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4)
雙貴族小姐的手。喬治看一眼邊專心駕車,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精靈王在比武大會上對伊利撒王的養女一見鐘情,并向國王讨要了她,而馬車上坐的正是那個叫阿芙的女孩。
天色漸漸暗下去,晚風帶來絲絲涼意望着不遠處隐隐約約的城市,萊戈拉斯詢問:“陛下,再走十裏就能到精靈控制的曉風堡,我們是否去那裏修整?“隊伍最前面的精靈回頭,喬治看到他那威嚴的雙眼掃過自己,回答說:“不必停留,朔月升起時我們應抵達密林。”于是這些人連夜趕路,直到暮色深沉喬治最後幾乎在馬車上打起瞌睡來時,他們才在一處小湖邊短暫休憩。
半睡半醒間,喬治覺得馬車一沉,他回頭就瞧見那位最高大的精靈摘掉鬥篷大喇喇鑽進馬車車廂。
好一會車廂裏都沒有聲音,然後就聽得女孩咯咯笑起來,笑聲帶着鼻音和睡意斷斷續續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幾個精靈也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明天再換啦,我困着呢。”
“好癢,nana啊…nana…”她又開始笑,帶着細細的喘息,喬治不懂nana是什麽意思,但女孩嬌媚的嗓音讓他開始臉紅。
突然她停住了問道,“是誰?”
“你是誰?”她第二次問,聲音裏充滿不安,似乎開始掙紮。
喬治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忍不住咳嗽一聲,接着他就聽到重物掉下的聲音有東西碰到他,低頭一看那個女孩裹着精靈的鬥篷摔倒在他腳邊,但他沒來得及看她的面目,因為無數火把已經把他們包圍,為首一人身披銀色铠甲,舉劍大喊:“受死吧,精靈王這是你為你的愚行付出的代價,真是可惜啊,顯赫一時的精靈王國居然在這種破地方覆滅。“
此時精靈們早就結成圓盾長矛和弓箭向外把馬車團團圍住,萊戈拉斯把箭頭對準來人,随時可能離弦射去。金發的精靈輕巧地從馬車上跳下,黑金色長袍在黑暗中閃着幽光,他把手按在刀柄上:“你來的比我預計的要遲得多,艾達瑞安,看來調動你父親的士兵并不順利。”
“那又怎樣,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傲慢的精靈王如果你下跪求饒我也許會考慮饒你不死。”
喬治:有沒有搞錯,我就是出來掙點回家路費居然也能碰到王族撕逼。
精靈嘆息不再說話,那氣息仿佛從亘古傳來一般透着深深的無奈。艾達瑞安得意極了,揮劍命令:“給我沖,一顆精靈頭顱換100個金幣王室翻倍。“他說完,自己率先沖向馬車,精靈使團只有十多人,自己卻有幾百人就算精靈王父子武藝高超,用人海淹都能淹死他們。等他殺死精靈,他會好好和阿芙算這筆賬。
他看到那個車夫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瞪着他的後方,然後他沒看清精靈們的動作就被擊倒在地,他回頭終于明白車夫為什麽那麽吃驚了。
五六百人的軍隊,居然沒一個人跟着他沖鋒,甚至士兵們連武器都沒有出鞘他們笑嘻嘻地,表情輕松極了地看着主帥被俘。他的副将那個之前誓死效忠他的中年人向精靈鞠躬:“偉大的瑟蘭迪爾,伊利撒王讓我向您致歉,王子的行為并不代表國王的立場,改天他将親自前去密林與您會晤。”
