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道她是不是還活着。
想到這,喬暮看了一眼門外的雨,轉身往外走。“我還是不太放心,爺爺你先上樓休息,我一會就回來。”
老爺子沒說什麽,點了下頭,扶着桌子站起身,背着手穿過回廊上樓聽收音機。
巷子裏的水已經快齊膝深,喬暮蹚水過去,在院子裏看到樓上亮着燈,不由的松了口氣。
進了樓道,喬暮甩了甩雨傘,打開手機的閃光燈,慢慢往上走。
上到二樓,樓上傳出一聲很大的關門聲,跟着響起淩亂有力的腳步聲,速度很快的往下移動。
喬暮捏緊了雨傘,戒備的把手機舉高,繼續往上走。
在拐角的平臺遇上往下跑的人,有三個,而且都是男人。她眼皮狂跳,等他們經過後,立即放輕腳步,加快速度上樓。
黃媛住的屋子開着門,裏邊燈還亮着,所有東西都被翻的亂七八糟。
“黃媛?”喬暮喊了一聲,咬着下唇進去。
房間不大,十來平米的單間,帶個晾衣服的小陽臺。裏邊擺了張1.5米的席夢思床,和一個簡易的布衣櫃,剩下的都是些生活用品。
衣櫃被人翻的很亂,床墊也被掀開了,不見黃媛。
喬暮踏過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繞去陽臺,發現沒地方可藏人,不安退出去,拿出手機給簫遲打電話。
電話接通,簫遲說他在藥堂,讓她盡快回去。
喬暮“嗯”了聲,舉着手機照亮,飛快往樓下走。回到家,老爺子已經幫他們挂上點滴,床頭櫃上丢着一只從醫院帶過來的袋子,裏邊還有四瓶藥水。
“爺爺,時間不早了,你上樓休息去吧。”喬暮把雨傘挂上,過去看簫遲和三兒的情況。
兩人的衣服都丢在地上,估計是濕透了。
“你去找下喬輝的衣服,給他們拿兩套下來。”老爺子背着手,轉身往外走。
喬暮跟上樓,去喬輝的房間找了兩套衣服出來,急急返回治療室。
兩人都高燒,醫院給開了處方藥和點滴。
把衣服給他們,喬暮去沖了兩大杯的姜茶,估摸着他們都換好了衣服,端着姜茶進去。
“嫂子。”三兒已經換好衣服,坐起來,偷偷看一眼簫遲,尴尬的沖她笑。“醫院輸液室沒地睡,離得近,所以我們就過來了。”
“沒事。”喬暮沒糾正他的稱呼,把姜茶遞過去。“喝了睡一會,藥水滴完我叫你們。”
三兒又笑,低下頭,有些心虛的瞟一眼簫遲,慢慢喝姜茶。
簫遲沒換衣服,已經睡着過去。喬暮過去,手背貼到他的額頭試了試體溫,轉去書架那拿了一本醫書,坐到接診臺那邊翻閱起來。
睡着了的簫遲,比醒着的他順眼多了……
三兒喝完姜茶,倒床上也很快睡過去,發出低低的鼾聲。
過了半個小時,簫遲睜開眼,從被子裏伸出腿,勾住屏風往上拉了下,把他隔在另外一邊。
喬暮偏頭,視線從醫書上掠過去,落到他身上。“你沒睡?”
“剛醒。”簫遲扭頭,嗓音嘶啞。“過來幫我上藥。”
喬暮放下醫書,帶上手套,端着托盤過去。“又守了一夜?”
“心疼我?”簫遲翻身趴好,挂着點滴的左手壓着枕頭,粗粗的喘了口氣。“泡了一天,肉都要爛了。”
喬暮抿着嘴角,邊給他後背的傷口塗藥,邊跟他說黃媛來的事,還有去她租住的地方,遇到的那三個奇怪的男人。
等了會不見他吭聲,一看,發現他居然又睡過去,無意識放輕了力道。
醫院開的點滴都是小瓶的,到淩晨的時候,藥水滴完,簫遲醒過來,見三兒還在睡,揉了揉太陽穴,穿上衣服去外邊抽煙。
喬暮跟出去,把晚上看到的情況又說了一遍,有點擔心。
簫遲沉默着抽完一根煙,回去從地上的衣服口袋裏把口香糖拿出來,打開倒了一顆丢進嘴裏,又回到走廊裏。“那天晚上,姜半夏有沒有給你什麽東西?”
