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裴泠泠可能只有睡着的時候才會顯得不那麽咄咄逼人。經過一晚上的打擊,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蒼白,不像平常那麽生機勃勃。唐昭理坐在床邊靜靜看着她,腦子裏面想着的還是之前她跟自己說離婚時候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她那個時候,跟平常和他鬧還是有些區別的。起碼,眼神灰敗了許多。
唐昭理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兒,就好像一個一直被家長捧在手心裏的小朋友,從來都是有恃無恐,但突然有一天,家長不捧了,那種落差,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接受得了的。
病床上的裴泠泠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唐昭理,她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啧”了一聲,聽上去,好像十分糟心。
“你在這裏幹什麽?”裴泠泠沒好氣地問他。
唐昭理被她噎了一下,他好心好意地留在這裏等她醒過來,沒想到人家眼睛睜開第一句話就是滿滿的嫌棄。唐昭理被人捧慣了,一時之間還接受不了。
他頓了頓,才開口,“我等你醒過來。”
“醒過來幹什麽?”裴泠泠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才過了兩個小時,她原本以為已經睡了很久了,沒想到才這麽點兒時間。裴泠泠擡眸看他,“我這裏不需要你,趕緊走吧。”
聽她張口閉口就是讓自己走人,原本就有些堵心的唐昭理心裏更堵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剛才我爸給我打電話了。”唐渭看到裴泠泠發的離婚聲明,當即打電話過來把唐昭理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不僅是外面的人,就連我父母,都認為我是看你父親不在了,過河拆橋跟你離婚的。”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沒說話,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唐昭理見她這樣,也知道今天晚上怕是說不下去了,但讓他就這麽走了又好像不是很甘心。他思考了一下,終于找了一個話題,“你明天早上打算怎麽辦?”
“這是我們公司的事情,不勞你費心。”裴泠泠看了他一眼,她實在太疲倦了,頭一歪就倒在枕頭上睡了過去。唐昭理見她說睡就睡,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這麽累還是不想跟自己說話裝出來的,心中有些失落,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裴泠泠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大天亮。雖然心中惦記着事情,但她也知道第二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有好的精力不行,加上昨天勞累了一天,實在太疲倦了,這一晚上居然睡得還不錯。
第二天早上起來,唐昭理已經不在了,裴珏還在醫院,見她出來,昨天晚上把裴泠泠賣了一遍的裴珏自覺心虛,連忙迎上來跟她解釋,“姐夫回另外一邊醫院去了,說是昨天晚上他侄子好像又發燒了。”
裴泠泠往外伸的腳猛地頓了一下,開始對裴珏進行無差別攻擊,“昨天晚上我發的聲明你沒看是吧?還是說你不識字啊。”
“不是吧姐。”裴珏有點兒不敢相信,“你還真的要跟他離婚啊。”眼下裴氏正遭遇巨變,裴泠泠已經不服衆了,如果沒有唐昭理在後面站着,她那個位子豈不是更坐不穩?
裴泠泠掃了他一眼,“靠別人能坐穩的位子,永遠做不安穩。”她去詹甜甜的病房看了她一眼,又囑咐了裴爽兩句,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到裴宅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匆匆忙忙趕到了裴氏。
如果不是她臉色有着粉底也蓋不住的蒼白,單看她今天的精神狀态誰也不會想到她剛剛經歷了如此大的變故。裴泠泠去的時候離八點半還差十分鐘,頂樓大會議室已經有了幾個股東,裴泠泠掃了一眼,嗯,昨天晚上的那幾個主要人物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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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自己以前的位置上面,最上面那個原本屬于詹海生的位置空了出來。眼看着時間已經過了,剩下的那幾個位置還是沒有被坐滿,之前坐下的人當中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如果不是裴泠泠在這裏坐着,恐怕早已經走了。
她把自己的助理叫了過來,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吩咐她,“去問一下,那幾位董事為什麽還不來,是不是路上堵車,要不要公司派車來接他們。”
片刻之後,助理回來彙報,“甄董事說他昨天晚上傷心董事長的離開,心髒病複發,今天不能來公司。劉董事王董事還有朱董事,說他們馬上就到。”
裴泠泠揮手讓她下去忙了。很好,感情今天上午這場逼宮,有些人還要避一下嫌。
眼看着時間快到九點一刻了,劉靜波帶着另外兩名董事這才姍姍來遲,一進會議室,他就先笑着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奔波勞累,今早上起來得有點兒晚,加上路上堵車,來晚了來晚了。”
裴泠泠沖他笑了笑,“是,昨天晚上劉董來了醫院兩次,對我家關懷備至,确實累得很。”
劉靜波笑了一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明知故問,“怎麽?其他人還沒來嗎?”
