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4)
怎麽起來了?”
“反正你會接住我的~而且躺久了是要多運動運動的嘛。”沈王爺倒是毫不在意,直接在霍安陵懷裏撲騰,因為自己扭傷了腳的緣故,這幾天都被迫躺在床上——雖然有一部分也因為自己實在是腰酸背痛爬不起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溜達溜達,自然是要珍惜咯。
“雖然你這麽活潑我是很高興,但是……”霍安陵示意沈王爺把視線轉個一百二十度左右。
沈王爺有些不解,然後轉過頭後……僵住了。
哦天啊!他身為長輩的威嚴啊啊啊!
事實上,太子殿下現在比沈王爺還要僵硬——大概,從他看到他十二叔用那種甜膩膩的撒嬌語氣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全身石化了……
一定是他看人的方式不對!
等到太子好不容易從“這貨到底是不是我的十二叔”這個問題中掙紮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院子裏,對面正是低頭猛吃的沈王爺。至于霍安陵,則是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是什麽?”太子有些好奇地用勺子背面壓了壓自己瓷白的碟子中那比拳頭略小的圓柱體,淡黃色的,上面澆了焦糖色的濃稠液體,感覺起來軟軟的彈彈的,倒是稀奇。嗯,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和甜香,挺誘人的。
“雞蛋布丁。”破罐子破摔的沈王爺道。這還是霍安陵見自己做得狠了,為了免受親親愛人的脾氣,摸到廚房裏鼓搗出來贖罪的——曾經偷懶的時候學着玩兒的,畢竟用的材料又不多容易找,做法又簡單——倒是讓喜歡吃甜東西的沈王爺愛上了這個口感,幾乎每天都要吃。
“哦,”太子倒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十二叔這幾天在将軍府倒是過得自在,不過十二叔怕是還不太清楚這件事吧?”
“什麽事?”沈王爺舔了舔嘴角——這個動作,要是他以前絕對不會做出來的——有些好奇道。
“就是等到年後,又要開戰的消息。”
“啪”的一聲,是最後一口雞蛋布丁砸在從勺子裏砸到盤子裏摔得稀巴爛的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沈王爺才有些慌地放下勺子:“霁兒,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其實很早就有的,只不過,是今天早上才提出的。”霍安陵現在這樣,就算不特意說出來,也是知道他一定是會随着大軍的。畢竟他是将軍。将軍,就是為戰場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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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太子沒說,這是是陽帝在得知九铮最近身體好了,但是九铮他哥居然又“死而複生”回來了之後,才下的決定。
太子做了那麽多年的飄飄,山野秘聞之類的也聽過不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那兩個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所以,他很少明白現在九铮對那個人避之不及的态度。
正好,陽帝就抓住了這個時機,讓九铮自動提出——總比他下命令讓對方去做更有效果一些。
從很早以前,太子就知道,陽帝這個人很會下棋。所以對人的掌控什麽,太子自認就算再修煉十輩子,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想逃得遠遠的——在自己這顆本來應該當做廢棋扔掉,卻莫名其妙地似乎又要被裝進盒子裏關起來的情況發生之前。
“可是……”沈王爺知道,這是霍安陵的責任,可是想到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在那種屍骨堆中打滾,沈王爺自認不能做到無動于衷。
“其實我很奇怪,明明你和霍将軍見面沒有幾次,為什麽,會這麽快就親密起來。”
“……大概,是一見鐘情吧。”沈王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挂起淺淡卻滿足的弧度。
等到霍安陵将事情處理完畢過來的時候,太子已經告辭離開了。
霍安陵也不在意,将沈王爺帶回房間脫掉襪子仔細檢查腳踝,發現的确沒什麽問題才松了一口氣。
将長襪套回去,霍安陵擡頭:“沒事了。”
這幾天天天給阿拾揉腳,而且還時不時因為某些私密之事去請教大夫,霍安陵覺得自己也算是半個大夫了——咳咳,雖然是偏科的醫生。
不過,霍安陵說的溫和,沈王爺卻并沒有什麽高興的表現,依然臭着一張臉。略一思忖,霍安陵便想到了原因:“是不是太子殿下給你說了什麽?”他就知道,那小子看起來老老實實一副純良的樣子,實際上蔫壞兒蔫壞兒的!
