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上停着幾輛來自林谷的馬車,車上本來滿載着領主送給精靈王的禮物現在已經被搬空只剩下空蕩蕩的車廂和車軸上埃爾德隆家的家徽:攤開的書頁上面有交叉的橄榄枝和寶劍,一如她在伊利薩王宮裏見過的那樣能帶來安寧悠遠的感覺而那溫柔的黑發女精靈仿佛随時會轉過頭來用她飽滿的雙唇呼喚她:阿芙,我的孩子,回家吧。
透過窗棱的光線下,細小的塵埃在翩翩起舞,她就站在那裏神色迷惘儀态優雅那一刻簡直像個天使。
“埃爾德隆的家徽寓意智慧、勇氣與仁愛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們只做得到一樣。”身後有人解釋。
阿無急忙回頭,垂目屈膝行禮:“偉大的木精靈之王,請原諒我的無禮。”
瑟蘭迪爾負手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正好堵住她的去路,他受她一禮并直接發問:“為何你拒絕我的召見?”
這質問阿無設想過很多次,她按照預想的臺詞用最虔誠的語氣說:“我想那是畏懼的緣故,這些天的對弈讓我覺得和您相比我的棋藝宛如日光下的螢火,微不足道。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整理心情磨練心智或許需要游歷各處增長見聞,等我準備充分再以顫抖之軀迎戰一定能帶給您更多的愉悅。”這段話說的半真半假,反正到後來阿無确實是被虐怕了,至于她要求的一點時間是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據說精靈的日子是用百年計算的。
瑟蘭迪爾耐心地聽完她胡扯,那道豎紋又隐約出現在他眉間,他的下巴擡起來用輕快的語調開頭:“有人認為自己為人民求得了庇護承諾,“他向前一步,繼續說,“又窺的一星半點圍棋技法,”又是一步,他已經到了她面前,“所以打算憑着這些微末伎倆繼續去幹那些雞鳴狗盜的勾當。”
他用一個古怪的角度俯下身嘴唇幾乎貼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你就如此小看精靈王。”這簡直是誅心之論,阿無汗毛都豎起來,急着要跪下去辯解全然顧不得措辭了。
他伸手輕按着她肩頭止住她動作和胡言亂語:“還是你的野心僅限于此?”
精靈王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幾不可聞,這讓那恐怖的語詞帶上了些許變調。我勒個去啊,再說下去是不是我就要變成謀朝篡位的陰謀家了!阿無挺直脊梁,幾乎就要脫口問出她一直以來的困惑了。
就見人影一閃,加裏安從門柱後面過來,說:“國王。”見到這邊的情形直接頓住了。“我想您需要看看。”密林總管收回視線,硬着頭皮說完。
瑟蘭迪爾直起腰,轉身就走,加裏安給阿無一抹晦澀的目光後也跟了出去。阿無随着兩人,落在他們四五步遠,所謂有得必有失,這下好了終于有人帶路了。
她才出來就看到格鬥比賽已經結束,而在即将開始的射擊比賽的場地上有人正在争執些什麽,她眯着眼睛努力辨認,哎呀,居然是凱德。他和幾個負責秩序的精靈手足并用的比劃着手勢,不停地指着自己的臉和手上的弓箭,但是不管他說什麽對方都是搖頭。
“阿無,過來這邊。”陶瑞爾揮舞手臂招呼她坐過去。等她坐定,困惑地望着射擊場地上的一夥人。她能聽懂精靈語但是這個距離遠周圍又吵鬧,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于是似乎明白好友難處的陶瑞爾和她解釋說:“貴族們認為凱德不能參加射擊比賽。因為他是人類,昆提納塔沒有這個先例。”
而凱德顯然不肯放棄這個機會,由于語言不通他的交涉毫無成效,他只好拉着一位精靈貴族的手努力表示自己的善意,對方認為他要動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有精靈圍過來要來強行帶走他。一直抱臂旁觀的萊戈拉斯出聲阻止還有幾個侍從也順勢站到凱德一邊,密林王子出面局勢更加微妙了。