喬暮搖頭。
簫遲嚼了一會口香糖,吐出來丢進垃圾桶,“三兒睡醒了你讓他直接打車回去,我先走。”
喬暮扭頭看着院子,淡淡提醒:“你還沒完全退燒。”
“看到你,這燒退不了。”簫遲邪氣一笑,把她拉進懷裏,低頭狠狠的吻了一陣,松開她,闊步往外走。
喬暮站在廊下,抱着手臂倚牆,嘴巴麻麻的感覺,許久才散。
三兒睡到四點多,醒來見簫遲已經走了,要了個袋子把濕透的衣服裝起來,別過喬暮一頭紮進雨幕。
喬暮關上門,打着哈欠回到樓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有點亂。
簫遲不說,可她知道他們手上的案子,應該是遇到麻煩了。
大雨下到周六才停,陽光冒出頭,市區內的積水很快就消退,江水水位依舊不退。
喬暮早上起來,把治療室和藥房的窗戶都打開通風,将被子抱去院子裏曬上。
忙到一半,手機有電話進來,很陌生的一個號碼。
盯着屏幕看了許久,遲疑接通。“您好,請問哪位。”
耳邊寂靜一秒,傳來男人稍微有點耳熟的聲音。“喬醫生是吧,鄙人姓張,是張陽的爸爸,冒昧打擾,希望別介意。”
“請問張先生找我,是有什麽事麽?”喬暮狐疑蹙眉。
張陽中毒的情況不嚴重,應該是沒事了。
“這樣,我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男人笑了下,跟着傳來男孩才變聲的公鴨嗓。“喬醫生,上次的事麻煩你了,我想請你吃個飯表示感謝,不知道喬醫生有沒有空。”
喬暮擡手看表,“吃飯就不用了,仁濟堂對面的茶樓有早茶,你過來吧。”
張陽似乎很開心。“我馬上過去,謝謝你喬醫生。”
喬暮客氣一句,結束通話。黃媛還是沒找到,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簫遲那邊也安排了人找她,感覺有點不太好。
張陽父子開車過來的,要了一桌子吃的東西。
喬暮打過招呼,拉開椅子坐下。
“爸,她就是喬醫生。”張陽明顯有點緊張,稚嫩的臉龐爬滿了汗水。
事實上,溫度才26°,涼爽的很。
喬暮禮貌颔首,認出張陽的爸爸就是郭鵬海的得力部下,略詫異。
對方一點都不意外,但還是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哈哈大笑。“我說怎麽越看喬醫生越覺得面熟。”
“我也挺意外。”喬暮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張陽,開門見山的問:“張總找我,應該不止是感謝這麽簡單吧?”
Chapter 24
張良業目露贊許,大大方方表明此行的用意。“秦總是個大忙人,鄙人約了幾次都沒能見上面,希望喬醫生幫忙搭下橋。”
這姑娘不簡單,一雙眼看人,跟x光似的,裏外裏照了個透徹。
他原想借着兒子感謝她的名義,裝作是巧合,慢慢套近乎,不料竟一下子被看穿。
端起茶杯,低頭輕嗅茶香,左手在桌子上輕叩幾下,餘光掃過兒子懵懂的臉,微笑掩飾自己的尴尬。
“恐怕要讓張總失望了,我們關系很一般,熟人都算不上。”喬暮明确拒絕。
她連秦斌的面都不想見,更不會摻和到他公司的公事當中。對她來說,他就是在家裏養過病的一個患者,僅此而已。
“無妨,無妨。”張良業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一雙眼卻銳利的猶如鷹隼。
李成安說的可不是這樣,他說那位秦總跟她青梅竹馬,不然不會讓她參與宴席,也不避諱她商談合作的事。
不過她拒絕也無可厚非。
畢竟還沒結婚,上頭公婆都還在,這麽早伸手到底印象不好。
“張陽已經恢複過來了吧。”喬暮岔開話題,扭頭看着還是很緊張的張陽。
這對父子還挺有意思,都是想找她幫忙找人。張良業要見秦斌,張陽想知道黃媛的下落。
可惜,她什麽忙都幫不上。
“住了一天就出院,多虧喬醫生搶救及時。”張良業瞟了一眼兒子,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只精致的包裝盒。“救命之恩,一頓早茶做感謝,實在是拿不出手,這點小禮物,還希望喬醫生能夠收下。”
喬暮推辭。“我是醫生,救他是職責所在,張總客氣。”
