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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起手機接着玩游戲,眼睛有點酸。

分神的功夫,手機忽然有電話進來,接通聽了一會,神經下意識繃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我開車兜兜風,馬上就回去了。”

挂了電話,回頭歉意的沖喬暮笑。“不好意思喬醫生,我有點急事,得馬上走。”

喬暮點頭,郭鵬海那張臉閃過腦海,一瞬間明白簫遲說要解釋的事,是什麽。

斂去思緒,給她取了針,收一半的診金,起身挪開屏風。

姜半夏整理了下衣服,加快腳步往外跑。

喬暮聽着車子離開的聲音,把病床收拾幹淨,抿着唇回內院。爺爺過幾分鐘就會回來,不知道簫遲把廚房折騰成什麽樣。

進了客廳,隐約聞到香味,頓了頓,扭頭往廚房走。

“把桌子收拾下,你先吃,老爺子也該回來了。”簫遲關了火,把炒好的河粉撥進盤子裏。

喬暮過去一看,見他還順便準備了湯,眼底浮起笑意。“手藝不錯。”

“你還會誇人,真意外。”簫遲刺她一句,把鍋刷了挂上,一手一盤,端起河粉去餐廳。

幾分鐘後,老爺子拎着畫眉,背着手,哼着曲回來,才進天井就喊。“你小子可很久沒給我做炒河粉了。”

“饞了吧,我也挺饞的。”簫遲把盤子放下,起身接老爺子的畫眉,挂到廊下的鈎子上。

喬暮幅度很小的撇了下嘴,分好筷子,拉開椅子坐下。

吃完早餐,簫遲跟老爺子聊了會天,電話一響,邊接邊往外走。

老爺子坐在桂花樹下,抱着收音機,眯着眼聽曲兒。

喬暮給天井裏的花澆上水,拎着水壺出去外院,老爺子的聲音忽然響起。“秦斌這次來,有他自己的意思,也有他爸媽的意思。”

“哦”漫不經心的應了聲,繼續給花澆水。

老爺子也不說話,像似在思考着什麽,收音機裏,正唱到升平公主挨揍回家找她爹哭訴,咿咿呀呀的唱腔,耳熟的忍不住想要跟着哼上幾句。

朝陽熱烈曬進院子,熱氣漸漸開始彌漫。

唱到小夫妻和好,老爺子忽然又開口:“你的婚姻大事我不管,你不喜歡就明白的說,別讓人家的父母上門,省得我難做。”

“知道。”喬暮咬了咬牙,若無其事的說:“這事我會處理好。”

老爺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又沒聲了。收音機裏的戲,正好唱到落幕。

喬暮給外院的花都澆上水,順便把地上的落葉掃幹淨。

“成安這孩子不錯,也有心幫我打理藥堂,可我總覺得他身上差了點什麽。”老爺子的聲音再次傳來,“喬暮,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喬暮捏緊了手裏的水壺,走進天井,放到廊下的架子上。“不怎麽樣,他的心思不在醫術上。”

老爺子“唔”了一聲,拿着收音機站起來,背着手一路哼着公主挨揍那一段,搖頭晃腦的往外走。

喬暮在天井裏站了一會,去把碗洗了,收拾一番去把門診的大門打開。

9點多,病人上門,老爺子回來洗了洗手,開始接診。

喬暮給他打下手,忙到快吃午飯,病人總算走幹淨。把治療室收拾幹淨,許青珊打着哈欠過來串門,眼圈黑的跟被人抽過似的。

晃了一圈,她重重倒進才鋪好的病床上,情緒激動。“我跟你說,我昨晚又算了一次,孟長風真的是你命中注定的真桃花。”

“你還是別算了,我回國的時候,你說走桃花運,結果酒吧被砸。前段時間又是桃花運,我們倆差點去見閻王,《死/亡/筆記》也沒你神。”喬暮揶揄。

“這次絕對是真的。”許青珊坐起來,神神叨叨的給她算。

喬暮懶得聽,問她中午誰做飯。

“爺爺去鄉下給人看墳地,大姐二姐跟姐夫們膩歪,只有我這個單身狗沒人管。”許青珊倒回去,無聊的望着房頂。“我的紅鸾星為什麽不動呢。”

喬暮剛想噎她,門診的座機響起,鈴聲刺耳。

過去接通,她說了句馬上來,彎腰把自己的藥箱拿出來,經過治療室頓住,伸頭往裏望着許青珊。“三姑婆有點不舒服,我去一趟,你在這待着等吃飯還是跟我一塊去?”

