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3)
薩卡大皇子但與精靈王交戰失利大皇子人望迅速下滑,後來又傳出丹恩三世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恰恰是大皇子并爆發過激烈争吵,還有侍從聽到憤怒的國王提及剝奪薩卡大皇子皇儲身份,對待大臣們的質疑薩卡按慣例試圖用鞭子說服他們卻收效甚微。
而安卡奇适時出現,數月前他身負重傷突破精靈的包圍圈,據小道消息他是被某位嫉妒成性的兄長暗害,現在他卻不計前嫌為薩卡大皇子辯護,于是大臣們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為首迅速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爆發內戰薩卡領着部下逃逸而鐵丘陵由安卡奇占據,矮人國力從此一落千丈。
人類一邊則由于艾達瑞安私自調動大軍再次被人皇關了禁閉并重罰艾提拉,甘道夫記得他最後看到阿拉貢,這位的昔日戰友頹然坐在王座上眼睛裏是無邊的失望和疲憊。
“孩子總會長大,我的朋友,就像大地永遠會再次青綠。”甘道夫說。
“我感到我的使命已經完成,我的生命之火即将熄滅。”阿拉貢支着頭說,“我太累了當我去國王之廊後,請你勸說阿爾文西渡,至于艾達瑞安随他去吧。”
亂糟糟的鐵丘陵、暮氣沉沉的伊利撒王室看來都指望不上了,風中邪惡的氣息正在蔓延甘道夫這中土永不停息的智者奔赴夏爾拐人後,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便再次造訪幽暗密林,剛邁進叢林甘道夫就感覺到彌漫在空氣中的強烈不安。
加裏安把白袍巫師帶到一處位于地堡內部的花園裏,早春時節各色奇花異草鋪滿了花圃,婉轉的鳥啼彼此應答,風中還帶着醉人的水果甜香精靈王正與人對弈。
那人身形瘦小加之佝偻着身體漆黑的長發幾乎委地,精靈王落下白子後,那人就抓起一把黑子全部鋪在棋盤上,稀裏嘩啦就像農民擺弄米粒,甘道夫雖然不精通但也知道圍棋絕對不是這麽下,那不可一世的精靈王卻撥弄黑子柔聲說:“還是你勝了阿芙。”
甘道夫心想正好人類女孩也在,便幹咳一聲:“偉大的瑟蘭迪爾,我有重要的事必須面見你。”
“好久不見,米斯蘭達。”頭戴王冠的精靈王站起來,陽光讓他的側臉光潔嘴唇嫣紅,“這次你又帶來了什麽壞消息?”
“好久不見?歐瑞費爾的兒子招呼我就像打發個賣紐扣的,”甘道夫老友般抱怨,他直奔主題:“我是來請你準許我要求阿芙兌現承諾——”
甘道夫說話看到阿芙,她在太陽底下打盹剛合眼全身一抖猛然撐起眼眶,随即又耷拉下眼皮似睡非睡,她眼窩深陷看上去萎靡極了。
精靈王視線粘在凡人臉上回答,“阿芙的話猶如我的意志,我可為她踐諾。”
“最好不過。”老實說瑟蘭迪爾看阿芙的眼神令甘道夫想起阿爾文為阿拉貢放棄永生那一刻,甘道夫本以為他不肯放人看來是虛驚:“遠征隊其他隊員已就位,我和阿芙夫人越早動身越好,還有那個叫雲翼的孩子呢,我給他準備了炮仗孩子們都愛這玩意,免得受洗禮時小家夥從頭哭到尾。”
他張望四周并沒有發現什麽嬰兒,而阿芙開始興致勃勃地吃東西就說話功夫她吃光了三個拳頭大的番茄正在從愛麗手上搶盤子那麽大的面包,除此以外周圍靜的出奇,精靈王藍色的眼睛變成淡紫色就像當年他和矮人交戰時突然發現半獸人襲擊時,甘道夫終于發現那裏不對勁!
