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3)
他還記得,一切都還記得。
還記得他們小時候發過的誓言,記得他們那時說過的夢想。
第一個願望:破除封印,重獲自由。第二個願望:毀滅昆侖,直達天闕。第三個願望:九天失陷,神殒!
那時他們不過幾百歲,用着稚嫩的語氣堅定地許下了願望。
“這是我們以後共同的夢想,誰也不能忘記!”
在那一片透明的黑暗之中,他們的心靈也一樣透明,他們窺探不到前方無限的美好,只有在內心裏不斷地想象着,萬裏河山是什麽模樣,陽光普照是什麽模樣,神族九天又是什麽模樣?
因為看不到、得不到,夢想才變得異常堅固,也就在那個時候,她的心裏住進了一個人——蒼昀,那些小時候的美好深深地根植于心底,再也磨滅不去。
只是,等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帶我去摘星臺,我去找蒼昀!”她堅定道。
演武場上,厮殺還在進行着,金線黑雲蛇與魔蝠輪番上場之後,身穿黑色盔甲,手持利刃的魔族軍隊有條不紊地冒出來。
經過了數萬年的沉寂與修煉,這支黑魔軍團已經變得十分強大,他們從昆侖山的東側包抄而來,前面,一道由五行之力喚起的結界霎時泛起金色的光波,一下子擋住了黑魔軍團的腳步。
他們不斷敲打着金色的光屏,一批接着一批輪番轟炸。
“怎麽辦?這樣下去我們堅持不了多久的!”雲修也皺眉道,他入門的時間最短,所以修為也最低,此刻他所在的東線恰好是首當其沖的地方,難免堅持不住。
“頂住!不能洩氣!”一旦讓他們沖破屏障,到時候就慘了。
雲修哇地吐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小爺拼了!”話落,立馬拼盡全力對抗。
“還要多久才能攻破?”蒼昀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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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布了個古怪的陣法,暫時還在僵持狀态,但是我們的軍隊還是占了上風的!”九陰禀報道。
蒼昀點頭,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道金色的屏障,靈力很強,但是在他的黑魔軍團面前,注定成為炮灰。
他忽而一動,霎時飛到五行陣的頂空,對着東方打出一道黑色的氣流,轟地一下,雲修霎時晃了晃,五髒六腑氣血翻騰。
緊接着,蒼昀又是一掌,由于氣勁過于強大,光屏頓時如玻璃般化作碎片,紛紛消解!
缺口打開了,雲修臉色慘白如紙,頓時吐出一口鮮血,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雲修!”蕭衍急道。
無數的魔兵立馬像是潮水般湧了進去,越來越多。
完了,一切都完了。蕭衍目光頹敗,只覺得天地颠倒,末日降臨。
蒼昀本想更進一步,将礙眼的金色光屏全部打散,只是夾雜在黑色的魔軍當中,有一襲粉色的身影,一邊被人流推着向前,一邊朝天空大喊着:“陛下,蒼昀陛下!”
一聲比一聲激動,一聲比一聲熱烈。
千蕊!那不是千蕊嗎?她不在珈藍的身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蒼昀的目光微縮,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不會的,珈藍不會有事的!他一伸手,将千蕊從人流中撈了起來。
“陛下,您快去救救娘娘啊!”千蕊一見到蒼昀,立馬求救。她已經打探到了,珈藍被人帶進了昆侖山裏,只是先前要去魔宮禀報,卻一直被攔在外面,九陰将軍又始終不讓他見陛下。
她只得混進魔軍裏,趁着這個機會引起蒼昀的注意。
“你說什麽?阿藍在哪裏?”蒼昀怒道。
“陛下,她被人帶進了昆侖山,現在戰事已起,一片混亂,你說娘娘一點靈力也沒有,會不會被誤傷啊!”
千蕊一邊哭一邊說。
話落,蒼昀丢下千蕊就跟着魔軍進了昆侖山。
阿藍,阿藍,你一定不能有事啊!你要是不在了,我取得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與此同時,慕璇剛好趕到了摘星臺,看到旱魃一臉激動地看着戰局,疑惑問道:“旱魃長老,蒼昀呢?”
旱魃不悅地皺眉:“璇兒,雖說你與陛下青梅竹馬,但是他貴為魔帝,你還如以往直呼其名是犯了忌諱的!”
