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種前所未有的崩潰感中稍微解脫出來。她雖然嘴上說自己只是個贏過幾盤棋的無知棋手,也非常明白自己遠非傳聞中的從無敗績——吟游詩人總是喜歡對年輕的并且有幾分姿色的女性誇大其詞,然而如昨晚一般的慘敗确實是生平未有。
走到三十多手,尚未開始真正布局的時候,精靈王就開始以一種難以想象的角度于衆多纏鬥的黑白子外,遠遠落下白棋。她起初以為是他的疏忽或是暗樁,幾次之後她悚然頓悟,他只是在測試她的棋力他甚至沒有把她當對手。即使如此她的敗相在五十手就已經明顯,還能夠拖到天亮全是她困獸猶鬥或者說在死不要臉的耗時間而已。而精靈王之所以一直陪她拖,她猜可能是因為大半夜的像自己這麽盡職的猴子難找,漫漫長夜精靈也需要點樂子嘛。
就算是猴子也要當一只會反擊的猴子!阿無給自己打氣,她要好好回憶他們的每一步棋從中找到他的習慣甚至是破綻然後擊敗他她可以的,就像她從前一直做的那樣。然而當她好不容易從加裏安哪裏讨來羊皮紙開始記錄棋譜,沒幾下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算起來她兩個晚上沒合眼了。
醒來時又到了天黑,睡了一整天她果斷被餓醒了。她輕車熟路地打算再去廚房摸點糕餅剩菜果腹,才出門就撞見了一個精靈。
“阿無小姐,您準備好了嗎?”是昨天那只傳令官,他見阿無眼冒綠光地站在房門口只當她等不及,說:“那麽,這邊請。”
她還能說什麽呢?她能告訴精靈對不起我睡了一天還沒吃東西,你等我去廚房偷點來,對了你要不要一塊?
等她再次被帶到會客廳時國王正悠閑地捏着杯盞,精巧的杯口冒出袅袅熱氣。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萊戈拉斯說你哭了很久。”他俯首,輕輕一吹便茶香四溢。
阿無被那香氣勾得胃部像在被揉搓,她說:“怎麽會呢,與偉大的精靈王對弈是我的畢生幸事啊。”話音未落就是一聲巨大的腸鳴。
我勒個去啊,但願精靈不要聽到。然而他挑起眉頭,做了個誇張的驚訝表情便放了茶杯到棋桌前落座。
看來是沒聽見,或者是聽見了決定無視,後者可能性更大。阿無感謝他的忽略至少讓她保全了不多的臉面,然而真TMD餓啊……她又記起陶瑞爾的錦囊妙計,不知道精靈王的美貌除了安慰劑是不是也能當面包使。
阿無同樣執黑,還是一樣的開局在第一晚的震驚和崩潰之後她心中也演練數次,所以當他再次遙遙落子測試她時,她沒有尴尬反而惡狠狠地緊貼着纏鬥,以此顯示自己的勇氣。然而幾次之後,那股子勇悍被無情碾壓成渣局面再次兵敗如山倒,兩人落子進入第一晚的節奏——阿無糾結半晌猶豫落下黑棋,精靈王的白棋幾乎沒有停頓地緊跟其後,這表示她的每一步都被他提前算到了。
對面有窸窣的衣料摩擦聲精靈王起身走動,阿無猜他肯定有些無聊了可是棋盤占據她所有注意力,她實在不能分心看他的舉動。
一小碟糕點被放在桌邊,精靈王右手邊阿無左手側。瑟蘭迪爾坐回來掂起一塊嘗嘗又興味索然地放回去,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食物的香氣立刻讓阿無神情一震,她遲疑着落下一子,緊張地望着精靈王——燭火下他金發貼着臉部柔和的線條,鼻梁高挺唇線完美,眼簾低垂凝視棋局露出沉思的樣子,精靈王果然擁有難以匹敵的美貌。等等,他現在沒看我也沒看盤子哎!
