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9)
…幸好發現的及時止住血……大王讓我們全力照顧她……這兩個月都吃的流食和藥。我從沒見過生物會這樣,你說,你說她會不會就這麽……”愛麗沒說下去,可她的神情說明了她的憂慮。
卡羅爾回頭望着床榻那裏仿佛是鮮血地獄般:“精靈小姐,只要是人就要吃飯,我們只要有一張嘴就要吃飯就能活下去。現在我去做飯,請問廚房在哪裏。”
另
一邊的長湖鎮民們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們七手八腳的搬完貨物後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閑聊順便用眼角打量陌生的精靈們,這些精靈和西爾凡精靈不同,他們更美麗高大不茍言笑也走路也穩重的多,完全沒有和人類打交道的欲望。即使如此到了午餐時間他們還是及時送來了食物和幾壇美酒鎮民們享用完午餐後精靈們給了比平時豐厚的多的報酬便打發他們回去。
鎮民們收拾東西的時候那個叫銀嗓的并未跟上,反而找個大石頭坐下拿出他的豎琴調準琴弦,慢慢吟唱:
我以我的歌獻給伊露維塔
我以我的歌獻給山川、河流、林莽
我以我的歌獻給飓風、爐火和連接天地間的雨水白雪
我以我的歌獻給永遠繁茂世代喧嚣的中土。
伊露維塔啊,感謝您賜給我勇氣,戰勝野獸和災難
伊露維塔啊,感謝您賜給我心靈,感受和風細雨暴雪烈日
伊露維塔啊,感謝您賜給我愛恨,讓我們受苦和哭泣享樂和祈禱。
這頌歌像水波一樣在地堡中蕩漾開來,嗓音真的像金玉一樣回蕩在幽暗空曠的空間裏,比嗓音更美的是琴聲,當他撥動時仿佛在揚起月光,穿過星空落在心上,讓人們想起鮮花開放、祖母粗糙的掌心撫摸頭頂還有第一次仰望夜空的震撼。那些冷淡、忙碌的精靈停下腳步慢慢的聚攏過來,等一曲終了精靈們仍舊圍着他不願離去,有一兩個精靈姑娘還在他面前放上了白色的阿萊妮花,在酷愛音樂的精靈眼裏這個瘦弱醜陋的人類唱起歌的樣子還真是出奇的順眼。
他在精靈的請求下唱了一曲又一曲,面前鋪滿了各色鮮花精靈們豎起尖耳朵聽得如癡如醉,突然歌聲停了,歌手尴尬笑着:“很榮幸為精靈歌唱,你們的聆聽撫慰了我饑渴的靈魂,現在呢,我的肉體在告訴我它也需要滋養,嘿嘿嘿,我從上午演唱到日暮可是一口水都沒撈着喝。”
精靈們發出善意而短促的小聲,一個小西爾凡精靈上前直接把他帶去廚房,他們想好好招待這位歌者,可又鬧不清楚人類愛吃什麽索性直接領到廚房,他愛吃什麽就拿什麽好了。然後銀嗓在廚房裏看到手拿湯勺滿臉菜渣的卡羅爾。
“呦,你拿勺子的姿勢就像少女在為情人整冠般溫情。”詩人邊翻東西邊評價。
卡羅爾沒搭理他,她對這油嘴滑舌的家夥沒有絲毫好感,何況他正把唯一的一塊奶酪往兜裏揣,旁邊的精靈視若無睹。
“那是我要用的!我先找到該歸我!”
