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今天日理萬機的密林總管居然在門口發呆哎。
阿無像控制馬一樣,夾了夾白鹿的肚子說:“就送到這裏,別讓他們看見了。”上次精靈們那副
聖物受欺負了五雷轟頂的表情她可不想再看了。
她從它背上下來,又一次翻弄它的脊背再三确定沒有落下一顆棋子,大步離開。忽然她想起什麽似得回頭張開雙臂抱住它,把臉貼在它的脖子上,她只能夠到這裏。
“你在這裏快樂嗎?”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這兩句是通用語。代表她并不期待他能懂,說完女孩扭頭邊揮手道別邊大笑着跑開。
☆、大王的出場費?
按照阿無的盤算,她應該在短期內湊夠181顆黑石子和180顆白石子,找到羊皮或者淺色的布匹也能對付繪制成棋盤,然後帶着她的家當去城裏随便找個附庸風雅的貴族賭博當冤大頭就可以美美地過上以前謀財要利的幸福生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辛苦巴拉一天就只弄到了五六十顆雜色石子,而且第二天起個大早打算繼續去找的時候,起床突然頭暈目眩,勉強下地也是腳一軟直接跪倒。
她挨了許久,今天維克多一如往常沒有派人來找她,空蕩蕩的家裏連口熱水都沒有。她實在沒力氣出門只好等到卡羅爾收工去找她,卡羅爾碰了碰她的額頭,說:“天哪,這麽燙,你在發燒啊。”
可能是昨天在冰冷的河水裏泡了半天,回來又穿着濕透的衣服打磨石子
“看精靈哪裏有沒有退燒藥?你問過陶瑞爾了嗎?“卡羅爾給她裹上毯子就要開門出去。
阿無舉手阻止她,密林裏怎麽會有藥品,對永生的精靈來說,生病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她太虛弱呼吸都帶着濃重的喘氣聲她打算想以前那樣挨過去,
“我去找凱德,他一定有辦法!”卡羅爾盯着她的臉,突然想起來,“你在床上休息,我馬上回來。”
阿無很想說,發燒而已死不了人,你陪陪我就挺好啊。可是卡羅爾像風一樣地沖出房間,把她丢在空洞的寒冷的無邊黑暗裏。
她一陣一陣的發虛汗,渾身顫抖。無數紛亂的場景在頭腦中旋轉,華服美食車水馬龍,漂亮的朋友,精彩的歌舞和人群中那位仿佛月亮一般溫柔而憂傷的黑發精靈,她喃喃低語着向自己望過來,眼裏飽含淚水,只是那一眼就讓她若堕地獄永不超生。
醒醒!醒醒!你把我衣服哭濕了!有人在千裏之外呼喚她,使勁掐她的胳膊。阿無睜眼,赫然是凱德放大的臉。
“我帶你去西卡找醫生,抓緊我,掉下馬就不好玩了。”他抱着她在馬上疾馳,阿無只覺得馬跑得像飛一樣,風聲呼呼刮過耳邊,徹底失去知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退燒了。自己正躺在一張格外暖和潔淨的小床上,柔和的燭光照着了她床周圍一小塊地方。凱德趴在枕邊像條狗一樣睡得口水滿臉。她想伸手給他擦擦,赫然發現手上被密密地纏了圈白布,再動動腳,真好,比手上纏得得還厚。
“嗯……你是趁我睡着了把我吊打過嗎?”她用包的像個小型錘頭的手把凱德砸醒。
凱德柔柔眼睛,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關切和開心。阿無頭次注意到,這家夥的眼眸仿佛是融化了的黃金,當它熱烈看向你時讓人膽戰心驚。
凱德說:“你手腳都是傷啊,你自己沒發現?”
“哦,這搞藝術的手,難免嬌貴些……對了,這是哪裏?”