裴泠泠不介意跟他解釋一下,“甄董昨天晚上心髒病發作,今天早上來不了了。我還打算等下開完會,過去看看他呢。”
“原來是這樣啊。”劉靜波話音剛落,裴泠泠就說到,“要我說,這人年紀大了就該多注重保養,別成天那麽勞累,對身體也不好。”
“你以為我們不想嗎?”朱董說道,“現在的小輩,能挑大梁的不多,要是能放手我們早就放手了,哪兒還用我們幾個老東西在這兒支着一把老骨頭成天風裏來雨裏去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朱董一向是中間派的,今天能站在劉靜波甄傑他們這一邊,看來應該是昨天晚上自己那篇離婚聲明導致的。眼下的困境并沒有讓裴泠泠後悔昨天晚上發了離婚聲明出去,比起被趕出董事會,跟唐昭理在一起繼續生活,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沒有裴氏做依仗,在唐昭理面前,未必有那麽開心。
裴泠泠笑了笑,“你們老一輩看我們年輕這一輩,總是覺得好像是沒長大的孩子,哪怕我們五十歲了也依然這樣覺得。其實我們早已經能獨立,只是你們不放心罷了。”
“可不是這樣的。”劉靜波趕緊說道,“要是能放手哪兒能把着位子不放呢?我們現在,別的不說,也不至于為了那點兒錢把身體交代進去吧?實在是,不放心啊。其他的都不說了,單是這個經驗,你們年輕人肯定就跟我們不一樣。泠泠啊,不是我說你,”劉靜波話鋒一轉,“昨天晚上你的那個離婚聲明,實在是不應該發啊。你看到今天早上我們裴氏的股價跌成什麽樣子了嗎?就快觸底了!能不能反彈還不知道呢,現在已經是歷史最低了!你爸當董事長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啊。”
“按理來講呢,你們家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不該張嘴的。但好歹也是從小看着你的長大的叔叔伯伯,出了公司你還要叫我們一聲‘叔叔’,我這個話就不得不說了。”劉靜波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身為董事會成員,一舉一動都跟公司命運息息相關,尤其是董事長,連打個噴嚏都要考慮場合,是不是會影響公司。你爸走得急,眼下正是我們公司的多事之秋,你現在突然要跟唐家一刀兩斷,是不是太不考慮......其他人了?”
“怎麽?我結個婚,跟誰結婚,還要看別人啊?”裴泠泠沖他冷笑,“我就應該為了工作,把我什麽都搭上去嗎?”
“那倒不是這個意思。”劉靜波沖她笑了笑,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她在生氣一樣,“只是說你還是太年輕了。”他眼底,有着志得意滿得的笑容,“考慮問題有的時候不是那麽足夠。”
裴泠泠知道,她昨天晚上的離婚聲明一發出去,劉靜波他們肯定會拿着大做文章。但是這些年公司一直都是她在掌舵,如果劉靜波他們想推甄傑上位,他們也該清楚,要想整個公司運轉,外面的人買他們的賬,不是那麽容易的。她能年紀輕輕就橫行無忌,靠的可不是老爹和老公,如果沒有過硬的專業素質,也不可能那麽快在公司站穩腳跟。原本以為他們考慮到這一點不會那麽急切地把她趕走,卻沒想到人家覺得她太礙眼了,要先安內再攘外。
劉靜波說完就恰到好處地停下了,“說了那麽久的閑話,正事還沒做呢。”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分給在座的各位股東,“這是我的兩份提案,一個是罷免裴泠泠女士的董事資格,另一個是提名甄傑為新任董事長。具體內容都寫在裏面了,大家可以看看——”
“我拒絕!”裴泠泠想也不想就開口,“你就算要罷免我,也應該提前十天通知股東會成員,哪有你這樣突然提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