“歸你?你喊它一聲看它應不應。銀嗓告訴你新規矩,誰拿到就算誰的,銀嗓告訴你食物、女人以及其他都歸銀嗓。”
“去你的規矩,有人等着我的湯救命,你給不給,不給看我打你!”說完她做勢欲打。眼看着那溫情的勺子要砸着頭,銀嗓只好讪笑着丢下奶酪,卡羅爾趕緊奪了掰成小塊放進湯裏,銀嗓嘀咕着太浪費了圍着湯鍋打轉,氣得卡羅爾直攆他。
☆、獻給你的歌
淺藍色的風信子次第鋪滿林間,一只野兔從樹後探頭撲通撲通颠着短腿坐在花叢中,尾巴上的絨毛被風吹得起小漩。它坐在後腿上用兩只毛茸茸的前爪捧着幾根碧綠的草莖咀嚼,白色胡須在陽光下近乎透明它吃的那麽專注就連幾個小精靈笑鬧着從它身邊跑過也只是抖抖三只長耳朵并不躲避。
這幾個小精靈看上去和人類十歲左右的少年差不多除了皮膚更光潔輪廓更柔美,他們正在争搶一簇捧花,現在正在舉婚禮,新娘是愛麗新郎是來自羅林的格斯,兩人在羅林的歡迎舞會上一見鐘情,格斯早就向愛麗求婚,但之前愛麗一直忙于照顧重病的阿芙拖延至今,現在春暖花開,阿芙的病情也日漸好轉,于是他們選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完成精生大事。
當然這對戀人的結合往小處說是佳偶天成,同樣也象征着密林和羅林的聯系日益緊密加上這些天大王遠征地堡基本屬于半封閉狀态,如無必要不得外出一切娛樂活動取消大家都悶的發慌。現在有人結婚還是大王從前的侍女他們自發地把婚禮辦得格外盛大,還把婚禮地點選在地堡外新整理出來的草坪上并在上面裝點了各色鮮花和野餐桌,就連一貫沉着臉的巴魯曼也主動提出當這對新人的證婚人。當象征着婚訊的捧花被愛麗高高抛起時氣氛到達最□□卻鬼使神差地被這幾個淘氣鬼搶到了。拿着捧花的小家夥被夥伴們四面圍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不動了便閉着眼用力一丢,花束穩穩地落到一個人手裏,那人坐着輪椅任憑花束落在膝蓋上。
小精靈們瞧着那個人你推我我退你誰都不肯上面,雖然逆光,他們敏銳的精靈眼睛已經看到那人腰部以下都蓋着厚厚的毛毯放在毛毯外的手臂上結結實實纏滿繃帶,有些地方已經被滲出的血染成粉紅色。
“是那個人類,嘻嘻嘻,我才不要過去。”
“我也不去,大家都說不要靠近她,都怪你亂丢!”
小家夥們小聲抱怨,最後一個個頭最大的叫斯諾的小精靈被夥伴們擠出來他哭喪着臉走到離人類四五步遠的地方扯着嗓子喊:“阿芙姐姐,你把花還給我們好嗎?”
人類沒動也沒說話,斯諾又說了一次還是沒回應他便壯着膽子走進她,他看到她垂着眼面帶微笑正手心向上推花束,她連幾朵花都拿不起來,憐憫和好奇讓斯諾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接。
精靈特有的白而修長手指,手掌已有成年男性精靈的輪廓。人類胸口劇烈起伏,脊背猛然往後靠撞在椅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們在幹什麽!淘氣鬼新娘子正在找你們還不快去還花!”斯諾看着金發的缇米絲正往這邊走趕緊拿了花就和其他孩子一哄而散,缇米絲吸口氣從側面輕輕抱住阿芙的頭,女孩正在發抖頭發也被冷汗打濕,但這次她總算控制住自己沒有驚叫和逃走,算算距離阿芙發病已經快三個月,起初醫生斷定她活不了當她渾身是血和爛肉從床上滾到地下時,當她吃了十幾盒九葉還是疼的慘叫連連時,缇米絲幾乎相信了。