“這麽說,雲翼死了?”精靈王冰冷地瞥了甘道夫一眼就帶着凡人揚長而去後,萊戈拉斯和愛麗抱歉地和甘道夫細細解釋,巫師難以置信極了。
“我感覺到那孩子的氣息異乎尋常的強大,如果預言不是指明最強大的精靈必定是梵雅血統我幾乎以為那就是傳說中的精靈,但如果是悲傷而死就可以解釋了。”甘道夫沒追問一個胎兒如何知道傷心,“那麽阿芙她現在情況如何?”看剛才的情形她的狀況實在不算好。
金發的萊戈拉斯站在甘道夫身邊:“不知道怎樣形容才恰當,有時候我覺得……”他扭扭脖子皺着眉,“您見過這樣的母親嗎?明明知道孩子死了,每天就惦記着吃飯和幹活,只要她看到別人在做事她就沖過去幫忙,永遠是笑容滿面看上去就像……一條老狗。”
萊戈拉斯知道這個比喻不恰當,可阿芙每次搶着擦桌子、拖地板、洗衣服幹完了後那副讨好的嘴臉,除了瀕死還在搖尾巴的狗密林王子真想不出別的樣子了。
愛麗則說:“她從不提她死去的孩子,國王早就解除了禁言她也不說話,以前她發病時會慘叫會和我要九葉,可最近一次她不哭也不叫就把自己包在毯子裏在地窖中坐好幾天,最後我們找到她時整個毛毯都吸滿了血液變成深紅色。”
“她吃很多東西不停的吃卻非常瘦,因為她很難睡着哪怕一刻鐘,國王邀請過長湖鎮長、帶她重返伊利撒王宮、免除缇米絲的罪責甚至允許巨龍進入地堡,可這些都不能讓她睡着一小會,我聽說人類每天都要睡覺,從前她總念叨亨格利安沒有噩夢能睡到傍晚,現在她只要合上眼,不超過一刻鐘必定會滿頭大汗的醒過來,有次正碰上大王給她擦汗,她吓得尖叫這幾個月來我唯一聽到她的聲音就那次。要說她怕大王卻又不是,從前大王偶爾訓斥她,雲翼沒了以後,大王待她極好,她什麽就給什麽,她不睡大王就徹夜陪伴,白天則帶她四處游玩在叢林中漫步要不就是下棋,她現在一點都不會就是胡鬧了。”
精靈們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甘道夫越聽越明白永生的精靈、近乎神祗般的瑟蘭迪爾用盡一切辦法仍舊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凡人的軀殼和情感早已被摧毀,支撐着她的理智認為唯有讨好所有人才有食物。
白袍巫師在地堡住下到第三天的時候他再次求見精靈王,并對他說:“讓我試試看吧,我也許能救那孩子——正如你知道的,那個凡人快要死了。”
“別愚弄我!”怒氣沖沖的精靈沖他喊,“你要讓她去送死,我不會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就算是伊露維塔也休想!” 悲憤像一張面具覆蓋着精靈精巧的臉孔,他抓着權杖才能勉強站住,日夜煎熬着他的恐懼就這樣被甘道夫說出來,他應該驅逐甘道夫,中土的未來、精靈的歸宿、精靈寶鑽都比不上摯愛女孩趴在他胸前的喃喃低語。
他不在乎了,他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想做了,失去了她,他漫長的生命不過是永無盡頭的淩遲,哪怕死亡,她也不會和他去同樣的地方。
但巫師頂着精靈王駭人的目光寸步不讓:“所以你要看着她在你身邊慢慢死去嗎?你比誰都清楚是什麽讓她失去孩子,讓她噩夢不斷,愛并不是統治,愛人也不是你的臣民,我的六千歲的精靈王啊,現在你還有機會來明白這一點。”
日落後的地堡格外寧靜,在這間過于奢華的房間裏尤為安靜——死一般的寂靜。阿芙幫侍女們鋪床、又把名貴的東方瓷器擦拭了好幾遍四下無人了,她就坐在房間正中間打盹再驚醒,直到有人來——給她送飯或國王到訪。無論是誰這個位置都在門和餐桌正中間去哪裏都好。
大門打開,阿芙臉上迅速遍布起熱情的笑容迎上去,但這次來的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是誰呢?她想。
