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原來是喜歡
天已完全漆黑,但月亮卻不依,執意把黑漆漆的大地照得亮一些、再亮一些。一個白色的影子借着月光在夜色中在寂靜的深林裏飛行,也許是心中劇烈跳動的聲音幹擾了自己,她時常會撞到迎面而來的樹梢。但是那個小小的法恩寺,卻在遠處安穩地伫立着,引着她義無反顧地往東去。
九米,什麽是喜歡?
喜歡?喜歡就是你老是想要見到他,你想着去一個地方,都是因為他。為了跟他說一句話,你會去做很多事情,他要是不開心,你比他還要難受,若是他責備了你,比千百個人責備你還有讓人傷心。能與他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是最最最快樂的事情。
是嗎?原來,這就是喜歡。
那扇熟悉的窗戶依然亮着,這個時辰他定然是在讀經。華藥飛到窗前伸手叩叩窗棂,咚咚咚的聲音如同她此刻響個不住的內心。仁恻此時正低頭看佛經,不妨聽見一陣急促的響聲,他起身打開木窗,看見窗外飛空中的華藥,她沖他燦爛地笑,說:“仁恻!來,你快出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快!”
仁恻看着她張兮兮的裙子,裙角有幾處還被刮破了,搖頭:“現在是什麽時辰,怎麽能就這麽來了?若是傷着了怎麽辦?”
“快出來呀!我有重要的事情!”華藥喊,說着還繞着仁恻門口的大樹飛了一圈,完全靜不下來。
仁恻見狀忙轉身打開木門出去,要阻止她孩子氣的行為。誰知一走到樹下,還未言語,一個白色的身影已從半空砸下,直往他頭上落下,仁恻忙張手接住,那小白人落入他懷,從他懷裏擡起臉,笑得燦爛無邪。仁恻剛想訓她兩句,誰知她竟伸手回抱他,說:“仁恻、仁恻、仁恻,我喜歡你!”
那清脆的聲音在靜谧的法恩寺裏是如此清晰,靜得只怕她的話九天神佛都聽了去。仁恻聞言身形一僵,一向淡然的他少有地顯露驚愕,也忘了即刻把她放下。華藥亮晶晶的眼眸裏,除了月光就是他圓睜的眼睛,她笑了,說:“仁恻,你要不要與我結為夫妻,永遠在一起?”
但滿心歡喜地奔赴而來,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不說話,直到眼中的驚詫褪去,他松開手把她慢慢放到地上也不發一言,只是背過身去不理她。
華藥忙跑到他面前,疑惑地說:“仁恻?你怎麽了?”
仁恻深深地喘息,心中又急又亂,也不知是急多一些還是慌亂多一分,好容易把心中的惱意壓下去,一看華藥那急切的表情更加心亂,氣惱地道:“還能如何?華藥,我是世外之人,你如何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佛門清淨之地說此大不敬之語?”
他氣惱的樣子吓着了她,她一個激靈,眼淚被逼出來又憋回去,惴惴地說:“怎、怎麽了?你不願與我結為夫妻嗎?”不願意為什麽生那麽大的氣?她睜着紅如一雙兔子的大眼無辜地看着他,以前仁恻不過教她習些大字,教些做人的道理,其它的一概沒有論及。下山後袁曦作為公候之女名門之後,自然也不會輕易跟她談論那些情愛之事,方才她聽了九米的話,便急急忙忙跑來了,自然不懂個中道理。
還說什麽結為夫妻!可真是糊塗!仁恻直搖頭,喟嘆一聲比一聲長,他以前真是白教了,竟教出這個結果來,皆因自己的無能才致此!仁恻合掌對月念誦:“阿彌陀佛,弟子無能,鑄此大錯,還請佛祖……”
華藥握住仁恻的手腕:“仁恻……”
風聲蕭蕭,楓山的火紅被夜露浸濕,楓林裏依然有很多人在穿行,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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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米面對表情陰鸷的周斂,害怕得不行,但還是嘴硬:“你看着我幹什麽?我、我也在找啊!華藥在哪兒,我怎麽知道!”
周斂眯起眼睛,她分明是知道些什麽的樣子:“你說華藥與你說話的時候飛走的,你們都說了什麽?”
九米渾身一顫,周斂冰冷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讓人膽寒,她大聲說:“要你管!你、你只管找人就是了,我已派人去找東風寨的人手來幫忙了,袁曦他們也會派人來。你瞪我,能把華藥瞪出來麽?我去找華藥去!”說着九米轉身,想逃離這個四周都在發散寒氣的男人。
但手腕卻被扣住,回頭是周斂冰涼如寒月的眼眸:“華藥單純無知,若是迷路還好說,遇見壞人怎麽辦?你若不把實情如實說來,華藥若有個三長兩短,群山間便再無東風寨。”因為李縣主大病初愈深山寒氣重,所以世子早把縣主帶下山了,李縣主不在,這個山賊丫頭真是誰的話都不會聽進去一句!
