今日的成就也不單是哀家一個人的扶持。”
“兒知道。”岳乾朗看着她,黑瞳猶如深不見底的井水“但今日母親來此是為範大海求情,兒,無能為力。”
範欣昌蹙眉,作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狀:“朝堂險惡,指不定是有心的小人欲離間君臣,有意陷害忠良,皇帝你莫……”
“母親,”岳乾朗打斷她“兒已過弱冠之年,位居高臺數年,心中自有千秋,還請母親莫為難兒。”
他緩緩說着,看向範欣昌,幽深的眼睛看不出情緒,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仿佛只是重複一段話。
範欣昌怔住:“你……”
岳乾朗将目光移向她的脖頸,那裏有塊手指蓋大小,明顯的紅點。他眼睛閃了閃,移開目光。
範欣昌此刻想好措辭,擡手握住他的袖子,放軟了語氣懇求道:“大海畢竟算是你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着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
想起以往種種,想起那夜的風雨,岳乾朗心中微微作疼。以往對種種好處,對自己的溫言軟語,都是她在利用他,自己被耍的團團轉還甘之如饴,只是,怎樣都好,她想怎樣都好,她為什麽要與他人茍同,為什麽想要殺了自己……
袖中的手掌捏成拳,隐隐發抖。他咬着牙,咬肌突出,閉上眼安靜片刻,忽然站起身:“朕自有判斷,母親靜候吧。”
捏住的袖子被抽走,範欣昌愣愣的擡頭看他。養他數十年,岳乾朗何時忤逆過自己,心中一團怒火騰起,範欣昌一甩衣袖:“你還知道哀家是你母親!這樣和哀家說話!”
她清楚的看到岳乾朗是身子僵了僵,才覺自己反應太大,岳乾朗畢竟是一朝天子。又放軟了語氣:“哀家……哀家有些……”
岳乾朗忽轉過身,表情清冷:“母親宮裏可是有蚊蟲?”
範欣昌愣了下,岳乾朗看着她的脖子,繼續道:“雖說快入冬了,宮裏的蚊蟲仍在肆虐,改日朕使人送些驅蟲香去母親宮裏。”
範欣昌一驚,下意識的捂住脖子。快入冬了,哪來的什麽蚊蟲,她脖子上的分明就是……
她擡眼看向岳乾朗,他臉上并無變化,想必也只是随口說說,不知真相。
範欣昌心中稍安,但仍有後怕,說話的底氣弱了許多:“景徳宮裏确是有些蚊蟲。”
“時辰不早了,”岳乾朗朝她深深一揖“兒恭送母親。”
“你……”範欣昌張張嘴,又覺此時與岳乾朗起争執不好,咬咬牙,佯裝無奈“罷了……”
走出得昆殿,範欣昌心中仍是揣揣然有些不安,岳乾朗對她已不如以往恭敬,捂着脖子上的紅痕,範欣昌柳眉倒豎,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
這是多雨的秋季裏,鮮有的一個豔陽天,範大海被治罪顧傾城覺着空氣都是清新的。
幾日來通過桃兮從中傳遞信息,顧傾城了解了大概情況。在顧傾城意料以內的,岳乾朗此次沒有再聽範欣昌的話,反而一再勃逆她,聽說都給範欣昌氣的吃不下飯了。
出乎顧傾城意料的是岳乾朗竟然沒殺了範大海,雖然也打的半死不活差不多廢了吧,但還是把他給放了回去。這讓顧傾城詫異更讓她氣憤。
顧家因一個涉嫌謀逆就被滿門抄斬,而範大海謀害了那麽多人命雖說被打回平民沒收財産,但還是卻還活了下來。
初初她顧家不過因為一些捉風捕影之事被範家尋了由頭,滿門抄斬。
顧傾城閉上眼,不再去想。
秋日裏的陽光幹燥暖和,顧傾城一面曬太陽,一面想着範大海倒臺,她能從中做些什麽,最好将範欣昌也給推下去。
碧兮端着疊堅果來:“主子不去謝謝浣花宛的嫣淑容麽?”
前月大封後宮,蘇尾鳶被升為從二品淑容。
顧傾城心中跳了跳,想起前日蘇尾鳶那副嘲弄的面孔,嗑瓜子的動作慢了些,聲音不由涼了幾分:“謝她做什麽?”
