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沒發生過,若無其事的給他做推拿。
他的背很寬,肌肉壯實,她幾乎用盡力氣,才能按到穴位的位置。按完後背,身上也出了層,臉頰浮起淡淡的緋色,落下的發絲貼着脖頸,被汗水粘在上邊,鼻尖布滿細密的汗珠。
喘勻了呼吸,喬暮示意他翻過來,擦了把汗避開他腹部的傷口,繼續按正面。
仁濟堂很少開方下藥,尤其是慕名而來,以為一副湯藥就能立起沉疴的病人,更不會開。
最拿手的是針灸、刮痧、拔罐、推拿、膏藥,她很小的時候就在藥堂幫忙,基本功還算紮實。
簫遲躺着不動,雙眼微眯,放肆的目光透過眼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空氣靜谧,她身上的藥香漸漸散開,還有一絲極淡的沐浴乳味道,若有似無的萦繞鼻尖。
她的手落到他腿上,指尖隔着布料壓下來,力道大得他皺了下眉,過了一會,勾唇笑開。“挺有勁。”
“輕了?”喬暮的手往下按,插在發鬓裏的簪子一晃一晃,簫遲看得眼花,又笑。“正好。”
喬暮不再理他,按完了一條腿,繞過治療床的床尾,走到另外一邊,接着按。
簫遲感覺到她手上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幾分,眉峰蹙起,從牙縫裏擠出倆字:“舒服……”
“哪兒舒服。”喬暮眉眼低垂,神色平平。
“腿舒服。”
“哪條腿舒服。”
簫遲沉下臉,險些被口水嗆到。
喬暮手上的動作沒停,漆黑幹淨的眸亮的讓人錯不開眼,裏頭寫滿了戲谑。
神經病。
全部按完,她也錯過了午飯。劉媽過來招呼她,順便去門診那邊關大門。
喬暮揉着肩膀出去,見老爺子背着手過來,頓感心虛的停下。“爺爺,你吃飯了麽。”
“等你呢,菜還溫着,去吧。”喬老爺子伸頭往治療室瞟了一眼,又道:“把簫遲叫起來跟一塊吃。”
喬暮哦了一聲,轉身折回治療室,背對着喬老爺子抱起手。“起來。”
簫遲笑了下,擡頭見老爺子在外邊,吞下湧到嘴邊的話,轉了幾下脖子,慢悠悠地坐起來,拿過自己的長褲,當着她的面穿上。
“爺爺留你吃午飯。”喬暮丢下話,垂下胳膊,目不斜視的擡腳出去。
老爺子今天心情好,吩咐劉媽把酒拿過來,邀簫遲陪他小酌。
天氣正當好,日暖風輕,桂花樹恰好投下一片陰涼。
飯桌很快挪到天井裏,劉媽燒了三個菜一個湯,蒜薹炒肉、菠蘿雞塊、耗油菜心,湯是白果老鴨湯,還特意準備了一碟油炸花生米給老爺子下酒。
喬暮盛了飯坐下,拿着筷子夾了根蒜薹送進嘴裏,慢慢的嚼着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末了送口飯。吃雞的時候,挑着自己前面的小塊夾,小口小口的啃着雞肉腮幫子微微鼓起,神色專注,模樣安靜又秀氣。
簫遲坐在她身邊,餘光所及之處是她挽起的發鬓,插在頭發裏的簪子,老的有些跟不上時代。
視線下移,落到她纖細修長的脖頸上,左手下意識撫上還在隐隐作痛的後頸,忽的笑了下。
喬暮聽到他的笑聲,神色如常,當他不存在一般。
“許久沒人陪我喝一杯,你小子有口福,這酒可是存了好多年的。”喬老爺子寶貝端起酒盅,低頭輕嗅酒香。“兩杯茅臺,換你三兩武夷岩茶,不虧吧。”