“你是不是年後就要去打仗了?”沈王爺鼓着包子臉,一臉不滿——要不是今天霁兒給他說了的話,這家夥肯定不會老實交代的!
他知道阿陵對他很好。
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甚至知道自己喝茶時喜歡的溫度是什麽。甚至不介意自己不像別家的女子或者嫁人的男子那樣巧手或者賢惠,将自己當個寶貝似的疼愛着——而這一切,阿陵從來都沒有抱怨過。甚至,沈王爺知道對方在為能夠這麽寵着自己而滿足着,得意着。
每每午夜夢回,伸手摸到挂在脖子上的紅繩頸飾——自從記憶恢複了之後,他就想起了着普普通通的紅繩上,原來是繡着他們彼此名字的縮寫……縮寫什麽的他不太懂,但是想到這份意境,沈王爺就忍不住想要笑得傻乎乎的——自己,果然是被老天眷顧着的,連掉下懸崖都能碰見一個疼寵自己的人。
身邊人的溫度,是那樣溫暖,那人的心跳,實實在在的存在着,一下,一下。
他早晚會被這個男人寵壞,沈王爺總會這般想着。
可那又如何呢?沈王爺篤定,就是寵壞了,對方也會将自己當個寶一樣護着。
這樣的日子太美好,所以他擔心着——擔心霍安陵上了戰場上會出什麽事。
他知道這麽想不吉利,可是刀劍無眼,他也了解到自己的阿陵在上了戰場後毫無顧忌的瘋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只要想到有這個可能,他的心就一陣一陣地緊縮,像是被戳了千瘡百孔似的,密密地疼。
怎麽可以呢,他們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怎麽能在那麽短的時間相聚後又再次分離?
他承認,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念頭,居然是帶着這個男人去隐居——他其實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寧願不去為皇兄分憂,也要讓這個男人平安順遂……
原來,不知不覺的時候,阿陵已經比皇兄的存在更為重要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見沈王爺聽了這話有些生氣的樣子,霍安陵連忙補了一句,“也是我讨賞的機會。”
“讨賞?”沈王爺看着這個抱着自己的男人,不明白。
霍安陵将對方細黑柔順的長發用手指輕輕梳理,笑道:“雖然我現在是将軍,但是想要抱得愛人歸的話,不作出點兒成績,是不能讓其他人信服的——尤其是,阿拾你還是那麽厲害的一個人。”
沈王爺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嘿嘿,這是阿陵在誇他呢!嗯哼哼,他其實是很經得住誇的喲~所以不要大意地多誇誇自己吧!
霍安陵捏了捏對方因為大大的笑容而自動鼓起來臉頰上的肉肉:“所以,你就等着我拉風地回來娶你吧。”
雖然他們曾經成過親,但是,他覺得再成一次親是非常必要的——讓阿拾的親人知道,讓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個看起來一臉精明,實際上迷迷糊糊可愛的不得了的青年是自己的——大男人的占有欲什麽的,有時候就是這麽一回事。
沈王爺愣住了,再多的不滿和不願此刻都化作了煙消雲散。
不過,很快他就吸吸鼻子,一臉傲嬌相:“幹嘛不是我娶你?”