慕璇道:“這就不用長老管了。若是蒼昀不喜歡,讓他自己來跟我說!”以慕璇的傲氣,絕對不可能接受旱魃的提議,況且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意味着很多東西。
比如,她跟蒼昀的童年,比如他們曾經的那些願望。
“蒼昀呢?”她又問一旁的九陰。
“陛下剛剛下去擊碎了昆侖山的防禦網,這會兒,屬下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沒用的東西!”
面對慕璇的指責,九陰低頭不語。
很快,蕭衍撐起的防護土崩瓦解,璞邺城在黑暗之心的驅使下飄進了昆侖頂空,距離昆侖山頂也就是數十丈的高低,一時間遮蔽天日,如同黑夜的降臨。
沒有時間了。
珈藍站在天池邊上,猶豫着,手裏緊緊攥着流光神戒。要不要這麽做呢?
“你到底要做什麽?”肖楓有些奇怪,想起她與蒼昀,問道:“你是不是跟他一夥的,潛入這裏要毀滅我人族修仙的根基?”
總所周知,昆侖山是人族修仙的源頭,也是仙與人之間接壤的地方。
“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
“我信!”他竟然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為什麽?”珈藍詫異。
“只要你說的我都信,珈藍神君!”
“你,你竟然知道?”珈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麽會呢?肖楓怎麽會知道她的身份。
肖楓看着她的神情,忽而綻放出自信的笑容來,“哈哈,看來我是猜對了,你真的是珈藍神君?”他們天一門跟珈藍神君有些淵源,或許珈藍不記得,但是肖楓一直銘記,師祖當年受過珈藍神君的恩惠,一直将她的畫像留存在卧室中,他偷偷看過一兩眼。
當時看到珈藍就覺得眼熟,一直想不起來,直到她說自己叫珈藍,他才恍然大悟,只是想不到,她真的是!
肖楓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眼前的可是上古時期的珈藍神君呀!
“你,真的是?”
珈藍一時覺得無聊,便不欲回答。肖楓還是疑惑,按照珈藍的法力,應當不會要自己背着她飛來天池的吧!
他剛剛也試探了一下,她身上完全沒有靈力!
☆、陷落1
珈藍正糾結着,頭頂忽而一暗,璞邺城像個巨型飛鳥一下子壓了下來,頓時遮蔽了昆侖山,天地為之一暗。
血腥味已經無處隐匿,若有若無地鑽進珈藍的鼻端,也許是人間修士的,也許是魔族的。
黑壓壓一片的黑魔軍團已經全面突破了防禦,如同黑色潮水洶湧而來,無數修士斬殺了毒蛇蝙蝠之後,又看到身着黑色盔甲的無數魔兵從遠處挺近過來,一雙雙血紅色的眸瞳,在這黑色的氣氛裏仿佛會發光,像一顆顆詭異的血滴子,終于進了,黑色魔氣與修士的靈力想撞擊,戰局一下子拉開。
他們哪裏還有什麽心情開論道會,紛紛覺得這就是一場騙局,死亡的騙局,于是拿起武器,做最後一搏。
修習數十載,就算不能飛升成仙,也絕不會在魔族面前妥協,一時間正義感爆棚,握緊手中劍,便使出平生最大的力量,捍衛最後的底線。
火苗蔓延着,從山門前的蔥綠樹木,到一間間玉宇瓊樓,黑色的磚瓦,紅色朱漆,一下子統統被火舌侵占,就像渺小虛無的生命,終究被黑暗吞噬。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唯有一個勢不可擋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卻在焦急尋找着什麽?
那是他心上的一朵藍蓮花,是他生命裏的一段插曲,是一旦沉淪,就害怕失去,不能醒來的美夢。
珈藍,你到底在哪裏?到底在哪裏?