“該道歉的是這個精靈!阿芙一直是我的未婚妻,赤之心就是定情信物。是你,是你用魔法迷惑她騙取赤之心。阿芙別鬧脾氣了我知道你怨我打你,我只是氣糊塗了。我一直待你很好哪怕你生不出正常孩子我還是堅持娶你,阿芙,看着我看着我。”
艾達瑞安望着女孩聲聲呼喚,她果然擡頭望向他,黑眼珠大的驚人卻空洞無物。
一縷月光從樹木的縫隙中透過照在她身上,他終于看清她裹着精靈的鬥篷,那鬥篷的邊緣用金線仔細勾勒彎曲纏繞的藤蔓就像鬥篷的主人一樣在暗夜中也有奢華的側影,鬥篷下肩膀的位置露少許出肌膚。
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看來我打斷了你們的好事。”他厲聲說,卻突然大笑起來:“精靈王,你知道她是什麽嗎?你見過她發病嗎?你看過她飲食人血的樣子嗎?亨格利安家族生下來就是沒血沒淚的怪物,屍體連禿鹫都不肯分食的肮髒怪物。這可真是諷刺,永生的精靈和怪物,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
他聲音尖銳響徹夜空,在中土亨格利安家族臭名昭著,這個家族源頭是兄妹亂倫,伊露維塔厭棄他們的血脈于是每代亨格利安死于非命就算想盡辦法茍活也會在16歲那年死去,屍體非常惡心,喬治聽老人講了無數次這樣的話,于是忍不住後退一步離阿芙遠點。
阿芙聽到他的腳步聲,明白這一刻終于來了,她又要被所有人厭棄,阿芙抱住腦袋拼命在頭腦中虛拟棋盤,她的世界不需要愛恨不需要血淚,她的世界一直很美好,一局又一局的圍棋,一步又一步的輸贏,她下過的她看過的,她惦記的她遺忘的。永無止境永無厭倦,哪怕她瞎了,她瘸了,她變成骷髅躺在血泊中圍棋也永遠不會離開她,永遠有個影子在棋盤對面等着她,天地間沒有比這更深情更長久的陪伴,她很知足她一直很知足。只是夜風太過寒冷,她忍不住把自己縮得更小些,這時有人抱起她并為她裹緊鬥篷。
“伊利撒皇太子,無知的言辭總有一天會為你帶來滅頂之災,就像閃電之後便是驚雷。若你還不思悔改,我會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精靈王說完這可怕的警告便把阿芙放回車廂。
拂曉,米拉斯提米斯王宮。
阿拉貢正背着手踱步一位騎士急匆匆地趕來耳語,阿拉貢一拳擊碎桌面:“帶回來了就好,給我綁到馬棚,別讓她母親知道!”他怒氣沖沖地走出王宮,來到那處充滿馬糞和草料味道的草棚,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在嘶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推門就看到艾達瑞安五花大綁坐在一堆草料上,嘴裏兀自咒罵。
“逆子,你幾乎犯下彌天大罪。”阿拉貢拿起馬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抽,年輕的王子毫不畏懼迎着父親的憤怒大喊:“犯罪的是他,阿芙是我未婚妻,整個王庭都知道,父親你為什麽同意他帶走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害怕精靈!”
“我不畏懼任何人就算面對索倫的千軍萬馬也沒有退縮,為了正義和人民我從無畏懼。你,艾達瑞安不要忘記你是未來的國王。一舉一動牽涉國家的未來!瑟蘭迪爾是什麽人,現在是什麽時候!圍攻精靈王,你瘋了嗎!”
