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曦走到門診大廳屋檐下時，徐錫嘉正好從裏面出來，他攏着眉，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夏曦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聲，徐錫嘉才算回過神，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後接過傘，将她往自己懷中一攬，摸了摸她的肩膀，開口：“淋到雨了？”
夏曦跟着他往外走，說：“遇到馮馨了，我不小心把她撞到地上，她又沒帶傘，只能好心送她去外面坐車。”
徐錫嘉聽見“馮馨”兩個字，呼吸微微一滞，過了會兒，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他将夏曦送上副駕駛，又說：“不是告訴過你，見了她就繞道走嗎？”
夏曦見他把車門一關，繞到另一邊，這才開口：“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行了，不說她了。”徐錫嘉調轉車頭。
夏曦看着窗外的大雨，嘟囔了聲：“又不是我想說她……”
“說什麽呢？”徐錫嘉伸手捏住她的臉。
夏曦吃痛，掰開他的手，不滿道：“我還送了她一杯熱巧克力，不行，你得賠我一杯。”
“這麽熱的天還喝熱巧克力，不嫌膩？”徐錫嘉挑眉。
夏曦扯他袖子：“我不管，我肚子不舒服，就要喝。”
“嗯？不舒服，剛才在醫院怎麽不說？”徐錫嘉皺了皺眉，打亮轉向燈準備調頭回去。
“哎，說着玩的，你別當真呀。”
徐錫嘉斜了她一眼：“真的？”
夏曦點點頭：“比真金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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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剛才買熱巧克力的那家甜品店在路邊一晃而過。她連忙拍徐錫嘉胳膊：“停車停車，倒回去。”
徐錫嘉靠邊停車，看了眼路況，不能倒車。他拿起傘，留下一句“等着”，便撐開傘下車往甜品店大步走去。
夏曦在反光鏡中看見他走入甜品店，不由戳着車窗彎起嘴角笑。
沒過多久，徐錫嘉帶着一身水氣回來，他把熱巧克力往夏曦懷裏一塞，說：“有點燙。”
夏曦抱着紙杯，瞧了他一眼，說：“徐老師，你真好。”
徐錫嘉笑了聲，傾身過去，指尖抵住她的唇：“親一下？”
夏曦身子往座位下面滑，收起下巴躲開他的手指，一手捧着臉道：“不要。”
“真不要？”
夏曦雙眼彎彎，傲嬌地別過頭：“就是不要。”
雨點砸在車頂，發出沉悶的響聲。
徐錫嘉伸手，大手捏着她額角兩側，稍稍一轉，夏曦便再次扭過頭來對着他。
徐錫嘉俯下身，鼻尖碰碰她的，随後捕捉到她的雙唇。
夏曦微微啓唇，吞咽了一下，恰好讓他将舌尖喂到她的口中。夏曦一笑，小舌在他舌面上勾了一下，随即胳膊一展，摟住他的脖頸。
徐錫嘉呼吸一滞，将她壓在椅背上狠狠品嘗一番，這才放過她。他起身擦擦嘴角，貼到她耳朵，壓低了聲音磨着牙跟她說了三個字。
他低沉的聲線混着雨聲砸到她心裏，夏曦身子一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不由一陣面紅耳赤。
徐錫嘉斜了她一眼，重新啓動車子。
窗外不是回家的路，夏曦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問他：“去Y大？”
徐錫嘉點點頭：“剛才接到林峥電話，”他一頓，想起上回去自習教室找林峥的事，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默了會兒才低聲說，“他說他的女朋友被診斷出神經衰弱，讓我過去一起想想辦法。”