“一起。”許青珊把利落起身。

三姑婆家裏有棵枇杷樹,那枇杷又甜個又大,是晚熟品種,這個時候摘正正好。

自上次被小偷推了下,三姑婆在醫院養了半個多月,剛回家沒幾天,估計是被逼着躺時間長了,又全身都不舒服。

喬暮給她做了個詳細的檢查,拿出火罐準備一番,給她拔罐。

許青珊進門就去後院摘枇杷,等她忙完,她拎着滿袋子的枇杷,邊吃邊誇。

三姑婆聽着高興,又讓孫子摘了些芒果讓她們帶上。

“沒人給你做飯也餓不死你。”喬暮揶揄一句,拿過她遞來的枇杷,邊吃邊往回走。

經過巷子裏那幾棟專門出租的樓,無意間看到姜半夏跟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說話,腳步微頓。

那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好像是初中的。

姜半夏表情激動,離得遠,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忍不住拉住許青珊,避到陰影裏,假裝找手機。

“你知道你多髒麽!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親姐!”是那個小姑娘的聲音。

很稚嫩的聲線,清脆的有如黃莺出谷。

“我是很髒,你能耐你怎麽不自己想辦法掙學費,你花我錢的時候,怎麽不覺得那些錢也髒!我告訴你,沒有我,你現在走的路絕對不會比我好!”姜半夏嗓音發啞,估計是吵了不短的時間。

“你走的路好就不會害死我姐!”

“她的死跟我沒關系,要說害,也是她害了我!”

姜半夏拿出手機,院內忽然寂靜下去,收破爛的三輪車從路上經過,鈴铛叮當作響。

晃眼的功夫,一名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騎着山地自行車沖進院子,穩穩停在那小姑娘和姜半夏身邊。

喬暮把嘴裏的枇杷核吐出來,擡手遮去額前的一片陽光,拉許青珊加快腳步回去吃飯。

原來是朋友妹妹早戀被發現,難怪姜半夏會這麽生氣。

走出一段距離,她下意識回頭望向姜半夏所在的院子,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正确的。

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時間已經是淩晨。

姜半夏粗粗的喘着氣,嗓音染着哭腔,抖的厲害。“我在……橋北路13號,樂巢後面的……巷子裏……”

喬暮記住地址,一邊往樓下跑,一邊給簫遲打電話。

到的時候,正好用了二十分鐘,樂巢門前還停着一溜的豪車,閃着藍色和紫色燈光的招牌,幽幽映照門前已經有些空曠的街道。

找地方停車下去,她背着急救箱,小跑着沖進後邊的巷子裏。

路燈不知什麽時候壞掉,巷子裏很暗,等她找到渾身是血的姜半夏,距離她給自己打電話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喬醫生……”姜半夏拼着一口氣,艱難擡起手,松開握成拳頭的右手,将藏在掌心的內存卡丢進她的藥箱,“不用……救了,告訴簫……簫……”

告訴簫遲,癞子張知道了他的身份,早上給他的消息是個圈套……她看着喬暮,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直至徹底墜入黑暗。

“姜半夏!”喬暮驚見她的手從藥箱上滑下去,額頭瞬間鼓起條條筋脈,伸手去探她頸上的大動脈。

沒救了……

她眼睛一直睜着,仿佛有無數未完成的事,讓她放不下。

合上急救箱,飒踏的腳步聲,從巷口的方向一陣風似的朝她奔跑過來,她被人拉起來,整個撞進對方的懷抱裏,耳邊聽到熟悉的,壓抑着慌亂的嗓音。“你有沒有怎樣?”

喬暮搖頭,難受的不想說話。

簫遲抱了抱她,松開手,打開手機閃光燈照了一圈,通知關公他們過來。

喬暮把姜半夏跟她說的話都告訴他,說明自己來的時候,她只剩一口氣。

“她找上你有多長時間?”簫遲蹙眉。

“二姐跟二姐夫請許爺爺吃飯那天,她開車在仁濟堂門外停留過,過了沒幾天,她打電話要求出診。”喬暮仔細回憶。“我接的,之後又去了一次,一直到昨天才在市場遇到她。”