“西卡城,你高燒不退,我連夜帶你來的。”凱德說。“好了,睡覺,我和總管保證退燒了就立刻帶你回去。”
西卡城是距離密林最近的人類城堡,這些年在賢明的伊利薩王阿拉貢的統治下越來越繁華。由于靠近中土最大的內陸湖加之人口衆多農田豐茂,船運和貿易發達,在商會裏能買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和首飾,在中土有讓男人哭泣的城市之別稱。
“我們晚點回去好不好?難得有機會出來逛街天天在地堡裏多悶啊。”她再次把凱德砸醒。
凱德索性坐直了,用一個刁鑽的角度瞧阿無,說:“你确定?我手上可沒多少錢了,就是這看醫生的金幣,也是找加裏安要的販魚收入。”
“哎呀?紮拉魚賣出去了。我們有錢了?”
“對,我的財迷鎮長。所以請你好好睡,明天一早就回去分贓!”凱德給她把被子拉過頭,無論她怎麽叫他都不搭理了。
心裏有無數個購物計劃的阿無一個晚上都沒睡着,我要先買這個把它這樣,再買那個用來那樣。剩下的分給鎮民麽?他們肯定好久都沒有摸過金幣了,讓大夥都高興高興。可是,這些家夥萬一拿來全買燒酒怎麽辦,都花在漂亮衣服上怎麽辦?我可得好好替他們保管保管嘿嘿嘿。等她構思好怎麽花掉這一筆錢的宏達藍圖時,窗外已經傳來婉轉的鳥鳴,看來春天真的是快到了。
凱德醒來找水抹把臉和醫生确認阿無真的退燒了給她拆了那些誇張的繃帶,并穩妥起見帶走幾包退燒藥就把女孩丢在馬背上返回密林。
西卡城離密林較遠,就算一路快馬加鞭兩人抵達地堡的時候也接近傍晚。用餐完畢的精靈總管在會議廳裏接見了風塵仆仆的兩人。
加裏安拿出一個精致的小匣,打開蓋子一翻轉,耀眼的金幣就嘩啦啦地鋪到桌面上,旋轉着跳躍着,這真是世間最美的情形。
“這部分,是你承諾給精靈的十分之一。“加裏安用手指從那堆金幣中劃走一小塊。
阿無聳肩,表示無異議。
“而這些,應該作為精靈運輸、販賣的傭金。“加裏安從剩下的一大塊中又拿走好幾枚。
開什麽玩笑!這麽貴,你們也就是拖着魚走走而已啊。
“阿無小姐,現在世道不太平生意難做啊。”總管用格外蒼老的口氣感嘆,“再說這裏面也包括了王室的出場費。”
“什麽出場費?”阿無和凱德同時問。
“為了迎接春季的第一片晨曦以及慶祝你們捕魚豐收難道不應該舉行盛宴嗎?”加裏安慢條斯理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人類,“吾王和王子陛下當然要出席。”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支付宴會的花費?”女孩想說,我們可以不用辦什麽宴會的。
在她說出來之前,加裏安打斷她:“只是一部分費用畢竟我們精靈也會參加。”他公允地說,“此外阿無鎮長你應該注意到,經過連日勞作人類疲倦及其需要放松和娛樂,而宴會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嗎?”