“老爺子您說笑了,我這可是占了大便宜。”簫遲低頭端起小酒杯,看見喬暮的手白皙幹淨,手指修長,尾骨霎時蹿上一股酥麻的電流,喉結滾動着,仰頭把酒喝了。
陳釀茅臺,入喉之後酒香霎時彌漫口腔,醉意悄然襲來。
劉媽吃的快,放了碗就先起身走了。
喬暮吃飽,見老爺子的酒盅裏還有酒,抿了下唇,知會一聲起身走出天井。
把門診虛掩的門開開,陽光直直曬下來,門前雪白的上馬石閃閃發亮。
呆呆看了一陣,倦意上來,禁不住枕着胳膊,歪頭打盹。
半睡半醒間,門外忽然沖進來一道身影,慌裏慌張的大聲嚷嚷。“喬暮,三姑婆摔倒了,大家都不敢扶她你快去瞧瞧。”
喬暮驚醒過來,腦袋磕到桌面上,額頭一陣刺痛。醒了神,立即拎起腳邊的藥箱急急忙忙繞過櫃臺,把門掩上拔腿的往巷子深處跑。
到了三姑婆家門外,街坊鄰居圍了一圈,正指指點點。
“打急救電話了麽,怎麽摔的。”喬暮蹲到地上,伸手試了下三姑婆的脈搏,小心将趴着的她轉過來,随便點了兩個人,跟她一塊将人擡到鋪好的被褥上。
雨下了很長時間,巷子裏的地面潮濕冰涼,三姑婆又上了年紀,躺時間長了沒病也能躺出病來。
喬暮把她左手的袖子推上去,一邊診脈,一邊控制着力道去捏她的腿。
來的時候,她是趴着的,也有可能是骨頭斷了疼暈過去。
摸遍了兩條腿,她撤回手,低頭認真檢查三姑婆的呼吸和瞳孔,确認問題不大,不由地吐出口氣。“沒多大事,就是疼暈了。”
“三姑婆是被人撞倒的。”人群中有人出聲,憤憤不平的語氣。“就是前段時間來這邊行竊,結果被三姑婆看到的那幾個小偷。”
那時候喬暮還沒回國,所以不清楚其中緣由,聽街坊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陣,暗暗皺眉。
過了一陣,救護車鳴笛開進來。站在人群後邊的喬老爺子往邊上退了退,招呼簫遲回去。
簫遲眸色深深,視線掃過喬暮尖尖的下巴,喉結無意識的滾了幾下。
喬暮收拾好藥箱,簡單跟接診的醫生護士說明情況,等着車子将三姑婆拉走,這才慢慢邁開腳步。
街坊們還沒散,聚在門口等警察過來。
回到藥堂,她把藥箱放回去,徹底的沒了困意,低頭從抽屜裏把喬輝的筆記拿出來看。
他也學醫,只不過學的是西醫,主攻的方向是醫藥研發,跟她不一樣。
下午病人不多,爺爺跟簫遲還在內院下棋,兩人邊喝邊下,自在的很。
來做治療的那些病人,大部分是爺爺不讓她接觸的,喬暮進去晃了一圈,擔心李成安難做,又回到門診接着看筆記。
快五點的時候,門外忽然停下來一輛白色的suv,她伸頭看了一眼,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許青珊下了車,擡手推了下架在鼻子上的黑框,揚了揚眉不住咋舌。“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有問題?”喬暮合上筆記,目光慵懶。“人各有志。”
“那麽有志的喬大爺,您老晚上有沒有空,陪我去喝一杯。”許青珊順着她的話打趣,下一瞬立即變得正經起來。“這麽早養老,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有麽。”喬暮單手托腮,擡手指了指她的車。“新的?”