這個孩子是他和阿爾文唯一的孩子,他一直以為艾達瑞安繼承了他的勇敢和阿爾文的智慧,可現在看來過于優渥無憂無慮的生活把勇敢變成了莽撞,智慧變成了狂妄。
艾達瑞安不躲鞭子,他仰着頭眼睛裏火光熊熊和他對視,阿拉貢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阿爾文也曾經這樣和埃爾德隆争執,那時阿爾文的眼神是否也是這般,埃爾德隆是否也像他這樣痛心無措地看着孩子走向深淵,他心底苦澀丢了鞭子說:“阿芙是個好孩子,但就像精靈說的,她不能做王後。好姑娘還很多,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你會有自己的妻子與健康的兒女,你們會帶領王國走向興盛。“
“我是王儲啊,就是一個女人難道要不到?2萬士兵,不2千您交給我不出一個月,我就能掃平密林,甘道夫說了,現在是人類的紀元,精靈早就該退出歷史。我這樣正是順應伊露維塔的安排,父親,幫幫我。”
阿拉貢不再理會他,轉身對侍從吩咐:“王子發高燒了,讓他在這裏好好冷靜冷靜,誰也不許走漏風聲。”這位國王慢慢離去的背影突然顯得蒼老又疲憊。
☆、重返地堡
兩天後,他們進入西爾凡精靈居住的密林。離地堡還很遠就能看見精靈們自覺在沿途迎接他們的國王和王子,一位黑發的精靈則直接把一行人引入地堡,因為駕着馬車不方便過吊橋,喬治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他很想進入地堡看看傳說中精靈們的宮殿,但馬車上還坐着個人。要在平時他一準就招呼她下車,但喬治想起她是個亨格利安,自從知道她的血統他就再也沒跟她說過話,就連她用過的水杯他都清洗了好幾次。
不過,那女孩自己從車廂走出來,她頭擡高,兩手向前摸索,沒有摸到任何東西她就蹲下來,手掌摸着車身,向下探估算和地面的距離。但她怎麽也碰不到地面,她看不見于是這段距離在她心裏被放大得近乎深淵,摸索半天都不敢下車。
喬治跳下車站在一邊有幾次當他看到她差點從車上摔下來,試了幾次她再也不敢移動,保持着別扭的姿勢。這事可真奇怪,喬治見過不少貴族小姐那個不是前呼後擁,這女孩作為伊利撒國王的養女,出遠門居然連個侍女都沒有。
可能因為沒人願意接近亨格利安吧,就像他一樣。一位女精靈走出地堡,她遞給喬治兩枚金幣,又額外給了他小瓶燒酒說:“這是你的酬勞,現在你可以走了。”
她一把抱住黑發女孩的腰,在空地上轉圈:“阿無對了,他們現在叫你阿芙,你可終于回來了,沒有你星空都暗淡了呢。”
阿芙:“別轉,別轉,陶瑞爾,我暈着呢。”
“有人會暈馬車?”
“我坐了十多天啊,你不信你試試呗。”
“瞎子是不是特別容易沒平衡感?”
“我能看見的時候也容易暈。你從來沒暈過?打暈也算啊。”
兩個女孩手牽手,一路熱熱鬧鬧地往地堡走喬治的眼睛瞪的死大,女精靈女精靈,他這輩子居然見到活生生的女精靈,她還跟他說話了,瞧瞧那褐色的頭發,美麗的眼睛還有樂曲般的聲調,她走動的樣子像跳躍的春天。
陶瑞爾對身後灼熱的目光完全無感,還是她已經習慣了?她不停給阿芙講這幾年的新鮮事,精靈的時間觀向來與衆不同她覺得自己只是幾天沒和好友見面有一肚子的話要講:“上次看到你,別說,真是吓死人比我第一次看到大蜘蛛還驚悚,。”
阿芙:“……謝謝。”
“凱德那家夥真是可惡居然劫人,不過算起來我居然能用一根針紮出過龍血,這可是精靈歷史上少有的功績!”
阿芙:“對,他們肯定會說你是真女漢子。”
“你有沒有發覺地堡變大變深了,農閑時長湖鎮民就會來密林幫忙,對了現在長湖鎮長是卡羅爾,讨價還價相當厲害加裏安見她都要怕呢。”
阿芙:“那個加裏安都怕?”
陶瑞爾:“可不是嗎,總管大人親口承認的。哎呀,阿芙你也別自責,你當鎮長那會雖然能力不怎麽地,但大家都知道你一直在努力!”