好吧,阿無承認這個活了幾千年的精靈說的有道理,沒有記錯的話還有一桶飼養着的紮拉魚,要在它們變成死魚之前盡快吃掉,宴會一舉兩得。
“可是,我們并不強求王室出席啊。”女孩拼命節省着她的每一個銅板,不來我們也沒壓力的,真的。就算做吉祥物也不用兩位都來,一位的價格肯定會便宜些吧。那麽邀請萊戈拉斯?他是王子應該比瑟蘭迪爾便宜,但是王子向來看自己不順眼……還是要瑟蘭迪爾?她想起他傲慢坐在王座上用尖下巴看人的的架勢瞬間遲疑了……密林裏還有其他的王室可選嗎?。
加裏安盯着她那苦思冥想挑肥揀瘦的神色,他想起瑟蘭迪爾授意他額外加上這條時冰藍色眼睛裏的隐約笑意,他的心在往下沉,聲音也變得低沉:“阿無小姐,王室不是凡人可以挑剔權衡的。這一點請你務必牢記。”
可憐的凡人還能說什麽呢,阿無帶着被精靈總管扣除了種種苛捐雜稅還剩下可憐兮兮的一小袋金幣欲哭無淚,這哪裏是精靈分明是奸商還會恐吓會強買強賣的那種!現在手上的金幣遠遠少于自己的預期,她計劃中的很多東西都只能擱置了。她在頭腦中用舌頭舔遍夢想中的長裙和看中已久的漂亮鞋子的每一處布料和褶皺,還有圍棋她的摯愛她的生命,想想那深沉的黑色想想那純潔的白色那光滑圓潤的觸感就像情人的皮膚,她有多久沒有摸過真正的圍棋了?她的心在滴血她捧着它們哭了又哭摸了又摸,小心肝們,一定要等我回來買你們啊。
她邊抒情邊和凱德走出議事廳,凱德好氣又好笑地望着明顯被打擊到的女孩,他覺得公正來說,總管的要求除了所謂的出場費其他的款項并不過分,甚至算是優待。他剛想調侃她,就見她粗糙的麻布裙,和腳上那雙手工拙劣明顯粗制濫造的單薄而肮髒的鞋子。他嘆氣,建議道:“你可以先拿去買你想要的,鎮子上暫時應該沒有大花費。”
“此話當真?”女孩停步,眼睛頓時亮了。
但是她很快就說算了。怎麽花掉這筆錢,在路上兩人商量過,一旦冬季過去,精靈方面如果按照約定結束援助,那麽人類很快就要回到長湖鎮重建家園,這筆錢幾乎是僅有的救命錢。方案一是按人頭平均分配給鎮民,這樣公平靈活并且省事,大家都高興。但是又怕窮瘋了的人亂花,而且有些生産工具比如耕牛和犁以及部分建築工具恐怕個人無法購買;方案二是向鎮民公布所得,但是由代表保管和統籌金幣。這些錢只能用來購買糧食、種子、種植建造工具和可能的話部分必須藥物。但是現在看來,可能只能夠吃數月買糧食和部分種子了。和人命比起來,那些衣服鞋子圍棋算什麽呢,但是就算全部買了糧食和種子還是有很大的缺口,我該去哪裏弄錢?問題又回到原點。
哎,當管理者真難,她突然有些理解加裏安了。
☆、大王我們不熟π_π
當掠過樹梢的風變得溫暖,當透過枝葉的陽光變得纏綿,大地出現星星點點的綠意溪水也開始歡快地歌唱時,寒冬過去,春天即将到來。這是一年間最好的季節,沒有寒冷沒有炎熱暫時不用耕種更無法收獲,萬物開始生長繁衍而無憂無慮的精靈們徹夜在林間漫步,在星空下奔跑嬉戲,長湖鎮民也換下棉襖,換上不那麽破爛的春裝。
于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人們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盛宴。怎麽舉行宴會阿無一點也不擅長,她不多的經驗全是作為參加者的,不過精靈們顯然是老手,加裏安把地點選在靠近地堡的一處相當空曠的平地上,周圍綠樹密布,溪流環繞。他安排大家清掃地面又張羅着擺上幾排巨大的長桌和條椅,在地勢稍高一點的地方他搭了個簡易的木棚上面鋪着半透明的白色帷帳,當微風吹過帷帳搖曳這樣既擋風又能看見頭頂的星光,木棚下方是一個較小的橢圓形木桌,桌面用華貴的大理石裝飾,輔以繁複而精美的雕刻。精靈的優雅華麗顯擺的淋漓盡致。