但說來也怪,自從卡羅爾過來照顧她,阿芙的情況就開始顯著好轉十天後當卡羅爾離開時——精靈方面非常希望她多呆幾天——阿芙不再骨肉脫落也能坐一小會了。對此卡羅爾堅持是她傑出廚藝的功勞,但巴魯曼看了阿芙的傷勢後告誡缇米絲: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亨格利安家族因為血緣詛咒自幼年就開始發病随着年齡增長加劇疼痛和頻率,如果有王室成員的鮮血或九葉可以緩解疼痛但所有亨格利安都死于16歲以前,不知是什麽原因阿芙能活到現在,也許正是這股力量使她恢複但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随着阿芙身體一天天好轉她精神方面的問題越來越讓缇米絲擔憂,阿芙害怕男性精靈不肯讓他們靠近甚至不敢有眼神接觸,某次加裏安例行探望時把剛剛睡醒的阿芙吓得放聲尖叫,她抓着一切能拿動的東西去砸他,新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加裏安只好解釋:“我需要親自确認阿芙小姐身體狀況以便向大王複命。”
大王遠征後,加裏安統管密林大小事務,這個要求并不過分。缇米絲摟着阿芙,後者把頭埋在她懷裏聽任加裏安帶來的醫生檢查,當夜就發起高燒。
這時悠揚的歌聲打算了缇米絲憂思,精靈們正圍成一個圈,圈子正中間是叫銀嗓的人類和他的豎琴,這首歌是關于孩子和花,星辰與潮汐樂聲就像天籁一樣扣在每個人的心頭,缇米絲也側耳傾聽。
“你在這裏聽不清呢,缇米絲,你過去吧。我自己在這邊行的。”阿芙微笑,她總是低着頭。
“別說傻話,那曲子平庸極了,我給你表演我的新戲。”缇米絲違心的說她知道那邊精靈太多阿芙不敢過去,但阿芙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再保證自己能行再說缇米絲作為羅林方面身份最高的梵雅精靈肯定得出席婚禮,當着金發的美麗精靈終于回到她的族人中去時,阿芙收起笑容垂首坐在樹蔭下樹葉沙沙搖曳葉影斑駁地落在她的手臂和腿上。
微醺的午間過去,晚風中有了幾絲涼意這樣美好的天氣再适合跳舞不過,銀嗓轉動指尖,音樂像溪流般流淌,精靈們也随着旋律三三兩兩站起來載歌載舞,他們本是自然的造物,伊露維塔完美的首生子,在青山綠水惬意午後暢享生命的美麗和繁華,天色漸漸暗下來風也大了幾分沒多久下起淅淅瀝瀝的春雨。
一只兔子就在這時候颠颠跑來,它在阿芙周圍踱步終于鑽進女孩的裙擺再露出三瓣嘴嗅着濕潤的空氣,這是密林特有的三耳兔性情溫馴喜愛親近精靈最近只要阿芙出門總有一兩只巴巴湊過來膽大的還試圖跳上她的膝蓋,大約是我和精靈呆的太久了吧阿芙拿腳踝夾着兔子暖融融的絨毛想。
那邊精靈的婚禮告一段落,銀嗓收起豎琴看了看天色就往阿芙這邊走看樣子是要避雨,他走近女孩,向她鞠躬卻說:“精靈城的人類女孩,有首新歌我将獻給你
美麗的珍珠之城下
有位夫人愛上了白羽的鳥兒
這是一場不般配的愛
鳥兒離開了
夫人日複一日把面包屑灑在窗臺
任憑風兒将之吹散。
米拉斯提米斯的伊利撒王後想念她的女兒啊,日夜憂愁以淚洗面。”
阿芙震驚地瞪着銀嗓。
男人壓低聲音:“我奉人皇密令,帶你離開此地,你跟随我半夜我們離開地堡很快就會有人接應,一切都安排好了阿芙小姐。伊利撒王後說若是你不信可以拿出這個。”他拿出一張白珍珠發網,阿芙立刻認出那是阿爾文常用的首飾,銀嗓把發網放到她手中她仿佛拿不住用兩只手去拖,母親帶着發網許多年某些地方珍珠有些磨損如此更讓阿芙覺得親切。