阿芙:“……謝謝.“
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鳥,穿過蜿蜒的回廊和迂回的走道,她很體諒阿芙失明一直緊緊抓着阿芙的手臂盡量放慢步子,阿芙感激她的體貼,要是她刻意不談過去的事反而顯得疏遠。陶瑞爾把她帶到住處,牽着她在靠背椅上坐下說:“還是你從前的房間,等會我來找你玩。”
“等等,”阿芙摸椅背,“這好像不是我的家具。我房間小,東西放多了連轉身都不行。”她從前的椅子就一個方凳,根本沒有靠背。
“別擔心,附近幾間房間都打通了。對了,還有新書桌和衣櫃,就在你原來桌子的旁邊,你摸摸看?”
信息太多,她一時沒消化順着陶瑞爾的手慢慢摸索,果然多了張桌子,厚重寬大,上面還放着些書冊。“大王有時候會來這邊呆幾天,加裏安總管就搬來了書桌和藤椅冬天的時候還會生壁爐呢,現在這些都歸你享受了。”
我一個瞎子在夏天享受什麽書桌和壁爐!
可陶瑞爾把她帶到藤椅處讓她坐下藤椅搖晃讓阿芙更暈了,她剛要站起來陶瑞爾就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頭:“好幾次我進來就見他這樣躺着,拿着你的羊皮卷,你走後他從不提你,可沒過幾天就會來你的房間。加裏安吓壞了,大家都吓壞了。”
“阿芙,他是我們的國王啊,在大家心裏他比衆神都值得愛戴,你……你……”
“我知道,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阿芙說,直到陶瑞爾離開她都沒離開藤椅。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躺到小床上,當她知道他假扮西蒙路德時就明白她能離開了,她怎能繼續留在白城,忍受着艾達瑞安的刻薄奚落,飲食阿爾文的鮮血維持着醜陋的生命,然後成年就為伊利撒王室生下肮髒的後代,看着他們痛苦等着他們夭折,或者變成和自己一樣的怪物,她怎能如此。她急需離開已經顧不得對方是精靈還是人類了。
等陶瑞爾回到王庭時,國王還被官員們包圍着,精靈們習慣了圍繞這位無所不能的國王,當他出門這段時間王國固然按照千年的慣性運轉的井井有條,但大家心理上總缺乏安定感就像沒有星空的夏夜。
“遵循您的命令,黑鐵礦石開采進度如常,人類礦工一直給予優厚的待遇。
“我們陸續控制了曉風堡和渡鴉嶺,勢力範圍擴大到密林周邊上十座城鎮。”
“白銀城鐵礦産量驚人,目前的儲備足以打造三千把鐵劍,白銀城主多次請示是否需要開始鍛造。”
“另外,矮人國出現不少流民,好像發生內亂,我們認為這是拿回星光項鏈的良機。”
………
國王已經換上他常穿的那件銀色長袍,頭戴王冠手持權杖,優雅地側坐在寶座上,他面帶微笑地發布一道道命令,哪怕是舟車勞頓了這些天他也沒有絲毫疲倦,容貌依然燦爛得宛如朝陽。
阿芙正在做夢,五年前被帶回伊利撒王宮後無論白天黑夜都是無邊的黑暗,她閉上眼就是黑甜的睡眠從未有過夢,今天可能因為剛剛換了地方,這床又小又舊稍微翻身就咯吱作響她很久都無法入睡,她輾轉反側,隐約聽到婉轉悠長的樂曲。随着樂曲眼前仿佛鋪開一層白光,她很久沒見過光亮卻能清楚看到白光中,美麗的侍女們圍着噴泉輕輕吟唱着遠古的歌謠,侍女中間有一位最高貴最優雅的墨發女子低頭正用金線刺繡王袍,仿佛感應視線,她擡眸飽滿的紅唇低語:“阿芙,你的父親萊恩将軍是帝國最無畏的戰士,他一定會來接你。”
她立刻跑過去,她看到自己的小小的手腳那是四歲那年第一次見阿爾文的樣子,她抱住女精靈的膝蓋,挽着她的手臂手腳并用往她身上爬:“可是,大家都說爸爸是怪物,我也是呢。”
“你認為是嗎?”