既然腳盛宴晚會,食物是重頭戲。大夥收拾了幾口大鍋擺在下風處,等阿無到的時候裏面已經在咕咕冒着熱氣,周圍坐了一圈眼睛直勾勾的孩子。
“讓開,讓開,我來看看。”她擠過去探頭探腦後面跟着無所事事的凱德,裏面果然是切成大塊的紮拉魚肉,旁邊放了些土豆蘿蔔青菜聞起來香氣撲鼻。
“鎮長大人,這邊請。”一位精靈引導着阿無來到木棚下的小桌坐下,凱德被安排在她的鄰座。沒多久瑟蘭迪爾和萊戈拉斯就到了帶着陶瑞爾和另一個侍衛,阿無起身向他們行禮精靈還禮後,也圍着小桌坐下。
精靈王舉杯示意宴會開始,一盤盤食物次第擺出來,除了常見的蔬菜和果實居然還準備了奶酪、餡餅和面包等人類食物。許久沒有吃到家鄉風味的人類高興極了,立即和精靈們打成一片而西爾凡這幫更是愛熱鬧的,搬出一桶桶葡萄酒幾杯下肚後就開始和人類稱兄道弟。
離餐桌稍遠一點的地方,是一群歌舞精靈,和普通精靈不同他們相貌更美,衣着多是湖藍、粉白等較淺的顏色,嗓音清亮身姿婀娜美好。
“精靈王可真會享受。”阿無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倒酒的瑟蘭迪爾,這位國王金發濃眉膚色異乎尋常的光潔,身着銀色王袍外披金色大氅,整個人華貴非凡像個發光體。感覺他要擡頭了立刻調轉視線正襟危坐,心裏叫苦不疊。
她真心覺得自己和精靈王不熟,和萊戈拉斯更是不對付。坐在他們身邊像被架在火上烤,不,應該是單面烤火,靠近凱德的那一邊還是比較自在的。為什麽要這樣安排,我只是個名義上的鎮長實在不需要你們這麽重視的說。
佳肴一盤盤端上來,周圍歡聲笑語歌舞升平唯獨他們這張桌子是詭異的沉默。反正今天是沒心情吃了,阿無認命往後一靠,就聽陶瑞爾在耳邊問:“怎麽了?”她聲音不大,而舒展手臂斜靠在稍遠那只扶手上的精靈王頭顱不動眼風卻平靜地掃過來。
呃,接到眼神的阿無有瞬間失神。她聽到自己咽了口水,胡亂答:“現在在唱什麽?我聽不清。”
陶瑞爾覺得朋友肯定是聽不懂精靈的歌聲又不好意思說,體貼的解釋:“這是中土最近流行的詩作。大意是說
美麗的魚兒啊,在深深的海底哭泣。
它孤獨寂寞,鱗片脫落無人理會。
魚兒長出了翅膀啊,魚兒的羽翼遮天。
魚兒長出了翅膀啊,魚兒将不再回來。”
“這麽說不是情詩了?”阿無鼓着眼睛問,“那為什麽聽起來叽叽歪歪像彈棉花。”
那邊一直聽着的萊戈拉斯直接笑出來:彈棉花她居然說精靈唱歌是彈棉花。“阿無小姐,你的品味總是這樣陽春白雪的與衆不同。”他爽朗大笑插嘴。
哼!傻子才聽不出來他在說反話。阿無站起來,提着裙子幾步跑到精靈樂團旁邊,找了個揣着笛子正無所事事的精靈,接過他的樂器,在歌聲停頓的間隙開始輕輕吹奏。
起初笛聲像細線,微弱卻連貫,漸漸跟着豎琴的節奏婉轉上揚,最後笛聲特有的悠遠清麗壓制住了豎琴和風琴的低徊,那演奏豎琴的精靈猶豫着慢慢應和笛聲的旋律,整個曲子變得昂揚而明快。
結束的時候,人群有瞬間的安靜阿無鞠躬後,大家才呼啦一聲該吃飯吃飯該劃拳劃拳。阿無把笛子在衣服上擦幹淨,又使勁甩甩,還給精靈後,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真好托她攪局的福,這下子精靈樂團沒再唱情歌,直接彈輕快的舞曲了。