簫遲聽到這,隐約猜到她找上喬暮的原因,磨了磨牙。

她手裏肯定有很重要的信息,來不及給他,又擔心在搶救中遺落。

想到這,他拿着手機蹲下去,戴上手套在姜半夏身上仔細翻找。

喬暮見狀也蹲下去,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閃光燈。姜半夏的眼睛還睜着,她戴上手套覆手上去,嗓音壓的很低。“簫遲來了,你放心吧。”

拿開手,姜半夏的眼睛合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簫遲找了很久,一直到關公他們趕到,也沒在姜半夏身上發現有價值的東西,遂站起身拉着喬暮走到一旁,方便同事拍照取證。

将她帶遠一些,他抿了下唇示意她等着。

喬暮在外圍站了一會,平靜下來。姜半夏身上中了三刀,刀刀致命。

想到她硬挺了半個小時沒報警,沒打急救電話,卻單單把她找來,心底不免生出一絲愧疚。如果她多問幾句,在來的路上撥打急救電話,沒準還能救回她。

過了半個小時,簫遲處理完現場過來,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急救箱。“你得跟我們回一趟局裏。”

喬暮理解的點點頭,安靜跟在他身後,慢慢走出巷子。由于沒拉警笛,巷子裏幾乎沒人經過,因此沒什麽人圍觀。

她的車就停在巷子外,關公他們都走了之後,簫遲從她手裏拿走車鑰匙,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喬暮坐副駕座,關了車門低頭系好安全帶,神情疲憊。“她是做什麽的,我去給她施針的時候,看到她跟盧展鵬的結婚照,但是別墅好像是郭鵬海的。”

“小姐。”簫遲發動車子開出去,降下車窗,摸了支煙叼嘴裏沒點。“她的好姐妹被人害死,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腐爛,她為了查到兇手,主動接近這位姐妹的金主,也就是郭鵬海。”

“她那個姐妹還有個妹妹,就住在居安巷的出租房。”喬暮淡淡接話。

簫遲楞了下,空出一只手,拿下叼在嘴裏的煙別到耳朵上。“她連這個都跟你說?”

如果是姜半夏說的,找上她可能就沒那麽簡單。

喬暮搖頭,告訴他中午去給三姑婆拔罐,意外看到聽到的那一幕。

簫遲聽罷,禁不住失笑。“眼神這麽好,當初怎麽沒認出我來。”

“認出來做什麽?”喬暮扭頭望向窗外。“不好的事,我很少記起。”

“你說做……什麽。”簫遲又笑,餘光掃過她的臉,存心逗她,“你的老外男朋友知道我親了你,還想辦了你麽?”

喬暮歪頭,透過忽明忽暗的光線,眯眼窺他。“他下個月到。”

簫遲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喬暮眼底浮起笑意,眨了眨眼,坐好起來。

到市局做完筆錄回到仁濟堂,天都要亮了,簫遲熄火拔了車鑰匙下去,厚着臉皮跟她一塊進了通往內院的小門。

喬暮停下來,不耐煩轉身。“你跟着我幹嘛。”

死皮賴臉!她自己能開車回來,他非說她驚吓過度,開車不安全一定得親自送回來才安心,還拿爺爺當擋箭牌。

分明是自己沒安好心。

走道裏沒開燈,路燈的光線影影綽綽,朦胧照亮她的臉龐。清冷的眉眼好似裹了一層冰霜,脊背挺直直的站着,一雙眼又明又亮。

簫遲垂眸,目光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手臂一伸,輕易将她帶入自己的懷中,伸手扣住她的後腦,低頭堵住她的嘴。

什麽老外男朋友,見鬼去。

喬暮掙紮了下,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緊緊将她按在胸口。

他吻得熱烈又不容抗拒,跟懲罰似的。

良久,他移開唇,抱着她往前挪了幾步,将她抵到牆上,嗓音喑啞黏稠。“還想你的老外男朋友麽!”

喬暮粗粗的喘,手剛動一下,便被他抓住,不由的有些生氣。“無賴!”

“我在這辦了你會不會更無賴一點。”簫遲按住她的手,整個壓在她身上,胸口急速起伏。“跟他分了!”

喬暮張嘴,隔着他身上的t恤,發狠的咬他。“你有病是吧!”

簫遲不說話,就那麽壓着她,一只手順着她腰線往下挪了挪,抓着她的襯衫推上去。

雙眼适應了光線,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清晰。他看着她,掌心落到她心髒的位置,像似警告,又像似宣告所有權。“分了!”

