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氣盡顯非善類,雙手不淨……簡單說就是十惡不赦之徒,且心狠手辣,你認識?
不認識。喬暮回了一條過去,她又發來一條:你那師兄不錯。
別告訴我,你算來算去,就他不是爛桃花。喬暮默默翻白眼。
許青珊發了個剪刀手表情過來:我把他的八字都要來了,肯定不會錯,你不心動就算了,還當面把人家的花處理掉,浪費。
喬暮磨牙,餘光見老爺子跟簫遲吃飽喝足,收了手機起身過去收拾。
天剛擦黑,隔壁陳阿伯拿着戲票過來,邀老爺子一塊去劇院聽戲。
老爺子笑呵呵的跟他說了兩句,拿了件外衣披上,轉身往外走。“我去聽戲,不用留門我帶着鑰匙。”
“知道了。”喬暮應了聲,繼續手上的活。
簫遲摸了支煙叼嘴裏,打火點着,起身跟她一塊收拾。
劉媽沒燒幾個菜,碗盤不多。
喬暮洗碗,簫遲倚着門,吐出口煙,難得正經。“今晚沒活動?”
“好走不送。”喬暮語氣生硬。
“怕我?”簫遲慢悠悠擡腳過去,停在她身後。
“咣”的一聲,喬暮手裏的碗落進水池,一下子裂成了兩瓣。
“一邊兒去。”簫遲伸手抓着她的衣領,把她從水槽前拎開,叼着煙,撸起袖子把碎了碗撈出來丢進垃圾桶,拿起刷碗布把剩下的洗了。
喬暮沾了滿手的洗潔精泡泡,雙手擡高,倚着櫥櫃好整以暇的眯起眼。
“真怕啊。”簫遲把水槽也洗幹淨,拿下挂在牆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偏頭對上她的眼,拿下叼在嘴裏的半截煙,深深抽了一口。“沒見你慌。”
“自作多情。”喬暮偏頭避開他的視線,過去把手洗幹淨,擦了擦水,轉身出去。
簫遲跟着去客廳,見她翻箱倒櫃,走到沙發那邊把煙滅了。“左手邊第三個櫃門。”
喬暮頓了下,挪過去打開櫃門。
簫遲坐下,慵懶後靠,兩條腿随意交疊,饒有興味的注視着她。
喬暮拿到藥酒,坐到單人沙發上,把袖子挽起來,倒了些藥酒到手上,使勁搓到掌心發熱,這才往手臂上抹。
簫遲看了一會,見她又開始手抖,坐直起來,伸手拿走藥酒,倒了些進掌心搓了搓,動作熟稔地握住她的手臂。“許老看人不看第二眼,是怎麽回事?”
喬暮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臂,一黑一白界限分明,眉頭皺了下,視線上移停在他凸起的喉結上。“認真看,一眼就夠了,看到第二眼,那個人基本是短命相。”
短命相……簫遲低笑一聲,不予置評。
真有這麽玄乎,醫生就省事了。命短使勁作,反正是個死。
給她兩條胳膊都搓上藥酒,簫遲去洗了手,又摸出根煙點着,往天井裏去。“走了,李成安那人心思不正,離他遠點。”
“管太寬。”喬暮把藥箱合上,見他的帽衫丢在沙發上,默了默沒吭聲。
簫遲走到門口,習慣性掏了下兜,發現沒穿帽衫又折回去。
進了天井,見喬暮關燈正往外走,冷若冰霜的臉映着手機屏幕發出的藍光,跟聊齋裏的女鬼似的,吐出口煙,笑了。“留着我的衣服做什麽?”
喬暮受驚,腳下踩空險險栽了出去。
簫遲眼疾手快,及時伸手扶住她,順便抱了個滿懷。“投懷送抱?”
投你大爺!喬暮站穩起來,曲起胳膊推他。“松開!”
簫遲雙手往上一提,抱着她往前一步,将她抵在牆上。“過敏麽?”