她才落座,一直吃餡餅沒吭聲的凱德打個飽嗝嬉皮笑臉地問:“賞臉跳個舞?”阿無剛剛胡鬧了開始覺得餓,直接拒絕。陶瑞爾拍凱德的肩膀自薦:“我和你跳,閑着也是閑着。”凱德吓得幾乎要飛起來,連連擺手。陶瑞爾不由分說直接把他提進跳舞的人群。
不出意外,阿無看到王子黑比鍋底的臉色,活該,要你笑話我。
“萊戈拉斯,想跳舞就去。”精靈王平靜的建議。王子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沖着凱德和陶瑞爾筆直走過去,就像被無形的繩子牽引。
這下餐桌上只剩下阿無和精靈王,她想直接開吃又怕禮數不周冒犯了精靈王,只好開始找話題:“今晚夜色真美啊,大家玩的好高興。”
“的确。”
“飯菜也不錯,不愧是精靈的手筆。”
“很榮幸。”
這是冷場的節奏嗎?其實場面一直沒熱鬧起來好不,這位木精靈之王那冰藍色的眼眸始終注視着正前方,連轉轉眼珠都沒有。跳舞的人群突然有陣小小的騷動,然後阿無看清陶瑞爾幹了什麽。
“她……她把萊戈拉斯過肩摔了……”阿無難以置信。
“并不出奇,她以前拿箭指過我。”國王對着自己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的兒子舉杯致意。
“後來呢?”
“萊戈拉斯将她救走了。”
這可真是狗血的劇情,阿無想起自己最近看過的一句話,幽默又貼切于是脫口而出:“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多年養的豬被白菜拱了。”
國王眼睛睜大,眼珠向上畫個微小的弧度後筆直地轉到她臉上。艾瑪,這個是白眼嗎?
阿無手忙腳亂地圓場:“不,不,我不是說萊戈拉斯是豬,當然,陶瑞爾也不是白菜,不,不您更不是養豬的。”
好在那個白眼只是一瞬間,很快就又是那個高貴冷漠的精靈王了,只是他換個扶手倚靠,這樣他離阿無稍微近了點。
“聽說阿無小姐擅長圍棋。”他起了個話頭,別有深意地停下來,看到女孩瞬間挺直的脊背和亮起來的眼眸。
他看她,又別過視線回避她的視線,神色更加冷淡:“閑暇時不妨撥冗與我手談一二。”女孩忙不疊地點頭,生怕他沒看見,連聲說好,并補充自己一直很閑暇,只要大王召喚随時聽用。
“另外”他忽然起身,舉止間銀色的衣袍如有風吹過般舒展。阿無手忙腳亂地跟着站起來,精靈王相當高大她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屏息聽他的下文,他說,“密林雜役繁多,我承諾庇護并供給人類的勞役期間的衣食。直到你們自願離開。“
說完他微微側身面向她,金發絲縷從寬闊而形狀優美的肩頭滑落,他放下一直把玩的高腳酒杯,因為他手臂修長又放在比較靠近阿無一側的桌面,這個動作看上去像一個未完成的擁抱。
女孩腦子轉的飛快,這話的意思是說,只要鎮民像現在一樣給精靈們幹活,那麽精靈王願意一直養大家?還是暗示會有更加艱苦的勞役能讓大家做到死?為什麽國王說話總是這麽高深莫測,您就不能明白說嗎?
盡管如此,她還是恭謹地向着精靈王離去的背影行告別禮。看着那仿佛是星光鋪成的身影終于消失,她肩膀垮下來,放松地把自己丢在椅子上。什麽叫惬意,這就是了。偌大的主位上大半佳肴都沒動過,現在只剩自己一個人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左手香蕉右手餡餅啃得正歡,擡頭就見密林王子往這邊過來了。
他看着空蕩蕩的幾張椅子,問:“國王呢?”