“王後和王儲殿下一直想念你,前不久王儲殿下還修葺了萊恩将軍的墓室。”
銀嗓看她神情勸誘:
“再瞧瞧這些精靈吧,那邊聚在一起編織花環的是你所謂的好友缇米絲和你的侍女,啧啧真可憐啊你生着病就被丢在角落淋雨。”
“而那冰眸的精靈王此刻已在鐵丘陵,精靈們告訴了你他去幹什麽嗎?是星光項鏈,他去争奪亡妻的遺物不惜再次開啓和矮人的戰争就像六十年前一樣,甚至不肯為你多留半天,這可不是什麽愛情。”他作勢抹眼淚。
後者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眼睛粘着發網淡淡說:“他愛妻已逝拿我消遣取樂并不出奇。”
“啧啧啧,姑娘們總念叨着真愛一碰到漂亮臉蛋就什麽都抛在腦後,你為何能恢複的如此之快?當然是飲用的王室的鮮血,可那是伊利撒王室的,你的精靈王陛下,明明知道你需要血液續命他就那麽把血肉淋漓的你丢了頭都不回,我的小姐看來你在他眼裏還真是不值一文啊。”
“我知道銀嗓,你趁卡羅爾烹饪時滲到湯裏,她第一次拿來我已聞出血腥味,我将永生感激伊利撒王室為我所做的一切,”她把發網推得稍遠,仰頭看着銀嗓她的眼睛溫潤而堅定:“請你把這東西還給母親吧,這是伊利撒國王送給母親首飾,艾達瑞安本不該偷走讓她焦急。你不是母親派來的,你是艾達瑞安的人,我絕對不會和伊利撒王室的任何人再有牽連,我不會跟你走。”
“為什麽?”銀嗓失聲大叫,有精靈看過來他壓低聲音:“你瘋了嗎?小姑娘看看吧,你在這裏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希望、沒有尊嚴當精靈王取回寶貝項鏈轉頭就會抛棄你,你什麽都得不到,只有無盡的孤苦和鄙夷,你的人生到底有什麽意義。”他反複勸說阿芙只是似睡非睡的垂着眼睛,兩人說得太久很多精靈已經在注意這邊,有幾位拿着酒笑嘻嘻地正往他們方向走來。
最後銀嗓放棄了他聳聳肩膀:“好吧只知道看臉的膚淺丫頭,不管你了我反正要馬上走,走之前我給你個小小的留念作為你拒絕下任人皇的懲罰。”
他說完突然滿臉義憤,指着阿芙大聲說:“人類姑娘,我好心為你演奏你怎麽可以說我的歌聲像牛叫,琴音像鋸木頭只有半獸人才愛聽!我的心碎了。”說着就把銀色豎琴狠狠砸在地上,琴弦登時斷了幾根。
精靈們走近正看到這一幕,阿芙對藝術一竅不通整個地堡都知道他們立刻相信了銀嗓的話,有的精靈背對着阿芙不停勸慰銀嗓,有的精靈正心疼地擦拭這豎琴,沒有一個人看她沒有一個人問她是不是這樣,阿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春雨讓她從心底寒冷她用腳踝去夠藏在裙擺下的兔子卻發現那只三耳兔不知何時跑掉了。
☆、血雨腥風之子
缇米絲正把清潔的泉水灑在新人頭頂的花環上祝福他們愛意永駐生命之樹常青,餘光瞧見阿芙周圍多了些精靈,她有點擔心本便匆匆結束祝福剛要過去時卻見加裏安神色鄭重向她行禮而父親巴魯曼亦站在一旁。
“斥候傳來消息,發現數萬矮人軍隊由矮人二皇子安卡奇率領正沿着諾帝河向密林進發,沿途各要塞的零星抵抗均只能短暫拖延其進程,預計五日內抵達銀月城,城主阿基米按照國王陛下安排防線已布置完畢。”
等他們走到會議廳,加裏安展開羊皮卷在地圖上标記,“雖說如此,我們應預案銀月城是距密林最近的堡壘,一旦被攻陷最遲兩日即可直逼地堡,羅林目前有戰鬥力的精靈有多少?”