哪裏都是紅色的血液,往常再正常不過的血腥味,此刻聞來卻覺得異常揪心,因為,他不知道,那些血腥的氣息裏,是否有一抹是屬于珈藍的。
一想到那種可能,他就瀕臨奔潰,腦子一片空白,全然無法想象,失去她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他只能想到先前五萬年的不見天日,甚至比那五萬年更加可怕,因為那是僅僅是眼前的黑暗,而失去她,将是生命的黑暗,此生将再無半點樂趣可言。
他踉跄着腳步,在無數殘肢斷臂的戰場上徘徊,身上蔓延着悲傷、急迫有瀕臨瘋狂的氣息,一步步走着,一寸寸找着。
時不時踢到一只斷手,一把殘劍,踩到無數粘稠的血液,四處喊殺聲沖天,他卻沒有聽見,沒有看見,只沉靜在一片極度的寂靜裏,心頭唯有一個信念,那便是找到她!
可他怎麽也找不到啊!
有人提着劍,向他砍來,他沒有躲避,輕輕一震,那人摔出數丈遠,登時斃命,臨近的人皆怪異地看他,不敢靠近,不敢遠離。
“蒼昀,蒼昀,你在做什麽?”
慕璇的聲音響徹天穹。蒼昀似乎沒有聽見,腦海裏一震眩暈,紅色的血液令他眩暈,他竟然害怕起鮮血來,堂堂魔帝,竟然害怕起鮮血來,簡直可笑!
“蒼昀,你在做什麽?”慕璇生氣地拽住他。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蒼昀,從來沒有。
如此失魂落魄!
“你還記不記得你的使命?記不記得我們的願望?你到底在做什麽?”
“使命怎麽了?願望怎麽了?沒有她,我什麽都不想要!”蒼昀也忽然大吼起來,振聾發聩的聲音令慕璇一下子怔住了,她仿佛不敢相信,眼睛瞪地巨大。
她吓傻了,一動不動地站着,身後有刀劍向她劈來也渾然未覺!
有什麽比大喜到大悲的落差更令人無法接受呢?但九陰急速掠過,救下慕璇時,她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的。
而蒼昀吼完那一句之後,便急沖沖地去了別處尋找。
“他說了什麽?他說了什麽?”直到蒼昀離開很久很久之後,慕璇癡癡地問道。她還是不敢相信,可是記憶如此清晰,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忽而,她哇地大哭起來,把頭深埋在九陰的懷中,大聲哭泣。
她那樣驕傲的人,生平第一次哭得那麽傷心,哭得那麽沒有自尊,仿佛天地塌陷,日月無光,而她坐在那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大聲痛苦,旁若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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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終究要結束這一切,愛與恨都會在這一刻凍結,恍如時空中從未出現那樣的插曲。神魔相戀,我知道那不可能,只是等意識到的時候,卻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蒼昀,從今天起,請你忘記我!
我也會很好地隐藏着一切的情感,此生不再懷念。
至此別離,再無相聚!終究如詩文裏說的那樣,此生攜手不相将!
珈藍終于握緊了手中的流光神戒,念起那古老的法咒,乳白色的光芒盈盈泛起,在指戒間流轉,那光芒越來越盛,卻不刺眼,慢慢地将這片天池籠罩,天池的水泛起星星點點的光芒,竟然似被指戒所感染,氤氲起美麗的薄霧。
外面是嘈雜喧鬧,血腥殘酷的,而在這片美好聖潔的光芒籠罩中,一切卻是安靜的。珈藍仿佛進入了另一片時空裏,又好似回到了很久之前,她還是神族高高在上的模樣。
盡管她墜入凡塵才幾個月的光景,她卻覺得已經隔了一生那般漫長,此刻回歸,觸碰到的只有陌生與茫然。
關于天闕之門,有一個秘密,除了師尊跟他們五位神君之外,誰也不知道。
當年斬斷天地之間的聯系,師尊獨獨留了天闕這樣一個缺口在這裏,當然不可能沒有擔心。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神仙區別于凡人,讓妖魔得以隔絕在神族的淨土之外,但是,任何地方都需要交流,而天闕就是這樣一個交流的口子。
而作為上位者,交流所帶來的不安定的因素,他也必須考慮在內。就像此刻,魔族想要打開天闕之門,那麽這種交流對神族與仙族來說,就是極其不利的。
為了規避這種不利,避免大災難的降臨,師尊曾在這裏布下了一個殺陣。用這流光神戒為指引,很輕易就能夠開啓。
到時候……
她想不起來了,師父并沒有告訴她,這個殺陣是什麽,她只知道,這個殺陣必須配合一套五行陣法來使用,這套陣法就是她以金線繡在香囊上,想要傳達給無相子的那一套。
眼下只有這一個辦法能夠阻止蒼昀了,只有開啓洪荒古陣,才能阻止昆侖不被淪陷,才能避免魔族污染神族淨土。
她作為珈藍神君,必當義無反顧。
肖楓聽了她的訴說,已經趕往昆侖,勸說蕭衍重新支起五行絕陣。
☆、陷落2
這一刻真的要到來了嗎?碧色玉蓮花緩緩地開啓,珈藍捏着流光神戒,只要輕輕将戒面碰到蓮蓬,一切就會開啓。
在她下定決心之前,迷離的目光裏,看到蒼昀匆匆忙忙地從青石臺階的遠處飛奔而來。
白色氤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眼前都是模糊的,珈藍搖了搖頭,暗嘆:真是中毒太深了,蒼昀怎麽可能回來這裏呢?眼下他應該還在前線指揮戰争,以他的雷霆手段讓人間的修仙門萬劫不複呢吧!她永遠不會知道蒼昀的心是什麽做的!他可以殘忍到連自己的孩子都要殺害,只為了将族人從無妄海裏帶出來,他為了天下,為了他的雄途霸業什麽都可以做!他怎麽可能會來呢?