女孩的手先于她的思想直接拿了塊糕點,小小的,綠色的,香甜的。哎?好像被人咬了一口沒關系,就算被耗子咬了也是那麽……美味!她一口吞了,包在嘴裏幾下就咽下去,然後警惕地看着瑟蘭迪爾。
然後又是一塊有了第一塊打底子,她确信自己的速度像閃電。這塊吃完,瑟蘭迪爾才慢慢落下白子。
這一手他想得比前幾局都久的多,是自己棋力進步了嗎?好日子就要來了?然而接下來一個晚上都證明這只是阿無的幻覺而已。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着,如果開頭阿無還有崩潰、痛苦、糾結等正常人類應有的情緒,剩下的日子就變得非常相似了,被虐、被虐、被更狠的虐。每隔三四個晚上,在她幾乎快要熟悉他的開局的檔口,瑟蘭迪爾就會換一種開局,以此往複快兩個月了居然沒有重樣,她殚精竭力而他在下名副其實的指導棋,她日益震驚于精靈王的淵博和智慧。
精靈王總在一天政務結束之後召她去對弈,通常是夜晚而兩人下完棋多半到了天亮或者有人求見——那樣的話就算下到一半也會暫停封盤留到下個晚上繼續。清晨國王往往在會客廳議事,開始阿無還會刻意回避幾次之後瑟蘭迪爾沒提讓她走,她也就貼着牆壁裝空氣,混完早飯再告退。是的,她學乖了,白天整理棋譜和睡覺積攢精力晚上奮鬥即便如此,還是毫無進步——至多只能算掙紮的時間稍微延長了點而已。更糟糕的是陶瑞爾所謂的妙計,在某次阿無抽空用視線偷舔瑟蘭迪爾那張令人神奪的面孔時,正趕上他擡眸,那冰藍色的眼睛狠狠與她一對視,艾瑪,她聽到自己的心在說,太TM吓人了就此失效。
“可能你受的打擊太大了,我靠這招可是挨了快兩百年!”陶瑞爾解釋說。是啊,兩個多月毫無勝算被各種花式吊打,每下都打到她最引以為傲的地方,越往後她越心驚。然而她是真的愛圍棋,在她短暫孤獨注定葬送在無限痛苦的生命中,唯一一直擁有能夠陪伴她到死的東西,過去一直是圍棋而未來,她猜也會是圍棋吧。既然如此,現在的每一局每一步都是她的珍寶,快死的時候放在玻璃瓶子裏小心看着的珍寶。
而另一方面,等阿無見識到加裏安在這近兩個月裏的布置後才明白精靈王在豐收盛宴上的許諾意味着什麽。
嚴冬已過,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然而精靈們并沒有根據最初協議提出讓鎮民搬出地堡,他們甚至在幾個孩子生病的時候及時請來醫生。而完成了道路疏通和部分樹屋的修繕後,加裏安開始調派人手去密林南部,留下已經加入密林巡邏隊的凱德和阿無以及一些老弱,相對強壯的人類都被派出。這些精靈和人類跟随馬車由巡邏隊和騎兵護送每天早出晚歸,阿無觀察過馬車出發時車轍很淺幾乎是空車,回來時卻非常裝滿了一堆堆黑色的沾滿泥土的礦石,那些礦石非常沉重要增加八匹馬才能拉動,運回來後就被送到地堡的底部,那裏似乎是一個小型的冶煉廠。
“加裏安先生,你讓我的人民在做什麽勞役?作為鎮長我覺得自己有權知道。”在幾次查探無果後,阿無直接找到密林總管。
“只是些普通的礦石,”加裏安笑容可掬地說,“我們會保障人類的安全和健康。”
普通的礦石會出動弓箭手和騎兵護送嗎?但是加裏安一副不願深談的樣子只是打着哈哈阿無也實在沒有辦法,她現在覺得自己這個挂名鎮長越來越邊緣化。
相對于阿無,凱德的日子可見順暢多了。阿無幾次見到他和美貌的女精靈卿卿我我,背着弓箭在地堡裏上竄下跳,趾高氣揚地跟着萊戈拉斯身後在密林裏巡邏那架勢像王子他二弟似的。
甚至某個夜晚她在獨自去精靈王住處的路上都碰到這家夥,他正鬼鬼祟祟地站在走廊上往下方某個房間張望。
“哼!賊頭賊腦,一看就在打壞主意!”她出其不意地跳到他身後。
凱德回身趕緊捂住她的嘴:“我在約會!她可是最美貌的女精靈!”正說着一位紅發精靈從房間出來,身材高挑腰肢柔軟。
阿無辨認了她的樣貌,松口氣:“吓死了,我還以為是陶瑞爾呢。”凱德回了個我又不是白癡的表情。
從房間到走廊要走過悠長盤旋的長梯,利用這段時間阿無警告他:“你以為你是伊利薩王,可以娶精靈?”
