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隔壁
對于與她一起進宮,同被安排在一個院落的沈玉錦沈貴人,洛白只有一個印象:神秘。
第一日,她去拜訪了數次,她都在睡覺。洛白覺得此人定是個絕世美人且是有這強大後臺的大美人,不然怎麽敢在別人忙活于打探關系時,睡的酣暢。
她覺得,此大腿,可以抱!
後來在頭次朝拜時她終于見了那同院神密沈貴人,果然是美人,而且是個氣場強大的美人。端端的往哪兒一座,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逼得沒人敢去搭話。
她覺得,此大腿,必須抱!
回去後,沒想到是個美人且氣場強大的沈貴人是個弱不禁風的林妹妹,被風一吹就連病了兩日。她去探望數次都被攔在門外,看起來是十分有恃無恐的打算孤軍奮戰,且是在這後宮裏孤軍奮戰。
她覺得,此大腿,現在就得抱。
自然事實不盡洛白想的豐滿,全然是因為顧傾城受了打擊,一蹶不振的悶在屋子裏而已。
但現在桃兮剛通報完她來探望一事,顧傾城還未做出決定時,洛白拎着裙角,大喇喇的沖到顧傾城面前。
她一把握住顧傾城的手:“你好!我是你家隔壁的洛白,洛貴人!以後請多多關照!”鞠躬鞠的很幹脆,顧傾城在她一抓一放間,覺得眼前多了不少星星。
她晃了晃:“你叫什麽?蘿蔔?”
桃兮清晰的看見 洛貴人的嘴角抽了抽:“不是……”
顧傾城又道:“蘿蔔好,好吃,還可以刻字雕花。”
洛白一愣,認真道:“原來這個時候蘿蔔就可以用來刻字雕花了麽?”
顧傾城看着眼前的轉呀轉的小星星:“嗯……”對着一旁的碧兮道“我又做夢了麽?這會的夢有趣,蘿蔔同我說話。”話音落,顧傾城一軟,倒了。
在衆人手忙腳亂中,洛白恍然,美人就是美人,暈的也這麽美。
顧傾城醒過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暈,暈到什麽程度呢?她以為自己是顧傾城,不知道沈玉錦這號人,卻知道自己被岳乾朗抛棄了,覺得心裏好難過。
對于顧傾城的暈倒,洛白很愧疚,顧傾城醒了,目光似乎有些呆滞,她更愧疚了。
她殷勤道:“如何了?可好些了?你怎會兩日不進食呢?要喝水麽?”
顧傾城才覺自己床邊還有一人,她癟着醉:“不好……”泫然欲泣“我好難受……”
美人對自己撒嬌,洛白的小心肝都要擰在一起了:“怎麽了怎麽了?哪裏難受?”
顧傾城指了指腦袋,洛白趕緊去揉,顧傾城指了指眼睛,洛白趕緊去揉,顧傾城摸指了指胸口,洛白……趕緊收住手,那個地方揉不得!
顧傾城哼唧兩聲:“難受……”
洛白吞了吞口水,感嘆着想,美人就是美人吶……
“那你為什麽難受?”
顧傾城的眉頭顫了顫,想了許久:“屬于我很久的一件……人,他在我離開之後,屬于別人了,那個人同我長的很像,可不是我。”
她說的聲音很輕,語氣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洛白需偏頭去仔細聽,然後偏頭去仔細想。
“這個,我覺得,或許是因為那個屬于你的……呃,人,他只是找了個與你長得像的替代你罷了。”
顧傾城偏過頭,眼睛要睜不睜的朦胧着:“是麽……”
洛白見她似乎好些了,信誓旦旦道:“當然,你若回去了,屬于你的一定會回來的!”
顧傾城迷茫的看了許久,忽然一笑:“你說的是。”
美人終于笑了,洛白的虛榮心得到巨大的滿足,嘴巴剛要咧開,被急急趕來了碧兮猛然一推:“我們小主燒了!你高興什麽!”
洛白一呆:“啊?!”
事先說了,沈玉錦的身子弱不禁風,現在看來,顧傾城覺得這簡直是弱到令人發指。
她只不過迷迷糊糊不知道怎麽過了兩日而已,居然就得了時感,而且病的一發不可收拾,反反複複燒了一日一夜,現在稍稍好些,還是卧床不起的地步。
看着眼前殷勤服侍自己的莫名人物,顧傾城将嘴抿的緊緊的,死盯着眼前黑乎乎的湯藥。
洛白将湯勺送到她嘴前:“乖,不燙了。”
顧傾城:“……”
洛白又吹了吹:“真的不燙了。”美人不說話,洛白以身作則,嘗了嘗,苦澀從舌尖快速擴散開,她臉上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卻還一邊說“真的一點都不燙。”
顧傾城覺得,她或許比自己更需要醫師。
這是顧傾城對洛白的第一印象,直至很久以後她離開,顧傾城一直這麽覺得。
艱難的喝完了慢慢一碗的藥。洛白興致盎然道:“你前日于我說的那個,屬于你的人,後來又不屬于你的那個人是誰啊?”