張良業笑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看着謙和實則強硬的态度。“喬醫生這麽說,就是覺得鄙人這禮物太輕了。”
“沒有這個意思,仁濟堂有規矩,治病救人只收診金,謝禮一概不收。”喬暮神色淡淡,但堅持的意思,擺的明白。
盒子上的logo很大牌,她買得起,不需要外人送,尤其是病人。
張良業還想說些什麽,恰好有電話進來,欠了欠身,去外邊接通。
喬暮放松下來,不動聲色的望着張陽。“我也沒找到她,我以為你有她的聯系方式。”
張陽搖頭。“她的手機丢了,一直沒買,學校那邊說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你們同居了?”喬暮蹙眉。她在黃媛的屋子裏,看到無數沒拆開的套。
張陽臉紅紅瞄一眼站在茶樓外接電話的身影,尴尬撓頭。“剛打算同居就被她那個姐姐知道了。”
“她還沒成年。”喬暮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輕叩幾下。“無論自願與否,都是犯罪。”
張陽囧的恨不得有條地縫讓他鑽進去。
喬暮觀察着他的表情,過了一會,招呼他吃東西。
他沒說謊。
落地窗外,張良業回頭瞟了一眼喬暮,又走遠一些,“你出面?試試也行,探下對方的口風,順便表達郭總急于出售藥廠的意思。”
結束通話,張良業拿着手機,眯眼望向仁濟堂。
這個李成安,一年多了還是沒有寸進,屁大點事都辦不好,飄的跟什麽似的,偏偏盧展鵬還一個勁捧他。
折回茶樓,見喬暮跟兒子相談甚歡,竟然還聊到高考的志願,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
“我要當刑警,而且要做個神探。”張陽眼神發亮,渾身上下都透着朝氣蓬勃的青春勁。
“那未來的神探,你是不是應該回去上補習班了,還有幾天就高考。”喬暮不動聲色的跟他交換了下眼神,歉意站起身。“不好意思張總,爺爺給我打電話,我得回藥堂守着,謝謝您的早茶。”
張良業笑了笑,禮貌伸手,朝桌子上的禮盒點點下巴。“喬醫生這點薄面也不給?”
“沒規矩不成方圓,讓您破費,實在過意不去。”喬暮跟他虛虛握了下手,告辭離開。
回到仁濟堂,老爺子還沒回來,倒是李成安破天荒的來了,說是沒地方可去,不如上班自在。
喬暮斂眉,拿了本醫案去守門診。
他進仁濟堂四年,頭一遭周六過來,真以為掩飾的很好。
9點多,老爺子從外邊回來,身邊跟着一身休閑打扮的秦斌。喬暮從醫案上擡起頭,見李成安一臉熱絡的迎出來,故意叫住秦斌。“去走走?”
秦斌微微有些怔神,反應過來,立即微笑點頭。“好。”
喬暮把醫案送回治療室,知會老爺子一聲,帶上手機,左手抄進運動褲的口袋裏,招呼秦斌出門。
才下過大雨,街道上到處都是環衛工人在清理垃圾,喬暮站在門外看了一圈,示意他拿車。
“想去哪?”秦斌拿出車鑰匙解了鎖,殷勤的過去幫她打開車門。
“江邊。”喬暮矮身坐進副駕座,低頭系好安全帶。
擡起頭,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擋風玻璃前的擺件,徐徐望向他的側臉。“秦斌,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他竟然把她沒受傷之前的照片,放在車上,還把喬輝給裁了下去。
“照片是我偷的。”秦斌發動車子開出去,大方承認。
喬暮無語,這張照片她找了很久,結果被他弄成這樣。
她不說話,秦斌也不知道說什麽,在她面前,他存在都是錯誤。
一路沉默着到了江邊,秦斌把車停到停車區,剛挺穩喬暮便開門下去。他坐在車裏,疲憊的按了按眉心,熄火拔了鑰匙下去。
喬暮看着渾濁發黃的江水,雙眼微微眯起,“李成安讓你去仁濟堂的?”
秦斌斂去仿佛被審問的不适感,嘴巴抿成筆直的細線,望向江面。
不承認就是默認。
喬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尖,雙手抄進褲子口袋裏,沿着濱江棧道往前走。
張良業找自己探秦斌的口風,轉頭李成安就把人找過來,當中還有個盧展鵬,都跟創天有關系……
“喬暮。”秦斌跟上去,跟她并肩而行。
喬暮偏頭,目光審視的打量他。“想說什麽?”