“上回您中毒險些丢了性命,”碧兮一驚一乍的,睜圓了眼睛,對于自家主子對蘇尾鳶的反應很吃驚,愣愣道:“若不是嫣淑容拿那什麽什麽丸救了您的性命,小主怕是,怕是……”說着又要哭。
顧傾城将手裏的瓜子往盤裏一丢,站起來:“你說是夜……蘇尾鳶救了我?”
碧兮紅眼眶裏的眼淚被她吓回去,愣愣道:“小主你不知道麽?”又看向桃兮“你沒告訴小主?”
桃兮面癱狀:“我以為你說了。”
顧傾城:“……”
将架子上的糕點堅果之類收拾收拾,假裝沒動過的樣子,将其裝入食盒裏,顧傾城單單領着碧兮,桃兮兩人,往浣花宛去。
見到蘇尾鳶時,她正彈着風頭篌。陽光正好,清風拂面,美人廊下撫琴。但那琴聲猶如脫缰野馬,不堪入耳,一旁侍候的婢女一個個聽的臉色發白,那琴聲,實在難以恭維。
顧傾城的到來打破了婢女們的噩夢。
令婢女收了鳳頭篌,呈上茶點,之後乖覺的退了個幹淨,片刻,亭子裏之餘二人。
蘇尾鳶面前放了個巴掌大的白瓷碟,她拈了只松子,慢悠悠的剝着:“你找我何事?直說罷。”
她如此坦然,顧傾城也懶的與她費口舌,施施然坐下,直道:“你為何變作了我的模樣?”
蘇尾鳶擡頭瞥她一眼,複又繼續剝松子:“這個待會告訴你,你且換個問。”
以往夜巧兒在自己身邊時,雖也是冷冷清清到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現在對她這樣輕蔑的樣子,免不了讓她心裏堵了堵。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
碟子不大,松子零落的散落在裏面,蘇尾鳶又甩了個進去,松子在碟子裏打了轉,緩緩停下。
“嗯,知道。”她說“重生之事我也有插足。”
顧傾城愣了下,急道:“還有其他人知道?有誰?那他……”
蘇尾鳶當即道:“他不知道。”
一句冷冷清清的話兜頭澆下來,顧傾城怔住,也是,岳乾朗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會這樣待她。
全然忘了上月他說那些決絕的話。
一問一答間,漸漸過了半個時辰,蘇回答的很仔細,顧傾城才恍然明了。
什麽上天眷顧,她不過是時運好,救了傳說中的巫女,她也不過是報恩,逆天而行,使她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只是……若說岳乾朗不知她重生,顧傾城心中略有懷疑。
岳乾陵知道,蘇尾鳶知道,單單岳乾朗不知道?若他知道……他為何對自己視而不見,真如他所說的,要将自己當物品送于兄弟麽?
日頭漸漸升高,巴掌大小的磁盤已經快裝滿了,小巧可愛是松子飽滿晶瑩,泛着油脂的光澤。
蘇尾鳶拿一旁的絲帕擦着手,一根一根慢悠悠的擦幹淨,擡起頭:“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何化作你的模樣麽?”
顧傾城認真聽着。
“你可知換皮之術,猶如刮皮剜骨之痛,須疼上三日,舊面貌才會褪去長出新的一張臉來。”她看着遠處的一顆蒼松,淡淡的說着,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只是顧傾城可以看見,她的手指在輕輕顫動。
刮皮剜骨之痛,整整三日。
“我瞧上了岳乾朗,越陷越深,當時以為幻做你的模樣,能得他些許不同的對待。”她偏過頭,看着顧傾城“可是我錯了,她愛的不是你,是另一個人。”她臉上浮出笑“覺着很震驚?呵,我當時的感覺是絕望。”
岳乾朗沒自己想象中那麽愛自己,顧傾城早就知道,但是:“是誰?”他會愛上一個人,他會愛人?
“我記得你愛吃松子。”蘇尾鳶将面前一碟的松子推到她面前。
可顧傾城哪有心思吃:“是誰?”
蘇尾鳶又扯出個笑來:“我說了,你會信麽?”
“誰?”
“範欣昌。”
☆、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