老人像被她的笑刺痛眼,他選張墊子不那麽厚的椅子放下法杖就坐下吧嗒吧嗒地抽起煙鬥,阿芙看了會覺得沒什麽自己能搭上手就聽老人敲敲煙鬥:“要是沒什麽東西要收拾,我們就出發吧,蒙奇奇一個人看守半獸人我也不放心你應該還記得你的承諾,雖然是亨格利安也得說話算數。”
凡人帶着完美誠摯的笑臉雙手去接煙鬥掉下來的火星,它們掉在她的掌心新生的嫩肉裏她手掌攤開仍舊不發一言。
“你應該一直記得你為你的孩子立下的誓言——加入遠征隊與獸人換血易容進入亂石營地,你的孩子會為你的勇氣和無私驕傲。”
甘道夫擡起眼皮目光溫暖卻能夠刺透人心,凡人臉上燦爛的笑容慢慢隐沒最後只剩下張毫無表情的臉,可甘道夫覺得這張臉比剛才生動多了。
“自然。”阿芙說,長久沒說話她有點吐詞不清,“可雲翼未出世,交易不成立。”
“小姑娘你可說是為中土而同意加入遠征隊。”
“那我反悔了,比起拯救世界我現在更想安安穩穩地活着呢。”
阿芙的回答甘道夫一點也不吃驚,他看着阿芙慈愛地說:“我見過許多失去孩子的母親,她們悲傷她們絕望,可生活還要繼續。阿芙你失去孩子的痛苦我能懂得,可如果索倫再次組織半獸人大軍大肆屠殺,會有無數的母親失去稚子,還在襁褓的孩子沒了父親,這真是你想看到的嗎。”
凡人點頭:“是啊,我願意着呢,終于有人和我受一樣的罪呢。”
甘道夫并不意外這樣的答案,他敲敲煙鬥,往裏面裝滿煙絲并不抽:“包括讓你的孩子再死一次嗎?”
阿芙愣了下,但很快她就冷笑:
“你騙我,雲翼和所有精靈一樣死了就會回曼督斯神殿,他怎麽會再死!”
“精靈會選擇父母,你的孩子還未誕生就以你希望的形态陪伴你,等他轉世必定會再次選擇你相信我會很快。若你放棄自己的責任等他降生,世界早已被邪惡統治,阿芙啊誰去保護他。”
“不,他不會,沒人會要我這樣的母親。”阿芙說,“血脈斷絕,我身體受損太嚴重已不能生育了,這不是詛咒是醫生的診斷,我不會再有孩子了。”
甘道夫沒料到這事,他突然明白為什麽瑟蘭迪爾會同意他來勸說阿芙了,狡詐的精靈王料定了甘道夫白費唇舌,而無論成功與否都必須要協助精靈王完成共生魔法,白袍巫師覺得自己被精靈狠狠的算計了,他點着煙鬥用火星在絲綢桌布上燒了好幾個洞,眼看着不能再賴下去只好幹巴巴的說:
“就算不是你孩子那精靈還是會降生中土,那是他的使命我可是預言巫師從不瞎咧咧。”
他說着就往門外走在心裏把瑟蘭迪爾那老狐貍罵了一千遍,本想要他賠夫人結果是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卻聽背後阿芙道:“我願意跟你去。”
☆、小別離(1)
甘道夫眼裏的炮灰第一號說完那句話後,立刻就打開被子把自己包得像個蝦米,美美地睡着了,她接連睡了五天五夜到第六天的時候,甘道夫終于聽到人類睡飽了的消息,白袍巫師急匆匆地趕到時,卻發現加裏安已經抱臂站在門口了,顯然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阿芙剛剛吃完牛油面包正心滿意足地啃曲奇餅,充足的睡眠讓她容光煥發胃口大開這時有人從身後貼心地遞上一杯冰牛奶,數日死一般的長眠後喝這個最好不過解渴又醒神,她看到那人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帶着玉石般的色澤和質地。
“不可回頭,亦無需行禮。”
他這麽說着把牛奶杯托到她唇邊,是個要親手喂她的姿勢。阿芙瞅着那一大杯冒着寒氣的牛奶硬着頭皮往下灌,喝到一半時她忍不住打個寒戰他立刻放下杯子,把微涼的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低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的嘆息:
“你将踏上遙遠而孤獨的旅途,你的同伴至多能陪伴你至迷霧山脈,此前已有數十只探險隊深入營地無一生還我的黑發棋手你可知道?