喬暮抿着唇,仰頭對上他的眼。“不分。”

簫遲來了脾氣,忽然蹲下去把她扛到肩上,扭頭往治療室那邊走。

進入回廊,內院忽然響起老爺子的咳嗽聲。

他頓住腳步,迅速往後退回門前的陰影裏,輕手輕腳的把喬暮放下來。

喬暮抓着他的襯衫,眼底滑過一抹得意,故意出聲。“爺爺?”

樓上亮了燈,她出手極快,抓着簫遲的衣服,将他抵到牆上,曲起腿卡進他兩腿中間,嗓音壓得低低的,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不許動!”

簫遲目光向下,略狼狽的望進她寫滿笑意的眼底。“你自己能來?”

喬暮沒吭聲,樓上老爺子開門的動靜清晰傳過來。她伸出食指,惡意的戳他的胸口,腿也跟着往上頂了頂。“不來。”

“那你這是在做什麽。”簫遲眉峰壓低,喉結無意識滾動。

“逗你玩……”喬暮傾身過去,手指離開他的心髒,落到他腰上,兩只耳朵豎起來,仔細聽着樓上的動靜。

老爺子去洗漱了,這會兒安靜,上邊的聲音隐約能聽到。

“欠債是要還的。”簫遲挑了下眉,舌尖卷起,無意識的頂了下上颚。“剛才我親了你,要不你親回來?”

喬暮手上的動作一頓,聽到老爺子往樓下走的聲音,迅速放開他,轉身去開門。“出去。”

簫遲額上筋脈畢現,磨了磨牙,站直起來,在老爺子走下樓梯前,閃身出了門。

喬暮把門關上,輕輕拍了下胸口,把燈打開,“爺爺,你起這麽早?”

“你幹嘛去,這個時候才回。”老爺子停在樓梯口,略顯不悅的語氣。

“有點事,之前來仁濟堂做針灸的一位患者死了,警方要了解情況。”喬暮半真半假的解釋。“已經沒事了。”

老爺子聽她這麽說,也不多問,擺擺手讓她上樓休息。

喬暮松了口氣,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入戶門,聽到腳步聲離開的聲音,眼底浮起淡笑。

洗完澡天已經大亮,喬暮也不睡了,看了一會醫案,下樓吃過早餐随即去上班。

才不過早上七點半,門外除了她的車子,還多了一輛黑色寶馬,車身嶄新,後視鏡上還系着紅布條。

瞟了一眼,喬暮朝自己的車走過去。

“喬暮。”奧迪車門打開,李成安志得意滿的下了車,含笑打招呼。“這麽早去上班?”

“新車不錯。”喬暮丢下一句,伸手拉開車門。

“等等。”李成安小跑幾步,笑呵呵的上前。“中午一起吃飯?我去醫院接你。”

“中午有個病人要出診,上周預約的,沒時間。”喬暮不耐煩坐進車裏,關了車門發動車子倒車出去。

李成安這是買彩票中大獎了,還是幹了什麽見不光的事,前段時間還占用共享單車,轉眼的功夫就買車,買的還不是入門級別。

想起昨天姜半夏做針灸跟她說的話,喬暮忍不住瞟了眼後視鏡,眉頭微皺。

一夜沒睡,到了醫院就開始忙,等她閑下來,拿出手機一看,簫遲又發了張自拍過來。

無聊。

連着忙了兩天,新聞一點都沒提過姜半夏身亡的消息,網絡上也靜悄悄的,好像沒人看到簫遲他們出警一樣。

事實上,那天晚上有人圍觀。

周三一早,喬暮正在病房給病人施針,同事忽然從辦公室出來替她。“喬醫生,有你的快遞,你去接一下。”

喬暮應了聲,扭頭往外走。

她來中醫院上班還沒多久,誰會給她寄快遞?去門外接了快遞,發現沒有貼單,眼皮跳了下,謝過送信的人轉身回科室。

中午下班,喬暮回到車上把快遞拆開,發現裏邊有封信,還有兩張卡,抿着唇把信展開。

喬醫生:很冒昧把麻煩帶給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這個忙……

信是姜半夏讓人送來的,拜托她幫忙照顧朋友的妹妹,告訴她卡裏的餘額,別的什麽都沒說。

把信看完,喬暮拿起手機給簫遲打過去,告訴他姜半夏托孤的事。

“你來一院,外科病房24-12病房。”簫遲的嗓音啞啞傳過來。

喬暮怔了下,脫口而出,“你怎麽了?”