好吧,他還對自己被壓耿耿于懷——阿陵實在是太壞了,居然趁着自己那個時候失憶無知将自己壓倒了一遍又一遍,害得自己現在想翻身都難。但是,不想反攻的小受不是好小受,就算不能在床上勝利,在表面說法上還是要争一争的:“我可比你有錢——我養活你,所以該你嫁給我。”
嗯,這樣想來的話,不用阿陵建功立業什麽的,現在就可以準備準備,明天就可以拜堂成親了!而且還是自己是“夫”……
想到這裏,沈王爺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洋洋得意。
霍安陵愣了愣,一一方面感動于對方抱有同樣的心情,一方面絕對對方膽子真是肥了,居然還想着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兒——真是一天不敲打,就要上房揭瓦呀~
不過霍安陵只是抽了抽嘴角,還是很淡定地說道:“那你明天吃魚別讓我給你挑刺。”
沈王爺噎了一下,哼了哼,然後将腦袋埋進霍安陵懷裏不說話了,只是伸出手捏着霍安陵的腰,一下一下的——可惡可惡可惡,男子漢大豆腐什麽的,能屈能伸。
能有一個人,睡覺時幫自己蓋被子,吃飯時幫自己挑魚刺,傻子才會拒絕呢——算了,他沈王爺大人有大量,嫁娶什麽的,嗯哼哼哼。
比起沈王爺現在在蜜罐子裏泡着的生活,九铮就苦逼多了。
在接到陽帝的命令的時候,九铮完全不管過不了多久就是過年,直接包袱款款的帶着人就走了——前往清國。
他必須在戰争開始之前明确清國的态度。
雖然生活變得清苦了,但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壞。現在他終于可以遠離那個男人了,眼不見心不煩。既然現在對他下不了殺手的話,那麽就再擱置一段時間吧——反正他一向對自己狠也對別人狠,到時候,如果那人還呆在那裏的話,就不要怪他冷酷無情了。
只是,九铮完全沒有想到,紀夫子根本就沒有打算在原地等他做決定回來。
因為,就在九铮啓程前一天,紀夫子就離開了京城,前行的方向,正是九铮打算走的路線。
68痛楚
清國之行并不算順利。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很快,九铮的行蹤就被兩撥人給打探到了。
那個時候已經是隆冬時節,不過因為清國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寒冷。
但就算如此,為了躲開追殺而分路逃走的九铮也并不好過。
他雖然沒有重傷,但是卻迷了路——很少有人知道,九铮其實是個路癡。
所以,在被受驚了的馬匹亂蹦亂跑在密林裏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九铮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到路了。
而那匹馬,也在九铮忍受不了那種颠簸,最後從馬上滾落下來之後,自己“噠噠噠”地跑走了。
九铮也因為從馬背上猛地落下撞到了樹幹上,然後重重地掉落在地,在肩關節随着“咔嗒”一聲脆響之後,九铮硬生生的痛暈了過去。
等到九铮被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就暗下來了。因為是密林又是冬天的緣故,九铮愣是眨巴了好久眼睛,才終于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想起這種叢林裏晚上不乏野獸,九铮強忍着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步一挪地往旁邊的樹底下挪去。摸了摸肩膀,已經腫了,但是骨頭并沒有碎掉,明明自己昏迷之前聽到骨頭關節錯位的響聲的,怎麽現在摸摸……除了有一點腫以外,并沒有其他的情況呢?
而且,他明明已經在地上躺了這麽久,為什麽沒有一點兒覺得寒冷的感覺呢?
這麽想着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音:“主子!”
九铮一直緊繃的心暫時松了下來。
因為這個林子實在是大,而且這已經是別的國家,距離景國很遠了,就算是暗衛在這個時候也不能很快地找到出處——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受傷發燒的,身嬌肉貴的九铮了。
所以,找到人的暗衛只能盡可能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給九铮裹起來,然後将火堆燒得旺旺的。
“主子,屬下去找點水,再獵點東西。”雖然他們身上帶着幹糧,但是沒有水噎得慌。
九铮昏沉沉的,頭點了點。
他并不知道,融入了黑夜的暗衛之一并沒有去打獵,而且直接去找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正是紀夫子。
他是第一個找到落馬昏迷的九铮的,而且還将對方錯位的關節重新接了回去。在這之後,紀夫子一直守在九铮身邊,一直到看對方似乎要醒過來了,才将對方從懷裏輕輕放在地上,發信號讓附近在尋人的暗衛們找尋過來。
“他怎麽樣了?”