阿無看到黑袍的精靈王帶着侍衛趕到,他步子邁得很大卻沒有匆忙的感覺。糾纏在一起的人群止住動作,等着國王的裁決。
“大王說,準許凱德參加。”瑟蘭迪爾口唇一動,陶瑞爾就轉告阿無。
“但是貴族們認為這違反規定。”
“大王說那麽從此刻起這個規定就被廢除了,凱德作為屠龍者的後裔有資格參加黑魔箭的競争。”女精靈感嘆,“我們大王就是這麽仁慈又霸氣。”
是啊,給人安罪名時候更霸氣呢,阿無心裏補了一句。忽然她想起什麽問:“格鬥賽你……”。女精靈無所謂聳聳肩:“輸掉了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過肩摔搞定的。
阿無很是欽佩朋友這種灑脫的态度,她似乎只是享受這種比試的過程而非結果。精靈的生命漫長而自由,或許就是這種态度讓她擁有勃勃生機能用閃亮的眸子凝視每天新發的枝條、善待每個遇到的人微笑着走過悠長歲月的每寸光陰。自己在朋友身邊如同依附巨木而生的藤蘿,看上去枝葉茂盛卻朝生夕死。
而那邊獲得參賽權的凱德很快舉臂拉弓,進入比賽。開始阿無以為他就是混混,就像平時那樣湊個熱鬧以便讓更多的精靈美女注意到。但是很快她就發現這個一直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青年認真起來有多麽可怕。幾乎每一次射擊他都能正中靶心,在人們的驚嘆聲中淘汰了一個又一個對手。
“例無虛發。”陶瑞爾評價,“很難得,哪怕是精靈在這種情況下也非常容易失手。”
最後他以微弱優勢擊敗了兩個來自林谷和羅林的對手後,整個射擊場只剩下凱德一人,棕紅色頭發的青年舉起自己的弓箭,神采飛揚地在空地上做了個後空翻又開始繞場奔跑邊跑邊飛吻,不管有沒有人接受。精靈們笑作一團,有長湖鎮民丢給他塊布他就披着那塊破布跑得更起勁。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股異于精靈,又遠超人類的熱情和朝氣這真是一個光芒萬丈的時刻。然後貴賓席上有些許騷動,就看見雙生子之一的伊羅何不知何時脫掉了繁複的長袍,露出便于格鬥的勁裝,拿着不知從哪裏摸出來的弓箭正從看臺上走下去。
“這家夥不會是在戰鬥服外面直接套的長袍吧,”旁邊一個精靈問,另一個回答:“肯定是啊,我都看見他脫衣服的。他這麽穿根本就是想抽空打一場吧。”
看着伊羅何徑直走向凱德,舉起弓箭示意他是否介意和自己比試一句,阿無緊張起來,這要輸了到手的黑魔箭可就飛了,她問陶瑞爾:“不是說王室不能參加的嗎?”
“當然不能,可伊羅何是領主的兒子,不算王室。”
阿無忽然想到瑟蘭迪爾是中土大陸唯一擁有KING頭銜的精靈,所以敢情這規定到頭來今天就是限制萊戈拉斯一人的,阿無頓時明白王子為什麽總是守在場邊——不能打就近看看也是好的。
兩個靶子被豎起來,兩位勇士同時拉滿弓,箭在弦上。一聲號令,凱德弓箭首先脫手,直接穿靶而過,而伊羅何的動作稍慢,卻也是正中紅心。精靈們托起兩個靶子反複比較。
陶瑞爾解釋:“看樣子都是正中靶心。”
簡單商量之後裁判判定凱德獲勝,按照比賽規則同樣正中靶心的情況下,長箭先出手者勝利。
伊羅何聽到結果,非常有風度地背了弓箭轉身就給凱德一個熱情的擁抱,還問他:“好小子,學了多久。“
“三四個月吧,主要是王子殿下指導有方。”言外之意是自己并不是密林方面箭術最棒的,凱德還順便給萊戈拉斯一個俏皮的媚眼,王子陰沉了一天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
這段話陶瑞爾沒空講給阿無,不過看臺上的伊萊丹可聽得一清二楚。“大密林果然是人才輩出,實在是精靈之幸,我父親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 伊萊丹舉起酒杯向瑟蘭迪爾致意,後者也拿起多衛寧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被大王罰站了