喬暮後背貼着牆,動彈不得,冷冷瞪他。“神經病!”
“我的槍不能随便摸。”簫遲低頭,又重複一遍,嗓音喑啞。“三年前你怎麽說的。”
喬暮艱難後仰,手落到他腰上,稍稍用力抓住他的皮帶,同時曲起腿冷靜反抗。“忘了。”
“我沒忘……”
天井裏沒有開燈,遠處路燈的光線影影綽綽照過來,她的臉掩在昏暗中,好似裹了層寒霜。
簫遲不笑了,眉峰壓低,僵持片刻敗下陣來,先松了手。
喬暮哼了一聲,撤回自己的手,打開手機閃光燈,掉頭走開。
萦繞鼻尖的淡雅氣息散去,風吹過來,似乎都裹了一絲熱意。
簫遲把落在地上的煙頭踩滅,彎腰撿起丢進門前的垃圾桶,進客廳拿了自己的帽衫,磨着後牙槽大步出去。
喬暮聽着大門關上落鎖的聲音傳來,抿着唇回房拿了衣服去洗澡。
溫熱的水流沖下來,從肩頭滑過,搓了藥酒的胳膊散出些許酒味,微微有些刺鼻。
三年前你怎麽說的……
夜色漸濃,黑色的福特穿過居安巷,往老城區深處開去。
簫遲歪在副駕座上,架着腿,出神的目視前方,手裏的煙積了好長一段煙灰。
關公側眸瞄他,故意發出一聲幹咳。“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小心回頭挨訓。”
“不行。”簫遲驚醒過來,手背被落下的煙灰燙得下意識一抖,落了一褲子灰。
關公見狀失笑。“想什麽呢。”
“想案子。”簫遲抽了口煙,把煙頭撚滅,弾掉褲子上的煙灰,扭頭望向窗外。
晚風透過窗戶的縫隙灌進來,鼻尖依稀聞到一絲裹着中藥味的淡雅清香。喬暮栽過來,撲了個滿懷,他抱着她忽然就有點剎不住了。
舌尖卷起,輕輕掃了下牙尖,又摸出支煙叼嘴裏點着。
“盧展鵬那條線一直沒有進展,梁副要求暫時放一放,你接着好好養傷。”關公把車停下,俯身趴在方向盤上,擡頭望着前邊的紅燈。“陳二的案子已經在收網,我們不會給你丢臉,你這一去,回頭王局知道,小心他把銀翹塞過來。”
“回頭的事回頭說。”簫遲吐出口煙,神色凝重。“陳二這老油子手底下個個都是亡命徒,收網我必須在場。”
紅燈閃了閃,關公坐直起來,重新握好方向盤,故意岔開話題。“我覺得喬醫生跟她師兄真的很配。”
“你眼瞎。”簫遲深深的吸一口煙,把剩下的半支撚滅,從擋風玻璃前拿過口香糖,打開倒了一顆出來丟進嘴裏嚼着,順手把平板拿過來,打開地圖。
綠燈亮起,關公把車子開出去,了然一笑。“裝相。”
簫遲嚼着口香糖,餘光掃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下,放大地圖,嘴裏發出一聲含糊的輕嗤。“我還用裝。”
關公笑了一陣,回到正題,繼續聊案子的事。
第二天,簫遲沒去仁濟堂,喬暮接到姜半夏的電話,頂着黑眼圈再次上門給她做針灸。
她身上的淤青比昨天看起來更恐怖,但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估計疼的已經不那麽厲害。
喬暮給她施完針,沒遇到昨天的那個人,叮囑一番收了診金出門拿車返回仁濟堂。
李成安還惦記着盧展鵬那事,估計是爺爺那邊沒說通,一有空就過來煩她。
喬暮一開始還敷衍一兩句,次數多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盡量争取出診。
轉眼到了五一,仁濟堂開門的時間比平時晚一個小時,李成安休假四天。喬暮起了個大早,老老實實地陪着老爺子練拳。
“手上的力氣還是不夠,要勤練。”老爺子打完一套拳,拎起畫眉,出門招呼隔壁的陳阿伯去遛彎。
喬暮打完樁去廚房看了眼,見冰箱裏什麽都沒有,想起劉媽說肉菜都要買新鮮的,一次買一天就好不用多買,抿唇去買菜。