凱德再次白她:“瞎想什麽呢!我的小姑娘,我們只是戀愛,戀愛懂嗎?什麽娶不娶太俗氣了。”
“不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我會告訴萊戈拉斯,他肯定調你去挖礦!”
女精靈越走越近,凱德不耐煩地想要結束這場明顯不能被戀人聽到的談話于是說:“我倒覺得,你找瑟蘭迪爾告狀更便捷。畢竟你們每晚都在約會。”
“你!我們是在下圍棋啊,大家都知道的。”
凱德回她個鬼才信的表情,她叉着腰正準備開吵,但是她猛然想起國王的召見,顯然不能在這裏耽誤了,只好一跺腳,放了句毫無威脅力的狠話提着裙子就跑了。
女精靈走進,在離凱德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好奇地問:“凱德,你在這裏做什麽?”
少年收起嬉皮笑臉,正色答:“我說我在等你,你信嗎?”
☆、大王你穿幫了
不知從何時起,女性精靈間開始流行玩一種名為未來鏡面的占蔔游戲,方法是在一天中陽光最盛的時刻,當陽光移到茶杯上,被占蔔人用銀針紮破手腕擠出一滴血落在茶水裏,根據茶水的形狀猜測未來。
“其實這是一個真知晶球的簡陋版。”陶瑞爾對阿無說,“姑娘們對這些小把戲太着迷了。”
阿無看看圍着桌子的一圈人和正興致勃勃擺弄幾盞茶杯的陶瑞爾,心想這就是你把我從床上拖起來的原因嗎?人家才剛剛挨着枕頭,她要打一個大大呵欠又竭力閉着嘴忍住了,弄得眼淚汪汪。
卡羅爾盯着女精靈的動作,有些困惑:“對人類也有用嗎?”
陶瑞爾聳聳肩:“大不了白挨一針。”
卡羅爾立刻就動搖了,她偷偷溜到門邊就要走,陶瑞爾直接把她拖過來。卡羅爾連連擺手:“衛隊長,我對自己的未來完全不好奇,今天難得有一天假,我,我還沒洗臉呢!”做了幾十年的刺繡她實在對被針紮這種事有心理陰影。
陶瑞爾不由分說就把她拉倒桌子邊,取出長針對着卡羅爾的手腕就是一下,一滴鮮血輕輕地落到茶水中,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下暈染開變成一個不夠标準的圓球。接着邊緣散開,圍着球心變成一個完整的圓帶,帶子周圍的血跡絲縷溢出。
“嗯……仙人球?”凱德湊過來看。但是那些溢出的血跡再次圍着圓帶外延均勻聚合成輸根短短的柱形。
這東西現在看上去更像一個舵。
陶瑞爾目光從血跡移到凱德:“凱德先生,難道今天巡邏隊也放假嗎?我聽說你總在女精靈的住處游蕩。”說完不由分說就按住了他。
凱德使勁掙紮:“是隊長帶我來啊,王子,王子救我!”可是萊戈拉斯只是抱臂靠在牆壁上,一點也沒幫忙的表示。在凱德誇張的掙紮下,有個女精靈過來狠狠地往他手腕上捅了一針,一股血直接噴到茶杯裏,直接散開把整整一杯水染成了紅色。
好吧,下手太狠。女精靈遺憾地吹吹針,問陶瑞爾:“再來一次?”陶瑞爾搖頭:“別浪費時間。”直接把凱德像個口袋一樣丢到一邊,凱德捂着手臂,故意做出一副連滾帶爬的樣子就要找王子哭訴。
萊戈拉斯直接越過他,輕盈地走到陶瑞爾身邊問:“我想你是我的未來。”說完卷起袖子,露出屬于少年特有的修長健美的手臂。
阿無好想說,大哥紮手腕而已,用不着脫這麽多的。陶瑞爾換了一盞茶水,低頭就着王子的動作輕輕紮在他手腕上,血滴入水,被水波拉長變形最後變成一個棍狀。
權杖,有精靈小聲說。是的,棍子頭部圓潤,向下又慢慢變細确實像權杖。萊戈拉斯是密林無可置疑的繼承人。
