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望向平穩開過來的黑色福特。
關公開車,副駕座上的人看不到臉,懶散沒正行的樣子,除了簫遲沒別人。
車子停下,關公下了車,笑呵呵地走過來。“嫂子。”
喬暮偏頭,隔着擋風玻璃,對上簫遲似笑非笑的眼,抿了下唇。
“叫錯了。”糾正一句,扭頭望向堆場出入口。“他很快到,我們等等。”
許青珊被關公那一聲“嫂子”震的不輕,睜大眼端詳喬暮片刻,扭頭瞄一眼坐在車裏不下來的簫遲,悄然伸手拽她。“你不是的吧?”
竟然是那個虛得不行的爛桃花。
“不是。”喬暮拍拍她的肩膀,給她和關公做介紹。
關公個很高,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黑到發亮,一笑,牙齒顯得特別的白,給人的印象很随和,不說話的時候,樣子卻有些吓人。
許青珊又往喬暮身邊縮了縮,想問她怎麽認識的,話到嘴邊又吞回去。
她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老實安分,關公一臉匪氣,看着不像好人。
過了大概三分鐘,堆場裏緩緩開出來三輛白色路虎。車一停,立即下來十來個年輕力壯的男人。
喬暮吓一跳,有點慶幸把關公拉過來。
“楊總……”許青珊挺起脊背,跟走在最前面,穿着一身西服,脖子上卻挂着一條粗粗金鏈子的男人打招呼。“不好意思,事情辦成這樣,我真的很抱歉。”
楊天祿瞄了她一眼,視線落到關公臉上,太陽穴頓時突突的跳,顧不上身後的小弟,将他拉到一旁,觍着臉賠笑。“遲哥最近挺好的吧。”
關公朝福特點點下巴。“車上呢。”
楊天祿一聽,臉都要綠了。分神的功夫,又有兩輛車開到,從車上下來兩個大美人。
喬暮回頭,見大姐和二姐從各自的車上下來,倚着車門,一臉淡定的望過來,看戲的表情。
果然是親姐……默了默,伸手把許青珊往回拉。
楊天祿也看到了,點着煙,低頭抽了一口,額上漸漸冒出冷汗。“都是她姐?”
其中一個他認識,在海關工作。
“都是,親的。”關公笑,倆騙子遇上,誰都不報警,也是神奇。吐出口煙,嗓音壓低,打趣的口吻。“你家老太太的墳被沖多少次了,這回準備訛多少,打個折呗?”
“車子原價總得拿回來吧,不然我就虧了。”楊天祿的手微微有些哆嗦,又拉關公走遠,悄聲打聽。“冷美人是遲哥的人?”
“眼力勁兒不錯嘛,遲哥說了,車子她照開,按8折付你車錢,你恐吓人的這事算揭過去。”關公擡手往身後指了指。“嫂子還沒過門,你看着辦。”
楊天祿腿一抖,忙不疊的答應下來。
關公見他識趣,低聲警告幾句,拍下他的身份和卡號,轉身折喬暮身邊。
“怎麽樣?”許青珊見他一臉輕松,懸着的心漸漸落下。
關公把手機遞過去,一本正經的口吻:“車給你了,你按8折付車錢。”
許青珊深吸一口氣,央求的看着大姐和二姐。“我沒錢。”
“加油,你是最笨的。”大姐和二姐相視一笑,轉身回到車上,瞬間倒車離開。
許青珊吃了一肚子尾氣,風中淩亂的看着她們的車子沒入車流。
這就完了?
那她們過來幹嘛!
喬暮莫名想笑,丢下她,過去敲福特的車窗。
簫遲降下車窗,嘴裏嚼着口香糖,一臉慵懶的表情。“吓壞了?”