阿無把披薩拖近一點,告訴他:“走了,在你被過肩摔的時候。”
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坐下來小口喝着紅酒眼神迷離看向遠處,阿無順着他的眼神,果然那邊是陶瑞爾正和其他人圍着火堆跳舞,那飛揚的身姿靈動極了。
“你知道嗎?她那麽美,哪怕生氣都讓人心動。被她摔的時候有一刻,我覺得自己在從背後擁抱她。”
阿無顯然被王子雷到了,她咽下一口布丁飛快接話:“那你該被她打耳光,這樣會覺得她在輕撫你的臉頰哦。”
王子聞言忽地就站起來了,一直坐在稍近那張桌子上的加裏安愕然地瞪向阿無。我勒個去啊,這些精靈耳朵這麽靈嗎?
阿無急忙跟着大步往陶瑞爾處去的萊戈拉斯。在他快靠近褐發女精靈的時候終于超過他,提前抓住了陶瑞爾的雙手。
“跳舞啊,帶我一個……不要松手不管等會萊戈拉斯說什麽你都不要松手啊!”
陶瑞爾只當阿無又被萊戈拉斯欺負了,爽朗地笑着保證:“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整個夜晚,精靈和人類們圍着火堆跳舞歌唱,累了就找個角落靠靠,渴了就回桌子上痛飲美酒,餓了随時有豐美的食物供應。孩子們在人群中奔跑尖叫最後精疲力竭地靠在母親的懷裏安睡。
☆、我在等你
雖然昨晚幾乎一夜沒睡,阿無還是很早就醒了,她把雙手枕在腦後一直歪在床頭滿心歡喜地晃腿。昨天精靈王的話讓她開心了一整晚,下棋下棋下圍棋,很快就有人和我下棋了,而且還是精靈王哎。聽說他活了幾千年,想想怎麽對弈就覺得興奮又焦慮。
基本上輸面很大,不過萬一我贏了呢。是不是又可以在我的戰功薄上記上一大筆以後說出去吓到一片。對不能白贏,我要是和他賭棋又贏了的話,我該要求些什麽呢?聽說精靈王的收藏豐富哦,也對活了幾千年那得有多少寶貝了金子太庸俗,白銀太常見,還是寶石最好不過怎麽換成糧食是個大問題。我為什麽不直接要糧食呢……但是活了幾千年,怎麽會輕易輸給我……但是要是萬一呢……萬一我贏了呢……無限循環。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在糾結這些有的沒得,從天蒙蒙亮想到日上三竿,直到一陣響亮的腸鳴。她滿懷期待地去領午飯,順便去加裏安處晃晃看是否有國王召見,但黑發的總管打着官腔說國王事務繁忙就打發了她。
她只好回到小屋,摸出她的簡易棋子她本來習慣和自己下棋,但是現在忽而有了新的期待,讓她覺得這種行為格外寂寞。她看着圍棋心神不定。開始一顆顆數,邊數邊說:他來,他不來,他來,他不來……
午間她想着國王在吃飯,要等會才會召見她。稍晚一點要午休,國王也要打盹不是嗎。估摸着午休要結束了還是沒人敲門她告訴自己國王總是很忙嘛肯定有大堆事情要處理,最後眼睜睜過了吃晚飯的時間,陶瑞爾來約她出去玩她還是滿懷期待。
是了,精靈王說的閑暇時,其實是他自己的閑暇……而他基本是沒空的……當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阿無心灰意冷地抱着被子想。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詢問:“阿無小姐在嗎?”