“也可能是個T字母。”王子望向陶瑞爾的藍眼睛寫滿了希望,那是陶瑞爾名字的首字母。
陶瑞爾避開他的眼神,自從上次她把王子過肩摔之後兩人再見面就有些尴尬。她把尴尬的原因歸結于憤怒。
“到你了!”她對阿無說。
阿無早想到有這一出,平平伸出兩只手臂,意思是想用那只随便你。
陶瑞爾找準角度,針尖順着女孩的手腕輕輕一刺……嗯……沒出血。可能太淺,她稍微用點勁可是還是沒血。怎麽回事?她遲疑的時候,阿無自己拿起那根銀針對着手腕使勁紮下去,大半根針沒入皮膚然後平平一挑,針頭從皮膚的另一端穿出來,女孩順勢提起小塊皮膚直接被掀起來,那塊皮膚搖搖晃晃地挂在手腕上……還是沒出血。
周圍響起抽冷氣的聲音,不知道是精靈還是人類。
“我說你!”陶瑞爾直接把手按在阿無手腕上,那樣子比本人還着急,“就不疼嗎?還有不要成天就是下圍棋和睡覺,這幾個月你有出門嗎?天天這麽呆着肯定不行啊!”她把異狀歸結于阿無身體虛弱。
她壓着阿無手腕好一會,看到那塊皮終于勉強又能黏回去的時候,對阿無說:“走,跟我去巡邏就當鍛煉。”反正換班的時間也到了。
“不是吧,大姐,人家剛剛才受傷的。”
女精靈拉着她完好的另一只手走的飛快,語氣非常輕松:“跟緊我就行,用不着你動手。”
她迅速地召集隊伍,清點人數,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不情不願的阿無帶了出來。
甫出大門,阿無立刻被外面的陽光激得直皺眉,過了片刻才能适應。春季的叢林展現在她眼前:樹在抽着它的枝條,草在接着它的嫩葉,風都變得馥郁起來。雖然只是兩個月,她覺得自己好像許久許久都沒來過外面,甚至根本沒想起來出來。
精靈巡邏隊在密林中穿梭跳躍,他們背着弓箭越過岩石攀爬藤蘿,動作靈活優美得像在舞蹈,仿佛他們也是叢林的一部分,阿無只有咬牙跟在後面拼了老命的跑,誰來告訴熱心過頭的精靈好友她阿無只是個人類,體力根本和精靈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再說了她只是缺乏出門,抽空散步逛街就好,并不是需要這麽劇烈地跑馬拉松啊,再跑下去她就要斷氣了。
似乎某位伊露維塔聽到了她的哀告,隊伍突然就停下來了,精靈們站定轉動着他們的尖耳朵,阿無剛要張嘴詢問陶瑞爾就提住她縱身一躍上了樹,其他精靈們也悄無聲息地跳到樹上,蓄勢待發。
樹下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接着就在他們剛剛站着的地方,幾只碩大長着長毛的蜘蛛悠閑地揮舞着他們那恐怖的節肢緩緩爬行,所過之處留下黃綠色的粘液。
我勒個去啊,阿無盯着自己腳下的龐然大物眼睛幾乎脫眶卻把嘴唇咬的死緊,要不要這麽刺激啊,陶瑞爾你可千萬要抓緊我啊。
沒等她想完,陶瑞爾忽而比了個手勢,精靈們一齊抽出弓箭依據地勢從高處射擊,羽箭直接沒入蜘蛛們的軀體,一兩只較小的直接斃命,但是成年蜘蛛披肩肉厚只受了輕傷,突如其來的攻擊不但沒殺死他們反而激起他們的憤怒,開始轉動他們細小的頭部四處尋找敵人,利用這個空隙精靈們又射出一波箭雨。很快蜘蛛們發現他們藏身的地點,張牙舞爪地要爬上來,阿無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MB,蜘蛛是會爬樹的!