爺爺跟往常一樣掐着點進門,吃過早餐便去前院曬天陽,天氣越來越熱,也就早上有一兩個小時的陰涼。
10點多,有病人上門問診。喬暮起身收拾了下,領他去前院的桂花樹下見爺爺。
老爺子看到來人,眉頭深深皺起,望向喬暮。“待會把門關起來,今天不接診了。”
Chapter 14
喬暮“嗯”了一聲,轉身回了門診。
過一會,來問診那人出去,從車上扶下來一個人,長得高高瘦瘦,臉上戴着口罩,看不出年紀。那雙眼冷飕飕的望過來,乍一看,仿佛許久沒有喝過血的吸血鬼。
喬暮覺得面熟,站起來,等着他們進來後,關上門診的大門,跟去幫忙。
老爺子在給那人診脈,見她進來,略顯不悅的擺手。“這兒不用你多事,出去。”
喬暮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安靜退出去。
回到門診坐下,越想越覺得古怪,又不敢過去偷看,心裏跟貓爪子撓似的。
片刻後,先進來的男人也退了出來,默默坐到接診臺對面的椅子上。
喬暮擡眼瞟了下,低頭,收了自己的好奇心拿起喬輝的筆記,接着昨天的繼續看。
雖然沒能找到神經麻痹的原因,不過她學着爺爺的法子,按照喬輝筆記上的标注的,在不同的穴位施針時有意識的加深深度調整時長,痛感已經比之前強烈了很多。
半小時後,坐在對面玩手機的男人起身去治療室,喬暮分神瞄了一眼,把筆記收起來。
老爺子難得親自把病人送出去,站在門口目送車子走遠,背着手也不回頭。“喬暮。”
“爺爺。”喬暮站起來,不明所以。
“從明天開始,我不許你在藥堂幫忙!”老爺子丢下話,擡腳邁過門坎,徑自走了。
喬暮飛快追出去。“爺爺!”
老爺子加快腳步,顯然是不打算解釋這麽做的原因。
喬暮站在門外,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下來,曬得頭皮陣陣發燙。
爺爺進了巷子,腳步沉沉,消瘦的背影漸漸走出視線,始終沒有回頭。喬暮擦去額頭上的汗,轉身進了門診,把藥箱拿出來,關上門,拿車去新城區找許青珊。
她今天約了位客戶看姻緣,正好酒吧月底盤點。
仔細回想下回國後這段時間的表現,好像并沒出過錯,除了被簫遲那個流氓纏上。
想了許久,還是沒頭緒,許青珊也沒有,分析半天,無解。
“要不你先工作,在醫院能接觸到的病人更多,病例也更多。”許青珊把咖啡推過去,臉上寫滿了同情。“別郁悶了,又不是第一次。”
“也只能這樣了。”喬暮垮下肩膀,低頭喝了口咖啡,懶洋洋靠到椅背上。
下午兩點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曬進來,在她腳尖前鋪了一地光斑,木地板的顏色被一分為二,高光點折射過來的陽光照到她臉上,雙眼不适眯起。
按了按眉心,偏頭避開那抹光線,出神望向腳下的車水馬龍,嘴角抿緊。
到底哪裏出了錯,忽然而然的,爺爺不讓她在仁濟堂幫忙。
“真別想了。”許青珊拍拍她的肩膀,神秘兮兮的勾起唇角。“反正不用守着藥堂,咱一會去賞花呗,我給自己算了下姻緣,就這一兩天會遇到。”
“你認真的?”喬暮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當然。”許青珊得意挑眉。
喬暮擡了下眼皮,沒吭聲。
許青珊喝了口咖啡,也跟着扭頭望向樓下的商業街。連着晴了一個多星期,又趕上放假,街上晃眼看去全是腿和胸,養眼極了。
“咦”看到熟人出現,她下意識伸手去拍喬暮。“喬暮,那是你本科同學吧,上回在酒吧見過的那位,他怎麽跟李成安在一起?”