暗衛一五一十地将九铮的情況說了——倒不是他對紀夫子還有忠心……暗衛只要效忠了一個主子之後,就不會再動搖,即使對方曾經是自己的前主子——他只知道前任主子對現任主子很好,好到可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拱手送上。
九铮将自己裹成個球,看着火堆中不斷跳動的火焰,目光茫然。
他現在頭很疼,不知道是因為發熱還是其他原因,他就是覺得自己頭部像是有人拿着小錘子小木釘使勁地,密密麻麻地敲着。
十分的難受,有種腦袋要炸開的恐懼感。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九铮将自己的身子縮了縮,明明已經是給成年男子了,但此刻卻讓人有了一種被欺負了獨自舔傷口的小動物的錯覺。
大概是受傷又發熱的緣故,人在生病的時候總顯得特別的脆弱。而人脆弱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去尋找溫暖——在九铮的記憶中,唯有的溫暖,只存在于和沈王爺在一起……和他遙遠的童年時期。
只不過,現在沈王爺已經親手将那種溫暖帶走了。所以,他只能可悲地從自己已經塵封了的記憶中去尋找讓自己安心的存在。
但,他的童年,幾乎每一次溫暖,都和那個紀錯有關……
而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九铮只覺得很疼,可不知道是哪裏在疼。
被那不斷跳躍的火焰給迷了眼睛,九铮任由本來就覺得很沉重的眼皮自己搭下來,然後放任自己進入迷迷糊糊的夢中。
九铮做了一個夢。
一個并不算噩夢……但九铮卻一輩子都不願意做的夢。
夢中的他,又回到了年幼的日子……即使沒有父母,也還有溫柔的哥哥的日子。
只是,這些溫柔的場景卻讓九铮全身冒冷汗,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
還是在他旁邊一直守着的暗衛發現了不對勁,趕緊搖醒了他。
饒是如此,九铮還是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內側,淡淡的血腥味讓剛醒來的九铮清醒了些許。
靜坐了一會兒,九铮接過藥碗——他并沒有想這些藥是從哪兒來的——一飲而盡之後,口腔內的血腥味被苦澀的藥汁沖刷幹淨。但咬破的傷口卻被藥汁燙過,立馬又湧起了血。
這一輩子,他似乎只嘗過三次血腥味。
一次是現在,一次是被霍安陵揍……第一次……大概就是被紀錯打了一巴掌吧。
“我現在不想吃,你們吃了吧,我休息一會兒。”拒絕了暗衛遞上來的烤兔肉,九铮半垂下眼睑,盯着火堆中一塊燒紅的木炭,眼中神色不明。
那一巴掌,打破了他的幻想,也打死了曾經那個天真無知的九铮。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麽多年後再夢到那種場景。難道,是因為見到了那個男人,所以覺得心裏愧疚了?
不。
九铮想他沒做錯任何事,他并沒有後悔。
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明明說過會對自己好一輩子的,結果卻是他先背叛了。
他還曾經天真地以為那只屬于自己的溫柔!說什麽獨一無二,說什麽永遠不變——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說謊的人都要吞千針,背叛的人不是更要千刀萬剮嗎?
紀耀和九铮并不是親兄弟。
紀耀是九铮的父親的一個下人的兒子——那個下人在一次歹徒襲擊中為了保護九老爺而死,而紀耀的娘早就難産而死。
說也奇怪,帶回這個四五歲的孩子之後,成親五六年都沒有喜的九夫人居然懷孕了。所以,紀耀被九家夫妻當做了小福星。
而九铮出生之後,也最是黏這個小哥哥,甚至連九夫人都要吃醋。
那個時候的九铮,覺得世上最偉大的就是他的哥哥,因為他不僅聰明,而且對自己最好最溫柔——不會像父親那樣嚴厲,也不會像母親一樣絮絮叨叨個不停。
小小的九铮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哥哥的懷裏然後“俯瞰”其他人家的小豆丁了——哼哼哼,我有哥哥你們都沒有!
武帝年邁,幾個皇子長大了自然要争奪皇位,那個時候的九家雖然并不有名,但是家財不少,幾代下來又有一些名望,所以就成了各個皇子或試探或拉攏的對象。
然後,九老爺就在九铮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時候的情況下死了。悲傷過度的九夫人也随着自己的夫君走了。
一時間,九家只剩下兩個孩子。
家裏只有兩個未及弱冠的小孩兒,旁人又都虎視眈眈地想要來瓜分財産。只有十四五歲的紀耀瘦小的肩膀扛起了九家的責任,用雷霆的手段鎮壓了那些有不軌心思的人,不僅沒讓這個家随着父母的去世而分崩離析,反而随着他的年紀長大,漸漸地發展壯大起來。
只是,這麽一個在外人眼中和“笑面虎”劃等號的人,卻實在是一個一等一的好哥哥。相依為命的兄弟,比常人更多了幾分親密。
紀耀對九铮好,九铮自然也是只聽紀耀的話。随着年紀的增長,九铮和紀耀之間的關系更是好得讓衆人羨慕,甚至有人戲谑紀耀将自己弟弟當成小媳婦兒寵着了。
這話傳到兄弟倆的耳朵裏,紀耀只是一笑而過,而九铮卻是紅了耳垂:“小媳婦又怎麽了?我願意!”