陶瑞爾抽出短刀,直接跳到爬的最高的那只蜘蛛身上,手臂高舉短刀連着刀柄直插入蜘蛛腦袋并迅速旋轉,發出令人骨酥的咯咯聲,蜘蛛的長腿先是瘋狂舞動,然後越來越慢幾乎不能舉起,陶瑞爾不等他徹底斷氣就迅速抽刀,蜘蛛綠色的腦漿濺到她的臉頰上而那恐怖的怪物筆直的摔下樹。
其他的精靈的戰法也類似,都是直接攻擊蜘蛛的腦部偶爾搞不定也會有其他同伴迅速過來補刀,戰鬥開始的突然結束的更快,頃刻樹下堆滿了四腳朝天的蜘蛛屍體。
“下來,”陶瑞爾站在蜘蛛屍體上,伸着手示意,“踩在上面很好玩。”她臉上和衣服上沾了綠色腦漿,但是這個女精靈真像王子說的那樣,美極了生動極了,阿無忽然有些理解王子為什麽對陶瑞爾着迷了。
不過現在,她非常不想讓朋友發現自己兩股戰戰,所以一扭頭:“不,我今天一天都要待在樹上死也不下去。”
陶瑞爾咯咯笑着,把朋友直接從樹上拎下來,看得出來這種遭遇戰她經常碰到,一點也沒有影響她的心情,不過身上那黏糊糊的液體和令人作嘔的氣味還是令她有些不舒服。所以沒多久他們就走到一條小路上,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就聽到嘩嘩的水聲,在近一點就能看見升騰的縷縷熱氣,原來到了溫泉谷。
“原地修整,盡快清理自己。”陶瑞爾挨着阿無,即使是短暫的休息也有幾個精靈不停巡邏警戒四周。
“他們為什麽不去哪邊?”阿無發現四散的精靈們似乎在回避那處她一直喜歡呆的,最大最舒适的溫泉,甚至路過的時候也是目不斜視地直接越過去。
陶瑞爾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愉快地笑了:“那是王室的專屬泉眼,”她掬起一捧泉水洗臉漫不經心地說,“禁止進入,你看這裏有大王的家徽。”她指着那處古怪的符號。
“不是吧,精靈的家徽不是這樣嗎?”阿無沾水在地上畫了個符號。
陶瑞爾低頭辨認:“那是埃爾德隆領主的家徽啊……你該不會以為精靈的家徽都一樣吧。”
額,阿無覺得那裏有點不對勁,具體說不上來,不過有件事很明顯她問道:“但是,我看見白鹿,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遇到的那匹去過那溫泉呢。”
“當然了,白鹿就是大王啊。”陶瑞爾覺得她問了個傻問題。
“哦~~我知道,白鹿即吾王,這個象征我懂,你們精靈還真是愛用修辭。”
“什麽修辭?”陶瑞爾困惑地眨着她的褐色眼睛,“白鹿就是大王本人的獸形。當初抓你們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圖謀刺殺國王——至少是差點誤傷。”
她說完就站起來集合隊伍急着出發,路上遇到蜘蛛和溫泉修整浪費了些時間,接下來的路程要加快速度才能完成既定路線。然而此刻如果她肯多看她的朋友一眼就會發現阿無目瞪口呆愣在當場那神情像所有的星光都變成隕石砸在她的天靈蓋上。
☆、昆提納塔(上)
陽春三月草長莺飛,精靈們終于等來五年一度的昆提納塔。這個詞在精靈語中意思是由國王主持的,發生于袍澤間的良性比賽和競争,結束後優勝者将獲得豐厚的獎品。不過在這些快樂的密林精靈眼裏,事情就簡化為大家吃飯、喝酒然後到一個更大的場地,更多的精靈吃飯、喝酒、射箭、打架還有獎品,鬧完了再吃飯、喝酒、擁抱、告別的大型聚會了。