“嗯”許青珊得意挑眉,俯身下去,貼着她的耳朵壞笑。“猜猜花了多少。”
“白送。”喬暮見怪不怪,坐直起來,懶洋洋地伸懶腰。“給人看墳地去了。”
“噗……”許青珊大笑,拍拍她的肩膀,丢給她一個‘還是你懂我’的眼神。
說了會話,簫遲從裏邊出來,臉色跟早上那陣毫無二致,若不是身上沾染了酒氣,壓根看不出來他喝了酒。
喬暮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移開視線,望向門外。
一輛黑色的沃爾沃靠邊停下,車窗半降,露出一張漂亮精致的女人臉。
簫遲走到門前,像似想起什麽,忽然收回腳步轉到櫃臺前,曲起兩只胳膊撐住上半身,脊背微弓,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也不說話。
呼吸間,濃烈的酒氣直撲過來,喬暮泰然後仰,語氣平平。“簫先生還有什麽問題?”
簫遲往邊上挪過去,有意拉開跟許青珊的距離,笑了笑,慢悠悠的摸出支煙叼在嘴裏。過了大概兩三秒,搭在櫃臺上的手曲起,輕叩幾下桌面,丢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起身出門。
黑色的沃爾沃開走,又來一輛,車窗全開,後邊是關公那張烏漆墨黑的臉,咧着嘴沖喬暮笑。
喬暮毫無反應,不等許青珊發問便道:“病人。”
“虛的厲害?”許青珊搭在桌面上的手動了下,食指指向簫遲的後背,別有深意的眼神。
“嗯”喬暮點頭,一點都不怕門外的簫遲聽到。“說正事,給我弄幾張符咒貼門上辟邪。”
Chapter 8
“辟邪?”許青珊忍俊不禁,抱着肚子趴在櫃臺上,笑聲放肆。
避個鬼的邪嘛,她往門口一站,比什麽神都好使。
喬暮擡了擡眼皮,見門外的身影頓住,眼底泛起一絲冷意。“我說真的,最近不知道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天天倒黴。”
門外的簫遲聽出她話裏的火氣,低笑一聲,繞過車頭,大大方方的望過去,跟她的眼神對上一秒,錯開,低頭拉開車門坐進副駕座。
喬暮看着車子走遠,再次跟笑得毫無形象的許青珊重複。“必須給我畫。”
“喬爺,你可饒了我吧。”許青珊止了笑,趴在櫃臺上微微有些喘,兩眼熠熠發亮。“摸了幾分鐘?”
喬暮歪頭,裝作認真的回憶的樣子,半晌,輕描淡寫的吐出倆字:“沒摸。”
許青珊不信,也跟着歪頭,目光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過了一會,她站直起來,無語聳肩。“真無趣,你撩一下又沒什麽損失。”
喬暮眼底露出笑意,不敢茍同她的說法。
閑聊一陣,李成安脫了護士服從裏邊推着自行車出來,見許青珊也在,撓了撓頭笑道:“我說今天的天氣咋這麽好,原來是神仙姐姐來了,晚上一塊吃個飯?”
許青珊低頭翻了個白眼,再擡起頭,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上哪吃去?喬暮回國到現在,你好像還沒請過呢。”
“神仙姐姐提醒的是。”李成安順杆子爬,視線一轉,落到喬暮臉上。“想去哪吃?”
“我得陪着爺爺。”喬暮擡起頭,目光坦然。“你們要吃就自己去吧。”
李成安尴尬一笑,“沒事,我去跟師父說,他會諒解的。你出國的這兩年,他哪天不是自己一個人吃。”
喬暮眼底多了幾分厲色,話還沒開口,許青珊的手忽然伸過來,碰了碰她的臉,啧啧出聲:“都半個多月了,你的臉怎麽還沒白回來。”
說着,她回頭沖李成安笑。“我知道有套美白産品非常有效果,就是價格小貴。”
李成安嘴角抽了下,沒接這茬,又把話題繞到吃飯上去。
許青珊“啧”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打斷他:“不用請了,我今晚在這邊吃飯,我爺爺也來,你不是下班了麽,趕緊走。”
李成安臉色讪讪,有些不甘心的道了聲再見,低頭推着自行車出了大門。
許青珊嘴裏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嗤,放輕腳步跟上去,見他騎車走遠,這才直起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喬爺爺一個月給他開的工資不少吧,自行車才多錢,他竟然把共享單車占為己有,也不說買輛。”
喬暮接話,漠不關心的語氣:“財務上的事我不管,也不過問,應該不會少。”
藥堂的收入一直是爺爺在管,他在錢上看的很開,周圍的街坊都知道他大方。
有些賒了賬的過好幾年想起來,給送回來他才想起。平時誰家有困難,求到這,只要有都往外借。
劉媽過來幫煮飯打掃,一幹就是好幾年,要是錢少估計早不樂意了。李成安雖然是徒弟,那也是正經本科畢業出來的,爺爺肯定不會虧待他。對醫生薄情,醫生對病人自然也薄情,這不是一錘子的買賣。
“那怎麽摳門成那樣,素質堪憂。”許青珊譏諷撇嘴。
喬暮聳肩,擡起頭,狐疑斂眉。“今晚真在這吃飯?”