Chapter 22

簫遲有氣無力的說了一會,挂斷電話,支走過來幫他清理傷口的護士。

坐直起來,不經意撞進關公意味深長的目光裏,臉色沉了沉,“看什麽看。”

“喬醫生的電話吧。”關公頂着滿頭的紗布,呲牙。“玩人呢不是,你可別把人作飛了。”

簫遲從褲兜裏摸出一盒煙,想了想又揣回去,漆黑深邃的眼危險眯起,“飛不了。”

關公粗粗的喘了一陣,正兒八經的語氣。“她是醫生,你以為她聽不出來你裝?”

簫遲拿出手機,反手把後背拍下來,仔細看了一會,删除照片。“你是不是該暈過去了?”

關公臉上的表情僵住,再次呲牙。他麻藥剛過,腿上打了好幾個鋼釘,疼得要死要活,暈個雞毛。

簫遲不說話,微撩雙眉,右手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節拍,眼底的警告意味越來越濃。

關公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吐出口氣,使勁把眼睛閉上。

過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敲門聲響起。

簫遲瞪一眼悄悄睜開眼的關公,起身過去開門。見是喬暮到了,側着身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喬暮抱着雙臂,拿眼看他,黑漆漆的眼底泛着火氣,“沒死?”

他在電話裏跟她說,心髒挨了一刀,不知道能活多久。她一路都在想,傷了心髒應該送重症監護室而不是普通病房,直覺他在說謊,果然。

“吓着了?”簫遲嬉皮笑臉的将手搭到她肩上,才碰着就被拍開,力道大的吓人。

甩了下手,扯到後背的傷口,疼得脊背弓下去,倒抽一口涼氣。

“還裝。”喬暮往後退了退,趁他直起身的工夫,伸手抓着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去,另一只手飛快掫起他身上的t恤。

他一身的血腥氣,衣服上也染了很多血。衣服推高,後背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口,有些傷口上還落着碎玻璃。

出血的時間過長,傷口黏着布料,這麽一扯,簫遲又抽了口涼氣,回過頭在她耳邊笑。“真沒騙你。”

喬暮松開手,低頭把包裏的快遞信封拿出來,慢條斯理的塞他手裏,轉身就走。

簫遲接住信封,迅速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帶回來。“來都來了,怎麽也要看看關公吧,他之前可是幫了你的大忙。”

喬暮撞到他的胸口,眉頭皺了下,拿開他的手,轉身推開病房的門。

關公躺在床上,整個被包成木乃伊,床邊擺滿了監控的儀器。

簫遲清了清嗓子,收起玩笑的神色,語氣沉重:“關公傷的很嚴重,還在昏迷當中。”

昏迷你祖宗……床上的關公暗暗腹诽,哪有這麽利用兄弟的,他只是骨折。

喬暮“唔”了一聲,語氣緩和下來,“沒有送去重症監護說明情況還好,一會麻藥過了,他疼也會疼醒過來。”

“那就讓他再睡會。”簫遲的語氣明顯透着警告。“走吧,去外面說正事。”

喬暮咬着下唇,出了病房,抓着他的手轉身往電梯廳走。

簫遲眸光微閃,低頭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白皙小手,唇角幾不可見的向上揚起。去急診科處理完傷口出來,他身上的t恤被她丢進垃圾桶,只能赤着上半身,跟她去停車場拿車。

車門關上,喬暮拿了瓶水擰開,喝了一口,傾身靠向椅背。“總這樣?”

簫遲低頭打開快遞袋子,拿出裏邊的信展開,知道她是問受傷的事,又忍不住逗她,“心疼就直說,拐彎抹角在幹嘛。”

“想太多。”喬暮把水放進儲物箱,等他看完了信,擡手看表。“姜半夏的遺體要怎麽處理?”

“還沒聯系上她的家人,停在殡儀館呢。”簫遲把信收起來,裝回快遞的袋子。“去吃飯,我餓了。”

喬暮咬了下唇,發動車子開出去。“昨晚沒睡?”

“從仁濟堂回到局裏,一直沒合眼。”簫遲繃着火辣辣的背,眉峰壓低。

一院附近的飯館不少,喬暮開車轉了幾分鐘,餘光見他脊背挺直直的坐着,不敢往後靠,有點兒想笑。

該!