“你覺得像麽。”喬暮挑了下眉,直起身折回去。簫遲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露出了然的笑,要真不怕,就不會找關公幫忙了。
許青珊轉完賬,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喬暮懶得安慰她,客氣的跟關公道謝。
關公“嘿嘿”笑了聲,高高興興地轉身上車。
“你美個什麽勁。”簫遲把口香糖吐到紙巾上,丢進垃圾袋裏,摸了支煙點着。
關公但笑不語,哼着不成調的歌,發動車子倒車開出去。
離開堆場,見簫遲心情不錯,忍不住潑涼水,告訴他隊裏新增了個成員,慢慢悠悠的爆出銀翹的名字。
銀翹?簫遲坐直起來,微微有些詫異。“這事誰批的,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關公吐出口煙,幸災樂禍的笑出聲。“正式命令已經下了,你之前在休假,不通知你也正常。”
簫遲按了按眉心,把抽了一半的煙撚滅,重重倒向椅背。“這都誰出的馊主意,咱隊有三兒當花瓶,再來一個我可消受不起。”
關公又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誰下的命令,那朵花要來,擋都擋不住。
怎麽說也是隊裏拿得出手的美人,要啥有啥,性子潑辣大方,追的人還不少。
可人家死心眼,就看上簫遲了,從警校一路追到分局又到市局。
同樣是光棍,待遇還是有差別的,畢竟是看臉的世界。再說了,簫遲不僅有臉,技術和經驗都過硬又敢拼,隊裏從上到下,沒人不服他。
簫遲心煩,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解鎖,也不管什麽時間,翻出個號碼就撥了過去。
隊裏要來什麽人,事先竟然不經過他同意,哪有這麽辦事的。
打了三次對方都拒接,簫遲火氣上來,寒着臉吩咐關公回局裏。
“我給你交個底吧,這事找誰都沒用,人家是這個案子的技術支持,年初那陣評比她可是拿了第一。”關公一臉同情,卻仍止不住笑。“一座冰山,一座火焰山,這冰火兩重天的滋味,美死你。”
“好好開你的車。”簫遲眼底染上一抹陰鹜,煩躁閉上眼。
五一之後,霖州正式進入夏天模式,早上七點的陽光就能把人曬暈,氣溫持續走高。
喬暮一邊等醫院的面試通知,一邊厚着臉皮留在仁濟堂幫忙,幾乎把出診的活都接了下來。
要她給老爺子打下手沒問題,換做李成安,終究不甘願。
轉眼周末,孟長風忽然來電話,讓她幫忙去給個朋友施針,說對方是女的,因為認識有些穴位他不方便下針。
喬暮問清楚病情和地址,聽他說出對方的名字,遲疑了下,答應下來。
家屬院很新,像似才入住一兩年的樣子,樓前花壇的草坪還沒長齊。
喬暮停車上去,找到對應的門牌,擡手按下門鈴。
片刻後,房門打開,銀翹穿着一件寬大的男性t恤出現眼前,客氣的沖她笑。“喬醫生您好,孟大哥都跟我說了,麻煩你跑一趟不好意思。”
“沒事。”喬暮粗粗打量她一眼,擡腳進去。
比她小了個兩三歲的樣子,五官英氣明眸皓齒,齊肩長的頭發顯得有些淩亂,估計是才從床上爬起來。t恤很寬大,仍遮住不住那兩條筆直的長腿,上邊真空,風光洶湧。
“讓您見笑了,家裏有點亂。”銀翹領她進去,随便整理了下沙發,整個趴上去,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喬暮沒接話,視線掃過電視櫃上,簫遲和他父母的合影,抿着嘴角把藥箱放下,準備一番,拿出毫針,根據她的情況,把她的睡衣掫起來,徐徐下針。
Chapter 20
空調的溫度調的很低,但是開着窗戶,幾乎感覺不到涼意。
喬暮給她紮完針,身上出了層汗,衣服黏黏的貼着後背,很不舒服。
銀翹趴在沙發上,雙手撐着上半身看電視,氣氛詭異的寂靜下去。
喬暮假意看表,認真觀察一番,收了視線繼續留意她身上的毫針變化。這房子應該很長時間沒人住,即使開了窗戶,又開着空調吹,空氣裏那抹淡淡的幹燥粉塵味和黴味,依舊不散。
木地板似乎也沒來得及清理,客廳這邊腳印淩亂,走道那邊仍舊落着一層灰,沒人經過。
也就是說,簫遲根本就沒回來過,除非他們能忍受酷熱不開空調,還在沙發上辦了一夜的事。
過了五分鐘,銀翹把電視的聲音調小,回過頭跟她閑聊,“喬醫生,你跟孟大哥關系很好吧?我常聽他提起你。”
“我們是師兄妹。”喬暮神色淡淡。
“難怪。”銀翹恍然大悟般,又說:“他好像很喜歡你,大學期間的影集裏,幾乎都是你的照片,研究生畢業論文也是為了你寫的。”
喬暮挑眉。“我知道。”
銀翹瞬間沒詞,好一會才繼續問:“他有沒有跟你表白過?”