“我逗他玩呢,這人心不正,面相也不好,還不如剛才那位虛的不行的呢。”許青珊低下頭,一臉暧昧的沖她眨眼。“回頭他再來你好好摸,我給你看是不是爛桃花。”
“你的良心不會痛麽?”喬暮伸手推開她的臉,興趣缺缺。
許青珊又笑,笑夠了勉強裝作認真正經的樣子,扭着腰往裏走,高跟鞋踩過青石地面,嘚嘚響。“今晚真一塊吃,只是不在這,我去找喬爺爺去了。”
喬暮眨了眨眼,拿起手機給劉媽去電話,告訴她今晚不用做飯。
過了一陣,老爺子跟許青珊一道出來,有說有笑的模樣。
“一輛車就成。”許青珊偏頭丢了個眼色過來,笑意沉沉。喬暮微微挑眉,走出櫃臺,跟在後邊把門鎖上。
走下臺階,許爺爺正好出門,兩個老人家站在車邊寒暄兩句,分頭坐進後座。
喬暮繞過車頭,坐進副駕座,低頭把安全帶系上。
許青珊發動車子開出去,視線透過後視鏡看一眼倆老,眉眼彎起,笑吟吟打趣。“爺爺,你倆可別把人吓壞,二姐好容易談這麽個對象,藏着掖着不舍得曝光。”
“就你事多,好好開車。”許老爺子輕叱一聲,轉頭跟喬老爺子說話。
喬暮跟許青珊相視一笑,老實閉上嘴。
訂的品翠齋,還是三號樓。
上了二樓,二姐許青霞挽着準姐夫紀景煥的臂彎站在門外,大大方方的将他們迎進去。
喬暮和許青珊走在後面,跟二姐、二姐夫客氣兩句,進入雅間。
今晚不算是家長見面,許爸許媽在外地沒回,讓爺爺先把關。準二姐夫大概是怯場,叫了兩個人過來作陪,其中一個是簫遲,另外一個喬暮沒見過,不認識。
各自落座,喬暮左邊是簫遲,右邊是許青珊,兩個老人家坐在主位,邊上是二姐和二姐夫,再過去便是那位面生的陪客,好像叫林松。
空下的椅子被撤走,桌上頓時寬松許多。
“在一起有幾年了吧,你做什麽工作的?”許老爺子開口,犀利的目光從準二姐夫臉上掃過去,在簫遲臉上稍稍停頓,又往回掃。
他看人的眼神特別吓人,喬暮打小就怕,尤其怕他看完,摸着下巴慢悠悠的來一句:“又是個短命相。”
一時間,大家都不出聲,雅間裏好似靜止下來,喘氣聲都聽不到。
許老看了之後接着是喬老爺子,同樣目光犀利的來回掃了一圈,略略點頭。
喬暮垂下的手被許青珊握住,感覺到她的掌心潮濕一片,眼底驟然多了幾分笑意。
又不是她帶人見家長,緊張個p。
“爺爺……”許青霞低低的抱怨一聲,曲起胳膊頂了下男朋友。“景煥,說話。”
紀景煥回過神,略顯緊張的開口:“我是青霞的大學同學,畢業兩年後才認識的,到現在談了四年,在一家公司任職。”
許爺爺“唔”了一聲,又瞟了眼簫遲,笑道:“吃飯吧,回頭等青霞爸媽回來,你把你爸媽也請過來,兩家人一塊吃個飯。”
這就是過關的意思了……許青霞松了口氣,臉上浮起淡笑,情濃意濃的跟紀景煥交換眼神。
氣氛漸漸變得熱絡,兩個老爺子都是能喝的主,好在不貪杯。