她直接從床上跳起來沖過去開門,說:“在的,一直在的。我們現在就走?”對方被她吓一跳,但還是竭力平靜:“很高興為您帶路。”他帶着她在黑夜的燭光跳躍的長廊迂回行走,越過吊橋經過王庭最後在兩扇拱門外停住,他推開那雕刻有星空和樹林的厚重木門,看着她進去就慢慢合上門。
國王已經摘掉荊棘王冠,身披紅絨披肩悠閑地站在書架旁翻閱羊皮卷,披肩的尾部在身後畫出一個魚尾似的弧線。
阿無聽到背後關上房門的聲音,拘謹地站在地毯上。這是一處接近橢圓形的房間,挑高近10米,屋頂上別出心裁地開了一扇窗戶,既能看到窗外又不會飄雨進來。在接近屋頂的牆壁每隔一段就會點上格外明亮的松油,牆壁上依據地層的紋理用白色顏料繪制了密布的星空和繁茂的叢林。
房間正中是一張巨大的書桌,書桌後方擺着幾個書架和一張貴妃榻,配有簡單的小幾。稍遠處是另一扇較小的木門。看來這是間可能和精靈王卧室連接的會客廳。
國王收起羊皮卷,轉身面對她問:“魚歌?你昨天吹奏的”沒戴王冠的他神色溫和,甚至帶着淺近的笑意用通用語吟誦:
“潛魚在淵,數載沉埋。
逆鱗之痛,莫甘忘懷。
舉翼待飛,不複返顧。
羽翼已成,橫絕四海。”
他嗓音低沉渾厚,加之詩歌本身的韻律,讓這首小詩顯得明快而宏大。
阿無大吃一驚,她以為精靈王不會留意昨天的胡鬧,沒想到他不僅聽了而且能根據被精靈語翻譯得面目全非的字句和一曲笛聲查到原文。
她臉一下就紅了繼而轉白:“我可以解釋這件事。”但是說什麽好?
“據說是某位宮廷棋手的舊作,“國王欣賞她不安的神色,補刀:“叫阿芙,發音和阿無這個名字非常接近。”
“你并不是長湖鎮民,又背棄了自己的姓氏。名字是存在的象征,如果名字是假的那麽你的存在是否也是謊言?
“我在等你的解釋。”國王提高聲音擡起下巴,雙手交握。
女孩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她雙手撐着地面頭皮發麻:“您聽我說,是,我是那個棋手,之前不懂事贏了幾盤棋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寫的歪詩,現在已經改了再也沒寫過了。”她擡頭看了眼國王的神色,只好繼續往下說。
“後來,後來我和人賭棋得罪了貴族就跑了。哦,贓物您也見着了,就是那個項鏈……不,不那個也不算贓物,是那貴族心甘情願輸給我的,可能他後悔了後來老找我岔子。人家只是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只好忍氣吞聲走了,我說的句句屬實,大王啊。”
“對了,鎮長,長湖鎮長也是我賭棋贏來的。我本來就想要點吃的,結果前鎮長輸不起跑了,凱德逮着我非要我負責啊!我也不想接手那個大半人快餓死的爛攤子啊,但也不能看着他們去死吧,大王,您可以去問凱德和其他鎮民的。”
“大王,我是好人啊,我對您一直是敬愛有加,您看我來着這麽久每天都老老實實地洗衣服,再也沒找人下棋了啊。您看,我手上還有凍瘡呢!腳上,腳上也有啊!”
