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性命垂危
俗話說老将出馬,一個頂倆。岳乾陵一出馬果然很有效果,災民的漸漸被安撫下來,捷報頻傳。
只是經上一次開倉的貪污,朝廷的糧庫也所剩無幾的存糧。此次天災之後,百姓的收成定然也比不上往年,還得朝廷接濟。這樣粗略一算,糧倉是定然不夠。
為今之計,只有向領國購買。只是,國庫也空虛的厲害。
聽傳報的太監說,岳乾朗已經一整夜沒合眼,送進去的飯菜也幾乎沒動。顧傾城蹙了蹙眉,獨身走了進去。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奏折,案上也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文書,那位主正撐着胳膊,閉目養神。
顧傾城彎下腰一一撿起整理好,繞道他身後為他輕輕按摩太陽穴。
“蘇尾鳶。”
顧傾城的身子僵了僵,連帶着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靜了片刻:“妾是沈玉錦。”
岳乾朗扭身看她,眉頭一皺:“你怎麽進來了。”
“妾……”
岳乾朗不等她說話,手一揮将她逼得退了半步:“出去!”
顧傾城驚的愣住,甚至做不出反應。岳乾朗幾時和她這樣說過話,眼眶頓時酸了,傻傻的杵在哪兒。
岳乾朗卻是懶的看她一眼:“聽不清朕的話麽?出去。”
顧傾城深吸了好幾口氣,胸口一陣陣的鈍痛:“是……”
虧她還能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望着顧傾城幾乎是奪門而出的身影,岳乾朗幽幽嘆了口氣。
歲月難回首,他當時為從她身上汲取溫暖而害了她一世,只希望現在她能從頭來過,明白該珍惜誰。
又是一月恍惚而過,連逼帶騙,且在範欣昌的協助下,富商大臣自掏腰包。岳乾朗終解決了糧食的危機,并且國庫還稍稍富裕了些。災區也傳來捷報,因人員傷亡而引起的瘟疫也有所控制,災區修複工作也進行的很順利。
這樣的情況下,範欣昌的二十五歲壽辰如期而至。
雖一再強調不必大肆鋪張,但畢竟是一朝太後,布置下來也是筆不小的花費。
平心而論,與往日相比而言,範欣昌此次的壽宴卻仍是節儉了許多。并沒在邀前朝的大臣們,只喊了幾個範家的直系子弟,幾個姓岳的皇家人,再就是岳乾朗的一衆妃子們。
顧傾城的品位不高,坐的位置也不起眼。她遙遙的望了眼與岳乾朗了比肩的,一把金燦燦的鳳椅。
悶悶地嚼着嘴裏中的桃幹,當初自己還嫌那個位置太過顯眼,只能端端地坐着,不能暢快吃零嘴,得擺出皇後的威儀來。現在能在一個角落裏躲着吃零嘴了,她又恨不能伴在岳乾朗身邊。
人總是這樣貪婪,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是早些悟了,知足常樂,想必一生也必然會少些苦痛。
想到岳乾朗,顧傾城不免又是一聲長嘆。上次見他,又是好生她傷心一回。回去後,一邊哭一邊安慰自己,他不過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若是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會小心呵護,必然不能這樣待她,必然會把那個同他長得一樣的妖女趕得遠遠的,必然……
當時心傷的厲害,思及他不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還要長久的不知道自己的下去,日後必然還要受到這樣的委屈。于是哭得愈發心傷了,嗚咽着将被子打濕了大半,眼睛腫得似泡開了的海綿一般,連着幾天不敢出門。
想到傷心事,顧傾城不免多飲了幾杯。
一杯一嘆,一杯又一嘆,一杯……旁邊的洛白一把奪過她的酒杯,拍了拍一手的碎渣滓:“這酒又不好喝,你老是逮着他喝做什麽?”接着很是豪氣的将一壺果釀放在他懷裏“來,喝這個,保管比那個好喝!”
顧傾城看了眼壇酒釀,須知他曾深深做過此酒釀的荼毒,這東西喝着溫軟可口,後勁兒卻大的厲害,純度不低。她複又擡眼看着洛白,果不其然,這丫頭雙頰酡紅,眼神迷離地對她傻笑着。
顧傾城扶額,對一旁杵着的丫鬟道:“你家主子醉得厲害,扶她回宮。”
洛白傻笑着被扯了下去。
顧傾城擡頭,是發現臺上的歌舞已停了下來,一襲嚣張大紅色的岳乾寧正舉杯對範欣昌說着漂亮話兒,範欣昌被他哄得笑的一颠兒一颠兒的。哄完範欣昌,他一口飲盡手中的酒,又為自己斟了一杯,對着岳乾朗。
顧傾城當即有種不好的預感,黃鼠狼給雞拜年,非奸即盜。
“臣此番也祝陛下山河永固,社稷綿延,”他向來不與岳乾朗稱兄道弟,從這點上就可窺得兩人關系一般。他話說得越是漂亮,盜的便愈多。果然,他撩起一雙桃花眼,看向顧傾城這邊。
“臣聽聞陛下宮裏又添了幾位美人,其中一位與前皇後長得一般無二,不知通曉音律與否?能否與前皇後相媲美?”