喬暮吃到一半,喬輝來電話,只好告罪起身避去外邊接通。他剛從實驗室出來,跟嫂子一起,關心問起她的臉怎麽樣。
“老樣子,不過爺爺氣消了,已經同意我在藥堂幫忙。”喬暮走到走廊另一頭的休憩區,俯下身,手臂曲起支在欄杆上,眼底浮起笑意。“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他不給我開工資我也有錢花。”
“照顧好自己和爺爺。”喬輝叮囑一句,挂斷電話。
夜色朦胧,樓下的花壇裏開滿了花,紅色的木棉花瓣,落了一地。喬暮看了一會,擡頭望向遠處,打算過一陣再回去。
自從失手傷了臉,她不會笑,不知道怎樣的表情是恐懼,怎樣是悲傷。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從臉上消失,說話的聲音也幾乎都是平調,這種熱鬧的場合,她留下實在是掃興。
“想什麽。”簫遲徐徐俯身,呼出來的酒氣拂過她的臉,帶着些許炙熱的溫度。
喬暮收回視線,漫不經心的瞟他一眼,沒吭聲。穿上正裝的他看起來有模有樣,帥度又提升了一大截,單看顏值,沒那麽倒胃口。
簫遲低笑一聲,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打開抖了抖取出一支叼到嘴裏,拿着打火機打火點着,舒服的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煙霧。“誰虛的厲害?”
青白的煙霧升騰起來,他的臉掩在霧中,表情模糊。
“誰問說誰。”喬暮輕哼一聲,掉頭往回走。
簫遲手臂一伸,攫住她的胳膊,輕易将她拽回來抵到休憩區的柱子上。低下頭,結實有力的腿頂到她腿間,嘴裏吐出的煙霧徐徐拂過她耳畔,嗓音喑啞。“你試試。”
喬暮被迫仰頭,那雙漆黑明亮的眼,仿佛把頭頂落下的光都吸到一處,漠然映出他的臉龐。
空氣靜默下去,簫遲又抽了口煙,有些惡意的貼着她的耳朵吐出煙霧。“你的名字是哪個mu字?”
“墓碑的墓。”喬暮出聲的同時,手抵到他的小腹下方,利索解開他的腰帶。
“急了?”簫遲摁住她的手,傾身将煙頭按進垃圾桶。“男人的腰帶不要随便解,槍也不能随便摸。”
“是麽。”喬暮挑眉,左邊肩膀趁機撞過去,掌心隔着衣服落到他腰間的傷口上,稍稍用力下壓。“那這兒呢。”
簫遲皺眉,稍稍松開力道,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粒。
喬暮挑眉,淡定撤回的自己的右手,同時扯下他的皮帶,輕輕一揚。
黑色的皮帶在空中化出一道黑線,落入樓下的花壇,傳出輕微的動靜。
“亂丢東西可不是好習慣。”簫遲緩緩站直,低頭看着那只白皙纖細的手,玩味的勾起唇角。“昨天沒摸夠?”