“哈哈,好,那以後哥哥就不找漂亮姐姐給铮兒當嫂子了,哥哥等铮兒長大,當哥哥的小媳婦兒!”紀耀抱着已經長成少年的九铮笑得爽朗。
窩在紀耀懷裏,九铮覺得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只有十五六歲情窦初開的九铮,內心早就幻想自己和紀耀拜堂成親的場景好多遍。
只是,他從來沒想過,那被他當做誓言的話語,很可能只是對方的一句戲言。
當紀耀越來越晚地回家,當紀耀陪伴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當紀耀某天突然提出自己該學着獨立生活,而讓他從他們兄弟倆從小生活了十幾年的房間裏搬了出去……
九铮心裏開始有些慌了。
而這所有的恐慌,在看到自己的哥哥一個青樓裏的花魁清倌帶入府中之後達到頂點。
雖然那個時候的九铮拼命安慰自己這沒有什麽,只是像哥哥說的那樣,看到那個女人被欺負之後看不過而帶回來讓她暫住……
但是,看到那個女人總是圍在哥哥身邊;看着那個女人總是以一副讨人厭的長輩口吻給自己說哥哥有多麽多麽辛苦;當看到哥哥竟然會對那個女人溫柔微笑;當下人們偷偷摸摸地讨論着大少爺對那個女人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體貼,這個女人說不定會是以後的女主人的時候,九铮只是冷笑——瞧着吧,哥哥最愛的只是自己,那個下賤的女人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饒是如此,他還是憤怒地懲罰了那些嘴碎的下人,然後想要去哥哥那裏尋求安慰。卻沒想到,看到了哥哥将那個女人抱在懷裏,躺在只屬于他和哥哥的床上情話綿綿的場景。
那一刻,九铮只覺得天崩地裂。
眼睛發紅的九铮沖上去,只想将那個礙眼的女人扯出自己哥哥的懷裏,卻沒想到那個女人在自己碰到他的時候驚恐地叫了一聲……
下一秒,就是臉上火辣辣的疼。
嘗到嘴裏的血腥味,一邊腦袋嗡嗡作響的九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哥哥,他最親最愛的哥哥,舍不得碰自己一根頭發絲的哥哥,居然只為了一個女人做作的驚叫打了他的臉。
沒等到九铮反應過來,紀耀冷冰冰的訓斥就鋪天蓋地而來。
紀耀說,九铮你能不能懂點事!
紀耀說,我已經受夠了你只顧着自己享受而我卻要在外面拼死拼活地為這個家奔波勞累,回到家裏還要應付你各種各樣無理的要求。
紀耀說,那個女人才是真正懂得他的辛苦,真正能帶給他溫暖,能讓自己疼惜的。
紀耀說,九铮你居然對哥哥有着那種想法的人,真是太龌龊了,讓我覺得惡心……
九铮看着那個女人一臉驚吓地躺在紀耀懷裏,在視線對上自己的時候變得嘲諷和蔑視,而自始至終自己哥哥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時候,只覺得胸口破開了一個大口子,疼的他快要死了。
原來,一直以為的疼自己愛自己的哥哥,只是将自己當做一個責任,負擔?
原來,自己一直以為的包容和寵溺,只是因為對方姓紀卻身為九家家主不得已而為之?
你明明說過我只需要被你呵護着就可以了,你明明說過要等我睜大的……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恨你。”頂着臉頰上紅紅的巴掌印,九铮攥緊拳頭,不讓搖搖欲墜的身體表現自己內心的疼痛和脆弱,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這個讓他惡心的地方。
他會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的!