又往前開了一段,喬暮将車停進路邊的停車線裏,熄火拔了鑰匙下去。

簫遲瞄了眼大排檔的招牌,伸手從褲兜裏掏出煙盒,拿了一根叼嘴裏點着,深深的吸了一口,跟在她身後進去。

喬暮要了位置坐下,拿着菜單翻了翻,問他吃什麽。

“我随便。”簫遲轉頭接過服務生送來的茶水,打開消毒餐具,給她倒了杯茶。

“一份苦瓜牛肉,一份雞蛋苦瓜,一份車螺芥菜湯。”喬暮把菜單放下,見簫遲嘴角抽了下,故意問:“不喜歡吃?”

“沒有。”簫遲直覺她是故意的。

再随便,也不能兩個菜都是苦瓜……

坐了一會,菜送上來,喬暮拿出筷子,夾了塊苦瓜到碗裏,輕描淡寫的語氣。“祛火。”

簫遲傾身過去,微眯着眼窺她。“你給我祛。”

喬暮擡頭,目光直直的跟他對視。“拔罐還是刮痧,任挑。”

“你來就行,我不挑。”簫遲逗她一句,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盡收眼底,笑了笑,拿起筷子埋頭吃飯。

從昨晚到現在,他粒米未進,确實餓的不輕。

喬暮吃的差不多,放下碗筷,另外拿了一只碗給他成湯。“我第一次去見姜半夏的時候,她身上就有傷。”

“她那個姐妹屍體上也有被毆打的痕跡,可惜腐爛的太嚴重,無法推斷出受傷的時間。”簫遲接過她遞來的湯碗,又笑。“案子我們肯定會查清。”

喬暮遲疑了下,又說:“我說的不是身上的那些淤青。”

簫遲挑眉,“不是淤青?”

“外陰嚴重撕裂,我在國外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患者,可她們是被性侵。”喬暮曲起手指,無意識的在桌子上彈了彈。“別的沒什麽了,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簫遲把碗裏的湯喝完,擰着眉伸手。“手機給我。”

喬暮解開手機鎖遞過去,沒問他要做什麽。

簫遲在她手機裏裝了個程序,還回去。“我得馬上回局裏,你自己回去上班,開車注意着點。”

喬暮擡起眼皮,定定看着他眼底的青黑,點頭。

簫遲起身去結了賬,出去等出租。喬暮去拿了車,透過後視鏡看了一會,發動車子開出去,回醫院上班。

轉過天,臺風過境,暴雨如注。天空好似染了墨的絲綢,濃稠漆黑,市裏到處都淹成汪洋大海。

下午下了班,喬暮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從醫院出來,直接去品翠齋見秦斌。

他回了一趟家,早上剛到霖州。

跟一個完全沒有好感的人吃飯,真的是件很折磨人的事,而且特別的敗胃口。

尤其這個人油鹽不進,不管怎麽說都要纏着自己。

喬暮沒怎麽吃,放了筷子,左手曲起支在單人座椅的扶手上,放松的歪着身子窩在椅子裏,眼神漠然。

秦斌吃飽喝足,放了筷子,優雅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徐徐擡頭對上她的目光。“我父母只是來旅游,他們已經定好行程,跟喬輝同一天的航班。”

“秦斌,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一點麽。”喬暮開口,聲調稍稍拔高。“自以為是。”

“我沒有自以為是。”秦斌斂眉,籠在燈下的英挺眉眼,隐約浮起痛苦的神色。“為什麽選他?”

喬暮坐直起來,伸手端起水杯,低頭喝了口水潤喉。“我們的關系,似乎還沒交好到可以談論這個問題。”

秦斌臉色一變,很快恢複過來。“喜歡一個人沒錯。”

“有意思麽,你這跟綁架有什麽區別。”喬暮挫敗磨牙。

秦斌緩緩直起身,目光晦澀難辨。“我沒有綁架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沒那麽自虐。”喬暮懶得再跟他浪費時間,拎着包站起來,扭頭走人。

回到仁濟堂,大雨還沒停,老爺子在許青珊家吃飯還沒回來,估計是吃完了接着打麻将。

喬暮把車開進車庫,出去見雨水幾乎要漫上回廊,拐去藥房拿了雨衣穿上,打着傘去疏通排水口。

弄好折回藥房,門診那邊忽然有人敲門,聽力道,明顯用的是腳而不是手。

脫下雨衣過去開門,兩個穿着校服的學生腳步虛浮的邁過門檻,一下子跌到在地。

喬暮眉頭皺了下,關上門,扶他們起來。“怎麽回事?”