正如林谷雙子所預言,剩下兩天的比賽密林方面以微弱的優勢獲得了剩下三個項目中的兩項冠軍,西爾凡們再次用拳頭和酒桶證明了自己不是最豪飲的也不是最善戰的,但絕對是愛喝酒的精靈中最善戰的,善戰的精靈中酒量最好的。可以說從昆提納塔正式開始到比賽結束後的若幹天裏,偌大的密林就洋溢着狂歡的氣氛,起初外來精靈還保持着自己矜持優雅的風度略帶詫異地看着這群成天樂呵呵的西爾凡,但是經過多摩被陶瑞爾過肩摔、副隊長輸給凱德等一系列事件後,似乎林谷精靈陷入了自暴自棄或自我放松的奇怪漩渦中,于是甚至王庭附近也能看見勾肩搭背的密林精靈和林谷精靈招搖過市了。
這天,幾只半醉的精靈在地堡中溜達時見到一扇門外站着個瘦小的女孩,林谷精靈:“這個年幼的人類為什麽總站在這裏?我昨天也在這見過她。”密林精靈伸頭一看:“哦,長湖鎮長,聽說觸怒了大王被罰站。”
林谷精靈崇拜的眼神,乖乖,瑟蘭迪爾的派頭就是大,随随便便就能讓鎮長看門。收到眼神的密林精靈顯然恨受用,于是又補了一句:“但是有小道消息,你知道的那種小道,是她單戀着我們大王苦等數天就為了見一面。”
林谷精靈撫掌大笑:“我就說嘛,肯定是為了愛。人類就是這點可愛。”
看着兩個精靈擠眉弄眼地揚長而去,那個倒黴鎮長阿無小姐幾乎咬碎銀牙。這種毫無根據的污蔑她這幾天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有人來問問她也好啊,為什麽這些人僅僅憑借外在就亂猜。
坦率的說,那天精靈王的訓斥她認真想了又想,什麽詭計、輕視她完全是一頭霧水,不過聯系他最初的質問她猜可能是在責怪自己拒絕他的召見。既然如此她就每天求見好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但精靈王這段時間異乎尋常的忙連帶着加裏安也不容易見到,她連着來了三天都撲了空,但每次她等的不耐煩了就會出來一個精靈說大王快回來了,建議你還是再等等,于是她等了一會又一會從天剛亮等到中午再到傍晚。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看着依然緊閉的大門,阿無開始認真思考:他是要我求見呢,還是就單純想讓我在門口罰站……
“阿無姐姐,你在幹什麽?”一個髒兮兮的小團子啪啪跑到她面前,啃着一坨蘿蔔口齒不清地問她。
真好,這是今天第四批參觀者等她看完了我就回房間睡覺。于是她對這個剛三四歲的小孩子手指往上說:“看月亮。”
孩子順着她的手也往上看,黑洞洞的廬頂一絲星光也沒有,哪有什麽月亮。她撇撇嘴幾口啃完蘿蔔順手把汁水抹她身上尖叫着跑開。阿無克制住自己追過去的沖動,把全身的重量移到一只腳上,另一只腳提起來輕輕轉動,然後再換一只腳,兩只腳交替休息,在這麽交換到第三十次時,她看見黑發的加裏安帶着幾個精靈走過來了。
密林總管對她的存在和姿勢好像一點也不吃驚,他一如既往地向她問候,就像兩個人在林間小道上偶遇一樣自然,阿無站在會客室門外向裏張望,她熟悉的會客室裏已經燃着爐火,有熏香從香爐中緩緩散開,加裏安一邊招呼人整理房間,一邊在一個帶鎖的五鬥櫥裏找出精致的小匣子從裏面取出一格耀眼的珠寶,回頭看到門口的的阿無忽而又像想到什麽似的,說:“阿無小姐,幫忙找找大王的絲絨鬥篷,對,就在那邊的櫃子裏看看。”他指着書桌後面的小櫃示意。
那是一個多層的儲物櫃,放在座椅後卻沒有上鎖,想來是放一些方便取用的物件,阿無打開櫃門就看到加裏安說的鬥篷伸手拿下來,餘光卻好像瞄到什麽東西——那是一只白色的,繡着金鳳花的女鞋放在櫃子裏稍高的那一層。她呼吸一滞下意識回頭看加裏安,密林總管也看着她,目光像能照到她心裏去。
阿無關上櫃門,把衣物恭敬地交給加裏安身旁的那位精靈,靜靜地退到角落,她沒拿走那只鞋,更沒蠢到去問為什麽會在這裏,遍尋無果之後她努力回憶似乎從瑟蘭迪爾邀請她跳舞後就沒了關于鞋子的印象,所以她偶爾也設想過被瑟蘭迪爾帶走的可能性但很快就意識到其中的荒唐。而現在她和加裏安心照不宣。她忽然有個念頭或許從一開始加裏安就知道自己和白鹿之間的秘密而現在他不介意她明白這一點。
她低頭跟着加裏安走出房間,猶豫片刻才問:“我能回去了嗎?”
