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劇痛襲來。
死一般的寂靜。
身處深穴一般的黑暗。
無盡的淚,如磅礴的大雨。
在那一剎那裏,鳶然的整個世界完全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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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裏楚悠清晰的聽到她心愛着的女人的撕心裂肺的抽泣,心被扯得好疼好疼。
這一刻她無比的後悔。
“啊。”她嘶吼一聲把頭狠狠地砸到車頭上,她好恨,好恨。
恨上天随意的更改結局,恨她只為一時之氣,深深地傷狠了心愛的女人,也深深地傷狠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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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使鳶然劇烈的喘息,她強忍着意志力拾起滑落的電話:
“你,把,她還,給我。”
她早已泣不成聲。
“然``````,她,已經死了。”
“你把她還給我。”鳶然徹底的歇斯底裏了。
她震撼的吼叫驚得前座的保镖都跟着顫了顫,圓睜雙目的透過後視鏡看着從未在人前失過态的優雅女人。
兩人皆露出了遺憾的黯淡表情,老板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已經給出了答案,那位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電話那頭的楚悠沉默着。
鳶然不停地的流淚,她的淚根本就沒有辦法停下來:
“求你,把她,還給,我。”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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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的星光耀耀生輝。
漫天絢麗無比地眩惑人類的眼睛與感知感官。
晚風吹拂,空氣清新舒暢。
一張白色的床單裏裹着一個人體形狀的物體,有一小塊的地方,還一張一縮的,應該是因為呼吸所致。
毫無疑問,從長度還有體态來看,裏面是裹着一個人無疑。
森藍是一個不喜歡賭博的人,可是她賭贏了。
醒來的那一刻,她早已發現自己不是在原來的病房裏,即便醫院的病房都是一樣的白色,然而,細微的地方還是不一樣的,比如床架,比如床頭櫃放置的位置,還比如病房所面向的方向等等。
當那個人轉身過來的那一刻,她看到她的眼神裏布滿了強烈的恨意,一種近乎瘋狂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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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楚悠緊緊地握住電話,她完全沒有料到短短兩天的時間而已,然對于那塊木頭的感情居然能夠到達這麽深的地步:
“為什麽,”曾經有過那麽強烈的悔意,又被滿滿的嫉妒給占領了:
“為什麽?”坐在車裏的她猛烈的把拳頭砸到車窗的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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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然也回答不出楚悠為什麽。
她在乎森藍,很在乎很在乎。
如此的珍愛一個人,有誰能夠說得出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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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求你,別對我那麽殘忍好嗎?”楚悠幾乎祈求,在向逝去的愛祈求愛情。
“求你,把她還給我。”
“她已經死了。”楚悠忍無可忍的嘶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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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旁的松樹長的很高很密。
風吹過來,掀開的白色被單的一角,因為月亮已經出來了,光亮照亮了裹在裏面的物體,先是露出一條到處淤青的腳,随即另一只腳也蹬蹬被單,把它蹬開。
因為有月光,那物體被照得清清朗朗的。
響尾蛇形狀的傷口像一條回旋的帶子,盤旋在她的左腦門上,看起來很恐怖。
蒼白的面孔還殘留有淡淡的血跡。
她的呼吸一陣強一陣弱,情況看起來很糟糕。
可是,奇跡的是她居然可以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胸脯劇烈的起伏,喘息沉冗。
月光拂過她的臉頰。
森藍不禁感慨起生命的可貴。
她沒有死,沒有斷氣,她在堵,在堵人性。
果然,她假死的那一剎那,她驚惶失措,根本就沒有仔細的檢查過她的脈搏,只是簡單的用手指試探她的鼻息,憋氣,三歲小孩都會玩的把戲,只是她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久些罷了,曾經有過那麽一刻自己的肺幾乎要被擠暴了,如果不是她太過于驚慌的話,那麽她一定能夠發現到,其實,她在裝死。
頭上的傷口還在火辣辣地疼得厲害,那藥酒幾乎要了她的命,如果,如果,她沒有裝死的話,她一定會被疼死,那種劇烈的痛簡直就像煉獄的烈火在燃燒着身體一樣,熱,辣,痛,痛徹心扉,蝕骨化髓。
赤着腳,艱難的踩在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原始泥路上,碎斷的枯枝,還有小石子紮得她本就傷淤的腳,每走出一步,鑽心的痛就從腳底板那裏傳遍全身。
幸虧頭上的血已經不流了,可能是那個藥酒的功勞吧。
一個人慢悠悠搖搖晃晃的走在夜裏的山路上,被一輪清朗的滿月照耀,有人在等着她回家,女兒,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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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在飛馳。
鳶然如同一個失去的靈魂的木偶,她沒有哭泣,只是不停地流淚,流淚而已。
‘我把她丢棄在一個很遠的荒山裏’。
在她和楚悠挂斷電話以前,這是她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她怎麽也可這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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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藍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
赤着的腳被磨傷了,每邁出一步,腳下便留下鮮紅的腳印。
痛,是森藍此刻所有的感官意識。
終于走到了大路上,終于熬過了最最艱難的路途。
努力的吞咽着已經幹燥得毫無任何水分的喉頭,森藍充滿希望的期待汽車的經過,或者是執勤的警察能夠發現在高速公路上有一個人。
等了又等,終于在過了很久以後遠處照來了一束強烈的燈光,森藍開心的揮手。
很快,燈光從她面前飛馳而過,只餘下一陣冷冷的風狠狠地刮過她瘦弱的身軀。
她長得那麽像鬼嗎?
至于看到她了反而更加加速的行駛過去嗎?
人性的道德與良善都到哪裏去了?
看到她一個傷重的病患都不肯停車下來施于援手。
森藍失望無奈,只好,再次邁開步伐,她想一邊走回去,一邊等待或者說希望有好心的司機能夠看到她并施于援手。
看來楚悠被她吓的不輕,居然能夠慌得一下子就把她丢得那麽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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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鳶然的電話響了,木偶一般的低頭,看向手裏的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看了好久,好久,電話響起的那一刻,她多麽希望低頭的時候看到顯示的來電是小東西的號碼,可是,楚悠親口告訴她,她殺了她并且把她的身體丢在一個很遠很遠的荒山野嶺裏面,她死了,她可愛體貼的小東西死了。
一滴滴的淚,打落在屏幕上。
如同汪洋大海。
鈴聲斷了又響,響了又到自動的挂斷,挂斷了依然又響,真夠堅韌不拔的。
“喂?”鳶然終于接電話了。
“鳶鳶。”
電話那頭的聲音,把鳶然固定到一個點上了,她拿着電話一動不動,含着淚。
“鳶鳶。”
這一聲的呼喚,讓她的淚靜靜地流下來,流下來。
今夜,她經歷了太多,太多。
她竭力的拼湊理智,祈禱這個聲音不是來自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