女孩在夢裏和夢外都搖頭,她把頭埋在女精靈懷裏偷偷咬她的衣襟,女精靈也溫柔的擁抱着她,親吻她的額頭和臉頰。那熟悉而甘甜的氣息就算在夢境中也讓她淚流滿面,她揉揉鼻子醒過來。聽到外面陶瑞爾在争執什麽:“我只是拿面包給她,你可以檢查。”
守衛:“任何人不得進入,也不能遞送物品。”
陶瑞爾:“就算是犯人也應提供飲食,她肯定餓了。”
守衛:“這是王命,隊長您別為難我了。”
犯人……王命……我被關起來了?阿芙坐起來她看不見光線可現在又渴又餓,門外沒了聲音,她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屋子裏的陳設變了許多增加了好些她沒用過的東西,她走兩步不是摔跤就是碰尖角,最後她直愣愣地撞到一個櫃子上發出咚一聲把自己吓了一跳,她餓的厲害再也沒有力氣走動只好靠着櫃子坐着,不知過了多久又被凍醒入夜的晚風從各個縫隙裏擠進來,她找到櫃門拉開,這個櫃子裏堆滿了光滑精細的布料,她爬進去把自己埋在裏面,精靈的氣味讓她想起阿爾文,現在伊利撒王後在做什麽呢?還會生氣自己執意和精靈王離開麽?溫柔的阿爾文會用金杯喝着銀酒唱着她夢裏聽到的歌謠嗎?阿芙想再次入夢,可餓的睡不着就開始在頭腦中擺出圍棋的幻象。
黑白的世界能讓她忘掉饑餓和擔憂,比武大會結束後他就沒和她說話,他向來心思深沉她根本猜不透他,可能他的懲罰就是把她關到老死也許餓死?她聽到心發出悲鳴她吸氣努力不去想這些,也不知過了多久,櫃門被人猛的拉開,她跟着就往外倒眼看又要摔有雙手及時把她拉住,就聽“哎呀。”陶瑞爾說,“你怎麽睡在這裏,害我好找。”
“守衛随時會回來,你快給她。”這個聲音,阿芙想了想,能帶着陶瑞爾越過守衛的人,是萊戈拉斯?陶瑞爾果然去搬救兵了。
女精靈把她從櫃子裏拽出來,火急火燎的塞個面包到她手上,在把一瓶水塞到她嘴邊,說:“自己拿好,我們馬上就要走。”
阿芙咽下幹面包抓住機會問:“哎?我會被關多久?”
女精靈沒說話,倒是萊戈拉斯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放
☆、審訊
從門口走到床是十步,從床走到門口也是十步。如果她往右偏會撞到書桌,往左靠一點會撞到衣櫃,通常撞衣櫃比較不疼。要是以床為中心背對房門走,會遇到藤椅和另一張桌子,藤椅擺的位置簡直鬼神莫測,就像會移動一樣無論她多小心每回都會被絆倒。這天她又被藤椅砸的時候,有個精靈守衛聽到動靜好心提醒她:“阿芙小姐,別白費勁了,那張椅子占了整個過道。”過道?看房間真的被擴大過。
守衛的西爾凡看守她久了也會和隔着門她聊兩句,從他們的對話和輪崗中她推算自己被關了近半個月,陶瑞爾總是偷偷帶給她食物和水每天一次多半在晚上,萊戈拉斯偶爾來。在陶瑞爾和她聊天的時候去路口把風。
這天女精靈臨走時除了留給她幹面包外還外加一張薄毯,“朔秋了,晚上記得蓋上。”