喬暮垂眸,動了下她身上的針,眼底劃過一抹笑。“你對他是感興趣,還是暗戀?”
銀翹被口水嗆了下。“都不是。”
“我不是你的情敵,假想敵都不是。”喬暮挑明她請自己來的的用意,輕描淡寫的語氣,“而且,他不知道你把我約來他家,我說的對麽?”
銀翹錯愕,眼裏多了幾分欣賞。“你當醫生屈才了。”
“誇我?”喬暮瞄了眼手表,慢慢開始取針。“你也不錯,傻一點的或者真跟他有什麽就上當了,讓你如此費心布局,真是抱歉。”
“也沒有太費心。”銀翹臉上的笑意斂去,略尴尬。
喬暮“嗯”了一聲,不疾不徐的打開藥箱,把針收起來。“如果是我,我會推遲五分鐘,這樣簫遲一進門正好撞到,遺憾的是,你心虛了。”
銀翹站起來,攥了攥拳頭,臉上依舊鎮定如常。“何以見得?”
喬暮合上藥箱,拎着站起身,大大方方的正視她的眼神,伸手戳向她的左胸。“這兒跳的很快。”
她手指下的壓力很大,銀翹本能抱住胸往後退,腦子裏像似有什麽東西炸開,嗡嗡作響。
喬暮眨了眨眼,扭頭開門出去。
下了樓,簫遲恰好從車上下來,分秒不差。他手裏拎着一只環保袋,看樣子像是剛從超市采購回來。
喬暮波瀾不興的沖他略略颔首,扭頭去拿車。
簫遲蹙眉,叫住她。“喬暮。”
“嗯”喬暮應了聲,把藥箱放進副駕座。
簫遲過去,無意識往樓上瞄。早上銀翹跟他拿鑰匙,說是先過來補個覺,不跟他們一塊去超市采購。
不好的預感升上來,擰眉攔住她打開車門的動作。“到家裏去坐坐。”
喬暮拉開他,上了車,把車窗降下來,微微仰着臉,眼神玩味。“做……什麽?”
語畢,發動車子,丢下他絕塵而去。
簫遲眉峰壓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關公的車子回來,幾個人下了車,笑呵呵的圍過來。
“剛才出去的車子,是喬醫生?”關公見他跟木樁一樣站着不動,眼皮跳了跳。
簫遲不吭聲,舌尖卷起,無意識的掃了下牙尖,眯眼目送喬暮的車子駛出視線。
做……什麽?
關公遞給他一根煙,自己也拿了一根叼嘴裏,打火點着。
抽了一口,見簫遲還是那副樣子,意識到真的是喬暮來了,沒準還上了樓,還進了他家,看到銀翹……
“嘶……”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湊過去幫他把煙點了,“女人對付情敵的時候都是福爾摩斯,而且手段登峰造極,我什麽都沒說,你問三兒。”
“什麽情敵?”簫遲總算有了反應。
關公吐出口煙,曲起胳膊頂了他一下。“喬醫生無緣無故來咱家屬院做什麽,難道不是有人請她來的?”
那天銀翹死活要跟去仁濟堂,敢情她早就知道簫遲不正常,還查了喬暮。
這就有點過分了。
三兒他們幾個也跟着附和,一個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全局的人都知道銀翹喜歡他,發誓非他不嫁,一直以他女朋友自居。
簫遲抽了口煙,寒着臉上樓。
開門進去,銀翹穿戴整齊正在打掃客廳,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簫遲站在門口,清晰聞到空氣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香味,眼底霎時醞釀起風雨,“我給你臉了是吧?”
銀翹手上的動作一頓,頭皮隐隐發炸。“什麽意思?”
簫遲拿眼看她,目光發沉,像狼一樣盯了幾秒,把袋子丢下,扭頭就走。
關公和三兒他們幾個站在門口面面相觑,複又盯着銀翹看,誰都沒去追他。今天是他爸的祭日,能讓他發這麽大火,銀翹也是夠能作的。
“你們什麽眼神。”銀翹擡高下巴,不耐煩的語氣。“說清楚。”
“你讓我們說你什麽好呢。”關公倚着鞋櫃,目光如炬。“你要作妖,我們都不攔着你,可總得挑個日子吧,今天是簫遲他爸的祭日。”
“我舊傷犯了,請醫生過來給瞧瞧也不行?”銀翹嘴硬。
關公摸摸鼻子,回頭跟三兒交換了下眼神,不疾不徐伸出手。“鑰匙還回來,這個案子跟不跟,自己看着辦。”
銀翹臉色微變。“你說什麽!”