就算你能越過迷霧山脈之後抵達巨石峽谷後就是半獸人營地,險惡、荒無人煙猛獸蟄伏巫師與巨龍都不可涉足,第一道風刃就能割傷凡人脆弱的軀殼。
若是索倫識破你又或者你被半獸人俘獲……”他停住,“我的妻子啊你為孩子許下的千斤重擔我替你背負,我可代你去。”
她如平日般沒言語只是她沒有撐起笑臉或圍着他跑前跑後于是這安靜就變成了寂靜,夏季豐沛的陽光投在地面像有腳一樣慢慢移動,精靈王就這麽站在他王國的中心直到黑暗徹底包圍了他。
幸福曾經唾手可得,他差點擁有全心全意信賴他、愛戴他的妻子,頑皮健康的孩子,他們和他的人民将在美麗安之環的庇護下永遠快樂的歌唱和起舞,這一切從雲翼死去那一刻起就煙消雲散。
他是不能讓她安睡片刻的夢魇,是她神智迷失時仍然銘記要膜拜的神祗。當巫師帶給她使命喚起她的希望,這凡人終于肯用真實的态度來面對他,她對他已無話可說。
阿芙覺得有什麽東西一滴落在她頭頂彌散在她發間就聽他說: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我給絕望的日落,破敗叢林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着孤星的人的悲哀。”
直至他離開她都沒看他,一次也沒有。
等甘道夫終于見着阿芙時又是三天後,他大喇喇地走進來放下拐杖抽煙鬥,精靈們忙進忙出卻沒人招呼他,好在邁雅不見外給自己拿串又紅又大的葡萄眯着眼睛享用。
缇米絲哼了一聲向愛麗遞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刻收走了果盤于是巫師開始抱怨了:“這群惡作劇的小精靈,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老人!”
“我可聽說某位巫師是中土聞名的人販子專業拐帶青少年幾百年。”金發的缇米絲說,她皮膚雪白,顯然是因為她禁閉關的太多好些日子不見陽光,“她需要好好休養至少兩三年,要是你願意就在這裏慢慢等吧。”
類似的話甘道夫已經聽過無數次,精靈們用屬于他們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這位邁雅的不滿,甘道夫放下空空的煙鬥,他的煙葉不知被哪個頑皮的小精靈偷光了,他放棄和梵雅精靈争辯對一直含笑瞅着他的凡人說:“必須要走了。”
“是呢。”阿芙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沒故意拖延時間,這些天我收拾了下東西。”她指着房間說。
這是精靈王的寝室她流産後一直住在這裏,某次半睡半醒的她見到瑟蘭迪爾的面尖叫後,精靈王便在床後設置屏風并安置了張軟塌平時就在哪裏休息。現在床單和枕套以及一些衣物鞋子都被打包,歪歪扭扭地堆在房間的一個角落。
看見那四五個大包裹甘道夫眼皮跳了跳:“你要把這些都帶着遠行?我的姑娘遠征可不是郊游,不必要的行李應該越少越好。”
“不帶走,愛麗你把這些都扔掉不燒掉吧。”阿芙說,“我想有新的開始。”
于是精靈侍女們把包裹帶出去,缇米絲贊許的點頭:“要不要把牆也重新刷刷或者換地板?你的确要轉換心情。我想國王陛下會同意你的所有要求。”
阿芙笑笑沒答話,甘道夫卻像想起來什麽:“之前我得到神示鑒于你将為中土做出巨大貢獻,維拉們會免除亨格利安家族的血脈詛咒,當然你要給我一樣你的貼身物品作為施法載體,比如首飾衣物之類。”
哎?免除詛咒阿芙覺得奇怪,她從來沒聽父親提過這種事,亨格利安世代被詛咒從來沒有人經歷過這種好事,就算是精靈典籍中也沒有類似的記載。她看了看中土聞名的智者怎麽也不像會騙人,再說她也确實聽說過有些霍比特人就因為對抗魔戒最終被允許登上西渡的精靈船。
貼身物品,阿芙瞧瞧全身沒什麽能拿出手的,剛才侍女們燒東西的時候甘道夫怎麽不說,便一拍腦袋抄起桌上的剪刀就剪下一縷頭發遞給甘道夫:“這個行嗎?”
