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府
今日李開國郡公宴請四方,大開家宴,說是為了慶祝李老夫人五十大壽。揚州上下官員都前來道賀,馬車擠滿郡國公府朱門前的一整條街。衆人入內寒暄,好不熱鬧。
袁曦把華藥摁在椅子上,說:“你看,這樣多好看。”
華藥看着銅鏡,銅鏡裏看不清自己的臉,只看到裏邊的腦袋一動頭上的簪子上的珠子就晃悠,碰在一起叮叮作響。
“要不要換件衣服?”袁曦再一次問,華藥堅持穿原來的衣服,說什麽也不肯換。
華藥搖頭。
袁曦嘆氣,罷了,随她去吧,這孩子有時候還真有些執拗。
“我們走吧,母親該等急了。”
華藥如今已在李府住了大半個月。
說也奇怪,華藥一來仿佛帶來了喜氣,母親的病少見地好轉,近日竟能下床了。這可讓大家歡喜壞了,兼李夫人大壽也到了,以往李夫人總病着,李家也不敢大肆慶祝。如今正好,李夫人能下床了,又認了華藥作義女,正是雙喜臨門。李夫人認為這得給華藥個正經的小姐身份,便趁機想借着慶自己大壽的名義正式向外界介紹華藥。
遠遠便能聽到壽宴上喜慶的喧鬧聲,來到門口華藥卻又心生怯意,她不安地看着紙窗裏的幢幢人影,裏面的人太多了。袁曦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牽她入室內。一時間,兩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看袁曦縣主,不少人打量着樸素衣着的華藥,她如何能讓縣主親親熱熱地牽着,她是誰?
袁曦把華藥牽至李夫人跟前,把華藥的手交到李夫人手裏。李夫人溫柔的目光無聲地安慰了華藥,使她不再那麽緊張。
李夫人擡高聲音:“今日,我還有趁着這個日子厚着老臉兒耽誤大家一點兒時間,介紹一個孩子給大家認識。這個孩子,名喚華藥,是個極乖巧可愛的孩子,因着她我這些日子病才好了些。她又與曦兒有緣分,我便認她作義女,她與曦兒今後便是姊妹。今後,她在我們家只和袁曦是一樣的,都是我的女兒。”
李夫人說完室內一片嘩然,這樣鄭重的引見,想見是喜歡極了這個女孩子了,要把她推到衆人前擡舉她的身份。這個真是天大的好福氣!
衆人忙奉承:“恭喜婦人身體好轉,不日便可痊愈了!”“是啊,又多了個乖巧的姑娘侍奉在側,真是有福氣。”“我們也多了個姊妹一起玩兒,還要謝謝婦人呢!”
李夫人只與衆人寒暄幾句便回房歇着去了,她身體并未痊愈,不過是撐着來露面。華藥拉着老夫人的手想扶她回房,老夫人笑着回絕了。
李夫人一走,那些偷偷使眼色的小姐們便湊在一起小聲低語,還有的更加大膽地盯着華藥,說:“咦,這名字怪耳熟的,我是不是聽過?”,“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這華藥小姐有幾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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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李世子聽到小厮的話忙迎到門口,對來客說:“安謹,你剛上任,事務繁忙,我只以為你不來了呢。”
周斂一身黑綢深衣,系着美玉,因近秋天的緣故身披寶藍鬥篷,站在人群裏也顯得儀表不凡。周斂說:“雖說忙,今日倒碰巧得了一日閑,便來看看。再者,也來陪你樂一樂。李老夫人可好些了?”
“好多了!唉,也虧得那華藥姑娘。自從她來了後每日逗母親開心,母親樂了,病也好得快!只是母親那是宿疾,能這般偶爾下床走動,我們已是寬慰之至了。”世子笑着說。
“那感情好,對了,這是旋風兄弟。”周斂擡手介紹身邊的少年郎。
世子擡眼打量,這少年不過十七八來歲,腰間配着短劍,眉間帶幾分果敢沉穩,這樣年紀的少年有這幾分氣度已屬不易。世子雖不拿槍弄棒,也學不來那些江湖氣,但是還是有幾分敬佩。他說:“可真是個英雄少年啊。”
旋風看着面前的人,錦衣華服的男子,白面薄唇——一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
旋風抱拳道:“見過世子。”
“我名喚袁釋,字載濟,叫我載濟即可。”
周斂說:“旋風是九米姑娘的哥哥,他們自小一起長大。”
“是嗎,那也算是緣分,快請進。”
兩人随世子進去,那麽,既然旋風在這兒,九米自然也來了。旋風來此,也是因為要護送她的緣故。
九米一入大門就感受到這郡國公府的氣派,就連丫鬟穿得都那麽鮮亮。華藥也變了許多,臉上塗着淡淡的脂粉,頭上名貴的玉簪。只一身原來的白衣裙擺上的幾點落葉看着還親切些,但是華藥站在一群富貴婦人小姐間卻不顯得突兀,仿佛跟她們是一個世界的。九米站在門口有些不敢過去,她有些不敢與華藥相認了。幸好袁曦過來拉她入內,說:“你來了,走,我帶你見我母親去。”說完對丫鬟交代了幾句,帶着華藥和九米從側門出去。
走在路上九米低頭不發一言,才些時日不見的姊妹,卻好似一下子生疏了不少。九米只覺得自己是山賊,來了這樣富貴官家百般不習慣。華藥卻察覺不出來九米的心思,說:“九米,你怎麽不來找我玩兒?”