巴魯曼和缇米絲對視:精靈王遠征鐵丘陵陶瑞爾、萊戈拉斯等密林精銳盡出,現在矮人反撲地堡形同空城不得不求助羅林。巴魯曼說:“羅林精靈大部分随凱勒鵬領主夫婦西渡,跟随我們來到密林的不過五千尚有部分是老弱婦孺,真正可供調遣者至多三千,而且……”
缇米絲替他父親把話說完:“羅林精靈之前憑借精靈水戒力量和凱蘭崔爾夫人的法力,多修習魔法,魔戒大戰後精靈三戒消失固然法力銳減但自從和密林合并以來我們也開始重視格鬥術訓練,若是密林有危機,我們羅林精靈會和密林的兄弟姊妹存亡與共。”
加裏安點頭,這和他之前掌握的情報吻合,他指着銀月城:“有梵雅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何況銀月城是精靈經營多年的重鎮,我相信阿基米一定能夠抵擋住矮人或許我們現在是杞人憂天吧。”
三人又對是否需要向銀月城增派援軍和物資、地堡周圍如何加強防禦等問題商量許久,好在矮人進攻瑟蘭迪爾早有估算并做了相應安排所以衆人都是警惕并不擔憂,等終于安排妥當缇米絲擡頭看看天色已經黑透,她赫然想起阿芙還在外面忙往樹下跑,她的視線在黑蒙蒙的夜色和樹影間穿梭都沒看見阿芙的輪椅,也許她早就被愛麗帶走了缇米絲這麽想着正要回地堡,餘光瞥見稍遠處有個白點是一只三耳兔,它立在夜色中一動不動,腳下的是……缇米絲眯眼睛:翻倒的車輪!
她忙跑過去只見輪椅倒扣在地上,幾根肮髒的布條從輪椅和地面的縫隙處伸出,因為時間太長輪椅已經深深陷在泥濘裏缇米絲費了好大勁才把它翻開,椅子地下就是彎成蝦米狀的阿芙,她臉朝下泡在泥水裏衣服濕透看上去像腐爛多時的屍體。
缇米絲費了大力氣把阿芙弄回地堡,又和幾個精靈一起脫下被泥巴、雨水和鮮血緊緊黏在皮膚上的衣物,不少新生的皮肉又被撕了下來在展開阿芙一直緊緊握住的右手時阿芙開口說話了。
“什麽?你要什麽?”缇米絲沒聽清。
阿芙攤開手,她望着缇米絲:“是這個,別讓加裏安知道。”她手裏是顆小而圓的白色石子她緊緊握在掌心才沒弄髒。
缇米絲真被氣到了:“就為拿這個?你為了圍棋惹出來的禍還少嗎?”
阿芙忙辯解:“被推倒時我順手在地上摳的,別嚷嚷啊求你了 ,不是圍棋……”她力氣耗盡聲音又低下去。
被推倒?
這三個字像水滴一樣落在缇米絲的心湖,她把阿芙交給趕來的侍女慢慢走在地堡迂回而悠長的回廊上時,她開始想象阿芙一個人坐在樹蔭裏遠望永生的精靈,他們宴飲、他們祝福、他們喧鬧的婚禮然後一群精靈圍過來,然後有只手伸來她是試着逃走還是毫無察覺呢,總之輪椅被推倒。
寒冷的早春臉朝下在肮髒的泥水裏從中午泡到晚上,來來往往的衆人沒有一個去幫她麽?這段時間她會想什麽呢最後她又在嘀咕什麽呢,缇米絲努力回想她含糊的發音似乎在說“變成石頭就好了。”
冰涼的、無生命的、被踐踏被丢棄的石頭就好了。
之後缇米絲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中,渡鴉不停把消息傳來,她和加裏安巴魯曼等人把幾個月的情報分析綜合事實越來越清楚,所謂遠征看似精靈主動宣戰但矮人方面準備非常充分,精靈們最初勢如破竹一路沒有遇到多少抵抗就直取鐵丘陵,在矮人國都近郊遇到大皇子薩卡率領的矮人主力迎擊精靈王戰局陷入膠着雙方互有損失但總體上精靈占有優勢;
但就在此時另一只矮人軍隊途經人類城堡神不知鬼不覺接近地堡并接連攻下數座精靈要塞正朝地堡最後的屏障——銀月城進發,接連三天加裏安都沒有看到阿基米的渡鴉。缇米絲已經派遣殘餘部分魔法的心腹趕往銀月城打探消息同時一再和加裏安修正、補充地堡附近的防線。