“自己想。”關公說完,留意到鑰匙就在鞋櫃上,拿起就走。
三兒他們幾個也都同情的看了看她,轉身下樓。
銀翹聽着樓道裏的腳步聲遠去,聽到車子發動離開的聲音,肩膀頓時垮下去,丢開拖把筋疲力盡的坐進沙發裏。
從警校開始她就追着簫遲,追到現在,好容易可以跟他比肩,她以為他一定會發現她的好,誰會想竟然冒出個喬暮。
她的下馬威沒給成,反倒被将了一軍,還被她襲胸。
丢臉丢到太平洋了……唯一慶幸,簫遲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喬暮半點意思都沒有。
簫遲把車開到墓園,熄了火,左手覆到眼睛上,靜靜坐在車裏發呆。
已經很久沒這種心裏發堵的感覺,上一次,是遇到喬暮那年。
他跟同事千裏追捕嫌犯,兩天兩夜沒合眼,找到人那天卻接到父親因公犧牲的消息,導致他在喬暮被挾持的事上判斷錯誤,要不是她及時奪走他的槍,他可能已經因為錯殺無辜,被清理出隊伍,甚至已經身陷囹圄。
她把槍還回來的時候,雙手其實抖的厲害,臉上卻異樣的從容,說:“管好你的槍,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他一直記着這話,一開始就是跟她使壞,想看她急眼的樣子,現在好像有點變味了……
過了周末,喬暮接到中醫院的電話通知面試,等辦完入職手續,已經過了一周。
簫遲估計也很忙,除了每天早上固定給她發一張自拍,一次電話都沒打過,也沒去藥堂。
她不回複,也不删好友,當不知道。
周五下午,孟長風正好有空,為了感謝他的推薦,喬暮約他一塊吃晚飯。
地方是她挑的,一家口碑很好的淮揚菜館。
各自下車上樓,孟長風見她臉色不太好,不由的關心起來,“醫院的工作還适應吧。”
“沒什麽不适應的,又不是第一次上班。”喬暮語氣平平,眼裏多了一絲笑意。
孟長風認真端詳她片刻,自嘲搖頭。“我忘了,你在國外的時候跟個超人一樣,每次看你發推,我都心驚肉跳。”
“誇我呢。”喬暮避開他的目光,暗暗加快腳步。
這兒不如品翠齋規模大,但環境還是不錯的。各自坐下,喬暮點好了菜,把平板遞過去讓他點。
孟長風翻着菜單,随口說道:“明天有沒有空,幾個在霖州的同學約自駕去泡溫泉。”
“我倒是想去,可惜沒時間,周末藥堂就爺爺一個人,他忙不過來。”喬暮偏頭,視線裏意外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禁不住轉頭,大大方方的望過去。
見慣了簫遲不正經不修邊幅的樣子,猛然看到這樣的他,有點恍惚。
座位距離很近,他站在那跟服務生說話,一身筆挺的鐵灰色西裝,熨燙的極其服帖合身,襯得他的身形更加挺拔修長。
臉上也多了些裝飾,金屬框的眼鏡,斂去了一身的痞氣,下巴上那道半指長的疤,沒讓人覺得多餘,反而有一絲說不清的性感味道。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直直的望過來,表情漠然,漆黑的眼瞳藏在鏡片後,看不清他的情緒。
喬暮的目光從他臉上掠過去,落到他身邊的銀翹身上,嘴角抿起。
不巧,喬輝打電話過來,接通說了句,起身去洗手間。
她一動,簫遲的視線立即飄了下,又正回去,眼神警告的瞪一眼銀翹,施施然邁開長腿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喬暮跟喬輝确定他回來航班,挂了電話,聽到走道裏有腳步聲傳來,淡然往外走。
簫遲倚着牆,冷峻的面容籠在燈下,輪廓深深。
她走過去,他突然伸手攫住她的胳膊,将她拉進男廁最後一間空着的隔間裏,重重抵到牆上關上門。“他約你去哪?”