69遇險
從那以後,九铮幾乎和紀耀都沒有見過面。即使紀耀有事找九铮,得到的也是九铮的小厮“小少爺出門了”“小少爺和十二皇子出游去了”“小少爺已經歇下了”之類的話。
一年之後,九铮在紀耀的婚禮前夜大開殺戒,無論是侍女還是小厮,只要擋在他面前的人,全都被斬殺!
不僅是九铮,還有他帶領的那些黑衣人,基本上将九家上下來了個血洗。
而九铮,則是提着滴血的劍走近那個女人的閨房,在那個女人驚恐的表情下直接削去了她的面皮——慢條斯理地,将打滾哀嚎的女人剁碎了。
“铮兒!”聞訊而來的紀耀看着渾身浴血的九铮,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傷痛,但随即換成滿是憤怒的火焰,“你怎麽能,怎麽能将你未來的嫂子……”
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九铮擡起頭,漠然地看着紀耀:“嫂子?我九铮沒有大哥,什麽時候又有個‘嫂子’了?”
那女人死之前噴湧的鮮血濺到九铮臉上,正好在右眼下方形成一道血痕,粗粗看去,竟似一滴血淚滾落一般。
聽到他這話,紀耀的瞳孔猛地一縮。
“既然是九家,那麽自然要由我九铮來繼承……紀耀,很感謝你這些年為九家出的力——我會給你留個全屍的。”
話音落下,九铮就欺近紀耀身前,轉瞬之間就将紀耀挑斷了手筋腳筋。在看着紀耀伏在地上,滾燙的面無表情地将劍刺進了紀耀的胸膛。
就算是死,紀耀也必須死在他九铮的手下。所以,在看見紀耀被他的一個屬下救走的時候,九铮看着那消失在夜空裏的黑夜,陰着臉發出了追殺令。
為了自己的利益,他什麽都可以放棄,何況只是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留着下人的血的所謂“哥哥”!
紀耀不過是一個下人的兒子,九家這些年來将他當大少爺樣對待,好吃好喝地供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九铮已經明白了,之所以他一片真心會被人踐踏,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有實權罷了。
在權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
是的,他并不在乎紀耀要和哪個女人或者哪個男人好,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自己手握權力,只有九家的實際掌控權在自己手裏,他九铮才有自己的價值。
誰叫紀耀居然不長眼去和那個不務正業的二皇子結交,這些人該感謝他才是——二皇子那個酒囊飯袋,怎麽可能會有希望登上帝位?解決了紀耀,就相當于斬斷了九家和二皇子的關系,看他現在給九家帶來多大的榮耀!
要是還讓紀耀當家的話,怕是他們早就在新皇登基之前就全部成了刀下亡魂了!
夢醒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因為冬季的緣故,大部分的樹葉都落了葉,只是清早霧濃,即使是陽光,也不能帶給自己幾絲暖意。
但身體,卻在昨晚那碗藥之後好多了——九铮喜歡在身上帶些稀奇古怪的藥丸,但卻并沒有普通傷藥,若不是昨晚上那碗藥,九铮還真有種自己會交代在這裏的錯覺。
兩天之後,九铮又上路了,但大概是因為身體并沒有痊愈的原因,他并沒有騎馬,而是暫時靠着馬車代步。
靠在馬車裏,九铮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大概是那天晚上差不多重複了一段時間的事情,以至于現在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只要他稍稍閉眼打盹或者出會兒神,就會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反複最多的,就是紀耀曾經帶着自己摸魚捉蝦和最後紀耀毫不反抗地任由自己挑斷他的手腳筋,在利劍刺入他心髒的時候,用複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畫面。
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模糊地九铮垂下了頭,沉浸在往事中模模糊糊地想着,手掌不自覺地按住自己心髒的地方——真奇怪呢,明明當初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怨恨,如今想來,心裏卻真的沒有恨意了。
就連再見到那個男人,口中說的要“殺了你”或者“恨死你”之類的,都更多的是一種習慣使然了。
是……放下了麽?