喬暮坐直起來循着她的指尖望過去。
李成安跟盧展鵬從一輛紅色的邁巴赫上下來,進了對面的四季春飯店。
他今天好像特意捯饬了一下,全身上下都是牌子貨,黑色修身長褲,卡其色夾克衫,頭發梳的油光锃亮。
“看不出那摳門鬼還挺舍得下本。”許青珊輕嗤一聲,端起自己的咖啡,慵懶靠向椅背。
喬暮收回視線,也端起咖啡,告訴她李成安送了一套化妝品,她沒收,他自己又拿走了。
許青珊鄙視一番,拿起手機解鎖打開網頁。
過了一會,擡頭頭望向對面的四季春。“創天是靠高利貸起家的,現在主要做房地産開發,還有中藥制劑,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喬暮聽她這麽說,也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仁濟堂幾乎不開方子,除非是特別重要的病人,或者相熟的街坊。
盧展鵬上門替老板求醫不成,反倒跟李成安成了朋友,這太詭異了,莫非兩人以前就認識?
“藥堂有李成安的出生年月,回頭我給算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許青珊神色凝重。
喬暮“嗯”了聲,眼底笑意沉沉。
說的好像她是天下第一神算,什麽都能算出來一樣,分明只會忽悠。
埋單出發去園博園,喬暮開車,許青珊坐在副駕座上,拿着手機在網上查都有那些花開着。
說是招桃花得找花多的地方。
“你也不怕許爺爺打死你。”喬暮揶揄,沒見過招桃花是這麽招的。
“怕什麽,我跟你說,我要不是打麻将輸給大姐二姐和我爸,怎麽可能繼承這個。”許青珊翻了個白眼,繼續查。“我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喬暮瞥她一眼,郁悶的情緒漸漸散去。“該。”
許青珊懶得理她,查好了有花看的園子,開始規劃路線。
五一假期的園博園人特別多,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停車區幾乎停滿了車子。
許青珊什麽都算了,唯獨沒算到老天爺會變臉,花還沒看完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被澆成落湯雞的兩個人花也不看了,抱着頭去停車區拿了車,匆匆回城。
許青珊開車,她一路唠唠叨叨,跟個神婆似的。
喬暮好氣又好笑,扯了半天嘴角,還是沒能做出笑的表情,這才作罷。
進入四環,能見度越來越低,路上的車子也多了起來,許青珊降下車速,眼皮不停的跳。
過了高架橋,幾乎看不到五米外的車子,四周又沒有可以臨時停車的地方,後邊的車子一路按喇叭,煩的不行。
又往前開了大概三四公裏,許青珊開始加速,不料後邊的車子忽然超速并道,燈也不打直接沖到應急車道上,她猛踩剎車,但還是撞上前面的貨車。
“嘭”的一聲巨響傳來,她眼前一黑,下意識叫出聲。“完了!”
突然并道的那輛也沒落到好處,撞向護欄,發動機冒出吓人的濃煙,四周的喇叭聲沖開雨幕幾乎響徹天際。
不知過了多久,眩暈的感覺散去,許青珊下意識扭頭望向副駕座。“喬暮?”
喬暮不在。
許青珊撥開氣囊,視線透過雨幕,看到喬暮跪在地上,給開車的人做急救,身後站着個人給她打傘。
後邊的車子都停了,有人冒雨幫忙擺上了警示标志。
她動了下,發現身上疼的厲害,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額上冒出層層冷汗,不敢再動。
許久,喬暮打着傘,拎着藥箱跟落湯雞似的折回來,曲起食指輕叩車窗。“你怎麽樣?”