昆提納塔起初參與者僅僅是密林精靈,但是這幾百年來趕來參與的遠方精靈越來越多,比如這次林谷就派來了雙生子率領的林谷代表隊,和他們的隊長一樣都是年輕強壯笑容滿面,入場時觀衆席中爆發出熱烈的、遠非禮節性的掌聲和歡呼聲。
“看看,那對兄弟聽說有時連他們的母親都會弄混呢。”幾個精靈小聲議論。“不過他們的舉止真是異乎尋常的優雅。”另一個精靈邊揮手邊補充。“那是你們沒見過阿爾文公主,現在的伊利撒王後,她站着的樣子既非精靈又不像個人類但是是最美的。”
“瞎說!最美的是我們大王!”
“對,我們大王美貌中土第一、天下無雙!”
這群密林鴨子!阿無忽視掉那毫無營養的花癡對話,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體育場上,這是一處巨大的圓形建築,靠近地堡坐落在密林正中央。圓心處全場焦點是競技場,供射擊、徒手格鬥等項目使用。圍繞着圓心是綠色的寬闊的跑道,稍遠處是跳遠用的沙坑。
內部看臺由高到底分成三組,可容納幾千人的看臺現在坐的滿滿當當,幾乎所有的密林精靈都來了長湖鎮民也興高采烈地混跡其中。而視野最好的地方已經鋪上了紅絨地毯和華貴的座椅想來是供王室和貴賓觀看比賽,現在林谷雙子和另外幾位貴賓已經落座唯獨主位還空着。
那位精靈王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阿無腹诽,自從她知道白鹿的秘密後很是糾結了一番。起初她打算沖過去好好質問瑟蘭迪爾,你變鹿就算了看小姑娘洗澡是怎麽個意思?不回避也就算了,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圍觀。你圍觀也就算了,那些蹭蹭舔舔算什麽?新年福利嗎?你還裝聽不懂通用語!還放火吓唬我!是的,之前是她忽略了,現在想想那兩次詭異的藍色火焰其實均是瑟蘭迪爾的手筆。
後來等她跟随陶瑞爾返回密林時,發現大門口居然沒有加裏安。忽而想起那天精靈們見到她騎着白鹿回來時的詫異表情——不,那不是詫異,應該是震驚,但是又想問不敢問的樣子。還有,忙的像個陀螺似的加裏安怎麽會沒事去大門口發呆,那天他分明是在等巡視歸來的精靈王。這些蛛絲馬跡自己當初只要肯認真想想不難發現其中的可疑之處。
或許,精靈王從一開始就沒有刻意隐瞞,只是她沒問他也就沒說而已。這麽想着,阿無就更恨自己的疏忽,從某種意義上說,最開始時自己的責任更大——那溫泉邊上明明是有家徽的!所有的精靈都知道的!想到這裏她的氣焰立刻就小了,到了晚上要對弈的時候她還是心亂如麻,破天荒地和瑟蘭迪爾告了病假。接下來的幾天均告訴前來邀請的精靈說自己病了,只想休息。連續幾次之後瑟蘭迪爾便沒有再派人來了。
就這樣算了,反複糾結了幾天的阿無決定,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質問那位精靈王,何況她也說不出口。但也絕對不會再去見他了——這點自尊和臉面她還是要的。只是不能和他對弈的日子格外難熬,習慣了與絕頂高手對戰忽然又變成只能自己左右手互博還真是令人心酸的寂寞和凄涼,更別說那簡陋的小石子和精靈王那用黑白玉石打磨而成的圍棋手感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唯一的好處就是她的作息時間終于正過來了,兩個多月來她都是晚上去精靈王住處,白天回房間睡覺和整理棋譜晝夜颠倒。而現在她晚上睡覺白天跟着陶瑞爾或者自己出門去閑逛找材料,一個月下來氣色居然好了不少。