這個善通音律的前皇後不才正是顧傾城,而那個長相與她一般無二的正是面癱蘇尾鳶。
她比沈玉錦的品位稍高那麽幾階,正坐在她的斜前方。
岳乾朗聞言瞥了眼蘇尾鳶,她正好也拿眼光掃過來,面上一派清冷,不為所動。如果她真是顧傾城的話,定是要與岳乾寧好一番争。
她與顧傾城,一點兒也不像。
他笑了下:“不巧,她對音律,一竅不通。”
“噢?”岳乾寧表示惋惜的啰嗦了幾句,又說“臣見那位一身桃紅的娘娘,野生的靓麗非常,不知在這個大好的日子,這位娘娘可願為爾等助興一二?”
顧傾城對上那一雙看起來在笑,實際上在用眼刀刮她的岳乾寧,心中跳了跳,這厮果然是來找她的事兒。
她向岳乾朗投以求救的眼神。他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皇家的顏面着想,他不會讓自己在這種時候抛頭露面的。
助興并不是什麽大事,單要看你在哪兒助興,為誰助興。今日是範欣昌的生辰,本來她助上一助也無傷大雅,只是這臺下坐的都是與她一樣的妃子,甚至是幾個外官,且之前助興的也是下賤的歌舞妓女。她若助了,無疑拉低身價,岳乾寧這是在找她的茬。
岳乾朗卻是淡淡的看她一眼,沉吟道:“嗯,朕覺尚可。”
宛若晴天霹靂。
他願為旁人辯上一辯,為什麽不能替她說幾句話,哪怕是片刻猶豫他都沒有。
岳乾朗看着她,神色淡淡的:“下去準備準備。”
顧傾城的身子晃了晃:“……是。”
那場暴雨再停了之後便連着晴了好久,現在除了高漲的湖水,看不出下過暴雨之後的模樣。
顧傾城枯坐在一方石凳上,弓着身軀,望着粼粼的水面出神,一旁的碧兮躊躇着不敢來催她。卻見一大紅的身影像她們靠過來。
岳乾寧悠悠行至顧傾城身後:“覺着難受了?不好過?嗯?”
顧傾城愣愣的将目光對上他的臉,她腦子裏一片混沌,尚分不清來者是誰。
“怎的不說話,”岳乾寧笑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猙獰“你知不知他在災區也不好過。”
終于分清了來人是誰,顧傾城覺得累極了,無力與他辯解,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你擡起頭來!”遠處的碧兮都被驚着,顧傾城還是不為所動,岳乾寧彎下腰,靠在她耳邊,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染了瘟疫,生命垂危。”他性命垂危,意識模糊時,心心念念的還是她的名字,岳乾寧彼時才知這其中的秘密。
原來不是他突然變心,而是那女人從來就沒死去。
顧傾城眼裏緩緩凝出焦距:“你說什麽?誰性命垂危了?”
岳乾寧嘴角忽然勾出一個笑,滿意的直起身子:“你覺得是誰?還能是誰?”
顧傾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給我說清楚。”顧傾城也分不清自己質問他岳乾陵的近況是出于何種心理,直覺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迫切的想得到他仍安然無恙的消息。
岳乾寧嫌惡的揮開她:“你知道又怎樣?他就算是快死了你又能怎樣?”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顧傾城覺着自己的額頭滲出了汗,只是這汗怎麽有着絲絲冷意 。
“你且告訴我。”
岳乾寧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輕蔑的似在望着一只蝼蟻,用一種疏離的嘲笑的聲音說:“貴人,你還是想想怎麽為我們助興吧。”
顧傾城被換上一襲羅衫,推搡着上臺為衆人表演歌舞。她迷茫的看着四周,下意識踩出熟悉的舞步,她不知道自己跳的是什麽,只記得後來絲樂聲忽然停了,她便也跟着停了,臺下傳來笑聲。
已是夏日,陽光灼灼,她孤身站在舞臺上,覺着自己被太陽曬的有點有點暈。他們的笑聲好像也被無限放大,在她耳邊萦繞不去,越笑越猖狂,越笑越猖狂,她被逼的步步後退,腳下一空,摔了下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岳乾陵一襲白衣,烏發高冠,看起來很是俊朗,只是面色蒼白,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夢,走過去問他:“你怎麽又翻窗進來了?我明明将窗死死鎖住了。”
岳乾陵笑笑:“因為這是你我最後一面了,我來看你最後一眼。”
夢裏霧蒙蒙的,兩人都像是踩在虛空中一樣,顧傾城上前要扯他衣袖,他那人行忽然想霧水一樣散開,出現在她身後。
她轉身去追,那身形又散開,她再去追,卻是怎麽也碰不到他。
“你怎麽了?為什麽我碰不到你?”她問。
岳乾陵申手要來揉她的頭頂,身形一點一點的變的透明:“因為我要走了。”
這次顧傾城乖乖的不躲開,他卻是在碰到她的一剎那,一下子消失不見。周遭白茫茫的霧氣也消失不見,周圍是一片烏漆的黑。
她聲呼喊他的名字,而空曠的漆黑裏卻是她一遍遍的回音,她開始慌張,漫無目的的踱步。
黑暗裏突然有了一絲光亮,她亦步亦趨追上去,腳踝突然被人抓住,她低頭看去,一張血淋淋的臉從地面鑽出來。
“女兒,救我,女兒……救我……!”
四面八方,一張張血淋淋的面孔從黑暗裏猙獰的向她靠過來,熟悉又恐怖。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始知這是個夢。
可這夢這樣真實,醒來了她心口仍隐隐作痛。
“桃兮。”
女子倏爾出現,如松般挺立,常年的鍛煉讓她氣勢冷冽,看起來異常可靠。
顧傾城問:“快馬加鞭,你到綿河下游一帶需要多久?”
☆、失而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