哎,缇米絲哀嘆表演歌劇和擺弄魔法再扭個造型啥的是她強項,排兵布陣她确實不擅長,精靈女性極少上戰場,梵雅血統更讓她厭惡厮殺她按照慣例在崗樓最顯眼的地方站定,讓微風吹動她的美發就像流動的熔金并表演了催開鮮花等吉祥物絕活後,美麗的梵雅精靈開始一天真正艱苦的勞作。
三個精靈正拿着幾套換洗衣物從房間退出來,她們向缇米絲鞠躬并解釋:“阿芙小姐說這些衣服也上有腥味。”
缇米絲皺眉,這兩天阿芙變得很挑剔總說房間裏有腥味,她勉強安慰侍女們幾句就聽房間裏阿芙在抱怨愛麗又給她吃魚了。而愛麗盯着盤子,對着伊露維塔起誓盤子裏就是果醬和幹面包根本沒有魚,但阿芙吐的厲害愛麗仔細回憶似乎調果醬的勺子之前舀過魚湯?這家夥鼻子比狗都靈。愛麗只好自認倒黴去換了一碗。
後來幾天情況越演越烈,給她熱牛奶時廚房同時在煮魚不行,哪怕隔了好幾扇悶阿芙也能準确聞出魚腥味,在她又一次吐得天昏地暗後,有個年長的女精靈猶豫着說,我人類朋友剛懷孕時就這樣,會不會有寶寶了。
哎?缇米絲和愛麗都一愣,精靈的生育是雙方的共同意願當精靈相愛結合,他們會選定一個日子作為孩子的受孕日,根本不存在懷孕而不自知的情況再說阿芙一直沒有月事所以她們開始完全沒往這方面想,最後人類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一錘定音:
“她懷孕兩個月左右,現在看孩子比較健康但無論從人類還是精靈的角度這個孩子都嚴重偏小,必須加強營養,多吃肉類多喝牛奶平時要注意休息,還有這間房,裝飾物和絲綢太多不利于孕婦呼吸和健康,最好換一間。”
艾瑪,精靈懷孕該跑跑該跳跳,人類懷孕這麽麻煩,要換房間的話,愛麗看着帶醫生來的加裏安這是大王的卧室啊,要是這裏不夠好地堡就沒有像樣的地兒了。
加裏安沒多少笑意不置可否地把醫生帶出房間,缇米絲猶豫下便跟出去只聽加裏安問:“你是否能判定孩子的種族是人類還是半精靈?”
人類醫生搖頭:“現在難以判斷,這幾個月期間母體失血過多情緒抑郁還服下大量麻醉劑,對普通人類胎兒來說足夠致命但這孩子生命力非常強,除了瘦小些外一切正常。”
“那是半精靈?”加裏安沉聲追問。
“只能說半精靈的可能性更大,萬事無絕對,你們現在應該給孕婦準備明亮通風的住處還有讓她心情愉快,無論是精靈還是人類胎兒成長都非常重要。”
人類懷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就傳遍整個地堡,誠然經過地牢事件精靈們對阿芙的好感蕩然無存但這孩子貨真價實是精靈王的血脈啊,密林王國已經有數百年沒有王室降生為此瑟蘭迪爾沒少被甘道夫冷嘲熱諷,這孩子的到來顯然為近日陰雲密布的地堡吹來陣陣新風。
精靈們表達喜愛的方式很直接:走在路上他們開始主動向阿芙問好并偷偷打量她無甚隆起的腹部,然然三三兩兩偷偷摸摸卻用誰都能聽見的聲音猜測是男孩還是女孩;幫助阿芙更衣不知何時變成了肥差,一個精靈就能幹完的活非要弄七八個圍觀,那灼熱的眼神能在人類身上燒個洞。
阿芙所有的衣物都力求簡單舒适最重要的是腹部寬松,只要人類略出神精靈們就緊張的噓寒問暖,某天缇米絲看見她們居然給阿芙裹了七八條毯子,辛虧發現的早不然她一準被熱暈。加裏安則幹脆下令把廚房裏所以的炊具、餐具全部換成新的,無限期停止所有魚類供應還在第一時間放飛十只渡鴉向瑟蘭迪爾彙報喜訊,而安排阿芙遷居月影樓也被搬上辦事日程,只要她想随時就可以動身。
“這太誇張了,悖離精靈優雅高貴的風格。”缇米絲瞧着幾乎被各色鮮花和野果塞得無處下腳的門口抱怨,“還有您,我的ada 為什麽您也來了?”