密林總管拿着匣子身形沒動卻回頭微笑,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女孩立刻老實站着了,可她今天差不多站了一個白天,過了一會實在是熬不住開始靠着牆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起瞌睡。
等女孩離他們足夠遠了,另一個女精靈困惑地問:“總管大人,大王好像沒有讓我們拿鬥篷。”
這位活了幾千年容貌依然年輕的精靈想也沒想就回答:“或許是吧。”
加裏安捧着珠寶到宴會廳的時候,晚宴已經結束遠道而來的精靈貴族們在王座下方三三兩兩的在談論着什麽,聲音優美悅耳但神色緊張。林谷雙子站在離瑟蘭迪爾稍近的地方左右環顧眼中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急。瑟蘭迪爾正襟危坐可是那過于完美的笑容加裏安一看就知道他在敷衍。
這時,一位年長的精靈貴族站起來,用激動的語調陳述:“白袍巫師的警示不可忽視啊!各地都有類似半獸人活動的蹤跡,我們精靈各部需要統一的立場。”
另一位綠袍精靈嗤之以鼻:“別說的那麽好聽,你們羅林不就想乘機做大,別忘了失去魔戒你們早就今非昔比了。”
“呵呵,也不知道是誰昆提納塔上一個冠軍都沒有。”
“武夫啊!武夫,不懂中土大勢所趨單憑蠻力,難逃滅亡厄運。”
“要說武夫,獲勝最多是密林精靈吧,你是在詛咒東道主嗎?”
這話越說越不中聽,只是個臨行前的晚宴我們西爾凡真是躺着也中槍,陶瑞爾和萊戈拉斯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移開視線偷瞄自家大王。
瑟蘭迪爾雙眉挑起,眼珠子轉半圈,加裏安立刻會意捧上珠寶盒,那一格裏放着各色白寶石戒指、珍珠胸針和黃金臂钏。瑟蘭迪爾摘掉剛才被酒水弄髒的蛇戒,意興闌珊地從匣子裏勾取兩枚寶石戒指的在手上把玩。片刻之後失去興致丢到匣子裏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異常刺耳會場立刻安靜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好家夥,看看那鴿子蛋大小的鑽石、白寶石綴成的項鏈、還有更多的被随意鋪在盒蓋上的黃澄澄的金子,早就聽說瑟蘭迪爾性喜奢靡,看來他還真是奢靡得起。
“木精靈之王,精靈各部的矛盾和争執您也看見了,密林一直态度暧昧我們很想知道,您支持哪一方站在哪一邊?”年長的精靈心想不如今天就把話說明了,免得這位精靈王一直騎牆。
瑟蘭迪爾從王座上站起來,他本來就高這個角度更有一種俯瞰的感覺他說了今天整場晚宴唯一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強者從來不站隊,密林就是一邊各位随意。”說完一甩衣袖揚長而去,剩下面面相觑的衆精靈。
加裏安趕緊跟上,陶瑞爾和萊戈拉斯緊随其後出了宴會廳大家都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看看天色已經是深夜看來再熬一會天亮了就能開門送客了。然而有人快步追出來:“精靈王,請稍等。”是林谷雙子。
瑟蘭迪爾停下,看着他們跑過來,伊萊丹有些不好意思:“真沒想到他們會争哪些,我一直沒機會說話。” 伊羅何不滿兄長的客套,快人快語:“是件私事,我們想請您幫個小忙。”
“有個叫安卡奇的藥劑商近期可能會通過您的領地,屆時您能否及時告知瑞文戴爾,我們和父親将感激不盡。”他眼神閃爍,生怕對方多問,可瑟蘭迪爾顯然對領主家的私事興趣不大,他直接微笑颔首:
“舉手之勞,你們盡可放心。”
是錯覺嗎?跟在瑟蘭迪爾身後的陶瑞爾和林谷雙子錯身而過的時候,她看到兩人瞬間松垮的肩膀,直覺林谷雙子對所謂的小事非常在意,卻不好明說的樣子。相對于中土大陸其他精靈分支,林谷精靈與密林一直走的比較近,他們更文雅更和善就像他們的領主一樣,甚至就如剛才的場合林谷的态度也和密林保持非常微妙的默契。如果真的是個不足挂齒的小忙林谷雙子大可以直接在明天告別時提出,就算大王未必親自送,由其他人轉告也不算失禮,除非那件事重要必須得到大王本人的親口承諾。那麽會是什麽事呢就為了一個商人?