“泡溫泉。”喬暮仰着臉,黑白分明的眼亮若星辰。
“分明是要泡你。”簫遲低頭,貼着她的耳朵,恨恨磨牙。“把欠我的五分鐘先還了。”
喬暮脊背一僵,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雙手便被他反剪到身後。
Chapter 21
餐廳的洗手間單間很小,兩人一塊擠在裏邊,空間更顯逼仄。
喬暮動彈不得,雙手被他按在身後,他的頭低下來,距離很近的盯着她的眼,呼吸的熱氣癢癢拂過臉頰。“怎麽不躲了?”
“誰躲了?”喬暮擰眉,她閑得慌才躲他。
“裝傻。”簫遲再次逼近,鏡框壓到她臉上,很快留下深深的印子。
“我不用裝,你……”話說了一半,他抽走了她的發簪,五指貼着她的臉頰梳進她的發絲,嘴唇猝不及防的壓下來,把剩下的半截話堵了回來。
他吻得用力認真,來勢洶洶,她無法動彈,乖乖的讓他親了個夠本。
吻了不知多久,他終于放開她,兩人都喘得厲害。喬暮避開他寫滿占有欲的目光,人卻還在他懷中,他的掌心正對着她的心髒,下壓的力道讓她微微有些吃痛。
空氣有片刻寂靜,走廊那邊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在門口停住。
喬暮不說話,後背爬滿了熱汗,眉頭微微皺着,收斂了呼吸。
簫遲擰眉,也放輕了呼吸,迅速背起她,一塊踩到馬桶上半蹲着。
腳步聲移動過來,跟着傳來一陣嘩嘩的水聲。等了一陣,又有腳步聲進來。水聲響起,其中一個幹咳一聲,語調輕緩。“什麽時候出貨。”
“最近被盯得緊,都安分的。”另外一道嗓音響起。
“姓李那小子有點飄,怕是靠不住。”
“唔”
對話停止,沖水的聲音傳來,沉重有力的腳步聲,一前一後離開。
等了片刻,簫遲一頭一臉的汗,把她放下來,返身壓到牆上,掌心繼續壓着她的心髒,粗粗的喘。喬暮心都要跳到喉嚨口,抓着他的襯衫,雙手止不住的抖,耳邊全是兩人的心跳聲。
過了大概一分鐘,簫遲低頭,看着胸前那雙幹淨白皙的手,唇邊挑起一抹壞笑。“又不是來抓奸的,你慌什麽。”
“我沒慌。”喬暮嗓音平平,松開手,順便幫他把襯衫撫平。
“那天上家裏,是不是醋了?”簫遲的嗓音壓的很低。“說實話。”
喬暮手心裏全是汗,“想太多。”
簫遲低頭,力道很輕的咬了下她的耳朵。“回頭非辦了你不可。”
喬暮吃痛,沉下眸子,出其不意的曲起腿,狠狠頂了他一下,拿走發簪開門出去。
拐去女廁,她低頭整理下了襯衫,對着鏡子把頭發挽起來,拿檀木發簪固定住,眼裏多了層水樣的光。
回到座位坐下,菜已經上齊。
孟長風把盛好的湯遞過去,閑聊兩句,狀似不經意的打聽秦斌的身份。
從她上班開始,他每天都在科室門外的等候區,安靜的守着她,把幾個小護士的魂都勾走了。
其實,喬暮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他就見過那人幾次,卻從來沒有勇氣問她,對方是誰。
“我爺爺的病人,小時候得過很嚴重的腎病,現在都沒好利索。”喬暮解釋一句,擡起頭,視線從他身邊掠過去,玩味落到簫遲身上。
他的臉色已經恢複過來,走路跟平時一樣,估計是沒那麽疼了。
一直到他落座,喬暮才收回目光。
銀翹雙手支在桌子上,眯眼窺着簫遲,胸口一陣泛酸。簫遲坐下,意外撞進她的目光裏,不悅蹙眉,嗓音壓的很低。“幹嘛呢。”
“不幹嘛。”銀翹收起火氣,一邊觀察喬暮,一邊留意目标的動靜。
孟長風感受到銀翹的目光,偏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望向喬暮,探尋的語氣。“銀翹以前認識你?”