就像她懷孕時一天天地期盼他能夠回心轉意,可是,又盼來了什麽呢?不過是更深的毀滅而已!
她想着想着,喉嚨卻哽咽了,淚光忍不住從那碧藍色的眼眸裏洶湧而出,熱淚洇濕了眼角,無盡悲傷向她襲來,不管自欺欺人了多久,心還是會痛的,盡管她不願意,眼淚卻是最好的證明。
她不願意去想,而蒼昀的身影卻是越來越清晰的,耳邊回旋着他溫柔而具有欺騙性的聲音:“阿藍,阿藍,你還活着?”
聲音也越來越真實,珈藍終于從那種幻夢中醒來,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錯覺。
“不,你不要過來!”她驚慌地大呼,腳步踉跄了兩步,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阿藍,你怎麽了?我是蒼昀啊!快過來,危險!”蒼昀一瞬間驚喜,幸好她還活着,上天終究還是眷顧他的。可是,他的珈藍為什麽像看到了洪水猛獸一樣呢?
“不,不要叫我!蒼昀,我恨你!”珈藍咬牙,怒視過去,她不能再流淚了,師父說過眼淚是不能被敵人看見的。
“你到底怎麽了?站着別動,我在!”
“蒼昀,你不要做戲了,我是珈藍!”
珈藍一聲巨吼,蒼昀如遭電擊,霎時止步。
“是啊,你是珈藍!”他喃喃道,似乎還是不願從美夢中醒來。這一個月來多像一個美夢啊,他們同乘一輛馬車,他們對桌吃飯,他們同床共枕,他們甚至快樂地沉迷于肌膚之親,他以為,天崩地裂也不會阻止他們相愛的,他以為只要拿下昆侖,解決了魔族的矛盾,他們将天長地久地在一起。
只是,他始終忘了:她是珈藍!
“是啊,我是珈藍,我是珈藍神君!神魔不共戴天!”珈藍咬牙大喊,語氣狠厲,眼淚卻怎麽也控制不住,她真的不想,卻本能似地難過。
“不,不會的!”蒼昀喃喃,繼續向前。
珈藍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大呼道:“不準過來!蒼昀,你知道麽?我從來都沒有失憶過,我待在你身邊這麽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刻,昆侖山一役,你們必将全軍覆沒。你以為從無妄海裏出來就能高枕無憂,就能為禍天下了嗎?不,不能,神是不會允許的,被你們殺死的幾百萬霧州百姓也不會答應的!”