女精靈想到這裏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深一步,看來還是舞刀弄劍适合自己些,這些費腦經的事有大王呢。忽然前面的萊戈拉斯就停下來,不止萊戈拉斯整個侍衛隊二十多人都停了。
在陶瑞爾試圖分析林谷辛秘的時候,他們已經穿過大半個地堡走到瑟蘭迪爾起居室門前,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國王毫無預兆地止步了,他身着銀袍的背影挺拔手臂放松頭顱微低對着門扉的某個角落,沒記錯的話阿無每次輸棋就會貓在哪裏自我催眠。
陶瑞爾挪了幾步終于看清那個角落的陰影裏果然是自己的好友,她靠牆坐在地上雙臂抱頭把臉埋在膝蓋裏,打着輕微的小呼嚕搖曳的燭火在女孩的身影上留下變換的光影,映照着她的黑發和明顯不合體的着裝,哪怕在此刻她也不能算是美麗。
而他們的大王就那麽站在離她四五步遠的地方不進亦不退,連同他身後跟着的浩浩蕩蕩的一隊人。此刻不知從哪裏傳來精靈的歌聲纏綿悠長,讓這段時間仿佛着魔一般凝固了。
場面太詭異了,陶瑞爾覺得自己有必要叫醒阿無剛要張嘴就看到加裏安警告的眼神,于此同時歌聲消失精靈王仿佛回神一般大步走進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 我太萌啦
被框框掉的兩個字是 兩只腳,交替。jj太邪惡了
☆、就是學不乖
昨天我又浪費了一天!目送陶瑞爾背着弓箭潇灑外出巡邏的背影,阿無在心裏嚎叫,而且今天可能又要在罰站中蹉跎掉!她的時間很寶貴的說,為什麽從一大早就要消磨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甚至不準她偷懶,就在剛才陶瑞爾臨走前欲言又止半天終于忍不住給她的忠告:“別老打瞌睡。”
啊?
“我是說,你等大王的時候別總睡着——至少換個地方。”
換成什麽地方?天鵝絨的大床上嗎?誰願意在地上睡覺!不過鑒于好友的臨別囑咐,她今天換了個離起居室大門稍遠的牆根光線充足通風良好地勢格外平坦,真真是個思考人生兼打瞌睡的好去處。她剛剛立正站好,大門守衛甲對她招手:“阿無小姐,大王說今天您可以直接進去。”
看來那位精靈王忙完了或者終于氣消了。雖然阿無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在氣什麽,不過不用當門神被人參觀她已經非常滿足了,所以推門進去時見到一屋子精靈完全沒影響她的好心情,她遠遠對着會客廳正中央的精靈王行禮不管他看沒看見,然後照例在習慣的角落貼牆站好,神游中……
精靈們陸續離開,房間裏只剩下謄寫文書的加裏安和剛剛彙報完事情的萊戈拉斯時,瑟蘭迪爾望着她這邊,突然開口:
“萊戈拉斯,你從前描述過你的矮人朋友——矮小、邋遢、鼾聲震天。”他看到阿無迷茫望過來的樣子,語調更輕快:“之前我以為是矮人的特質,直到昨天見到鎮長小姐。”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看着我說?阿無眨巴眼睛,她努力從瑟蘭迪爾的神情中找到些許提示,餘光就看到萊戈拉斯那憋着壞笑的臉,嗯,她太熟悉這笑容了通常意味着他逮着她短處。聯想到陶瑞爾離開時的正色忠告再看看自己明顯借來不合體的服飾,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精靈王在嘲笑她又髒又小還會打呼嚕捏。
作為一個正當盛年的少女兼長湖鎮長,阿無鼓起勇氣虛弱地反駁:“我沒睡,我站的可直了。”
“有多直?”萊戈拉斯飛快發問。
“這麽直!”阿無想也沒想就踮起腳尖,竭力舉高手臂。做完她就後悔了,似曾相識的對話,上次就為這個差點被弄去抗轉頭,自己難道和萊戈拉斯鬥嘴吃過的虧還少了嗎?