巫師好像愣了下,他深深地打量阿芙再從懷裏摸出個用金線和靈紋布做成的布袋把頭發放進去,一根也沒掉出來。阿芙覺得那袋子過于精致根本不像是一頭亂毛的巫師會有的東西,但轉念一想既然是神示肯定是維拉賜予他的。
分離的時刻終于到來,那天清晨下起蒙蒙細雨,太陽躲在樹梢的雲層後穿過林間的風揚起水霧,撒得人們一頭一臉混同雨水凝結在發間就像水晶珠簾。
精靈們把甘道夫和阿芙送出去很遠,一直走到林地邊緣細細的雨絲變成珍珠大小的雨滴落入草地彙入潺潺流動的溪水中,阿芙想起這裏似乎是她第一次進入他領地時見過的那條小溪,今天再次來到這裏就像是宿命,她和他相逢于此也會在這裏分離。
“阿芙。”精靈王喚她,這一路上他頭次叫她。
她吸口氣下馬跪在他腳邊,他穿着金線和銀絲編織的銀灰色葉紋長袍坐在大角鹿背上像平日般用尖下巴對着她:“生命是伊露維塔賜予他兒女的寶物比美永恒,比愛珍貴。”
哎?這是什麽臨別贈言。阿芙擡頭看他,這美麗的精靈在漫天的雨幕中散發着柔光,他的發絲和衣擺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雨水,可他的臉色卻如同重病的人一樣變成灰色,所有人聽到了精靈王最後的道別詞:
“My sweetheart wish my love always along with you, forever.”
(我的摯愛啊,願我的柔情陪伴着你,直到時間盡頭)
他抱着她躺在搖椅上逗她說情話的片段湧入她的腦海,她并不覺得激動或難過,只想通常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麽呢他說的是古精靈語從禮節上講她也該回一句類似的,不然就太失禮了,她從前背過很多句但現在該說哪一句才恰當呢她歪着頭想。
于是那帶着荊棘王冠的精靈不自覺地跟着她的動作輕輕偏頭,眼睛裏全是她的影子。
色授魂與莫過于此。
當甘道夫和阿芙離開時,天空像被扯開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精靈們像和森林融為一體了在雨水中靜默着,他們的國王仍舊凝望着他們遠去的方向,金發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全身濕透狼狽地站在透徹心扉的寒冷中,今日她也沒有只言片語給他。
遭受如此打擊但瑟蘭迪爾畢竟是活了六千多年的精靈,他回到地堡後換下濕透了的衣服就連夜召來巴魯曼問道:“儀式什麽時候能夠舉行?”