下車前,她給她做了個粗略的檢查,沒有內傷外傷好像也沒有。
許青珊降下車窗,難受搖頭。“不知道傷哪了,到處都疼。”
“麻煩您幫我打下傘。”喬暮禮貌又疏離,把雨傘交給跟自己一塊過來的秦斌,打開車門,半蹲着給許青珊做檢查。
秦斌看着車裏的許青珊,把傘傾向喬暮那邊,半個身子露在傘外,冷硬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過了大概一分鐘,喬暮扶着車門站起來,如釋重負的吐出口氣。“沒多大事,就是撞疼了。”
回過頭,她拿回雨傘,再次開口:“秦先生,麻煩您幫我把她抱出來,謝謝。”
秦斌磨了下後牙槽,上前小心将許青珊抱出來,轉頭朝自己的車子走去。交警還沒到,雨天車速慢,超速并道的那輛車車主傷的也不重,這會已經醒了過來,坐在他車裏。
喬暮身上濕噠噠的,雨水順着額頭淌下,滲進眼睛裏,格外的不舒服。
跟在秦斌身後上了車,她擦了下臉上的雨水,見許青珊跟呆了一樣,瑟瑟發抖的縮在椅子裏,曲起胳膊頂了她一下。“疼的厲害麽?”
“非常疼……”許青珊低呼一聲,好看的桃花眼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生無可戀。“回頭爺爺肯定要罰我背書了。”
喬暮拍拍她,有點想笑,餘光掃過秦斌的側臉,眼底的笑意瞬間斂去。
“交警還有幾分鐘到,救護車也差不多。”秦斌打開副駕座前的儲物箱,抽出一張薄毯遞給喬暮,坐直回去,拿出支煙叼嘴裏點着,視線透過後視鏡,直直的盯着她看。
喬暮接過毯子,卻把許青珊包起來,自己沒用。
許青珊難受的哼哼一陣,也打開包,拿了一支煙含嘴裏點着壓驚。
抽了兩口,她渾身發抖的往喬暮身上靠,用只有兩個人能挺聽見的聲音說:“喬暮,這人是誰,我怎麽忽然有種想抽他沖動。”
“我也有。”喬暮伸手把她攬過來,刻意忽略仿佛黏在自己身上目光,拿出手機給保險公司打電話。
處理完車禍的事吃了晚飯回到居安巷,時間已經很晚。喬輝忽然來電話,接通就問:“你沒事吧?”
車子在喬輝名下,估計保險公司給他打電話了。
喬暮進了門,疲憊坐到地上。“爺爺不讓我待在醫館幫忙了。”
“沒事,你歇兩天,正好幫我個忙。”喬輝簡單說明了下情況,結束通話把資料和聯系方式發過來。
喬暮看罷資料,拿着手機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Chapter 15
早上醒來,外邊還下着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嘩嘩作響。
喬暮爬起來去洗漱,對着鏡子努力一番,依舊是無用功,匆匆刷牙洗臉換了衣服下樓。
喬輝要她去見的人,是秦斌。他昨天來找爺爺看病,後來去園博園出車禍還在他車上休息過。
老實說,她并不願意見他,被纏怕了。
拐去治療室,爺爺坐在搖椅裏,手裏拿着本醫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進去。
喬暮打過招呼,進去把垃圾袋收起來。“我一會得出趟門,要晚上才能回來。”
“去吧,今天不開門。”老爺子擺擺手,頭都沒擡一下。
喬暮“嗯”了聲,掉頭去內院準備早餐,吃完時間也差不多,收拾好藥箱,出門去拿了許青珊的車出發去酒店。
秦斌住的酒店在新城區,下雨路上堵的厲害,她提前四十分鐘出門,還險些遲到。
進了大堂,昨天跟她一塊等在門診的男人迎過來,一臉客氣。“喬醫生,秦先生已經在等你了。”
“謝謝。”喬暮手禮貌颔首,跟着他一塊往大堂吧走去。