“放開我!你威脅我?你、你誰啊,以為就你擔心華藥嗎?哼,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與華藥是什麽關系?我與華藥情同姐妹,擔心得不知比你多到哪裏去!那麽着急上火的,我看你是趁機找借口攻打我東風寨吧!當官的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放開我!”九米大怒,掙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跑開。身後,周斂的眼眸越發幽暗。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誦經聲在空中不停,一聲比一聲急,似乎越念心卻越發亂了。仁恻眉頭籠起。
他的氣惱讓華藥無措,只一股腦說出心中的想法:“仁測?你不要這樣,又念經。我、我錯了,那我們不結婚了!那你能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
正忏悔的仁恻此時聲音一頓,但卻沒有理華藥,而是繼續念經,聲音依然語調不變,只是他的睫毛有些微顫。仁恻若是緊張,睫毛就會抖,那纖濃的兩扇眼睫如同微風撫動的蝴蝶翅膀,華藥想伸手去摸又不敢,心裏也知道仁恻不願意回答自己問題,只好說:“你不願意說,那……你好好念經,我先走了。”
念誦的聲音停了,仁恻的聲音傳來:“夜深天黑,如何能回。”
“我飛回去,反正我也是飛來的,而且你也不喜歡我。”華藥說,忽然覺得又惱又難過,悶悶地憋在心裏,她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
仁恻嘆:“并非厭惡你,可也不是你以為的喜歡,人世間情感何止男女之情,華藥,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華藥嘟哝,心裏還有很多話,但怕又惹惱了他,便想着回去,九米還在等她呢。可是,這樣走了又不甘心,這麽想着,身體卻已經行動了。本對月誦經的仁恻,即使是與她說話也是低頭不看她,哪知忽然眼前一暗,擡頭,就是華藥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很認真地看着他,緩緩伸出一只手指點在他的左邊眼睫上,然後停了很短很短的片刻,風只來得急從她的裙裾刮到他的衣角,然後她扭身點腳飛到天上,在空中急急飛走,一身白衣頃刻消失在皎潔的月色裏。留下月下跪坐在地的藍衣僧人,仰首看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良久,才擡起手,只是擡了一半卻遲疑了,低頭端詳了片刻自己清晰深刻的掌紋,才覆上那只左眼。皎明的月光,似乎也被那個白衣孩子攪亂了心,月色的光線也在微微顫動。
月光下,找了半天的九米回到華藥飛走的地方發呆,楓山早已被火把映亮,四處都是人,只為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飛走的笨蛋。
還是找不到,華藥到底跑哪兒去了?
讓她支持她,支持就支持,不支持就不支持啊,問一句什麽是喜歡就逃走是什麽意思?還是礙于面子,所以先答應,然後跑了抗議?九米跺腳,笨蛋華藥,就算反對,也不用把自己弄丢啊,她又不會拔刀跟她打架!忽然頭頂一陣亂響,楓葉紛紛,一個白色的身影落下,不是華藥是誰?
“華藥!”九米撲上去,拍拍華藥的臉,喊:“真的是你!”
華藥被九米吓了一跳,正在想的事情都被她那一聲大喊吓飛了,“怎、怎麽了嗎?”
九米上下查看華藥,聲音急切:“你到哪兒去了?怎麽衣服破破的?你沒事吧?遇見壞人了嗎?”
華藥莫名其妙,搖頭:“沒有啊,我衣服是被樹枝刮破的,我只是回法恩寺去了。”
聞言九米一推華藥,生氣地說:“回法恩寺?只是?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嗎?怎麽能不告而別呢?!你太過分了!!”
華藥急道:“我沒有不告而別,我只是去法恩寺問問仁恻喜不喜歡我!”
“你明明就是不告而……什麽?!”九米再一次尖叫出聲,震驚地看着她。指着華藥的手直抖:“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個半天都你不出下半句。
華藥指自己:“我怎麽了?”
“你怎麽不早說!”九米吼道。她覺得自己被深深地欺騙了,她還為了自己跟仁非的事情痛苦了那麽久,沒想到這厮已經是和另一個一起花前月下志同道合了!
“你說!你和念經和尚志同道合多久了?!”九米質問。
華藥一愣,說:“九米,志同道合不是這麽用的。”要知道這兩個詞袁曦的哥哥和周斂經常用,意思她可是知道的。
誰稀罕什麽意思!九米惱了:“那你說,用什麽成語?”
“舉案齊眉。”華藥想了想說。她覺得她也仁恻應該用這個成語才妥當。
“……”九米瞪圓了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你還沒嫁給他呢!”這些日子誰沒學過幾個成語啊,這個成語旋風最喜歡說了!
華藥低下頭,眼眸暗了,“你怎麽知道他不願意娶我。”
九米還沒反應過來:“啊?”
“他不願意與我結婚,也沒說喜不喜歡我,九米,仁非說要娶你為妻嗎?”華藥悶悶的問。
“原來……你們還沒……?哦,那你,好吧。娶啊,我沒問過他。但是要是他敢不娶,我就殺了他!”九米拍拍腰間的短劍,見華藥一副郁郁不樂的模樣又有些愧疚,“你……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啊?”
華藥搖頭,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她以為她一過去,仁恻也會喜歡她的。九米撓頭,也迷糊了,原來他們還沒有商量好嗎?
兩人的聲音早已驚動了其它人。
忽然沖過來一個人影,猛然抱住了華藥。
華藥懵了,九米也懵了。
華藥費勁地側過腦袋,從邊上的側臉猜測來人的身份:“周、周斂?”
華藥猜得沒有錯,只是錯就錯在這沒錯上。
看着緊緊摟着華藥的周大公子,周圍的人、包括一旁的九米,都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