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會故人
在很久以前顧傾城就覺得大夏皇宮的格局很好很合理,皇帝是沒有寝宮的,只有議會的大殿得昆宮,所以皇上想睡覺就必須的先例行公事,繁衍繁衍後代之類的。
皇後的寝宮在後宮的正中間,不偏不倚的正中間,名為鳳霞宮。也有那麽點位居中宮的意思。
顧傾城所居的流光閣恰好在兩宮中間左右的位置,也是個好位置。
有一段時間,顧傾城很不明白柳媛為什麽與她掙皇後的位置,難道坐擁了後宮就是坐擁了皇帝麽?通過她能處心積慮的潛伏在自己身邊看來,她顯然沒這麽蠢。現在,迎着這暖乎乎的晨光,身為沈貴人的顧傾城忽然悟了。
依照柳媛那性子,每天起早早的看着皇帝各個花枝招展的小老婆給自己請安或許是件很暢快的事,以至于不惜幹掉自己,當上皇後,日日看一群花枝招展的貴婦來拜她。
想通了很久沒想通的事情,顧傾城的心情很好,打算去邀流光閣西偏殿的洛貴人一齊去請安。
新進的秀女們被按了位分後必要去鳳霞宮請首安的,這是個大安,事先必須提前焚香淨身。此後還有第二個大安比這還規矩些,不僅要焚香淨身還有給各個主位敬茶。這是在被皇上臨幸的次日早晨請的大安。
話說現在,顧傾城要去邀那與她一同進宮的洛貴人,聽碧兮說昨日來探了她五回,她需得禮尚往來。走到半道,遠遠的就聽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
委實慘烈。
“小雨你你怎麽不喊我起床!啊啊啊啊!我要遲了!”
衆人才醒悟過了來今兒她們主子要去參拜皇後,一時間西偏殿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忙活竟沒人看見顧傾城。顧傾城正想着“雞飛狗跳”這個詞來形容此刻的情景時,那院子裏果然跳出只母雞。
又聽裏面的喊聲:“啊啊啊啊啊!雞小雞出去了,快抓回來!”想必是她帶進宮的那只白公雞。
桃兮一把扯過呆愣的顧傾城,躲過一只不知哪兒飛來的銅盆:“小主,”表情很嚴肅“我們還是先走吧。”
顧傾城說:“走。”
鳳霞宮既是主殿,自然是與別宮不同,光占地面積上就與得昆宮不相上下,裏面的裝潢更豈是一個富麗堂皇了得。
顧傾城輕車熟路的來到鳳霞殿,見宮裏上上下下有珠光寶氣不少,心裏又将柳媛的祖宗上上下下問候一遍,好好一個鳳霞殿竟然叫她折騰的怎麽俗氣。
因身份不比從前,顧傾城來的較早些,鳳霞殿裏還有不少虛席,她找了個不打眼又有陽光的位置坐下了。
辰時将近,人陸陸續續來的齊了,堂中喧鬧起來。顧傾城因昨兒睡了一下午,宮裏幾個老人她倒認識一二,新的卻一個也不認識。只得幹巴巴的坐在哪兒聽別人家長裏短,綿裏藏針的唠唠。
有是一會兒,顧傾城已經打了幾個哈欠時,一太監尖利的嗓子終于喊道:“皇後娘娘駕到——”
人還沒出來,一衆莺莺燕燕跪了一地:“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傾城偷偷看了一眼,變了許多,柳媛變了許多許多。那種由內到外的,毫不掩飾的刻薄氣息,滿滿都是。
“起來吧。”聲音有些傲慢,嬌嗔。顧傾城收了目光,規規矩矩的坐了回去。
還好還好,雖然後牙骨咬的有些酸了,但她好歹控制住撲上去撕咬的沖動。
“本宮聽太後說後宮裏新添了二十有一位姊妹,”柳媛理着衣裙褶皺,慢條斯理道“都出來拜拜吧。”
顧傾城随着大流走到大殿中央,齊齊跪下:“妾下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齊齊拜過後便是一個個的拜了,只見一圓臉女子走上前,剛要拜。
“妾參見皇……”
“得了,”柳媛一擺手“你們說了本宮也記不住,就免了。”顧傾城粗略數了數,柳媛那一只手,五只手指頭,每個都戴了不同成色不同材質或镯子或鏈子或戒指的奢侈物足有六七個,看着就沉甸的厲害,顧傾城甘拜下風。
柳媛又清了清嗓子,估摸着是要訓話了。忽聽門外又傳來一陣響動一鵝蛋臉身着粉色宮裝的女子急急沖進來,抽個進來就跪了下去,砰砰砰就磕起頭來,一邊磕一邊說:“妾遲了還望皇後娘娘恕罪,望娘娘恕罪。”
碧兮偷偷在她耳邊道:“這就是西偏殿的洛貴人。”
顧傾城又看了眼,這風格,确實像。
她還沒感悟完,又聽門外一聲響動,顧傾城扭頭看過去。得,又有個遲到的。
一屋子的人都很震驚,宮裏老人們震驚的是那女子的樣貌,新秀們震驚的是入宮第一天就連有兩人願意替她們試水。而顧傾城見了那女子後,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稀薄了。
那女子慢悠悠走了進來,一聲翠綠輕薄的齊胸襦裙,兩臂搭了條留仙雲的絲錦,頭上簡單的挽了個發髻。明眸皓齒,赫然是顧傾城以往的模樣。
絲毫不差。
只聽門外通傳的太監也是傻愣愣的喊了聲:“浣花宛嫣貴人到——”
她的胸脯劇烈起伏着,顧傾城緊緊抓着裙角才抑制住自己沒驚呼出聲。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世界上真的有與兩個一般無樣是人麽!