蒼昀悲傷地望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哆嗦着兩瓣慘白的唇,卻說不出話來。站在他的立場,複仇是他的使命,他在地獄裏茍活萬年,他唯一的心願就是遠離地獄,遠離那黑暗的世界。
他用盡前半生所有的努力,換來脫身,就在他接觸光明的世界的第一天,睜開眼睛,看到了比光明更美的珈藍,他沉迷了,在那種突如其來的幸福中沉醉了。可是,他有使命,他有着無數的族民需要去拯救,他們還被困地底,過着他以前過的,暗無天日的日子。
他想要每個族人都能過上美好的生活,所以,他選擇了犧牲,犧牲自己短暫的幸福去換取萬千族人的幸福,在傷害珈藍的那些天裏,他糾結難受,卻始終一言不發,他甚至覺得只要跟珈藍将一句話,就能讓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所以,他不能。
後來,他終于實現了願望,帶着族人遠離了地獄般的人生,脫離了困境之後,卻并沒有迎來幸福,欲望是沒有止境的,極端饑餓的時候,我們或許只是想要一個桃子,等得到了桃子,就想要整片桃林。
離開無妄海的魔族,沒有安靜生活的打算,醞釀萬年的複仇之火熊熊燃起,面臨着無數的壓力與抉擇,他越來越懷念珈藍,越來越懷疑自己所做的選擇是不是正确的。
直到再一次遇到珈藍,他才覺得,那是上天給他的第二次選擇,第二次全新的生命,他要緊緊地抓住。
只是,一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無可挽救。
魔族以發起了全面的攻勢,先鋒隊一旦突破。魔軍傾巢而出,局勢立馬就一邊倒了,剩下的修士紛紛聚攏成一個圈,圈內的負責仿佛,圈外的不斷厮殺,盡管如此,在無盡的黑壓壓的魔兵圍剿之下,還是一個接着一個地倒下去。
在山之東的一角,一襲白衣忽然掠過,輕輕地落在昏迷已久的雲修身邊。
“修兒,修兒,你怎麽樣了?”大祭司星栾呼喊道。她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一想到雲修對那人的重要性,丢下手上的一堆事務,匆匆趕了過來,她探了探脈,還好活着!
只是傷勢嚴峻,五髒六腑都被極強的靈力給震傷了,還好體內有一股真力保護着,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變成這樣?星栾的心裏千思百轉,卻終究得不出什麽結論。也就在此時,感應道蕭衍的傳密:“雲修,重新布陣,昆侖能不能保住,就看在此一舉了!”
昆侖都将覆滅了嗎?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災難。這位見多識廣的大祭司星栾也不免露出震驚的神色。
難道真是那人說的大災劫即将到來了嗎?難怪他最近總是催促她尋找五行之人!
只可惜,她找了那麽多年才找到兩個,這第三個還莫名其妙在霧州城失去了線索,未來将會是如何呢?她自诩掌控命運,透徹人生,卻第一覺得那樣迷茫。未來隐藏在薄霧之後,怎麽也看不到盡頭。
☆、陷落3
“珈藍,不管有什麽,我們以後再說!你先過來!你先過來好不好?”蒼昀近乎卑微地祈求,他想要挽救這一段愛情,心底那一絲僥幸仍然抱着樂觀的态度,想要賭一賭,賭在珈藍心裏也許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珈藍搖搖頭道:“別再執迷不悟了,蒼昀,我們完蛋了。願來世不再相見!”話落,她再不顧蒼昀慘白如紙的面容,不顧他驀然停滞的呼吸,毅然将流光神戒的戒面輕觸玉蓮。
時間有一瞬的停滞,霎時風雲似被凍住,思維也似被凍住。只有一瞬的等待顯得那樣漫長。
那一瞬之間似乎什麽也沒發生,又似乎什麽都變了。
轟隆,也就在那一霎,一支巨大的碧色玉蓮花忽然從中間破碎開來,無數細小的碎片飛将出來。珈藍的面色在那一瞬間凝固了,為什麽,碧色玉蓮花不應該盛放出來,開啓陣法嗎?為什麽碎了,為什麽?
她正在沉思着,臉色的慌亂竟讓她忘了無數的碎片正在強大力量的沖擊下向她撲面而來。
“小心!”蒼昀忽而飛掠過來,抓住珈藍,迅速離開。
五行絕陣已經重新布置開來。一道铮亮的白光從天池裏沖天而起,越過萬裏高空,忽而變作一張大網,将昆侖山重重包圍起來,範圍不斷縮小,直到碰觸到了五行絕陣微弱的光芒,這才挺住了,霎時兩處強光融合在一起,霞光萬丈照亮血色昆侖,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滞了,目光怔然地望着這種變化,只有蕭衍心中欣喜,想着自己終于還是不負所托,會保住這昆侖的萬年基業。
璞邺城之上,衆将領們面面相觑,風生怒問道:“怎麽回事?”
