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亂
抱着她的人放開她,卻依然不肯即刻完全放手,而是扳着她的肩膀問:“華藥,你到哪兒去了?你知道這深山老林的有多危險嗎,這山林內外盜賊遍布,若是被壞人擄去怎麽辦?你知道……所有人多擔心你嗎?”
他深深皺起的眉頭和手掌的力度讓她不安,她扭了扭肩膀,小聲說:“我只是到法恩寺了。”
“你到法恩寺去做什麽?”他聲音越發緊繃。
“找、找仁恻……”華藥害怕地想掙開,卻怎麽也無法逃開他雙手的鉗制。
“又去找他,這一次你找他又為了什麽?”他的聲音沉重而壓抑,仿佛在努力隐忍着什麽,表情都有些扭曲。華藥見狀害怕得一抖,不敢再說話。
見她慌張的小臉,周斂的眼眸忽然完全暗淡下去,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力氣,慢慢松開手指,放開了她,轉身而去。
這算什麽?天天往李國公府跑,為了她鞍前馬後的,但在她眼裏他卻什麽都不是,在來楓山的這一路,她又看了自己幾眼?!一拳重擊在身側的樹上,楓葉被震傷掉落,他大步離開。
華藥臉色一白,惶然地扭頭看九米。九米咽口唾沫,此時已是猜到幾分。當然了,這麽明顯,也只有傻子才不知道周斂的心思了。但是這個猜想太驚人了,她還沒從華藥和那個念經和尚的事裏出來,又摻和進來一個刺史兒子。可是,周斂不是喜歡袁曦嗎?他喜歡華藥,那袁曦怎麽辦?
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九米一攤手:“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要說也要等她想明白再說。
華藥也咽了口唾沫。
晚上衆人決定要宿在山上。
本來是要下山的,結果離開的周斂又一臉陰沉地回來了,說:“今晚在山上的農人家借宿。”一旁的桔福想說話,都被他一個眼神給震懾住了。
華藥和九米吞吞口水,又互相挨近了一點。
周斂看一眼華藥,又說:“華藥住在我旁邊的房間。”
“這些農人的家裏就一個房間,邊上哪裏還有房間啊?”九米說,這不是有幾戶人家嗎,一人住一個人的家裏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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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柴房。”
“用不着吧,這兒那麽多侍衛也不危險,我們東風寨一個頂……咦,人呢?”九米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侍衛就剩下十幾個了。
“都回去了,留下再多也是累贅,我在柴房也為二位加一層保護。”周斂答。
“就留一晚怎麽就累贅了……”九米嘟哝,忽然腦海中劃過一道亮光,震驚了,大喊:“哦!我知道了,你支開人手寧願住在柴房裏不會是在找機會找機會……無、無恥之徒!”
“姑娘多慮了。”周斂眼皮也不擡地說,把給李府與周府的信箋落好款交給桔福,轉身就要走。
“不然呢?雖然天黑但是那麽多侍衛我們明明可以下山的!你太過分了!放我們下山去!”九米喊道,自從之前周斂對她說要剿東風寨後,她真是讨厭周斂到了極點。
“官兵和姑娘家的人都遣回去了,這兒離姑娘家不遠,若姑娘想回去,周某可以分出一些人送姑娘回去。”周斂停下冷冷道。
“你休想,我今晚要和華藥在一起睡!”
“請便。”
窗子微微打開一點弧度,便看見四周壘着木柴的中央枕着金絲枕頭的貴公子,他一慣帶着的玉冠已取下,墨黑的頭發散落在枕邊。他似乎似有所感,擡頭往這邊看來,半開的窗戶忙忙關上,只能看見一閃而逝的半邊小臉。
華藥背抵着窗戶拍拍胸口,好險好險。
坐在床上的九米毫不留情地說:“肯定被看見了!”
華藥不解:“為什麽?”離那麽遠九米怎麽知道?
九米翻個白眼:“因為你笨啊!”
華藥嘟嘴:“你才笨呢,袁曦說我學字兒比你快。”
“不是說這個笨好不好。”九米又一個白眼。
“笨還分這個那個嗎?對了,為什麽周斂要睡在柴房裏?”華藥問。
“他瘋了!”九米沒好氣地說。
“他不冷嗎?”
“瘋了還知道什麽冷不冷地!”九米嫌棄地說。
“亂講,瘋了也知道冷的!我們在揚州城那個包子鋪前遇見的一個瘋子不是也怕冷嗎?”華藥認真地辯解,一副九米又在胡說八道表情。
“你倒記得清楚,誰跟你争辯冷不冷的,你只記得,周斂是壞人,大壞蛋,想對你做壞事!你離他遠點兒就是了!”九米說,随後想到了另一個人,“哎,你和念經和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一提仁恻華藥情緒又低下去,“別說了,說了我好難受。”
“到底怎麽了呀?”九米催促道,剛剛也沒問清楚,她真的好奇得不得了。
“我去問仁恻,仁恻說他不能和我結婚,說什麽他是世外之人。我問他喜不喜歡我,他也不說話,我知道,他是不願意了。”說着華藥開始抹眼淚。
“別哭啊,哎哎哎,不許拿我的衣服擦!你不舍得念經和尚送你的衣服擦眼淚,你也別拿我的擦啊!別哭了,停!我有辦法了!”為了拯救自己的衣服,為了早點睡覺,九米的腦子飛快地轉動。
華藥果然不哭了,擡頭看她:“什麽辦法?”