顧傾城一口沒吞幹淨苦藥就噎住了,一把抓着她幹咳着,漲紅着臉,艱難的:“什麽屬于我的?”
洛白趕緊道: “就是你說你離開了數日就找了替代的那個。”
顧傾城緊張道:“我還說了什麽?”
“沒有沒有,”來帶着洛白也緊張起來“怎麽了麽?”
“真的?”顧傾城抓着她的手微微發抖。
洛白頭點的像搗藥。
顧傾城這才松了口氣。
空氣裏安靜了幾分, “怎麽了麽?”洛白小心問。
顧傾城端莊的坐了回去,又是一張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沒什麽,我乏了,你回去吧。”
洛白不安的挪挪屁股,沒動。她低着頭:“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偷看她一眼,見她神色自若又迅速低回去“我也有,每個人都該有的,我理解。但一個人,不能因為那些秘密,或者不能讓別人窺見的過往,而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她擰着衣角“……你說是不是?”
顧傾城深深的看她一眼:“你說的是。”洛白還沒笑着說話,又聽她說“但我真的乏了。”
洛白的表情僵了僵?“那,那你睡吧。”
春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濃到後來就是要入夏了。
時隔數日,顧傾城終于好了許多,确定确認是病好了個徹底,碧兮立馬催促起來。
什麽拜會流光閣的主位張環,拉攏西邊的才人,東邊的貴人,西南角的美人。
“小主吶,你不知道,就你昏睡這幾日,皇上已經把新入宮的各個小主見過了,喝喝茶啦,吃吃飯啦送糕點啦,能見的都見了,現在全後宮,還沒見着皇上的面的恐怕就小主你一人了,就連西偏殿的洛貴人那洛花閣的匾都是皇上親手題送過來的吶!”
碧兮苦口婆心,顧傾城悠然想,不愧是世家女子,動作就是快,一面又幽怨想,岳乾朗是不是真的已經把她忘記完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碧兮道“新人入宮也有大半月了,也不見皇上在那個宮裏留宿過……”
顧傾城立馬道:“浣花宛的也沒有麽?”
碧兮誠懇道:“沒有。”
顧傾城一下子站了起來:“走!我們去拜會主位去!”
後宮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新人入宮非得拜會過主位,與主位打好關系後才能自由出入宮殿。顧傾城以往雖不在意這個,但現在沈玉錦畢竟勢單力薄,該屈服還是要屈服的。
除開岳乾朗這一層,她看的開。
片刻,顧傾城攜着桃兮碧兮,主仆三人跪在流光閣的大門外時,覺得自己想多了,屈服于他人,于她這種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來看,她一點也看不開。
顧傾城很生氣。
洛白運氣不好,在這時候回來了,她揮開小丫頭:“姐姐,你怎麽了?”
回憶與現在重合,那遠遠的,以前的。柳媛清淡的臉與洛白的臉重合。她弓腰,巧笑倩兮:“姐姐~”
她歡喜的小跳着過來:“姐姐!”
她捧着破碎的玉镯:“姐姐……”
最後,她俯視着自己,眼裏盡是嘲諷:“呵,姐姐。”
姐姐?顧傾城生平最讨厭這兩個字。
洛白可以對天發誓,她對于顧傾城的問候是再正常不過關懷,可她那怨恨如鬼魅的眸子。
洛白被吓了一跳。
那雙眼睛如此熟悉,那裏面的情感是以前的她自己。
對現實的怨恨,對命運的控訴,不甘,仇恨。
她蹲下來:“我叫洛白,洛神賦的洛,空白的白。”她笑笑“我知道你叫什麽,我給你講過故事吧。”
顧傾城撇過頭,後宮幽深 ,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以前有一只白天鵝,她有潔白的羽毛,優美的身姿,她美的無與倫比。” 洛白語氣歡快,像小孩帶着笑朗讀課文,沒心沒肺的“有一天,她眨了下眼睛,忽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烏灰灰的野鴨子,她呢,開始不滿生活,不滿命運,她油光水滑的羽毛開始變得幹枯暗啞,精神變得萎靡不振。她覺得全世界都抛棄了她,可……”
“閉嘴!”洛白看見顧傾城用壓抑的,憤怒的的眼睛瞪着她。
“不知道你信不信,”洛白斂下睫毛“我們是同類人。”
人們将陽光的,積極的一面朝別人,而那些陰暗的,若被窺見了,人們則習慣于用情緒來掩飾,比如憤怒。
洛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和眼前這個美人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
洛白把八顆牙齒都笑出來:“既來之則安之,為什麽要那些沒意義的情緒呢?”她眨巴眨巴眼睛“比如不安,比如憤怒。”
佩環叮當,一女子由婢女扶着,優雅的從門後邊走出來:“喲,本宮出來的真不是時候吶,叨擾了你們姐妹情深。”
☆、不見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