平時最愛顯擺的破鏡将軍也閉了嘴。
“到底怎麽回事?”就在那一霎,他感應到這裏進與外部失去了聯系,也就是他們璞邺城并着魔族所有的精銳都被困在了這莫名其妙的陣法裏面。
“風長老稍安勿躁,現在我們不過是被困住了,等滅了這群神族走狗,這結界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風生長老凝神一思,這倒也是!
眼下蒼昀不在,他便堂而皇之地取得了戰争的領導權,自然趁熱打鐵,發動全部的武力,企圖讓剿殺所有的修士,包括那個礙眼的無相子。
在那一瞬間的沉默之後,有一種奇怪的危機感卻一直萦繞在他們的心底揮之不去。
師父留下的上古大陣大帝是什麽?珈藍不禁微微好奇起來。難道那個所謂上古陣法就是一個幌子嗎?為了安撫他們,不至于令人太過于絕望而設的幌子嗎?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師父是何其自信的人吶!他又怎麽可能會去說這樣的謊呢?
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只是她卻怎麽也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阿藍,這就是你所謂的報複嗎?”蒼昀看了一眼頭頂閃着金光的結界,本想如法炮制,像之前一樣打破它。
手上凝聚了五成的靈力,轟然在半空炸開。
轟的一聲,天頂展開黑色的焰火,焰火過後,風淡雲輕,再一細看,什麽都沒有,金色的結界依舊紋絲不動。蒼昀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又聚齊了十成的力,依舊綻開黑色的焰火,聲勢比之前大,濺開的黑色火花也足以遍布半片天空。
只是,金色的結界依舊紋絲不動,像一個巋然不動的老者正嘲弄着無知的少年。
蒼昀終于正視了起來,他可以确定有什麽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等他第三次聚力準備再次一擊的時候,轟隆隆爆發出一聲巨響。
緊接着,地動山搖,巨大巍峨的昆侖山在一股神秘力量的驅使之下顫動起來,在深厚的地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劇烈地翻騰。
那種不安終于變成了現實,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随着大地的顫動左歪右倒,他們不覺得這是一種救贖,而是更徹底的毀滅。
第一只青色巨手從地下伸出,離它最近的一個白衣修士被一把抓住,他驚慌地想要防備,卻絲毫動彈不得,只掙紮了一下,身子就被活生生地捏碎!
這時,深深的恐懼襲來。
那是什麽?
不斷地有青色的巨手從地下鑽出來,它們不分魔族與人族,感應到了生命就抓住,活活地撕碎,好似在報複社會。
珈藍的臉色變得灰敗頹唐起來,在他們仍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時候,她意識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都是謊言!一切都是一場謊言。
她的師父——神尊大帝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望着那些不斷從地下冒出來的巨手,一只、兩只、三只……二十四只……
她不由得冷笑起來。
罔象十二青面巨獸!師父,你瞞得我們好苦啊!
這件事要從上古二王争帝的事情說起,她的師父神尊帝最初并不是最佳的神帝人選,當時有另一個極其厲害的競争對手不管是人氣還是實力都要比她師父高,至于為何後來落選了。追究其原因,大概就是當時為禍人間的罔象十二青面巨獸。
這十二只長相怪異的青面巨獸,沒有人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卻具有極強的實力,當時神族派出了很多神來收服,最終都吃了敗仗。包括她師父的那一位競争對手。
而她的師父,卻選擇一個夜晚,悄悄去與這十二巨獸纏鬥,最後,他師父重傷歸來,而十二巨獸至此在人間蒸發。
有了這樣的戰績,他自然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神尊大帝,而他的競争對手悄然退場。
所有人想破腦袋都不知道這罔象十二青面巨獸到底去了哪裏?今日總算重臨人世了。
呵呵,她的師父真是神機妙算呢!
先引誘十二巨獸進入天坑,又以極強的封印封住,上有天池之水源源不斷地帶來淨化之力,又以碧色玉蓮花作為僞裝,十二巨獸畢竟蠢笨,對着越來越強的封印,怎麽也掙脫不開。
誰又能想到人間第一仙山——昆侖山,竟是上古十二大兇獸的囚禁地。
說什麽上古陣法都是假的。
破壞了玉蓮花之後,結界擴散,以五行絕陣之法融入原本的結界之力,将這個地方徹底隔絕出來,而十二青面獸被困多年,一旦突破封印必定到處掠殺以洩憤。
這是同歸于盡的做法啊!