忽而喧鬧的人群突然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突然安靜,全體肅穆起立。身邊的陶瑞爾順手也把阿無提起來,在古怪的靜默中,阿無看到了正在入場的木精靈之王。
時值陽春三月,天空水洗過一樣的湛藍沒有一絲雲彩,臨近正午陽光明亮得刺眼。而那位國王頭戴荊棘王冠身着黑色禮服,白金色的長發垂落在肩頭,傲然騎着大角鹿款款而來。
空氣仿佛凝固,甚至連陽光也消失了,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和美麗震撼,整個競技場仿佛空無一人般的死寂。
阿無跟着陶瑞爾站在後排,她個子矮被前面幾個精靈一擋什麽也瞧不見,她搖晃身體好不容易找個人縫探頭一看。于此同時精靈王微微擡頭,視點直接落在這個方向。
就那一眼,阿無覺得心髒驟停,旁邊響起幾道抽氣聲。等她回過神來精靈王已經走上貴賓臺,陶瑞爾正拉她跟着人群坐下。
而那邊與精靈王行禮寒暄完畢後,林谷雙子交換了個眼神:這麽下去昆提納塔不如改名叫瑟蘭迪爾算了。好在他們是低調而智慧的林谷精靈,他們睿智的埃爾德隆老爹早就教導過他們和智慧相比皮相不過是轉瞬即逝的撲風,所以就讓瑟蘭迪爾如願地亮瞎全場好了,他們可是完全不、介、意。
整個昆提納塔歷時三天,除掉最後半天的閉幕式兼頒獎典禮外,真正的比賽用時兩天半,分別用于格鬥、射擊、拔河、賽跑和标槍等項目,其中格鬥和射擊是昆提納塔的傳統項目通常會設置非常豐厚的獎品,歷來是勇士們的争奪焦點。
“聽加裏安說會獎勵了不得的寶貝。”陶瑞爾遞給阿無一杯果汁,自己也拿了一大杯,“大家盛傳是勇者利刃和黑魔箭。”
“黑魔箭?屠龍的那支?還在?”阿無問,不是說和史矛革一起掉入湖水了嗎?
陶瑞爾回了個年輕人你不懂的表情,阿無瞬間明白老謀深算的精靈們肯定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撈起來了。
最先開始的是格鬥賽,在場地正中圓心的位置畫了個圈,格鬥雙方徒手進行。除了正規的武術動作外還可以使用足踢、頭撞、牙咬等動作,掉出圓圈或者自願認輸者就判定失敗。比賽非常緊張驚險,向來是密林精靈們最愛看的項目。
開始時密林、林谷和羅林三方互有勝負,然而到了第九場一個名叫多摩的林谷戰士上場後,局面就有些尴尬。多摩已經連勝三場,他來自林谷雖然是個精靈肌肉卻異常發達,他跑動起來速度很快但手臂尤為有力,幾乎每個對手都被他用摔跤的方式扳倒在地再被舉起來丢出圓圈,伴随着對手的驚叫,第四場多摩再次獲勝。
阿無和陶瑞爾瞪大眼睛看着第五場,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咬着吸管,女人一緊張就忍不住動嘴,很快阿無就喝完了自己那份,又是一陣歡呼,多摩解決了第五個對手。
“阿基米。”陶瑞爾說出了那個落敗的西爾凡精靈的名字,“巡邏三隊的隊長。要是萊戈拉斯能上場就不會這樣,我們不能這樣輸下去!”