“嫌髒。”喬暮拍拍手,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出休憩區。
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嘭”的一聲異響,當即條件反射的頓住腳步,焦急回頭。
Chapter 9
走廊上空空如也,休憩區的燈光溫暖灑落,地上倒着一只小小的花盆,哪裏還有簫遲的影子。
喬暮咬着唇折回去,俯身趴到欄杆上往下看。燈影稀疏,杜鵑和四季茶開了一地,唯獨不見人。
三號樓是純木結構,樓層不高,直接跳下去還是很危險的。收回視線,身後驟然響起腳步聲,混合着煙味的男人氣息沉沉籠罩過來。
正欲回頭,他的手落到她肩頭,力道大的吓人,耳邊傳來他邪氣的輕笑。“喬醫生你擔心我。”
肯定的句式。
“自作多情。”喬暮甩開他,漠然往後退了退。回頭就給了他一腳,狠狠踢中他左腿的小腿骨。“神經病。”
簫遲眉峰壓低,不敢再放肆,拖着腿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腿上功夫不錯。”
喬暮瞥他一眼,走遠一些,手機收到消息,停下來低頭劃開屏幕回複過去。
過了一陣,電話進來,接通轉過身俯身趴在欄杆上,靜靜望着樓下的庭院,語調平緩的跟對方閑聊。
簫遲把皮帶重新紮好,擡高被她踢疼的腿,拉起褲管瞄了一眼,磨了磨後牙槽,視線又落到她身上,慢慢聽清她話裏的內容。
她說暫時不參加接下來的活動,家這邊還有事沒處理,歡迎他們來中國的時候,到家裏做客。
她還說:。
休憩區很靜,沒有絲毫起伏的調子,跟念稿子似的,平舌卷舌分明又該死的好聽。
簫遲摸出煙盒拿在手裏捏了捏,偏頭望向別處。
喬暮打完電話,保持着俯身的姿勢,左腿腳尖踮起,無意識的晃着,低頭繼續發信息。
有風吹過來,她身上的氣息,絲絲縷縷飄過來。樓前的木棉花花瓣落下,紅豔豔的顏色,映着頭頂暖黃的光線,異常靜谧。
過了幾秒,喬暮直起身,收了手機,抿着唇折回去。
平底鞋踩在木地板上聲音漸行漸遠,簫遲從煙盒裏掏了支煙出來,叼嘴裏點了幾次沒點着,也不抽了,起身回去,腳步沉沉。
兩位老爺子吃飽喝足,這會正準備散桌回家。
簫遲倚着門,聽到喬暮跟許青珊說:“改天的吧,我被罰跪你又不幫忙。”
“慫的你。”許青珊笑,回頭瞟一眼簫遲,又說:“爛桃花。”
“知道。”喬暮嗓音淡淡,說完背起包,往後退了退站到兩位老爺子身後。
簫遲讓開路,又聽到喬暮的聲音:“上次那首《我有罪》沒唱完。”
許青珊輕叱。“欠你的。”
喬暮安靜下去,他偏頭,恰好看見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那雙眼亮晶晶的好似鍍了一層光釉,頓了一秒,移開視線,唇角玩味勾起。
轉過天,一大早忽然下起小雨,老爺子起床看了一會天,又回屋聽收音機。
喬暮聽到動靜,算計着時間,把自己的臉又折騰一遍。
雨下了兩天,到了周四忽然放晴,六點才過天色就大亮了。
喬暮見老爺子興致好,收拾收拾,下樓陪他一塊練拳。老爺子打了半套拳,忽然問她最近相親見了那麽多人,有沒有看中的。
“沒有。”喬暮答得幹脆,心裏卻有點不舒服。
“那就不急。”老爺子對這事似乎不怎麽上心,見她手腳無力軟綿綿的,忽然來了火氣,狠狠教訓。
喬暮硬着頭皮認真對着木樁操練,打夠半個小時,手臂疼的幾乎擡不起來。
吃過早飯,有街坊要求出診,喬暮收拾一番,背上藥箱不到8點半便出了門。
簫遲到藥堂的時候,她已經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紮完腿上的針手機有電話進來,接通說了幾句,挂斷電話跟喬老爺子說明情況,穿上褲子便跑了出去。
“監控拍到的那小子又露面了,你的傷還沒好,不要緊吧。”三兒遞給他一根煙,一只手抄在褲兜裏,微眯着雙眼望向巷子深處。“這幾個小子最近頻頻有動作,是個小團夥,膽子賊大。”
“唔”簫遲點着煙,眯眼抽了一口,擡腳往裏走。“瞧瞧去。”