“神經衰弱？！”夏曦一愣，“怎麽會這樣？”
徐錫嘉舌尖在牙齒上舔了一圈，目光落在前方不知名處，說：“女孩兒室友一直暗戀林峥，因此心生嫉妒，明裏暗裏欺負女孩兒，這才……”
他說完，不知怎的，腦中忽然閃過馮馨的臉——昏暗的KTV包廂裏，馮馨哭得淚流滿面，靠在他懷裏渾身顫抖。她顫顫地說：“如果不是她一直欺負我，讓我忍無可忍，我才不會……錫嘉，你不知道，她一直喜歡你，如果她早說出來，我也不會總是在她面前聊我們倆的事！”
“徐老師……徐錫嘉？”夏曦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徐錫嘉猛地回神，眼看前面是個紅燈，連忙一腳踩下剎車。半輛車子闖出了停車線，趴在人行道上，一輛電動車在車邊停下，車主罵罵咧咧一陣，然後開走了。
徐錫嘉額頭沁出冷汗，夏曦摸摸差點跳到喉嚨口的心髒，看向他，擔憂道：“你是不是累了？”
“也許。”徐錫嘉攏回神智，等了會兒，綠燈亮起，他才重新踩下油門。
一路有驚無險，快到Y大時，夏曦打開蓋子喝了一口熱巧克力壓驚，可可的濃香在嘴裏蔓延，一路甜到胃裏。
等他們停好車，雨勢不小反大。徐錫嘉這回把車停到了一棟宿舍樓門口。夏曦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徐錫嘉說：“Y大一直以來的校規，寒暑假留校的同學，一律安排到這幢樓裏住宿。”他看了眼外面，雨水落在地上，不斷飛濺，地勢低窪的花圃已經被淹了。他拿起傘下車，對夏曦說，“你留在車裏，我去找他。”
夏曦點點頭，等他走後，拿出今天做過的數學卷子整理錯題。
徐錫嘉進了宿舍大門，雖然打了傘，但身上還是被瓢潑大雨打濕。他收起傘，看見宿管阿姨，腳步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才走到桌前，說：“你好，我想找1X級計算機系三班，林峥。”
“稍等，我看看寝室號。”宿管阿姨翻出花名冊，暑假留校住宿的人不算多，很容易找。阿姨将花名冊從頭翻到尾，疑惑地看向徐錫嘉，“你再說一遍，專業、班級、姓名。”
徐錫嘉咬了咬唇角，一字一頓說：“1X級，計算機系三班，林峥。”
宿管阿姨低頭，倒着找了一遍花名冊，擡起頭：“你是不是記錯了？”
有一瞬間，徐錫嘉大腦像是被潮水沖刷過的沙灘，幹淨、茫然。他輕輕晃了晃腦袋，這才對着宿管阿姨開口：“他……親口說的。”
“可是名單上就是沒有。”宿管阿姨道，“要不你打他們輔導員電話問問？”
外面忽然打了一個響雷，徐錫嘉肩膀一抖，幹笑一聲：“我沒有他們輔導員號碼。”
宿管阿姨道：“那我幫你打。”
她說完，拿起一旁的座機。
徐錫嘉看着她一個一個按下號碼，忽然覺得那粗粝的手指像是按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将他的心髒往下戳，下面是一片汪洋，海水快要将他淹沒。
宿管阿姨正要按下最後一個數字，徐錫嘉突然伸手攔住。
“怎麽？”宿管阿姨一臉疑惑。
徐錫嘉嘴角一扯，說：“我突然想起來，是我記錯了，不用麻煩了。”
他說完，僵直着身子，轉身往門外走。門外大風呼嘯，雨越下越大。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有臺風登陸。
天色陰沉，徐錫嘉似乎置身山谷，雨落地面，水聲空曠、寂寥。
他忽然想起兩年前徐念硬說自己得了抑郁症，找他陪着去看心理醫生。
結果心理醫生反倒跟他聊了一整天。
到底是誰有病？
徐錫嘉擡手按住額角，那天校園裏的女孩再次從他腦海中跳出來——林峥，誰啊？
——我是只單身狗。
——你告訴我班級，我幫你打聽啊！
雨水從他頭頂澆下，他睫毛微顫，想起自習室裏沒有一個人認得林峥。