堂中很寂靜,比柳媛現身時還要安靜,見過顧傾城的都驚出了一身冷汗,臺上的柳媛忽然站起來,一張臉慘白搖搖欲墜的樣子,也是一聲不敢吭。
當事人,嫣貴人卻是慢悠悠的,端莊的走到顧傾城身邊來,朝柳媛盈盈跪下:“妾蘇尾鳶來遲了。”
慢悠悠冷清清的。
顧傾城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目光,簡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哪張臉。
離的近了,顧傾城才見她那一張臉上,除了眼角一顆淚痣,她之前沒有外,五官無一處不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只不過比她死去那年稚氣許多。
柳媛快步沖到她面前,将口不能言的顧傾城擠開,指着蘇尾鳶道:“你,你叫什麽?”
蘇尾鳶看着她:“蘇尾鳶。”
“鳶”字音沒落,柳媛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鋒利的指甲立馬在她臉上劃出幾道血痕來,幾條深的滲出血來:“胡說!你明明已經死了!死了!”
堂裏有誰倒抽了一口涼氣。
柳媛漲紅着一張臉說完,說罷還要去扇,那蘇尾鳶卻是冷冷清清的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卻聽門外的太監忽然喊道:“皇上駕到——”
“是皇上!”不知是哪個新秀低呼一聲,沒人去探究,趕緊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堂裏又是一片寂靜。
唯有那腳步聲,天地間仿佛就那腳步聲,一步一步朝顧傾城的方向走來。近了。
顧傾城的頭埋在臂彎裏,看見的只有面前一塊地毯眼睛卻還是不敢睜開。午夜夢回,他的樣貌一次又一次的出現,或好或壞,總是盤踞在她生活的各個地方。
一年不見,滄海桑田。
顧傾城其實有很多很多話與他說,她想質問他為什麽沒回來,想質問他為什麽徹查她的死因。
她好想,好想,像往常一樣,躲在他懷裏,再起來,一切就都好了。
可是,她不能。
那腳步慢慢聽了下來,停在她跟前。顧傾城有些發抖。
“尾鳶?”
傾城?
顧傾城忽然不抖了,從內到外的,好像被人扔在冰窖裏一樣,冷的透心涼。
語調都是一樣的,原來,原來他的心這麽容易轉移麽?
到後來,顧傾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混亂一片的記憶裏柳媛絲毫嘶吼了些什麽,岳乾朗好像牽着那容貌一般無二蘇尾鳶在一幹莺莺燕燕裏潇灑離去。
真的很潇灑,顧傾城看到最後,潇灑到顧傾城覺得自己眼睛很酸,心裏也好酸。
她好累。
譴走一屋子的人後,顧傾城一下子仰倒在床上,面朝下,悶在被子裏。
顧傾城母親早亡,父親忙于政事,早年不懂事也受過些欺負,偶爾她會聽別人說她可憐。
那時候顧傾城從來沒覺得自己可憐,可現在,顧傾城覺得自己好可憐,可憐的覺得自己就是那大風雪裏的一只快要被凍死餓死的小野物。
茍延殘喘于世。
大約是關了自己一夜吧,呆愣了一夜吧,顧傾城終于願意把呆滞的眼睛望向窗外時才發現太陽又升起來了。
外面有敲門聲:“小主,小主?”顧傾城想了很久,噢……原來是碧兮。
“小主,小主用些膳食吧。”碧兮敲打着門,着實有些煩人“小主!小主……”
門被突然拉開,碧兮一個踉跄,剛站穩連忙去扶比她還踉跄的顧傾城:“小主你沒事吧?”
顧傾城搖搖頭,覺得腦袋更暈了,扶了扶腦袋:“暈……”
關了自己兩日,滴水未進,能不暈麽!碧兮張嘴要拿出年長半月的氣勢來訓她,桃兮卻悠悠然冒了出來:“小主,西偏殿洛花閣的的洛貴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更錯章節了,嘤嘤嘤對不起
☆、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