九米覺得自己很冤,她被關在寨子裏,華藥卻在揚州城好吃好玩的,竟還問罪她!“你走了,我便沒理由出來玩了,爹爹便派人看着我不許我出來玩!哼!你在這兒好吃好穿好玩兒,還怨我呢!那你怎麽不去東風寨找我?”
“我……我沒有,我只是脫不開身。”華藥說。
“你有什麽好脫不開身的?”九米嘟嘴,在小木屋的時候她還不是和她整日裏玩耍,時間那麽多,有什麽可忙的。
一旁的袁曦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母親生病了,一看到華藥就很喜歡她,她便日日陪着我母親解悶兒。家母不喜歡喝藥,華藥哄着她她竟願意喝了,連飯都多吃了半碗。現在病好多了。何況……還要學些規矩。”
九米說:“不願意吃藥,那你娘不是還像小孩兒?”
“說起來……是有些。”袁曦點頭,她也覺得很無奈,雖說良藥苦口但利于病,母親怎麽不明白這個道理,讓病一天重似一天。
九米捂起嘴笑。氣氛頓時也融洽了些。
見着李老夫人的時候,九米有些緊張,因為人們說,那些官老爺的夫人最是刁惡,但好在老婦人看起來很和善,且想起袁曦說她怕喝藥,九米就想笑。小的時候,東風寨子裏幾乎都是男人,女人也都跟男人似的,沒有半分柔弱。小時候他們盡是恐吓她,說她作為首領的女兒不敢喝藥簡直是東風寨奇恥大辱,要把她扔出寨子去,每次她都害怕得不得了,只好捏着鼻子喝了。
見這李老夫人笑眯眯的樣子,九米忍不住說:“我也不喜歡喝藥!”
李老夫人:“也?”
“對啊,我小的時候不敢喝藥,旋風和爹爹就吓唬我,說要把我丢到山裏面去,被狼叼走。”
李老夫人覺得有趣,問:“那後來怎麽樣啦?”
“我就喝了,不過喝了吐,吐了又威脅我必須喝夠,我于是又喝。每次爹爹都讓人煮好幾碗藥備着呢,你喝藥也讓人備着幾碗麽?”九米問,想起往事有些怨憤,可惡的爹爹和旋風,騙了她那麽久!他們才不舍得把她喂狼呢!可惜她現在長大了,知道了他們的把戲,吓唬不到她了!李老夫人聽了,用帕子掩着嘴笑。
告別依依不舍的李老夫人,兩人從老夫人房裏出來,宴席上不能沒有主人招待,袁曦早就到宴席上招待客人去了,因此只剩華藥和九米兩人。
九米說:“原來我誤會你了,華藥,你真的是因為陪人說話才沒空兒的,你看,這就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有哄她吃飯吃藥,李夫人真像小孩兒,喜歡別人跟她說話。官家夫人都這樣嗎?”
華藥說:“是啊,她老是悶悶不樂的,她說她這樣的人整日裏沒有好玩的事情,所以無聊得很。我就想讓她開心。而且她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如今好多了。我又還要學規矩,便沒有時間出去了。”
“規矩?”九米學着方才華藥的動作,把手貼在腰側彎腰屈膝笑嘻嘻地說:“是這樣嗎?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華藥笑得打跌:“才不像!學得不像,那些媽媽要打手心呢!”話說完她猛然止了聲音,四下偷看,見沒有人才松了口氣。
九米說:“怎麽啦?”
華藥說:“我看看有沒有人,這裏是不許放聲大笑的,也不許亂跑,不許……亂跟男子說話!不許不許不許,反正很多不許,我學了那麽久還不會。”
“規矩可真多。”九米打了個寒顫。
華藥深以為然,悶悶地說:“我也這麽覺得,來時我只以為跟以前一樣的。”
“不說這些無聊的事了,我們出去玩好不好。我不想再回到那堆小姐去,她們一點兒趣味都沒有。”
“去哪兒玩?”
“你在這兒住了那麽久,還不知道去哪兒玩呀?”九米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我都說了,我沒有時間嘛!”
“好吧,還得我領着你!別說沒時間,在後山也不是我領着你麽,跟有沒有時間才沒有關系呢!笨蛋,走吧。”九米大手一揮,還是得靠她。
華藥跟着九米也鬧騰慣了,跟着九米偷偷摸摸往門去。
兩人鬼鬼祟祟往門外去,一出了大門就仿佛出了籠子的鳥歡歡喜喜地鬧騰起來,也不辯東南西北就可勁跑。另一邊,有小厮在周斂耳邊耳語幾句,周斂放下酒杯與世子作別,也出了李府大門。
出了李府大門,周斂問:“她們往哪兒去了?”
小厮說在前邊,忙在前頭引路。來到夜市一條街市,才看見兩個丫頭正聚精會神看別人雜耍,買糖葫蘆吃。鬧個不停。
周斂見她們只在那兒走動,便在一旁的茶樓二樓撿了個位置坐下,邊喝茶邊低眼看下面笑得歡歡喜喜地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