阿芙:“不用,我有滿衣櫃的被子,暖和着呢。”
陶瑞爾看見敞開的衣櫃和裏面的衣物,“你還是別老去翻,我走了明天見。”
阿芙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她把陶瑞爾給的毯子抱緊靠着牆坐在床上,指尖輕點床板,發出微弱的敲擊聲就像圍棋在落子。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任憑時間流逝,忽然她聽到開門聲,有人進來而且不止一個。
“陶瑞爾?現在是明天了?”好像沒過多久啊。“正夢見我棋勝西蒙魯德做了中土第一棋手,乘龍在列王之城感嘆人生寂寞如雪呢,哈哈。”
來人沒接話不出聲地走近她帶着秋夜的涼風,不是陶瑞爾,是誰?她像所有盲人一樣,坐直了伸長手臂摸索,她摸到那人的肩膀,向前傾肌肉繃緊這表示他是彎腰看着她,肩頭散落着筆直柔順的長發。順着肩膀她觸到光滑修長脖頸脈搏在她手下跳動,對方明顯繃緊卻沒有躲開,她把手舉高沿着脖子向上摸到對方的臉,唇線分明下巴有些尖,皮膚比她手的溫度略高,然後她的指尖掃過他的嘴唇摸索臉的輪廓,在他臉頰靠近尖耳朵的地方觸到幾個細長的棍狀物類似樹枝,卻比樹枝粗糙摸上去就像荊棘。
荊棘王冠,她像被火燙似抽手,可他比她更快沒等她動作就反手抓住她的半個手掌直接把她提起來。
疼死了,她随着他直腰的動作被他帶的腳尖離地,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被他抓住的四個右手指上,她幾乎能聽到骨節被拉扯的聲音,他似有所覺的放手,阿芙撲通跪坐在地上,左手緊緊捏住右手掌死死的抵在地上,她怕一松手就會慘叫。
“你現在連行禮也忘記了,伊利撒王後就是這樣管教她的養女嗎?”
她疼的說不出話,只能對着他的方向擠出微笑。
“很顯然我的灰眸棋手這五年裏過得很開心,你不會聽到某個音節就徹夜難眠,你不會午夜獨坐于空寂,你不會拿着羊皮卷等候永遠不回來的人,你不會,我真想挖出你的小心肝看看它們是不是黑鐵所築。”
她又聽到有人展開卷宗宣讀:“人類棋手阿芙.亨格利安,罪行如下:一、勾結矮人商販,洩露王國機密;二、詐騙、侵吞毀壞財物;三、多次侮辱聖獸并擅用王室泉眼;四、勾結巨龍,圖謀焚毀地堡;五、刺殺國王。”
合着這些天他都在羅織她的罪狀!她忍着疼急忙辯解:“我沒有勾結矮人,聽唱歌也算罪過嗎?我也根本不知道什麽機密啊。騙東西……赤之心是艾達瑞安心甘情願輸給我的!還有是凱德想要焚燒地堡他拿我當盾牌而已,至于刺殺國王,我從未想過更沒有做過啊。”泉水和聖獸,她無法辯解也不忍辯解,那些片段如同光羽散落在記憶間,想起就心酸。
“你忘了被你丢棄的黃金手镯嗎?五年了,阿芙你每晚都殺死我一次,甚至是今天。”他的嗓音一如平常威嚴平靜只有加裏安看到國王擡高下巴嘴唇蒼白,眼睛裏全是痛苦。“你利用我,你欺騙我,你背叛我!”