喬暮今天出診,好像就在巷子裏。
9點多,太陽曬進巷子裏,中間的地面幹的發白,兩邊還殘存着雨水潮濕泥濘。巷子裏的住戶門前都掃的幹幹淨淨,做生意的早早開了門,搬出椅子坐在門前玩着手機曬太陽。
不做生意的也開了門透氣,空氣裏到處透出慵懶自在的氣息。
簫遲跟三兒一前一後離着大概有三四米的距離,慢悠悠都走着。陽光曬下來,他結實壯碩的挺拔身軀,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淺麥色的臉龐浮起薄汗,歪頭抽煙的樣子,跟出沒附近的地痞無賴毫無二致。
接近巷尾,三兒将煙頭丢進垃圾桶,忽然拔腿狂奔。
簫遲往邊上移,把煙頭摁到垃圾桶上,雙眼危險眯起。四個小子,看着年紀都不大,一個個理着時尚的發型,頭發有紅有黃,弄得跟彩虹似的。
三兒出手極快,一會的功夫就擒住其中一個,剩下三個兩個朝着他的方向跑,一個往巷尾。
簫遲舔了舔唇角,在那兩小子沖過來的時候,出其不意地伸出腿,同時出手如電,擒住沒摔倒的那個,稍稍用力便将他的雙手反剪到身後,取下裝在帽衫兜裏的約束帶,将其雙手套進去收緊。
另外一個爬起來還要跑,簫遲長腿一伸,再次将他撂倒,同樣用約束帶約束起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反應過來的街坊認出被抓的人,就是經常來搗亂的小偷,紛紛圍攏過去幫忙。
簫遲抓起那兩小子手腕上的約束帶,加快腳步過去跟三兒彙合。
三兒一步一步後退,手裏抓着第一個被擒住的小偷。
簫遲偏頭,什麽都沒看到,耳邊卻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粗啞嗓音。“把人都放了,不然我殺了她!”
過了五秒,喬暮面無表情的樣子映入眼簾,手上提着一只藥箱,右手微微擡高,做出投降的動作。
陽光籠在她臉上,沒有化妝的臉白得發光。
她慢慢的走着,身上穿着白色的護士服,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布鞋,露出白嫩勻稱的小腿,臉上無波無瀾,反倒是她身後那小子臉上寫滿了恐懼。
簫遲掏兜,煙還沒摸出來,挾持喬暮的那小子就神經質的大喊:“不許開槍,不然我殺了她。”
發顫的嗓音透着慌亂和緊張。
簫遲的手揣在兜裏不動,墨黑的眉峰漸漸壓低,舌尖無意識卷起。三年前在千裏之外,也是這樣的場景之下,他判斷失誤險些丢了槍,而她作為人質,卻冷靜的像個……女王。
今天這綁匪嫩得很,可挾持了人質,就是大案子了……
“嘶……”人群裏發出抽氣聲,跟着紛紛安靜後退。
三兒回頭跟簫遲交換了個眼神,笑了。“小偷小摸頂多關上十五天到幾年,挾持人質殺人,你小子進去就別想出來,考慮清楚了。”
“把人放了!”他停下來,從喬暮身後探出腦袋,望向自己的同伴。“快跑啊!”
哪裏跑得動,簫遲和三兒站得跟兩座山似的。三個小偷面面相觑,欲哭無淚。
“你站在空地上,萬一來了狙擊手,豈不是要被爆頭。”喬暮忽然出聲,平穩冷靜的語氣。“我不想死,大概你也不想。”
“閉嘴!”挾持她的那小子哆嗦下,環顧一圈,抓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後退。
巷子不寬,後邊那戶街坊家的大門正好關着。
喬暮斂眉看着地上微微抖動的影子,清明透亮的眼底劃過一抹輕松。
簫遲忽的笑了下,雙眼微微眯起。“手幹嘛了,抖這麽厲害。”
喬暮當沒聽見,他不以為意,又說。“腿不錯,手還差點。”
“有意見?”喬暮出聲,嗓音平平。
三兒雲裏霧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麽啞謎。正納悶,巷尾又沖出來兩個差不多打扮的小子,手裏拿着刀,橫的跟螃蟹似的,朝着喬暮和那小子站的位置跑過去。
“意見倒是沒有,後腦用力一秒旋轉,用腳。”簫遲斂了笑,話裏多了幾分正經。“能做到?”