怎麽回事？徐錫嘉覺得自己仿佛被關在迷宮中，他應該是知道出口的，但不知為何，他四處碰壁，又像是刻意回避。
夏曦咬着筆杆重新把幾道錯題算了一遍才擡起頭，一擡頭就看見徐錫嘉站在雨裏，手裏拿着傘卻沒撐開。
她一愣，随即飛快地開門下車，跑到他身邊喊他：“徐老師，你怎麽了？”
她搶過他手裏的傘舉過他頭頂，又去拉他：“徐錫嘉！”
徐錫嘉這才回過神，扭頭看向一旁高高舉着傘的夏曦，風雨飄搖，她一路跑過來，身上已經全濕。
“徐錫嘉，回去了。”她晃了晃他的手。
徐錫嘉垂眸，看見兩人交握的雙手，恰在這時，又一個響雷劈過。
他心頭一跳，反握住夏曦的手，一聲不吭地牽着她往車邊走，把她快速推到車上，自己繞到駕駛座，雨傘一扔，上車後直接松手剎，踩下油門。
夏曦因為慣性，身子猛地撞向椅背，半晌才回過神，兩手緊緊拉住頭頂的把手，說：“徐錫嘉，你慢點！”
大切諾基仍然在空無一人的大學道路上狂飙。
“徐錫嘉，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又跟林峥吵架了？”
聽到林峥兩個字，徐錫嘉忽然一腳踩下剎車，渾身顫抖。
夏曦又往前一沖，不等她反應過來，旁邊伸出一只手：“手機。”
夏曦不明所以，但還是把自己的手機送過去。
徐錫嘉解開鎖屏，找到撥號頁面，手指一僵，随即一個一個按下數字。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
徐錫嘉雙目圓瞪，聽着耳邊機械的女聲，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呼吸越來越沉重。
夏曦見狀正要開口，他卻在這時，忽然反手一摔，手機自夏曦眼前飛過，砰地一聲撞在副駕玻璃上，以撞擊的一點為中心，玻璃朝四周裂開。
“啊——”夏曦忙捂住耳朵，縮着肩膀倒吸了一口冷氣。
遠處一條绛色閃電劃破天際，緊接着雷聲滾滾而來。天色已經暗沉，兩邊的路燈亮起，雨滴墜落的軌跡變得看上去更加清晰。
徐錫嘉手腕撐着方向盤，過了一會兒，将臉埋進雙手之間。
夏曦聽着耳邊的雷聲，試探着扯扯他的衣角，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徐老師，是不是林峥又惹你生氣了？沒關系，我們回去教訓他好不好？徐老師……”
徐錫嘉聞言，又擡起臉，僵硬道：“不要提他。”
“哦。”夏曦扁扁嘴，彎身撿起手機——屏幕已經碎了。
她又看向徐錫嘉，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尾指：“你有什麽話，可以跟我說……我不一定能幫你解決，但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擔啊。”
徐錫嘉雙目無神，許久才逐漸找回了神智，把夏曦的手拉到手中捏了捏，随即下颔一緊，重新發動車子，抿着唇角往家裏開去。
夏曦見他不語，也不敢再說話，只是抱着書包，垂着頭，不時偷觑他一眼。
在車庫停好車，徐錫嘉率先往大門走去。
天氣不好，不到七點，天色已經濃黑。雨不停下，夏曦背着書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傘剛才扔了，兩人都沒撐傘，進了玄關沒站一會兒，腳邊就滴下一灘水。
阿呆撲上來求抱抱，徐錫嘉繞開它，徑直朝書房走去。
“徐老師……”夏曦換好鞋子連忙跟上。
徐錫嘉腳步一停，卻沒回身，背對着她說：“別跟過來，讓我一個人靜靜。”
夏曦讪讪地止住腳步，直到書房的門關上，她才垂下頭，揉揉眼角。
眼睛好酸。
她好像什麽忙都幫不上，有點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居然忘記放存稿箱了_(:з」∠)_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