巴魯曼道:“一切準備已經完成了,法陣可以随時開啓,國王陛下。”
“那就好。”瑟蘭迪爾從衣襟裏拿出一個小布包,感覺質地般用指尖輕揉,“現在即可開始,我不願多等一刻。”
“國王,我想我必須再次提醒您,共生魔法一旦完成您和阿芙的生命将永不分離,這是比婚姻更加神聖和牢固的契約可……”
可是阿芙本人并不知情,巴魯曼想這可違背了儀式基本準則,當精靈愛侶之間心意相通願意從靈魂到肉體合二為一時他們就會選擇共生,就像一棵樹連接着另一棵樹根在泥土裏相擁,樹枝纏繞彌合共享雨露和陽光、風雪與雷霆。
阿芙的生命充滿了痛苦不說越來越頻繁的發病就是和獸人換血拆骨也異常可怕,瑟蘭迪爾一心想要為她分擔誠然取回星光項鏈後他法力增強再加上甘道夫的相助可以強行驅動法陣,可一意孤行必定會收到魔法的反噬就算你是精靈王也逃不開這一切你真的不後悔嗎?
精靈抓緊布袋他全身濕透可這小小的靈紋布帶沒淋着一點雨,他的嘴唇和臉頰變成粉紅色嬌美極了:
“巴魯曼這是我的選擇與她無關。”
☆、小別離(2)
精靈随扈陪伴甘道夫和阿芙經過繁華的城市,走過綠意融融的鄉村,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跋涉,晝夜不停地趕路。最後來到位于迷霧山脈的邊陲小鎮,邪惡的氣息讓土地和牆壁變得腐臭撲鼻。
“送到這裏就行了。”甘道夫對領頭的密涅瓦說,“再往前邪氣更重會損傷精靈的靈魂。”
精靈隊長向白袍巫師鞠躬後走到阿芙身後侍從般跟随,看來這些精靈只聽命于她,阿芙便說:“回去吧,謝謝你們一路送我。”
“這是我們的榮幸……請饒恕我的大膽,阿芙夫人您何時返回地堡?”
“下次見面告訴你。”
甘道夫注意到阿芙話中的語病而密涅瓦卻毫不猶豫地低頭告別,這些精靈們似乎非常習慣阿芙的命令甚至是敷衍了。阿芙打發走了精靈長長地出口氣,甘道夫領着她來到一處相對整潔的住所敲了三下房門,立刻有人過來打開門栓謹慎而迅速地觀察四周後放他們進去,阿芙發現這所房子從外面看破破爛爛,但房門和牆壁都用厚磚石加固過,窗戶還用粗木條攔住。
一個長着毛毛腳的霍比特人沖出來給甘道夫大大的擁抱,他的同伴則打量阿芙:“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蒙奇奇他是巴依老爺,我想你就是傳說中的阿芙小姐了。”
阿芙:艾瑪,姐都成傳說了,她正想例行謙虛幾句,那邊的巴依老爺放開甘道夫盯着阿芙瞧:“我和蒙奇奇打賭說你會不會來呢,甘道夫說你是精靈王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阿芙:“是獸人的眼珠吧……”
兩個霍比特人齊聲說:“別說獸人了現在我們倆聽着獸人就頭疼。”
“啊呀光顧着說話你們奔波了一路肯定又餓又累。”巴依到底年長些,他忙跑到廚房摸出兩個熱騰騰的地瓜塞給阿芙,後者顧不得燙接過來就吃,被噎得直翻白眼,蒙奇奇趕緊遞過一杯水,阿芙剛喝一口苦得直皺眉,這裏是距離獸人營地最近的人類城鎮,水土都被索倫的氣息污染變得人類難以飲用。
巴依又在院牆地下找了許久才摸出個幹癟成拳頭狀的冬瓜遞給阿芙,後者這次謹慎多了,她彈彈冬瓜後就放下它反而從包裹裏摸出幾塊餅幹狀的東西遞給霍比特人,剛打開屬于谷物特有的清香就只往鼻孔裏鑽。蘭巴斯,比爾博一直和他們吹噓的精靈食物,巴依和蒙奇奇眼睛放光問阿芙:“還有沒有啊美麗的小姐。”