喬暮幾不可見的點點頭。簫遲一看,又笑了,偏頭跟三兒說。“上!”
話音落地,人已經沖了上去,而喬暮也趁着那小子分神的功夫,擺脫了抵在後腰上的刀,手中的藥箱狠狠砸到他腦袋上。
趕來支援的兩個見情況不妙,一個急剎車,掉頭就往巷尾蹽。
簫遲和三兒追上去,沒怎麽費工夫就把人都給抓住,用約束帶約束起來。
回頭,見挾持喬暮的那小子竟然又爬起來,揮着刀試圖逃跑,喬暮的藥箱放在地上,手臂抖得有點厲害。
把人丢給三兒,他幾步過去,從背後突襲,奪下那小子的刀,将其摁在地上,邊套約束帶邊問。“手怎麽回事,軟的跟跳舞似的。”
打他可是有勁的很。
“你也不硬。”喬暮彎腰拎起藥箱,轉身欲走。
“要不試試?”簫遲邪氣一笑,她又說:“我說拳頭。”
“喬醫生。”簫遲臉色一哂,叫住她,涼涼的口吻。“你不能走,你可是人質。”
Chapter 10
喬暮沒走成,到派出所做完筆錄,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抓了六個小偷,平均年紀20歲,三姑婆就是被其中一個推倒的。
背上藥箱出去,簫遲站在院中的榕樹下,嘴裏叼着根煙,視線從她下巴尖上掃過去,又收回來,停在她胸口的位置,似笑非笑。“你比歹徒冷靜。”
“死而已有什麽好怕。”喬暮目不斜視的往外走。
“這麽說不是第一次?”簫遲跟上去,嘴裏吐出絲絲縷縷的煙,伸手拿走她挂在肩膀上的藥箱。“我也不是。”
喬暮偏頭,認真端詳他片刻,想起來他就是三年前去旅游遇到的那個暴脾氣便衣,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下。
那時候他下巴上沒疤……回頭得讓許青珊仔細算算,她走什麽背運竟然被他纏上。移開視線,雙手攥着拳揣進護士服的口袋裏,繼續往外走。
三兒把車停在門外,上了車開出去沒多會,他忽然提議去吃飯,邊說便沖簫遲使眼色。“上回喬醫生仗義相救,你不得謝謝人家啊。”
簫遲一笑,摸了根煙含嘴裏,得意點着火。“改天吧,跟喬爺爺約了今天待藥堂陪他下棋。”
喬暮垂下眼眸,磨了磨牙。
回到仁濟堂,劉媽已經準備好了午飯,三兒抱着酒先去了內院,喬暮跟簫遲随後。
李成安推着車正要走,瞟了眼簫遲,故意停下攔住喬暮。“師父知道早上的事了,我陪你去跟他認錯。”
“認什麽錯?”簫遲低頭,慢悠悠的從帽衫的口袋掏出盒煙,曲起手指彈了彈,涼涼的口吻。“把共享單車占為己有麽?”
李成安臉色微變,搭在車把上的手,露出白白的骨節,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喬暮,來仁濟堂求醫的可是什麽人都有,你別被人騙了。”
“謝謝師兄提醒。”喬暮揚眉。
李成安心裏舒服了些,橫一眼簫遲,推着自行車昂首挺胸的走了。
簫遲扭頭,微眯着雙眼,拇指和中指捏住煙盒,食指曲起,勾着煙盒的角打圈。“比我還不硬。”
“經驗之談?”喬暮接話,沒有起伏的調子冷飕飕的。
“我說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