“就是……額,民間都有喜歡的人互贈禮物的習俗,只要收到喜歡的人送的東西,一高興,什麽要求都會答應你的!”九米胡謅道。雖然她現在還理不清華藥和仁恻的事情。
“真的嗎?”華藥眼睛刷地亮了。
“真的!”九米鄭重地點頭,反正若是仁非送她東西,她是什麽都願意答應仁非的。至于那個念經和尚……九米偷瞧華藥一眼,就看個人造化了。她很機智地沒有把話說全,而是好哄歹哄地把華藥哄上床,把蠟燭吹滅。
隔壁柴房睡卧草席上的周斂已把她們兩人的話盡收耳內,他手指搭在額頭上,看着柴房敞開的屋頂上漆黑的夜幕上綴着的幾點星。
門外的桔福敲門進來說:“公子,我拿被子來了,還是蓋被子罷,不然着涼了怎麽好。”
他實在不理解公子的行為,以前偷偷跟着人家姑娘就算了,現在竟還睡在外邊偷聽牆角,若是老爺知道了肯定是狠狠地責罰公子的,不過在那之前一定先打斷他的腿,因為他助纣為虐。想到這桔福打了個冷顫,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拯救一下公子:“公子,書上有雲窈、窈窕淑……”
“下去吧。”公子打斷他,随後又添了一句:“去把被子放下再回來。”
桔福看看手裏的被子,只好回去把被子放下。只是這初秋高山,确實有幾分寒涼,公子如何睡得慣呢。桔福看着公子維持着一個姿勢半天又維持一個姿勢半天,直到三更半夜。忽然寂靜裏傳來一聲門響,叩門聲響起,一個聲音問:“周斂,你睡了嗎?”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跟着公子東奔西走就為了見她一面的桔福如何不識。
周斂看桔福一眼然後坐起,桔福忙去開門,然後假意驚訝地說:“是華藥姑娘,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快進來吧。”
“我睡不着,想起周斂好像沒有被子蓋,我送一張過來,我和九米一起用一張就可以了。我就不進去了,給你。”
“姑娘還是親自進去給公子吧,小的拿進去公子也不蓋。”
“為什麽啊?”
“姑娘可以自己去問公子。”
門終于吱呀一聲推開,她披散着一頭長發進來,懷裏抱着被子。她說:“啊,你怎麽也沒睡?”
周斂不說話,只是無言地看着她。華藥想起之前他可怕的樣子,忙把被子往他身上一堆,說:“我、我回去睡覺了。”說完跑出去,隔壁響起吱呀的急促關門聲。
周斂這才把她送來的被子抖開覆在身上,睡下。桔福關門回頭,見公子這般模樣,暗嘆,不蓋被子撐到半夜就為這個,這到底算什麽事?
第二日清晨,楓山靜默無聲,又一聲叩門聲在柴門外響起,桔福開門,“九米姑娘,請問有什麽事?”
“你們有看見華藥嗎?她回去了嗎?怎麽我都找不着她?”
“沒有啊,這大清早的不可能……公子?”桔福說到一半才發現周斂已站在身側。
本來這柴房沒有頂,天寒露重,且昨日又睡得晚,周斂有些懵,揉揉眉心說:“華藥怎麽了?”
九米雖然讨厭他,但是這裏都是他的人,也只好來問他:“華藥呢?我怎麽沒看見她?”
“怕是到別處玩去了。”周斂說,不然還能再不見一次不成?
“可是我找不到她啊!就看到了這個!”九米晃晃手裏的東西,那是一朵石雨花,潔白的花骨朵兒随着她的動作一擺一擺。周斂眯起眼睛,石雨花在楓山是沒有的,倒是馨山那一塊多些,難道她又去了法恩寺?
很快,一些山民被召集過來,他們都說這楓山山頂是沒有石雨花的。看着周斂越發不愉的表情,九米吞了吞口水,這個周斂挺好一人,怎麽現在變得那麽可怕了。手中似乎有東西在動,九米低頭看到手裏的石雨花花苞似乎動了動,然後如同成了精一般,把兩片綠葉緩緩地舉起來,好似睡醒的人在伸懶腰。九米瞪大眼睛,那花倏然放射出光芒來,光芒散去,憑空出現一個揉着眼睛的白衣姑娘,她裙角繡着幾片鮮活如真的綠葉子。九米後退一步,尖叫出聲。周圍的人,包括周斂,也都露出驚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