但是預想中的嘲笑沒出現,萊戈拉斯似乎愣住了而精靈王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冰冷的目光順着她舉起的手臂慢慢下移。
女孩的袖口由于開線非常寬大,随着女孩的舉臂動作直接滑到肩膀上,時值春季衣服單薄,從敞開的袖口隐約能看到她纖細的肩頭和內衣。然而真正讓人吃驚的卻是她漏出來的手臂:青白色的皮膚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針眼,有些地方已經破潰、皮肉翻卷。
她意識到他在看什麽,尴尬地放下手臂收緊袖口斟酌着詞句:“最近流行從血跡預測未來,我呢試的稍微多一點。”其實她也不想把自己紮成個篩子啊,但是這麽多針孔無論多深一次也沒有紮出血,也許軀體裏血液已經快要幹涸。
“萊戈拉斯,萊戈拉斯也試過了!”她急忙拖人下水,是了就算精靈王要訓人肯定是王子殿下首當其沖。萊戈拉斯仿佛感應到她的算計,及時尋了個我要去換班的借口就飛快地溜之大吉。這下好了房間裏只剩下阿無和明顯不高興的瑟蘭迪爾還有一直在抄公文裝不存在的密林總管。
“千百年來,我親眼見過潮汐的漲落,王朝的興衰和萬物之更替唯有凡人的愚蠢可以預見,你的所作所為亦驗此事。”
金發的精靈王冷着臉走到她身邊,伸手要去捉她的手腕。阿無下意識猛地把手往背後藏。兩個人都被自己的動作吓一跳,但精靈王收回手就繃着臉一聲不吭。
阿無只好打破僵局:“很抱歉,我下次不會再做這種蠢事了。”道歉又不會少塊肉,如果有必要一百次都沒問題!她擡頭探究他的神色。精靈王的表情稍微緩和,他的聲音也柔和起來帶着些許勸慰:“密林南部有幾處溫泉,對治療小傷很有效。你知道在哪裏?”他舒展眉頭對她偏頭微笑。
被這笑容晃瞎眼的女孩低頭回應:“是的,我知道的,我會去請您放心。”
要在以前,她一定會詫異他的溫柔與和善,在她心裏他一直是那個傲慢不可一世的木精靈之王在他身邊多呆一刻都寝食難安。而現在經過了種種事件,他鹿形時對她體貼親昵,帶着她跋山涉水尋找她的寶貝棋子,聽她小小的抱怨和偶爾的奚落。人形的他冷漠疏離,卻主動承諾庇護,指導她圍棋技藝甚至不知出于何種心理拿走了她的舞鞋。他對她有着明顯的憐憫之情和些許興趣吧但若是她此時死去也不會多悲傷,就像人類對待一只毛色美麗的孱弱幼貓。可現在她明明知道他就是白鹿,還去兩人時常見面的溫泉實在是非常難堪。
好在精靈王并沒打算過多糾纏這個話題,在永生的精靈眼裏這點皮肉傷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徑直帶她到棋桌前開始例行功課。
按照慣例阿無執黑,她毫不猶豫地就在棋盤正中天元的位置上落下首子。
奇特的開局,看樣子想了很久。精靈王心情愉悅,這表示雖然一個多月沒見他,她還是惦記着圍棋和坐在棋盤對面的他。他放下白子,女孩毫不猶豫地也下了一子異乎尋常的幹脆。兩人走了五手之後,看着黑白棋均勻分布的棋盤,瑟蘭迪爾在心裏微笑了——模仿棋,他早該想到的,人類的巧智和狡詐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她以天元為中心複制他的每一步棋,近乎無賴的下法,寂靜的房間裏只有落子聲。
兩人走到六十多手的時候時間才剛到午間,加裏安從書桌上起身,問道:“大王,現在是否需要用餐?”還是再等等,棋盤上的局勢看上去還要下好一會才有勝負。
瑟蘭迪爾略一思索,他這一步想的稍久,白子落下連提數子局面大變,黑棋頃刻落了下風,女孩的耳朵變得通紅,由于缺子這一步她無法再模仿了。他滿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對加裏安颔首,密林總管立刻站起來去張羅午飯。
于是日子再次回到以往的軌道,她每天被精靈王花式吊打,然後獨自回房整理棋譜舔舐心靈創傷。現在可能被虐慣了,她從起初的緊張忐忑變成幾天不被精靈王修理就百爪撓心地惦記他,反正都是輸習慣了想想也就沒什麽了,也許每個人類內心深處都有一個大寫的M。
要說改變也有,以往瑟蘭迪爾總在一天政務結束後的深夜召見她,等他們下完棋多半到了清晨,晝夜颠倒幾次下來阿無就身心俱疲。現在他更喜歡白天找她,往往在清晨就有一個精靈杵在她房間門口叫她起床并直接把她帶到精靈王起居室。要是他不忙的話,趕上用早餐她就獲準陪吃然後下棋直到有人求見。不過更多的時候他都忙的沒空搭理她,于是加裏安丢給她塊黑面包,偶爾想起來給杯水,阿無就待在角落啃她的早餐。她經常要從早等到晚,直到天黑才獲準釋放,于是她的日子變成偶爾被精靈王虐以及更多的等精靈王來虐……簡直枯燥的毫無人性。
這天,阿無看到他被一群精靈貴族簇擁着走向議事廳,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又要白等一天。于是她賊頭賊腦地跟着要外出的加裏安打算溜出地堡。算算她已經快半個月沒見到戶外的陽光,雖然有中土第一美人和圍棋作陪,但她顯然還是被悶到了。要是出去了就去找陶瑞爾,跟着她的巡邏隊混上一整天定是極好的!