按照慣例,出于安全和公平性考慮昆提納塔不允許王室成員參加,雖然陶瑞爾并不認可作為戀人的萊戈拉斯,但她顯然無比欽佩他的武藝。阿無心想要是王子聽到這話該有多麽高興。
忽然手上多了被沉甸甸的果汁,陶瑞爾嘀咕:“幫我拿好!”就猛然站起來走下看臺,“我去會會那家夥!”
當嬌小的陶瑞爾和比她高快兩個頭的多摩站到圓圈裏時,全場歡聲雷動,阿無看到滿臉好奇的多摩和圓圈外面挨着陶瑞爾站着臉色發黑的萊戈拉斯。萊戈拉斯似乎很急切地在和陶瑞爾争執什麽,嘴唇動的很快。可是核發女精靈頭也不回就擺開了格鬥姿勢。
多摩身形高大,每個動作都雷霆萬鈞幾次陶瑞爾都是依靠靈巧的動作躲過致命一擊,随着兩人動作場地塵土飛揚,阿無離得遠又被擋得厲害,她拼命揉眼睛墊腳就是看不見,只有一個勁地拉着旁邊的精靈問戰況,可是那個精靈也伸長了脖子回答幾次後就沒空搭理她了。
又是一陣驚叫,幾個精靈站起來。然後阿無看見王子雙臂舉起做了個要撲進圓圈的姿勢,最後堪堪停住急的圍着圓圈打轉。阿無直接跳起來,終于看清陶瑞爾被多摩卡住脖子,面朝上按在地上。對方明顯并不想弄傷她,只是壓住着她的脖頸把她往圈外抵——只要陶瑞爾肢體任何一個部分到了圈外就算輸掉比賽。
女精靈雙手扣住多摩的手腕,兩腿踢打對方的膝蓋、腰腹可是多摩咬牙就是不松手,眼看陶瑞爾那褐色的發辮要到了圓圈邊緣,女精靈忽然以難以想象的角度扭腰、翻身、背對着多摩站立雙臂抱住多摩的一只胳膊,大喝一聲。多摩應聲就被甩出圈外,落地時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陶瑞爾的絕技——過肩摔,那可是萊戈拉斯都逃不過的必殺。
阿無在心裏為兩個男人點了個蠟,同時放下杯子,太緊張她喝完了陶瑞爾的果汁加上之前她自己的那杯,剛才全神貫注盯比賽現在松懈了,這會才感覺那叫一個酸爽。她跌跌撞撞穿過那幫子興高采烈的西爾凡去找廁所了。
☆、昆提納塔(下)
看臺上伊萊丹對着他弟弟伊羅何擠擠眼睛對方也像鏡子似得做出了這個動作,兩人看着站在競技場中央的陶瑞爾心照不宣:這個女精靈強悍的不像話完全不像個女性,女精靈就該像他們妹妹阿爾文那樣美麗、高貴不染纖塵宛如一朵稀世名花。而這位嘛不知道哪個品味獨特的精靈會愛她。然後就見到滿臉贊嘆的密林王子遞過一瓶水,陶瑞爾扭頭不接。王子換個角度更殷勤地想給她擦汗又被女精靈擋開。伊萊丹非常想知道瑟蘭迪爾瞧着自己的寶貝兒子當着幾千人被涮時是否還能一如既往的高貴冷豔,赫然發現王座上的精靈王不知什麽時候居然不見了,連加裏安總管都帶走了。
而另一邊阿無問了好幾個人終于在某個僻靜的角落找到廁所,等她渾身輕松地走了出來的看到眼前的若幹競技場入口和迂回的走廊頭皮開始發麻——艾瑪,怎麽走回去啊?
她逢人就問,轉了好多個圈子不但沒回到座位反而越走越遠最後在一處漏窗下停住。窗外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