阿芙一路上都在啃這玩意早就吃的想吐,見他們喜歡索性把口袋全倒出來,于是一大兩小三個家夥蹲在地上開始分贓。
甘道夫喝過水後就坐在臺階上看着熱鬧的年輕人,眼神慈愛的就像看着老祖父。兩個霍比特人和一個人類這些孩子即将面對難以想象的殘酷考驗,在漫長而艱苦的旅程開始之前讓他們好好休憩吧。
他獨自繞到房屋背面一處雜草叢生的陰影裏,扒開枯木和垃圾一個圓圓的井口便露了出來,仔細聽能發現裏面關着什麽生物正發出低沉的像野獸般的喉音,他找這個合适的半獸人花了很長時間,看來蒙奇奇和巴依把它照顧得不錯——其實不用太精心只用保證在阿芙和他換血時是活的就行,所以啊甘道夫往井裏扔塊腐肉下去,聽到裏面傳來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巫師想瑟蘭迪爾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精靈王國此刻陷入空前的忙亂中,三個小時前巴魯曼和精靈王來到五芒星法陣中,巴魯曼念動神聖的咒語缇米絲手持甘道夫的拐杖護法,精靈王本人則站在法陣正中間那裏本該是兩人現在只是他一個人手持裝有阿芙頭發的布袋,潔白的星光彙聚在法陣上方的夜空中如同薄膜般緩緩下沉然後停在瑟蘭迪爾頭頂。
巴魯曼把祈禱詞念了又念,缇米絲感覺道甘道夫的法杖已經開始發燙但那團星光怎麽也沒有下降分毫,精靈臉上出現汗珠這共生儀式竟是要失敗!缇米絲第一個支撐不住跪倒在地,手上還緊握着甘道夫的法杖,巴魯曼不得不停下對精靈王說:“似乎哪裏不對。我聽說亨格利安家族世代被維拉詛咒,也許這意味着阿芙夫人的痛苦不能被轉移?就算是共生也無能無力?”
“沒有什麽詛咒,巴魯曼。”精靈王平靜地說,“是近親結婚導致的家族遺傳病罷了,維拉不會厭棄他任何子民。”
缇米絲不信:“怎麽會……大家都說是詛咒,要不是詛咒的話喂血怎麽會有效?”
“想想什麽情況下能獲得王室心甘情願奉獻的鮮血。”精靈王站在光圈中陳述他早已判定的事實:“不是鮮血,是安寧、希望和愛減緩了發病的頻率。”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阿芙呢,缇米絲想,但這聰慧的梵雅很快就明白了:凡人一心想逃離,如果知道了王族的鮮血并非必須,恐怕離開的念頭會更迫切,精靈王想以此困住她,可還是失敗了,站在阿芙的角度,精靈王的确是老謀深算得近乎可怕的戀人。
但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瑟蘭迪爾展開手掌露出布袋皺起眉頭,靈紋布袋紋理密實有什麽東西像灰塵般從附着在布袋表面,他眼眶一撐打開布袋往裏一看,竟然空空如也!他把整個袋子翻過來,戀人的青絲消失不見,只有一小撮粉末落在掌心。
怎麽會!缇米絲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就把這些粉塵吹走。到底是巴魯曼見多識廣,他看着火把下一半面孔都在陰影裏的精靈王說出了猜測:
“靈紋布是精靈的造物其充沛的法力孱弱的凡人毛發難以承受,而阿芙夫人原本身體不夠強健所以頭發粉碎,在取得新的物品之前,法陣不能開啓。”
“新的物品?可是阿芙走前把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啊!”缇米絲說。