秦斌依舊帶着口罩,黑漆漆的雙眼,深的看不見底。
“您好秦先生,我是喬暮。”喬暮到了跟前,如陌生人初見般禮貌伸出手。
秦斌站起來,伸出右手虛虛跟她握了下。“喬輝跟你說過具體要做什麽吧。”
“說了。”喬暮點頭。
“那走吧。”秦斌轉過身,磨了磨後牙槽,面無表情的往外走。
喬暮跟上去,回到車上把出診箱拿出來,跟他共乘一輛車出發去藥廠。
路上誰都不說話,喬暮拿着手機上網打發時間,精力卻有點沒法集中。連喬輝都被他說動,可見他真的改變很大,然而她還是很抗拒,甚至有點想抽他。
廠子建在郊外,中等規模。
停車下去,喬暮從包裏拿出雨傘打開,背着藥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身後。進門的時候,開車的男人跟門衛出示了邀請函,因此一路進去,并沒人阻攔。
進入生産車間,濃烈的藥味瞬間撲面而來。喬暮捏了捏鼻子,低頭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只沒開封的醫用口罩,拆去包裝,仔細戴上。
這個廠子主要生産枇杷露,那種含着糖的氣味聞時間長了,有點惡心。
站在門口看了大概十分鐘,車間主任過來,示意他們去換上無菌服。
秦斌和他的助手什麽也沒說,跟着主任去換了無菌服再次進入車間。
喬暮也換了無菌服,不巧手機有電話進來,只好落後幾步接通。有工人在往裏搬中藥原料,地上落了不少形狀奇怪的幹果,擡頭望去,廠房外停着幾輛貨車。
雨下的很大,工人穿着雨衣,忙碌卸貨。
喬暮打完電話,腳邊滾過來幾個幹果,低頭看了會,悄悄彎腰撿起放進外套的口袋。
是罂粟殼。這麽大的量,按照每瓶枇杷露所含的比例,也夠用上好幾年……
回到秦斌身邊,他和車間主任正好談完,準備去看下一條生産線。
考察完回到車上,秦斌把口罩摘下來,靠着椅背粗粗喘氣,臉上可見紅點。
喬暮給他診了下脈,拿出小瓶裝的氧氣給他,同時打開車窗,動作迅速的給他注射脫敏針。
“聽說,你剛回國還沒找工作?”秦斌側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有沒有意向來我的公司?”
“沒有。”喬暮頭都沒擡。
秦斌幹笑一聲,沒再說什麽。下午回到酒店,創天董事長在酒店餐廳設宴,他借口還有些不舒服,有意留下喬暮。
兩年不見,她對他的嫌惡有增無減,甚至不願意相認。
一雙眼又黑又冷,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上樓進入餐廳雅間,喬暮發現盧展鵬也在,寒暄兩句,安靜坐到秦斌身邊。
席間相談甚歡,創天董事長提出合影,喬暮拿起放在手邊的手機給他們拍了幾張,發現用錯了手機,抿了下唇,換回秦斌的手機補拍。
吃的差不多,見秦斌過敏的情況好轉,她電話都沒留,先行告辭。
回到仁濟堂,雨又大了些。
喬暮上樓,聽到爺爺在房間聽收音機唱曲的聲音,稍稍安心,回房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坐到書桌前看醫案做筆記,不知不覺夜深。爺爺那邊熄了燈,耳邊空餘雨聲。
看了下時間,合上筆記本,忍不住又把毫針拿出來,慢慢往臉上紮。
弄得差不多,她停下來,提筆将每一針的反應記下。
疼的程度比之前要強烈,上次是1度,這次升到了2,喬輝的筆記和孟長風的畢業論文上都提到過這個,過了3度,部分神經麻痹的情況可能會消失。
放下筆,手機忽然有電話進來,陌生的號碼。
喬暮盯着屏幕,見號碼歸屬地是當地,等了一會确定不是騙子號,遲疑接通。“您好,請問哪位。”