“你終身都将囚禁在此帶着為你特制的刑具,你将如堕深淵聽不見聲音,看不見光線,你的圍棋亦不能拯救你。”
他說着阿芙就被幾只手按住,她臉上接觸到一件冰冷而過于光滑的東西,精靈們試圖把她腦袋塞進去,她渾身汗毛直豎手腳并用拼命掙紮可哪裏是他們的對手。當那個東西罩住她鼻尖的時候,難以置信的寂靜籠罩了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她心如擂鼓:“大王,我害怕啊。怕您看到我最後的醜陋模樣才會逃離啊。”
精靈們的動作頃刻停止,他似乎在聽,她趕快摘了那東西,跪好:
“丢棄手镯是因為……因為人們說和您送給摯愛星光項鏈比手镯不過是打發仆從,我嫉妒啊。可是,可是丢棄之後萬分悔恨,于是懇求凱德等我死後把屍體放回長湖,在最靠近密林最靠近您的地方和手镯永遠長眠,就像從未遠離您。”
這話說的太少女,她邊說邊臉紅幸而手镯被放進長湖,而自己的确是在湖邊被逮着的所以應該能圓過去?房間裏呼吸可聞安靜的可怕。
“通常我不會寬恕囚犯,特別是他們背對着我的時候。”良久他才說。
哎呀,忙中出錯跪反了。
第二天,陶瑞爾莫名其妙地被國王委派訓練新兵,忙乎到下午才得以休息晚上還有額外的訓練任務,據說這種突擊訓練要持續幾個月。她怕萬一耽誤得太晚沒辦法混進牢房所以她乘着間隙顧不上自己吃飯就帶着幹面包去找阿芙,恩,好消息是監禁取消門口的守衛撤掉而且還給她供應了食物有魚有肉有水果看上去豐盛極了,壞消息是——
“你和棕熊打架了?”女精靈表情誇張動作卻非常小心地掂起阿芙的衣袖,她的右手手腕腫大,三個個指頭關節扭曲,第四個直接軟噠噠地挂在手掌邊緣,輕輕一碰阿芙就眼淚汪汪。左手也好不到哪去,十指指尖皮開肉綻,指甲盡脫。
“大王寬恕了我,陶瑞爾,這點皮肉傷不算什麽。”
和好就對了,女精靈下意思忽略掉其中的關聯從身上翻出一小瓶藥酒塗在阿芙的手腕上,慢慢按摩她每天打打殺殺身上總備着簡單的外傷用藥,但阿芙顯然需要更細致的照顧。
“你幫我看看,地上有沒有一個像頭盔一樣的東西,不大摸上去很冰大概是這個形狀。”阿芙比劃着,沒費多大勁,陶瑞爾就找到那個東西:“很奇怪的設計,”她邊給阿芙邊評價:“就在鼻子和嘴巴部位留了兩個小洞,其他部分全部被一整塊封閉,哎呀,還是秘銀做的一定很貴。
”
中土沒有什麽比秘銀的密閉性能更強,所以往往用于制作成昂貴的貼身盔甲,要是一整塊能隔絕所有的聲音和光線,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人類無法集中精神長期如此就會崩潰。阿芙左手放在頭盔上,寒意徹骨暗自後怕,幸虧自己急中生智而且居然能糊弄過老謀深算的精靈王。
陶瑞爾突然停手,聲音裏有點心虛:“加裏安總管,我來看看她馬上就走。”阿芙感覺到她像小風一樣從身邊跑過,這個沒義氣的家夥。
“我為你帶來了人類的醫生,阿芙小姐。”加裏安說着,一位老者帶着醫藥箱坐在阿芙身邊,耐心而熟練地拿出酒精為患處消毒。
加裏安看到她膝蓋上的頭盔說:“阿芙小姐要是喜歡秘銀頭盔,大可以留下國王本來就為你準備。”
“矮人,勾結矮人是你告訴他的,加裏安。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樣,你為什麽誣陷我?”她去地牢知道的人不多,西爾凡多嘴但并不撒謊,會故意歪曲事實的只有加裏安。
“阿芙小姐,我還知道的更多,比如你根本沒在乎過星光項鏈,比如你去長湖的真正目的找卡羅爾一問便知,你又一次騙國王!”他說到後來簡直是咬牙切齒。
阿芙笑了:“哦,那麽你為什麽還在這裏,不去告訴他你的新發現?”