她說的聲淚俱下,邊哭邊估計着要不要過去抱着他的腿哭訴,她哭了一會沒聽見國王的訓斥,驚魂不定地一看:
國王的濃眉放平,嘴角微揚,竟然笑了。“很有趣的故事。”他評價,“讓我看看你的棋藝是否如你吹噓的那般卓越。” 棋手阿芙,生活在伊利薩王宮廷中的年輕女孩,從羊皮卷上有限的介紹上與人對弈從無敗績。
阿無愣了下,馬上大喜過望地從地上爬起來,帶着谄媚的要死的表情跟着國王來到小幾旁,那裏早就擺着一副圍棋。阿無持黑先行,國王用白棋。他垂目一縷金發多情地勾住他的胸針,阿無要落子的時候,他嘆氣:“你先把鼻涕擦幹淨。”
寂靜的房間裏,松油火把燃燒發出哔哔啵啵的爆裂聲應和着落子時清脆的敲擊,兩人一夜無話直到天亮了陶瑞爾和萊戈拉斯門外求見。
“國王,我們打擾到您了嗎?”獲準進入的王子看着尚在對弈的兩人問。
“不,”精靈王站起來,随意偏頭說:“已經沒什麽可下了。”
棋盤另一端的女孩聞言身體一抖,聳肩垂頭猶豫片刻卻還是說:“對不起,我該告辭了”,說完猛的站起來,然後直抽冷氣,想來是坐太久腳已經麻木了,她滑稽地向國王行禮後,一瘸一拐地推門而出。
王子目送她離開,看她關上門後才開口彙報:“斥候傳來消息,北部邊境外圍狼群活動頻繁,有完成聚集的傾向,也有夜游的精靈在密林見到過體型較大的野狼。然而還沒有充分證據顯示就是座狼。”
“我認為春季這些餓了一個冬天的野狼活動越界并不奇怪。再說也快到了繁zhi的季節。”王子微笑,巡邏隊遇到的幾次野狼對方也是一觸即潰,他認為不足為患。
“萊戈拉斯,任何時候都不要忽略蛛絲馬跡,事物的關鍵往往在隐秘之處。增加夜間巡邏的頻率和人手,在主要路段設置更多的守衛包括溫泉周邊。”從天窗漏下的一縷陽光正好射在國王身上,讓他如同一尊黃金天神,他簡短布置後問:
“陶瑞爾,龍鱗是否有消息?”
女精靈明快的眼睛裏流露出少有的困惑:“我們找到孤山附近史矛革遺落的鱗片和在長湖發現的鱗片對比,并不相同。長湖鱗片更年輕似乎來自于一條新的未完成體龍。而且,有人說在見過飛龍。不過後來證明那家夥喝多了。”
一條全新的,年輕的巨龍?如果是真的這貪婪的生物到底為何而來?
精靈王皺眉,這讓他雙眉間出現一道可見的豎紋,這是過多的思慮和曾經的苦難給不老精靈留下的永恒印記。
陶瑞爾觀察國王的神色,控制住自己毛遂自薦去孤山查探的沖動。總體上,沒有明顯的壞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在心裏聳聳肩,反正今天最郁悶的肯定不是她,她的精靈耳朵聽到阿無關門後,并沒有走遠而是在某處抽鼻子,根據她的經驗等下肯定要被吐苦水。
彙報完畢後,她剛走出房間大門果然就看見阿無貓在一個石階上,見到自己一副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
陶瑞爾一個眼神定住已經擺出看好戲架勢要過去的萊戈拉斯,張開雙臂然而走近她發現自己的朋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她果斷改抱為拍,在她身上選了塊比較幹淨的地方下手,開始安慰:
“你被大王虐了啊?”
5555555
“習慣就好啊”反正我活了幾百年也沒見過大王輸棋
5555555
“要不再去求大王虐虐?”這樣可以習慣的快一點。
5555555
“那回頭和大王說不下了?”
那惱人的哭聲頓時變得歇斯底裏。
“好吧,”到底是善良的種族,陶瑞爾決定貢獻自己的寶貴經驗她拉近自己的朋友,把聲音壓到不能再低:“你要是實在受不住,可以看看大王的臉,想着被中土第一美人吊打其實也是很棒的體驗嘛。這可是我做大王學生兼義女的幾百年的經驗之談!”
阿無止住哭,露出一副呆相問:“有用?”
“親測有效。”陶瑞爾在心裏補了一句,視被虐的頻率和程度而定,反正現在吾王的臉再也不能安慰我了……
☆、吊打Ing
得了陶瑞爾親傳秘籍的阿無雖然不能瞬間滿血滿魔,至少能從對弈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