“下來幫我包紮傷口。”簫遲的聲音傳過來,沙啞幹澀。
喬暮回頭看了眼房門,起身出去。“你在哪個門口。”
“進內院的門。”簫遲低低的咳了一聲,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喬暮皺了下眉,本能加快腳步。下樓開了門,混合着煙味的血腥氣瞬間籠罩過來,條件反射的伸手扶了他一把,伸腳把門勾上,扶他去治療室。
打開燈,看清他一身血的樣子,眉間的皺褶又深了幾分。“爺爺睡下了,你輕點,我去拿藥箱。”
簫遲目光深深,盯着她紮滿了針的臉看了一會,側着身子歪頭靠向椅背,雙眼微眯。
喬暮打開櫃子,把藥箱拿出來,頂着一臉針過去,邊取針邊說:“坐好。”
他身上到處都是血,根本看不出來傷了哪。
簫遲撐着椅背勉強坐直,額上冒出層層冷汗。喬暮取下臉上的針,拿着剪刀把他身上的衣服剪開,找到傷口,開了碘伏,拿起棉簽仔細給他清理。
右手手臂有刀傷,不是太深,這會創面外翻已經不出血了,估計傷了很長時間。
清理幹淨,她仔細看了下刀口的深度,眼底浮起不悅。“要縫針,你最好上醫院去。”
“你給我縫……”簫遲抓緊椅背,汗水一滴一滴落下,臉上卻浮起打趣的笑。“死你手上好歹算風流。”
“你是下流。”喬暮瞪他一眼,轉身跑出去,拿來自己的藥箱。
她自己的藥箱裏準備的都是西藥和急救用具,什麽都有,跟藥堂的藥箱不一樣。
準備妥當,喬暮見他實在難受,提醒道:“我不會,而且沒有麻藥。”
簫遲拿出手機解鎖,從相冊裏翻出張照片遞到她眼皮底下,嗓音發啞。“不會?”
“小肚雞腸,陳年爛谷子的屁大點事,記仇到現在。”喬暮郁悶。
“不記着怎麽找你算賬。”簫遲嗓音發啞。“就這麽縫,去找條毛巾來。”
喬暮一噎,找來毛巾遞過去,手機又有陌生號碼打進來,接通聽了一會,點頭。“他在,等我去開門。”
挂斷電話,低頭對上簫遲探尋的目光。“關公。”
“去吧。”簫遲忍着疼,無力擺手。喬暮去給關公開了門,折回來換了雙手套,把治療室裏唯一的一盞探照燈挪過來,示意他咬住毛巾。
關公心驚肉跳的看着喬暮,又看看簫遲,忽然有種自己不該出現的錯覺。
縫了四針,簫遲整個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從始至終沒吭一聲。
喬暮包紮完,繞到他後背。背上的傷口比較淺,沒手臂那麽嚴重,将傷口清洗幹淨,拿來白藥粉給他敷上,剪了紗布仔細包紮。
關公歪在一旁的椅子裏,炯炯有神的看着簫遲,他身上的傷口淺,處理一下就行。
喬暮忙完,從櫃子裏拿了兩床被子出來,轉身出去,回到樓上拿了喬輝的兩套衣服讓他們換上。
外邊還在下雨,簫遲的衣服丢了,褲子全部濕透,關公也差不多。
“謝謝你啊喬醫生。”關公坐直起來,笑呵呵接過她手裏的衣服。
“我上樓睡了,有事打我電話。”喬暮擡手看了下表,扭頭往外走。
“你的臉怎麽回事?”簫遲忽然叫住她,略顯蒼白的臉,浮起探究的神色。“弄的跟刺猬似的。”
“美容。”喬暮語氣涼涼。
簫遲楞了下,啞然失笑。
她一走,治療室瞬間安靜下來。關公換了衣服,斜眼看他。“還說你沒看上。”
“我說了麽。”簫遲輕嗤一聲,站起來有些費力的脫掉潮濕的褲子,換上喬輝的運動褲。
“啧……”關公咋舌。“你臉上明白的寫着想撩人家,還跟我裝。”
“我還想撩你呢。”簫遲挑眉。“太醜,下不去嘴。”
關公被口水嗆到,咳了一陣,跟他說案子的事。“跑了一個,剩下的都逮着了,現場的現金就有百多萬,槍械也不少,這會還沒清點完,三兒移交後會繼續跟盧展鵬。另外,王局好像看到你了。”
簫遲“唔”了一聲,擡手看表。“誰去追跑了的那個?”