“姐姐,你救救張陽,他好像不行了。”黃媛抓着她的手臂,又哭又喊,分不清臉上淌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能救的話,一定會救他。”喬暮拿開她的手,冷靜吩咐。“幫我把他擡進去。”

黃媛使勁點頭,過去抱起張陽的腿,跟着她一塊把人擡進治療室。

把人放到病床上,喬暮試了下張陽頸部的大動脈,問黃媛有關他的往病史,晚飯吃了什麽,擰着眉把去門診把藥箱拿進來,飛快配了一大杯催吐的藥水,扶他起來灌下去。

“姐姐,他不會死的對不對?”黃媛趴在床邊,瑟瑟發抖的抓緊張陽的手。“他馬上就要高考了,姐姐,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去幫我把垃圾桶拿過來。”喬暮曲起手指,在張陽背上按了幾下,叮囑黃媛。“扶好他,我馬上配藥。”

黃媛忙不疊的點頭,哆嗦着扶好張陽。

喬暮準備好靜脈注射的針劑,見張陽還是沒有反應,拿出手機開了免提撥打急救電話。

黃媛忽然撲過來,挂斷通話,崩潰哭喊:“姐姐,你不能打急救電話!”

Chapter 23

喬暮被她撞得晃了下,沉下眸子。

“張陽會被他爸爸打死的。”黃媛雙手壓在她的手機上,發白的嘴唇顫抖着,額上鼓起青筋,雙眼猩紅。

喬暮斂眉,認出她就是姜半夏拜托自己照顧的小姑娘黃媛,當即揚手劈向她頸側的耳門穴。叫張陽的男生食物中毒,再不送醫院,命都沒有。

黃媛眼前一黑,軟綿綿倒進病床,壓到張陽身上。

喬暮重新撥通急救電話,告知病情和地址,推完靜脈注射的藥水,将暈過去的黃媛抱起來放到另外一張病床上,緊急給張陽催吐。

過了一分鐘,張陽總算吐出來。

喬暮又給他灌下去大半杯的催吐藥,一手捏開他的嘴,一手拿着不鏽鋼湯匙,壓着他舌頭根部繼續催吐。

連着吐了三次,張陽胃裏的東西基本吐幹淨。

喬暮擡手看了下表,扶他躺好,彎腰把垃圾袋系起來,拎出去打着傘放到院裏的大垃圾桶內。

折回治療室,醫院的救護車也到了門外。

老爺子大概是聽到鳴笛,打着傘回來,見治療室裏多了個小姑娘,眉頭深深皺起。“怎麽回事?”

“被我給弄暈的。”喬暮過去,俯下身,伸手掐黃媛的人中。

老爺子坐到接診臺那,靠着椅背,虎目微眯。

黃媛疼醒過來,茫然的看了一圈,不見張陽頓時急了。“姐姐,張陽呢?!”

“送醫院去了,仁濟堂沒有急救的設備,他食物中毒,留下不被他爸爸打死也會毒死。”喬暮坐下,眼神淩厲的盯着她看。“他是你男朋友?”

“關你什麽事!”黃媛迅速下床,後退兩步,扭頭往外跑。

喬暮追出去,冷冷叫住她,“黃媛你站住!”

黃媛一個激靈,生生頓住腳步,木樁一樣杵在原地,機械回頭,雙腿止不住的抖。“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外邊的雨聲嘩嘩作響,門診的燈沒有開,喬暮站在古色古香的治療室中央,漂亮素淨的面容籠在燈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冷意,仿佛聊齋裏那些準備殺人的女鬼一般。

在她身後,頭發花白的老人蓄着長長的白胡子,也在看着她。

短短一秒,黃媛心底冒出無數可怕的念頭,生怕自己下一瞬就成了他們的盤中餐,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得幹幹淨淨。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今天本該在學校。”喬暮抱起手臂朝她走過去,尋找機會抓住她。“你要去哪。”

黃媛回過神,哆嗦着後退。“回家!”

丢下話,她全身發抖的轉過身,沒頭沒腦的沖進雨裏。

喬暮晚了一步,遠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眉頭擰起。

掩上門,回到治療室把她的情況告訴老爺子,想起死去的姜半夏,一時五味雜陳。

她去過黃媛住的房子,可惜兩次都撲了空,去她的學校人也不在。

要不是她跟張陽過來,她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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