瑟蘭迪爾手掌抽搐,他想握緊這屬于她的碎末這将是未來陪伴他的唯一屬于她的東西,又怕自己的氣息讓這唯一的僅存之物從此徹底消失,她的頭發就像她本人一樣放手就會逃離,握緊卻只能消散在掌心。
“不對,去取首飾。”瑟蘭迪爾合攏手掌就像握着某個人的手一樣,“她非常喜歡其中的白寶石發網。”
缇米絲和愛麗在房間裏找了又找,哪裏有什麽首飾的影子,後來愛麗怕拍腦瓜想起九葉退敵後,阿芙直接讓她交給加裏安,于是兩人跑到議事廳碰到正和加裏安議事的萊戈拉斯和陶瑞爾,這下五個精靈幾乎把密林的倉庫翻個底朝天終于在某個都是蜘蛛絲的角落找到那個遍布灰塵的首飾匣。
“就是這個。”愛麗便說便打開匣子,顧不得擦臉上的灰,“阿芙的首飾都在這,我親手整理的。幸虧放在這了,不然也要被燒掉,阿芙這人某些地方還真是古怪。”
缇米絲沒說話,她大約能理解阿芙的心情,展翅待飛不複返顧的鳥兒不需要留下籠子,女精靈在首飾匣裏翻翻撿撿回憶阿芙戴過哪件,加裏安和萊戈拉斯負責查漏補缺,最後精靈們發現,阿芙一件也沒戴過,除了那個白寶石發網。
這當然能算使用之物,衆人舒口氣,愛麗拿起發網還給缇米絲吐槽:“她啊,最喜歡這個,成天拿來拿去要不是太大了肯定天天帶,你瞧着是不是有點像星光項鏈?”
聽到這話萊戈拉斯便多看了幾眼,他突然發現發網的黃金挂鈎上好像有幾條刻痕忙從愛麗手上接過,迎着陽光仔細辨認,兩個黃豆大小的的挂鈎上分別刻着幾個螞蟻般字母:
For my dear mum Alfvén
(獻給我親愛的母親,阿爾文。)
他讀出來後,一室寂靜。良久愛麗小聲才說:“難怪那天她找出來後急着問甘道夫的去向是想讓巫師帶給伊利撒王後啊……可為什麽不告訴大王呢,大王以為她想要星光項鏈,要是知道是送給伊利撒王後肯定不會罵她……她為什麽不說呢……”
大約,凡人以為說了國王還是會斥責她吧,他要的她必須給,而他的一切她無權奢求,那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度過在地堡的日日夜夜?
萊戈拉斯把發網還給愛麗,逃也似地跑到地堡外靠着一棵樹,陶瑞爾跟出去她看到這開朗活潑的王子低頭站在陰影裏肩膀聳動,為這樣悲哀的母親,為這母親拼到最後仍不能誕生的孩子哭了。
紅着眼睛的愛麗将發網帶給瑟蘭迪爾并複命因為阿芙已經轉贈給阿爾文所以不能算做她的所有物,這就是她留在地堡唯一的一樣東西。精靈王臉上血色盡失別開頭不看發網,聲音壓低像是嗚咽:“重新開啓法陣巴魯曼。”
“大王,我們沒有關聯阿芙夫人的媒介啊。”
“我在即可。”
巴魯曼大驚,單方面的共生魔法意味着寄生,除了承受病痛外,阿芙将像漩渦一般慢慢汲取精靈王的生命,伊露維塔啊這是何等可怕的邪術。精靈王全身光華大盛,以他為中心一個圓形的光斑照的地堡如同白晝,他竟然要憑借精靈寶鑽強行沖開法陣。
巴魯曼望着光柱中間熔金般的精靈,無奈地念動咒語,瑟蘭迪爾的誓言久久回蕩在地堡上空:
“伊露維塔啊,我在此立誓以我的靈魂獻給阿芙亨格利安,永世無違,生死不離。”
☆、小別離(3)
初冬的清晨,鴨蛋黃大小的朝陽從地平線上露出一小截橘黃色的弧度,這些許陽光并沒有帶來多少暖意,反而讓夜霧更黏稠地貼在人們袍子外、□□的皮膚上,這群在曠野中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