銀翹過來打招呼,他才知道她跟男朋友也在這吃飯,進來時沒留意。
喬暮搖頭,眼底笑意沉沉,“不認識,就之前上門給她做過針灸。她身邊的男人好看,忍不住多看兩眼。”
孟長風臉色一哂,讷讷出聲:“你喜歡這樣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不遠處的簫遲和銀翹都聽得分明。
喬暮避而不答,放了筷子,傾身靠向椅背,放松的姿态。“師兄喜歡什麽樣的?好像沒見你談過。”
“說不上來。”孟長風直視她眼睛,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收攏握成拳頭,複又緩緩松開,無意識的在腿上輕彈。“也沒見你談。”
“他在國外,很快會來國內工作。”喬暮淡定胡謅,拿起手機解鎖,翻出一張沒發過推的,在國外跟同事拍的合影,徐徐推過去。“幫我參謀下,是不是很帥。”
孟長風臉上浮起幹巴巴的笑,低頭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說:“很帥。”
簫遲的牙齒險些咬碎,而銀翹則放心的吐出口氣。
喬暮收回手機,正兒八經的語氣,“你也覺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喬暮,我……”孟長風滿臉尴尬,猶豫了一下,說:“說實話,我挺怕你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謝謝,其實很多同學剛認識我的時候,都會自覺的跟我保持距離。”喬暮拿起筷子,招呼他吃飯。
她沒挑破,孟長風也點到為止,都是成年人,虛僞客套的面具大家都有。
話題揭過去,喬暮跟他邊聊邊吃,心情放松。
吃的差不多,簫遲和銀翹跟着其中一桌客人後腳離開,她望着簫遲的背影,心底沒來由的浮起一絲不安。
“希望我沒有給你造成困擾。”孟長風忽然把話題兜回來,循着她的視線望向簫遲的背影,自嘲的口吻。“你以前很少關注異性。”
“那是你不了解我。”喬暮心中一動。
孟長風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但他不挑破,她沒法無緣無故的就說拒絕,萬一自作多情就尴尬了。
大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都喜歡用自己的思維,卻解讀對方的行為。明明沒有任何的含義,非要自我催眠,對方這麽做,心裏肯定是有自己的。
對方肯定也在關注自己。
其實屁都沒有。
吃好下樓埋單,收銀的妹子說,他們那一桌已經有人幫忙付賬。喬暮直覺是簫遲買的單,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別過孟長風,拿車回家。
周六周日李成安休息,喬暮周六要值班,吃過早餐就開車去了醫院。
簫遲又發了自拍過來,這次沒穿上衣,腹部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能清晰看到新長出來的肉。手臂的傷口正在結痂,冰格一樣的腹肌,曲線明顯。
這次底下還多了一條文字內容:男朋友是誰。
喬暮換上衣服,沒回他,把手機調成靜音,進入科室病房開始工作。
中醫院的針灸科在霖州很有名,預約周末來施針的病人特別多。
忙到十點半,同事過來說外邊有人找,喬暮往外瞄了下,見是秦斌,眼底頓時浮起不悅。
她是真的有點理解不了秦斌的腦回路,按他的條件,多的是人願意往上撲,他非要跟她過不去。
開門出去,喬暮盡量克制火氣,淡漠掀唇。“有事?”
“給你送點心。”秦斌回頭,示意助理把點心拎過來。“都是你喜歡吃的。”
喬暮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走遠幾步,壓低嗓音。“你非得跟我過不去,有勁麽。”
“收購評估要進行很長一段時間。”秦斌沒有接她的話茬,擡起手,低頭撞進她寫滿不悅的眼,手僵在半空,晃了下尴尬收回。“你先忙。”
喬暮翻了個白眼,過去拿走助理手裏的點心,煩躁回科室。
确實都是她喜歡吃的點心,可是由他送來,簡直倒胃口。
把點心都分出去,喬暮去給病人取針換穴,一直忙到中午下班。
下午病人不多,許青珊打電話過來哭訴打麻将又輸了,要負責晚上聚餐下廚的活,讓她下班路過市場,帶些海鮮回去。
喬暮答應下來,看了下時間,埋頭寫施針心得。
許家人多,每個月都會聚餐,特別熱鬧。她在國外的時候,大姐二姐沒少幫忙照顧爺爺,回來一個多月,許家第一次聚餐,肯定要去。
寫完時間也差不多,喬暮收拾一番,關了門拿車下班。
進入市場,熱氣一下子撲過來,身上頓時冒了層汗。
家裏煮飯的事基本都是劉媽在操持,她來的次數不多,基本不認識什麽人,被叫住的時候,格外納悶。
回過頭,循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見是姜半夏,微微有些詫異。
“這麽巧,喬醫生也來買菜。”姜半夏笑了笑,讓保姆自己去買,回過頭不好意思的跟喬暮說:“喬醫生明天有沒有空,我的肩周炎好像又犯了。”
喬暮垂眸打量一番,見她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點頭。“可以,到時候我直接過去,還是你給我打電話?”