門外的巴魯曼望着自家閨女表情嚴肅,缇米絲有不太好的預感果然出去後巴魯曼告訴她,前往銀月城的精靈氣息奄奄地帶回壞消息:一天前銀月城陷落阿基米戰死,率領矮人軍隊的是二皇子安卡奇和不久前逃走的棋手西蒙魯德,最遲到日落矮人大軍即将兵臨城下。
什麽!缇米絲腦袋轟隆一聲,以半恍惚的狀态聽巴魯曼說另一件事:
“史上少有此時臨世的精靈王族,那孩子将帶來血雨腥風。”
作者有話要說: 《首輔》女主9.18發現懷孕,我的女主9.20也知道了懷孕,所以我的大神的距離只差三章
蠢作者激動臉
☆、大女主威武(1)
真是一場好夢!阿芙躺在柔軟的被褥裏半睜眼睛,旁邊侍立的愛麗立刻附身:“阿芙小姐,你要起床了嗎?是否還像昨天一樣在床上用餐?廚房已準備好你愛吃的小萊姆派和酸梅果醬,醫生說你最好用餐前先喝點牛奶開胃。”
阿芙搖搖頭,她在絲綢被子裏轉動腳踝回味夢境:她見到去世多年的父親他保持着16歲死去時少年般的容貌一頭金色鬃毛的小鹿躲在他身後,他們在對她微笑小鹿蹦蹦跳跳圍着她轉圈,藍色的濕漉漉的鹿眼裏是全然的信任和歡喜。
那就是我的孩子呢,像所有母親一樣阿芙把手放在腹部坐起,一批女精靈趕緊過來七手八腳地給她穿衣梳洗,另一批則忙綠地端上早餐等阿芙被簇擁着坐上餐桌好家夥又是滿滿一桌菜,除了派和果醬外其他全是肉類、蔬菜、堅果等醫生說了有助孩子發育的菜。阿芙盡量每樣都吃一口,偶爾有道菜她吃了兩次殷勤的精靈就回把菜放到她面前然後瞪着綠眼睛緊張地盯着她。
用餐完畢後她們會陪着阿芙在房間裏轉轉消食,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阿芙身體恢複的速度驚人現在已能下地行走。然後就到了阿芙給自己規定的學習時間除開用餐從上午持續到深夜,自從知道懷孕後她開始花許多時間閱讀精靈典籍,遇到不認識的字詞也會主動請教,她記憶力超群,閱讀速度非常快幾天下來居然看完了好些書。
這天缇米絲快天黑了才有空探望阿芙,她瞧着書堆問:“這些你都看完了?”