然而她被大門口的守衛攔住了,守衛說:“大王有令,阿無小姐不得外出。”什麽時候有這個禁令,還是針對我的?她試圖解釋:“現在大王在處理公務,還用不到我,再說了密林都是大王的怎麽能算是外出呢。”
守衛的西爾凡是個促狹鬼,他飛快的接話:“這可是王命,你要是實在想出去就等大王晚上用你的時候求求大王呗,男人某個時候都特別好說話。”
他說“用”的時候格外加重語氣,于是旁邊幾個精靈也擠眉弄眼地哄笑起來。阿無呆了一下又瞧着這些笑鬧精靈的表情終于慢慢反應過來,臉上血色瞬間褪的幹幹淨淨。她向來不擅辯論何況是這種話題,只有求助般望向加裏安,這個時候只要他出面說句話也是好的,但是密林總管只是一言不發地冷眼旁觀。此刻陶瑞爾在密林巡邏、凱德作為黑魔箭擁有者剛剛升為副隊長帶着一群精靈在練習箭術、卡羅爾一早就随采礦隊外出,阿無頭次發覺在這個偌大的地堡裏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
“誰準許你們執勤時閑聊!”獵裝的王子從回廊廊深處走出來,用精靈語訓斥了守衛,又轉換成通用語聲音不大卻能夠讓每個人都聽見:“阿無小姐,與其把時間花在閑談上,不如多想想怎麽提高棋藝,以免辜負國王對凡人的善意。”
作者有話要說: 哎 寫到六萬男女主角連小手都沒拉上 jj第一清水文就是我了……雖然清不了幾章了
PS 感謝每章留評的妖妖和Felix親,以及妖妖的兩枚地雷
☆、不速之客
轉眼臨近初夏,雨水夾雜着暖意經常淅淅瀝瀝一下就是幾天,不下雨的時候陽光格外明麗,樹木的綠色變得深淺不一各色野花點綴其中,溪水涓流鳥鳴婉轉,這塊地方的的确确是整個中土大陸最美麗的一處。
終于換上輕便服裝的精靈們步伐都格外輕盈,永生似乎絲毫沒有改變他們對每個季節的熱愛。然而進入雨季之後,煩心事接踵而來。先是大雨泡垮了人類在林地中的小屋,飼養了一個冬季的家畜們乘機破籠而出害的大家一通好找;然後密林各處接連發現動物的屍骸和群居肉食動物活動的痕跡、經過的商旅時常遭受野獸侵擾、甚至某天采礦隊裏一個落單的鎮民差點被狗咬了。
“大王啊,小的就是撒泡尿,轉頭就看見那條狗個頭像小牛犢,毛長的又長又亂看到我口水流得那麽長,眼睛血紅啊,撲過來的時候我以為要去見伊露維塔了,”那個年輕的鎮民用誇張的語氣說,他被放在擔架上一條腿被鮮血染紅但是精神狀态很好,“幸好凱德副隊長及時趕到。”
紅發的凱德及時補充:“我認為野狗體型不會那麽巨大,叫聲也沒有那麽低沉。”
“根據各方情報,這批疑似狼群的生物從北部邊境結集逐漸南遷,喜好攻擊人類和裝備較差的商旅但近期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