“我上仁濟堂去,不用您出診。”姜半夏解釋一句,見保姆折回來,揮了揮手,別過她轉身朝保姆走去。
喬暮抿了下唇,把需要的菜買好,掉頭離開市場去拿車。
晚上吃飯,秦斌不知道怎麽也跟過來,搞得許爸許媽都誤會,一個勁問喬暮什麽時候結婚。
喬暮郁悶的不行,吃完趁着兩個老的還在喝酒,拉上許青珊躲了出去。
許青珊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狠狠取笑她。
秦斌來養病的時候,是出了名的熊孩子,不受管就算了,仗着家裏有錢特別的欠。跟他一塊來的沒人喜歡他,就是她們家姐仨,看到他也恨不得抽幾下解氣。
後來喬暮的臉做不出表情,他似乎也變得老實了起來,每年寒暑假都大老遠的過來追喬暮。從中學到高中,一直到現在,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喬暮。”大姐和二姐也一塊跟過來,坐下就警告她不許跟秦斌談。
喬暮一陣無語。“我真沒瞧上他,躲都來不及。”
“那還差不多,能把他教的那麽熊的父母,絕對不會是好公婆,相信姐。”大姐青岚拍拍她的肩膀,“你姐我可是身經百戰,這是經驗之談。”
喬暮點頭,聽她們說完人生大道理,果斷拒絕打麻将的要求。
轉過天,劉媽家裏有事,她一早起來就去市場買菜。
回來的時候,門診的大門虛掩着,門外停着一輛黑色的福特,車牌眼熟。
喬暮進去,通往治療室的小門虛掩,耳邊隐約聽到女人在笑。“沒套五百哪裏貴了,真槍實彈我也很怕。”
進了前院,簫遲的聲音清晰傳來。“不打折?”
喬暮腳步微頓,鬼使神差的扭頭往治療室瞟去。裏邊就倆人,姜半夏坐在凳子上,身子前傾,淺色的長袖襯衫很透,從側面能清晰看到洶湧的曲線。簫遲趴在病床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過夜打折,快餐不打。”
“打幾折?”
“事後談,猴急什麽,舒服了不收你錢。”
“你還挺上道。”
“幹一行愛一行……”
喬暮深吸一口氣,大步往內院走去。進了廚房,男女調笑的聲音漸漸聽不到,随手把買來的菜丢進水池。
過了大概一分鐘,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耳邊聽到簫遲漫不經心的聲音。“聽了多久?”
喬暮擰開水龍頭,順便把圍裙摘下來,“你說什麽?”
“醋了?”簫遲倚着廚房的門,目光專注的盯着她的側臉看了幾秒,站直起來朝她走去。“想吃什麽?”
“爺爺今天要吃炒河粉。”喬暮往邊上挪,給他留出位置。
簫遲瞟了眼水池,拿走她手裏的圍裙。“一邊去,好了叫你,別亂想回頭跟你解釋。”
喬暮抿了下唇,想起姜半夏還在治療室,轉身出去。跟她猜測的一樣,姜半夏身上又多了很多的淤青,昨天穿着黑色的絲質襯衫看不出來,今天換了淺色的,大片大片的淤青特別明顯。
大概是覺察到她的目光,姜半夏吐出口氣,解釋道:“前幾天有點不舒服,讓朋友幫忙刮了下痧。”
“嗯”喬暮點頭,起身去把屏風挪過來。
姜半夏趴着玩手機,等她紮完針,狀似不經意的說:“李醫生今天休息是吧?我之前每次來,都是他給我施針的。”
“他周六周日雙休。”喬暮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
李成安給她治了兩年,記錄上寫着每次下針的時長深度,下針的穴位,沒有出絲毫的偏差。
爺爺行醫數十年,就算是同樣的病症,同一個人,施針的手法都會随時改變,他在仁濟堂四年不會一點都沒學到。
“喬醫生還沒結婚吧。”姜半夏轉開話題。
喬暮再次詫異,沒等回答,她又說:“李醫生的女朋友很漂亮,也很年輕,我昨天經過凱悅遇到他們了。”
“是麽。”喬暮接了一句,沉默下去。
姜半夏笑笑,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