“三隊,銀翹帶隊。”關公也站起來,小心觀察他的臉色。“喬醫生在國外是讀書還是工作,縫針的手法挺溜的,她不是學中醫的麽。”
“查戶口啊。”簫遲涼涼噎他,警告的口吻。“不該問的別問,快走。”
關公“嘁”了一聲,腳步匆匆的跟上他的腳步,故意刺他。“你看上喬醫生,銀翹怎麽辦?”
Chapter 16
喬暮抱着手臂,無聲無息的站在藥房門後,清晰聽到簫遲的聲音傳來。“銀翹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跟她不一樣。”
飒踏的腳步聲穿過回廊,消失在通往內院的小門那邊,關門聲傳來,一切歸于寧靜。
喬暮伸手把燈打開,低頭,捏緊手裏的外傷藥,松了松肩膀放回去。關燈轉去治療室,一屋子的血腥味,濃郁粘稠,空氣裏全是他的味道。
站在門口發了會呆,進去,将裝着血衣的垃圾桶袋子系好,關了燈平靜上樓。
迷迷糊糊睡過去,天沒亮便醒過來。
爺爺比她還早,一個人坐在門診的接診臺後,燈也不開,手裏拿着塊抹布仔細擦拭那塊牌匾。
喬暮過去,輕聲打招呼。“爺爺?”
“牌子髒了,我擦擦,你忙你的去。”老爺子沒擡頭,口氣也不太好。
喬暮抿着唇後退兩步,遲疑轉身,打開雨傘回內院準備早餐。
吃完去酒店跟秦斌彙合,到了另外一家藥廠,雨勢轉小,烏雲漸散。
喬暮背着藥箱,不疾不徐地跟着秦斌和他的助理,穿行于藥廠的生産車間。
這邊生産的是中藥顆粒,空氣裏到處都是帶着古怪甜味的氣味。
有了昨天的經驗,惡心的感覺還是有,但沒那麽強烈。
“衛生問題好像有點嚴重,污水處理設施幾乎沒有,回頭重新評估下收購的可行性。”秦斌忽然開口,視線卻停在喬暮臉上。“喬醫生,你看出什麽問題沒?”
喬暮搖頭。
秦斌笑了下,折回去示意她往外邊看。
喬暮循着他的指尖望過去。這家廠子的規模遠遠沒有早上看的那一家大,但倉庫卻比那邊大了一倍。
中成藥的原材料一般都是曬幹或者烘幹的,這會雨雖然不大,但在這種天氣下搬挪倉庫裏的原料,明顯有些不合時宜。
尤其是兩家半停産的藥廠,在同一天冒雨搬運,更加不尋常。
“走吧。”秦斌斂眉,輕描淡寫的語氣。“其實我也沒發現什麽不對。”
喬暮收回視線,半分沒有要打聽的意思。
回到市區,孟長風打來電話,囑咐她準備下簡歷,他好推薦她進中醫院。
喬暮說了聲謝謝,挂斷電話登陸郵箱,給他發了一封郵件過去。
“喬醫生真不考慮來我的公司?”秦斌偏頭,眼神幽邃莫辯。
喬暮收起手機,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假裝聽不懂他話裏的深意。“您又不舒服?”
秦斌一愣,目光裏多幾分審視。“喬暮,你至于跟我這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