“我爸媽到霖州肯定要見一見老爺子。”秦斌垂眸,自嘲的牽了牽唇角。“不去仁濟堂,在外邊吃頓飯總可以的吧?”
喬暮沉默了下,點頭答應。
他父母是爸媽的大學同學,到了霖州無論如何都會登門拜訪,她也不想做的太難看。秦斌除了纏着她,并沒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
秦斌如釋重負的吐出口氣,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我希望我們能做朋友,從今往後,我絕對不會纏着你。”
“那最好不過。”喬暮挑眉。
這事說定,商量好隔天晚上吃飯的飯店,她跟他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自己把簫遲的t恤丢進垃圾桶的事,讓秦斌停車去給他買了一件新的。
到家下車,李成安守着門診,看到秦斌馬上笑呵呵的出門相迎。
喬暮懶得說,進內院洗了個蘋果,從小門出去算着時間往巷子裏走。
張陽到的很快,碰上頭,兩人一塊去黃媛阻住的地方,上樓見她還是沒回來,合計了下,從她平時去的地方開始找。
找了幾家可以過夜的網吧和書店,沒發現人。張陽忽然想起來,黃媛昨天用公用電話聯系過他,說是今天要去一個哥哥家裏,商量在他家住下的事。
喬暮皺眉,問他離得遠不遠。
“不是太遠,我跟她路過一次。”張陽左右看了一圈,問她會不會騎自行車。
“小瞧我。”喬暮挑了下眉,出了巷子,到附近的共享單車停放點,掃碼要了輛車子,騎上再次出發。
哪裏是不太遠,分明是很遠。
騎了二十分鐘,兩人停在一處兩層帶小院的民房門外,一頭一臉的汗。
才出半天太陽,地面已經被曬得發白,巷子四周幾乎沒有人經過,熱氣黏稠的裹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喬暮騎車走遠去買了兩瓶水回來,給他一瓶,自己一瓶,擰開灌了一口,上前敲門。
裏邊有人在,但死活不開門。
張陽貼着大門聽了一會,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喬醫生,黃媛在裏邊。”
喬暮心裏咯噔了下,望向高高的圍牆。“你能上去麽?”
話音剛落,簫遲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手臂一伸就把她拉了過去,半真半假的揶揄:“哪找來的小鮮肉?”
“黃媛的男朋友,我們來找她。”喬暮指了指大門。“裏邊有人但是不開。”
“我們也是來找她的。”簫遲回頭沖三兒遞了個眼色,抓着她的手臂往邊上挪,給他騰地。
三兒過去,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掏耳勺,三下兩下把門打開,黑着臉沖進去。
黃媛真的在,場面有點混亂。
簫遲跟豹子似的沖進去,一腳将試圖侵犯她的混小子踹飛,三兒也沒閑着,上去就是一頓老拳。
張陽臉色都綠了,撲過去,拼了命的下狠手。
黃媛瑟瑟發抖的抱着手臂,縮在沙發一角,臉上到處是淤青,嗓子啞的話都說不出來。喬暮過去撿起地上的校服,把她的身體遮起來,目光發沉。
打了幾分鐘,簫遲和三兒收了手,攔住張陽,上前把試圖侵犯黃媛的那小子铐起來。
“別怕,已經沒事了。”張陽餘怒未消,彎腰把瘦小的黃媛抱起來,寒着臉往外走。
“等等。”喬暮叫住他,拿眼看着簫遲。“衣服脫給我。”
簫遲抿着嘴角,把身上的t恤脫下來給她。
喬暮跟上張陽,把衣服蓋在黃媛身上,一塊往外走。出了大門,巷子裏依舊靜悄悄,無人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三兒去把車開過來,帶上那混小子、張陽和黃媛一塊去附近的派出所,喬暮跟着簫遲把共享單車送回去。
一路上,她什麽都不說,低着頭,把車子騎得飛快。
簫遲沉默的跟着她,還了車子,見她還是很不對勁,拉着她給三兒打電話。
過了一會,他把手機遞到喬暮耳邊。
喬暮聽說未遂,稍稍寬心,拿走丢在籃子裏的礦泉水,慢慢往回走。
簫遲光着膀子,從褲兜裏掏出盒煙,拿了一根叼嘴裏點着,抽了一口,垂眸注視她清冷的側臉。“心是豆腐做的?”
喬暮回頭,他忽然将她拉過去,低下頭,深深吻上她的額頭,嗓音含糊。“我今天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