密林總管沒回答,他專注地看着醫生為阿芙正骨,塗上藥膏再把她的整個右臂纏上厚厚的繃帶,她的十個指甲脫落的七七八八,是她掙紮扭打時弄斷的,醫生治療時要先把殘甲拔掉才能抹藥,纖纖十指在剪刀和鑷子下血肉模糊,一片片斷裂殘破的指甲從指尖拔出再撒上酒精消毒,她疼的全身都是冷汗卻一聲不吭。
他握住手上的小盒,把它藏在衣袖深處,人類太脆弱,治療時她要喊疼你就給她些九葉。禦前會議前國王對他交代,燭光在他的臉上搖曳,加裏安看到五年來國王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然而直到醫生離開,他都沒拿出九葉。他看着阿芙她站起來想摸索着走卻發現兩只手都不能動彈,她像還有視力一樣舉起雙手湊到眼前又嘆着氣放下不敢再邁步,卻回不到椅子,只好呆呆地站在房子中間,加裏安想起國王眼眸中的柔情,他過去扶住她,帶着疏遠:
“阿芙小姐,如果你欺騙國王,這一次請永遠不要讓他發現,否則我會親手給你帶上秘銀頭盔。”
☆、大約很甜?
愛麗起初以為自己撿了份好差事,當然僅僅是起初以為。作為一個活了五百年幾乎和王子同歲的西爾凡精靈,她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了很久直到做了宮廷侍女分管國王的衣櫥,女精靈的磨難就來了。你可以想象整整一面牆的櫃子裝的僅僅是紅絨鬥篷,銀色和金色鬥篷被放在另兩組櫃子裏。其他的外袍、長袍、靴子、皮褲、絲綢上衣和國王偶爾要用到的小玩意簡直不計其數日頭好的時候光打開櫃子透氣就要用掉整個白天,愛麗每天上班就像在上墳,所以當加裏安告訴她被調去照顧盲女時,愛麗幾乎笑出聲。
坦率的說,她還是過了很多天好日子的。她第一眼就認出所謂盲女時老相識嘛,以前的長湖鎮長以前她天天在起居室罰站時愛麗經常見到她,她現在有了新名字阿芙。愛麗的工作主要是清掃房間和照顧失明已經兩只手都不能用的阿芙。
阿芙的房間是三間客房打通,比普通房間寬敞的多,但和大王的衣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她玩似的就掃幹淨,阿芙本人更好說話,愛麗從來沒見過這麽安靜的人類或精靈。她每天醒的很早,起來後她就自己坐在床上許久才會換個姿勢,好多次愛麗以為她在打瞌睡仔細看才發現她一直用唯一完好的左小指輕巧床板,她能這麽玩到中午,愛麗拿着午餐通常是奶酪和面包混合撕成小塊喂她,她要是哽得翻白眼就加點清水,阿芙很好招呼基本什麽都吃,除了魚。
晚餐也是如法炮制,她吃的很快往往半個鐘頭就能完事,剩下的時間愛麗就自己安排了要是趕上陶瑞爾來探望,愛麗甚至能提前下班。要是陶瑞爾不來,阿芙能一整天都不說話,幾次之後愛麗覺得她看不見又不能動還沒人聊天太可憐,就找來書給她念無非是些女精靈們喜愛的浪漫愛情小說,其中有一篇講的是有一對青年男女相愛,但因為家族世仇最後雙雙服毒自盡這個故事在中土非常流行還改編成了戲劇每次演出的時候都有女觀衆哭的暈厥,她念完後阿芙閉目沉默了很久,突然睜眼興高采烈地問:
“晚餐好了嗎?剛才沒留神睡着了。對了你還有沒有別的故事可講?”
“你想聽什麽故事?”
“擊敗頂尖高手,稱霸中土然後自己裹着龍皮披風站在漫天風雪裏感嘆人生無常,從此只好獨孤求敗對了,最好有圍棋。”
“阿芙小姐,總管大人禁止和您聊圍棋。”愛麗說完就看到盲女臉暗淡下去,她不能違抗總管又不忍心阿芙失望,她瞎了又不能動彈還有什麽樂子呢于是某天她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