人類點頭,又把手裏的書翻過一頁。
“可真奇怪,”缇米絲翻了幾本書名,“軍事、歷史、詞根表、造型藝術……你怎麽選這些。”
“我沒選,從書架上拿的,我打算先看完這幾層。”阿芙指着書架較高處。
缇米絲無語了,還沒聽說有誰按照書架擺放順序看書的呢但她累了一整天光之精靈臉上也帶上倦容,她優雅地斜倚在扶手上打算小憩就聽阿芙說:“上次加裏安同意我搬回月影樓,可現在他完全不提這事了,缇米絲你能幫我問問麽?你知道的這不是我的房間,住着很別扭呢。”
“現在不能搬離地堡,阿芙,為了你的安全,你要是悶了我現在帶你在走廊上散步。”
為什麽你和愛麗的說辭都一樣,但缇米絲願意帶她出去就好哪怕在走廊上也比在這個到處都是瑟蘭迪爾氣息的房間讓她自在。
缇米絲挽着阿芙走在前面,愛麗和一衆侍女幾步遠跟着,她們走的很慢一則因為阿芙身體虛弱二則是因為每走幾步就能“偶遇”精靈,他們步履匆忙神色疲倦望着望向阿芙的眼神卻熱切而友善。
這時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隊風一般從大門外跑進來,他們身後大門迅速關閉發出的巨響把阿芙吓一跳,缇米絲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精靈小隊顯然也看到阿芙一行人,領頭的是個叫密涅瓦的西爾凡精靈他幾步跑到阿芙面前行精靈禮:
“阿芙小姐,願您和您的孩子身體康健。”
阿芙覺得這精靈面熟,似乎是大王的近侍之一,以前見過幾次,但現在密涅瓦盔甲染血,長發淩亂就連弓箭也從中折斷,他身後的隊員也個個身上帶傷。
“哎……”一陣巨響打算阿芙,然後是劇烈的搖晃,無數的沙土和小塊碎石從房頂砸下,阿芙只覺得身體一輕被人抱起,回神時已被密涅瓦帶到牆角,身邊跟着驚魂不定的缇米絲,走廊上她們剛才站的地方,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正正砸落,而原來挂吊燈的地方是一個被巨弩擊穿的洞,晚間的冷風夾雜着些許血腥味正從這個破洞灌入地堡。巨弩接二連三,震得地堡搖搖晃晃。
那西爾凡精靈放下阿芙,後退數步再次行禮道:“請您務必保護好國王的子嗣。”帶着和他一樣疲憊而堅定的隊員再次加入精靈軍團,他們沉默而有序地在大門口集合,加裏安和多摩已經等在那裏,地堡大門徹底打開。
阿芙探頭往門外一看,幾乎昏過去,之前層層疊疊的城牆壕溝和樹林蕩然無存,只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從月影樓下延伸到遠處,無邊無際。
直到缇米絲握住她的手,她才發現自己手腳冰冷,“堅強些,阿芙,我們能守住地堡。”缇米絲這麽說,聲音裏卻有她自己都不能覺察到的輕顫。
矮人的炮擊直到黎明才停止,除了最開始那個破洞外,地堡各處再無明顯損壞。矮人經過短暫休息就多次發起進攻,精靈依靠城牆和地勢死守最後一道防線,雙方在在地堡外僅存的城牆上展開拉鋸戰,從黎明鏖戰到夜幕降臨,精靈們不分男女老幼加入戰場,不停有傷者回來,絕大多數是被擡回來放到醫療廳進行簡單包紮治療後就重返戰場,還有些則被放到安息室在那裏巴魯曼會為死去的精靈禱告,到了第三天晚上,阿芙去醫療廳給缇米絲幫忙時,留意到今晚傷者激增,卻沒有精靈被擡去安息室。
“是來不及收屍。”缇米絲簡單解釋,她用聖光治療好一個精靈的刀傷後臉色煞白,“打完了再去一樣的,別怕別怕。”
可阿芙覺得她分明快要哭了,又是幾陣弩炮攻擊,巨大的石頭從頭頂落下幸虧沒有人員傷亡,阿芙擡頭看見最初那個洞越來越大,厮殺聲、慘叫聲、戰馬的悲鳴聲夾雜着冰冷的夜風回蕩在地堡裏。
“這可真奇怪,精靈王的地堡據說有法力加持刀槍不入,這沒幾天就破了。”幾個羅林傷員交談。
“的确,巴魯曼大人在國王出征前也舉行過封禁儀式再次加固魔法……不過當時出了點意外,好像近期還被人故意破壞過……哎呦……”那精靈回頭一看卻是愛麗正踩着他的傷腿,女精靈毫無悔意地說了聲“對不起啊”就算完事。
可阿芙已經聽清了,封禁儀式、巴魯曼,她捂住嘴那夜他是丢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