不。
九铮還能夠感覺到自己在面對現在的紀錯的時候,情感的波動。或許他是在逃避……
是啊,經歷過那麽多的黑暗和磨難,成長起來的景國丞相九铮,或許只是在逃避那個會讓他産生動搖的男人吧。他不再是小孩子,或許多多少少明白對方對自己的羞辱并不是出于本意……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背叛就是背叛。
早在他在對那個女人甜言蜜語溫柔體貼的時候,他就不配再擁有他所得的一切。
即使……他現在并不是那麽恨他了。
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怒焰之下恨不得把人千刀萬剮了,但憤怒呆的再久也會有冷卻的時期,待冷卻後就會覺得其實一切并不是真的不剩餘地。
而九铮,已有近十年的冷卻期。
在九铮努力地和其他人彙合的時候,霍安陵卻過得十分滋潤。
新年臨近,霍安陵準備将整個将軍府都塗成紅色的,結果被沈王爺毫無禮儀地叉腰訓斥——明明以前阿陵的審美觀還挺正常的,怎麽幾年不見就扭曲成這個樣子了?
“你不覺得紅豔豔的很像新房嗎?到時候我們……”
“誰要跟你‘我們’了!”有些惱羞成怒的沈王爺打斷了霍安陵的話,嘴唇開合了幾次,才幹巴巴道,“我,我要和皇兄他們一起,才不……好吧,如果你将将軍府交給我來布置——這種布置實在是太不華麗了!”
在對上可憐兮兮的狗狗眼,沈王爺只得敗下陣來——真可惡呀!居然這麽對付我……最可惡的是自己居然還吃他這一套。哼,一個大男人裝可愛什麽的,也不嫌惡心得慌哼哼哼!
扭頭不去看霍安陵那個丢人的傻笑模樣,沈王爺看着那挂滿了大紅燈籠的柱子,總覺得今年京城裏買燈籠的小販一定會樂歪了嘴。
嗯,看來惡意賣萌也是很有用的嘛——從以前的阿拾那兒學來這一招的霍安陵很是洋洋得意——不過不能用多了,畢竟自己可不像阿拾那麽可愛(霍安陵內心的小人花癡捶地中)~
霍安陵看着沈王爺挽起袖子噼裏啪啦地将整個将軍府的人指使得團團轉,優哉游哉地靠在門框上——啧啧,看到阿拾這麽賢惠的樣子,真是太幸福了沒有之一啊。賢惠顧家而且會操持家務的小妻子什麽的……嚯嚯嚯……
“将軍現在很悠閑?”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聲音說道,如果仔細聽的話,還可以聽出其中的磨牙聲。
“誰說的,我現在正忙着看我家親愛的忙呢。”霍安陵頭也不回的說道,随手揮了揮,像是趕蒼蠅一樣。
然後,動作突然定格,身體僵硬了一下,霍安陵轉頭,正看見眼眶青黑身形憔悴的墨守和師卿一臉血(……)地看着自己。
“……你們這個樣子太晦氣了,要不要我去弄痛黑狗血給洗洗?”
“呵呵,”我去年買了個表,“不勞将軍費心了。既然将軍現在不忙,那麽屬下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将軍對那些武器進行一下指教呢?”
要不是他的武力值比上霍安陵實在不夠看的話,他絕對要将這個要美人不要工作的可惡家夥揍成渣渣!
“是啊是啊,軍隊裏的新陣營大家也訓練好了,還希望你去指點指點呢。”頂着一張怨婦臉的師卿看着霍安陵——他容易嗎他?前段時間霍安陵說要打仗了,所以要加強對部下的訓練。
好吧,看在霍安陵也跟着他們一起訓練,而且過年的時候還有三日假期的份兒上,大家都卯着勁兒地按照霍安陵的話做。
然後呢?
然後就是霍安陵被朝廷有事召回去,只能讓師卿這個軍隊裏的文官來代替他督促大家訓練——要不是有嚴信禹幫忙的話,他早就倒下了。
好吧,這些被霍安陵收拾過的兵還是挺老實的,大家都認認真真地排兵布陣訓練自己的身體。
然後呢?
說好的半個月之後就要來驗收的人在哪兒呢?
嚴信禹說霍安陵還在和沈王爺他們商讨關于行軍打仗的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