師父你難道不知道,昆侖最為第一大仙門,有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吶!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懶得取章節名吶,将就一下吧,233333……表示起名廢
☆、陷落4
就在珈藍怔怔發呆的時候,第一只青面獸已經徹底從地下鑽了出來,那巨獸足有百丈高,渾身都是發黑的青色,也許在地底呆了太久,青銅一般的身上還挂着泥土,滾圓的眼睛也是青色的,沒有瞳孔,無神地注視着這裏,見到黑壓壓的人,他似乎興奮了起來。擡起巨型的腳丫,沖着人最密集的那塊踩下。
青色大腳丫落下,跟巨大的石頭碾壓過來似的,大家紛紛作鳥獸散,不敢正面匹敵。
就連蒼昀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詫異地盯着這些巨型怪物。
“這就是你想要對付我們的法寶嗎?阿藍,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擇手段了?”蒼昀望着無數魔兵與修士一同倒下,血腥味越發重了,土地一陣翻騰之後,巨大的樹木也紛紛躺倒,泥土混着綠葉,摻着鮮血與肢體,茫茫一片破敗的世界!
蒼昀的語氣很是失望,看着珈藍的眼神,似乎不再認識她。“你們神族果然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輩,說什麽以天下為大任,還不是跟我們一樣殺人不眨眼?”他實在恨死了神這種身份,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做的不過是跟他們一樣的行為,有什麽區別?
而他的珈藍,被困在這樣的認識裏,卻要将他拒之門外。
珈藍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情況,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她的心情萬分複雜,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
她的本意是想要拯救昆侖山,卻不曾想将他們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在那些奔逃的人們中,她似乎看到了老淚縱橫的無相子,記得初始時,她的這位人族師弟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說話總是讷讷,做什麽事情都畏首畏尾的。正因如此師父更喜歡他的師兄昊天,她偶爾去看望的時候,便會帶一些好吃的給他,他總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此時此刻,他都已經是掌管萬人的道門掌門了,看上去已是一個八旬老者。他本可以安度晚年,可是,只因她一念之差,竟要遭受如此的毀滅。
她真的做錯了嗎?
無數無辜的人在青面獸腳下喪命。
除了修士,更多的是魔族的将士們,那些養精蓄銳、沉寂萬年的将士們,本以為能一戰成名,卻不曾想殒命于這上古巨獸的腳下。
蒼昀的目光充血,那都是他的族人、他的部下、他的子民啊!他們好不容易逃脫黑暗,卻要在這瘋狂的巨獸腳下失去鮮活的生命!
珈藍,你何其殘忍!
你就是這樣想将我推離嗎?
不!不是這樣的!
此時的珈藍只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她無法想象被這巨獸摧殘後的人間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以暴制暴?這絕不是她追求的大道,數萬年前十二青面巨獸為禍人間仿佛是一場噩夢,在神族志也有記載。她此刻大概能想象當時是有多殘酷了。師父憑借這一役奪得神尊之位也頗有幾分道理的吧!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仿佛停滞了。怔怔然,就連巨大的青色石山向她碾壓過來,她也絲毫不覺。
就讓她來結束吧!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她的嘴角殘存着一抹淡笑,終于慢慢地閉上眼睛。
期待許久的疼痛感并沒有到來,珈藍一睜眼,看到蒼昀執着地護在他身前。
“還不快走?”他怒斥道。“不要命了嗎?”
只見他單手托着巨大的青面獸,僅僅是一足,也恍若數丈見方的大山,那青面獸受到了阻力,仿佛十分不悅,轉了轉無神的眼珠子,将全身的力道都壓在了左腿上,大山往下壓了數尺,終于還是被頂住。
可見蒼昀并不輕松,除了這偌大的重量,青面巨獸的靈力也絕對不低,想當年,那麽多的上古神族都拿它們沒有辦法,蒼昀初來乍到,怎麽會不吃力呢?
珈藍不動,将蒼昀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