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3)
方木抄起卷子卷成紙棒子指着呂樹宇:“念?你就是這麽念書?誰上課走神?誰自習課睡覺?誰作業交了也錯一堆?”
呂樹宇瞪着眼:“班長,你偏心,你只說我,你怎麽不說他?你不公平!”
說着呂樹宇指向陳虎,陳虎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
方木氣不打一處出:“呂樹宇!你……”
方潔一把抱住暴走的方木:“哥!他不用你管,以後我管……”
方木一怔,看着同樣怔着的呂樹宇,陳虎意義不明的輕笑一聲:“也好,班長,你以後不要說他了,省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以後說我一個人就行了!”
方木道:“陳虎,你說什麽呢?我說你的次數少?他呂樹宇就是不知道而已!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班幹部,咱們私交又好一些,要不是這樣,我閑的發瘋才管你們的閑事兒?”
方潔說:“不用你多事!”
方木又是一頓,方潔收緊抱着方木的手臂,把臉埋在方木背上:“哥,我和他在交往,你別多管閑事了,我的人,我自己管……”
方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每天一起,一起吃飯,一起來教室,一起睡覺,方木卻不知道方潔交了男朋友,男朋友還是呂樹宇,同樣天天一起,一起吃飯,一起來教室,一起做題,一起讨論的呂樹宇。
方潔咬着牙,接着說:“我想說很久了,你上次打他我就想說了,哥,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不是三個人……”
方木擡眼看呂樹宇,呂樹宇別開臉,方木問:“多久了?”
方潔張嘴準備回答,方木擡高聲音直接打斷:“小潔別說話,呂樹宇,你來回答,多久了?”
呂樹宇不看方木,低了聲音:“三個月了……”
方木哼笑出聲,掰開方潔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很好,三個月了,讓我像白癡一樣當了那麽久的電燈泡,居然一個人都不說。到今天你們一開口,就是嫌我影響了你們之間的二人世界?”
方潔掙紮:“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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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麽?”方木扭頭,看着方潔:“小潔,不是什麽?你跟我說過?還是他跟我說過?你們誰跟我說過你們要二人世界,要我回避過?好,就當你們說過,我蠢,我沒聽懂,我白癡我跟了那麽久,我沒眼色,破壞了你們之間的和諧!我改,我從今天開始就改!”
“哥!”
“不要叫我哥!”方木大聲切斷方潔的話,看着方潔似乎被吓到,害怕的顫抖,方木柔和了冰冷的聲音:“小潔,這個年紀談戀愛很正常,會動感情也很正常,戀愛中的人會迷失這些都很正常,可是,無論怎麽迷失,你把這事兒怪到我頭上,真的對嗎?你早說你倆在談戀愛,我不會成天跟你們一起,你早說你倆在談戀愛,我不會過問他半句,你哪怕只是跟我說一聲,你倆在談戀愛,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打擾你們……可你什麽都沒說,眼睜睜看着我天天白癡一樣跟着你們,你卻把自己的想法壓在心底,對我,你雙胞的姐姐,你選擇埋藏想法,心懷怨念,這讓我怎麽不失望?我倆在媽媽的肚子裏就相依相伴了,即便如此,我也得不來你一句實話嗎?我活該被你這麽怨恨冤枉嗎?”
方潔白着臉,争辯不得,呂樹宇也臉色難看。方木轉身,走到門口,背對着兩人說:“人生在世,誰沒個情窦初開,別讓感情迷住了眼,該念的書還是要念,別到了最後,追悔不及……愛情,是會讓人想要變的更好,讓人進步的積極力量,你倆感情上的事兒不用跟我說,我也不過問,但是,你們誰的成績往下降了,別怪我嫌你們亵渎了愛情。”
陳虎看着教室裏剩下的兩個人,也覺得沒意思,意義不明的哼了一聲,抓起書包追着方木走了。
方木看着店外降落的太陽,收起遮陽帽,躲過了一天當中最酷熱難耐的時候,補充了睡眠、能量和水分,方木打算繼續前行了,翻着手上的地圖,方木問到:“老板,泉城還有多遠?”
“班車兩個小時,就能看到大明湖了!”
方木笑了:“好,如果今晚有雨,也到大明湖邊兒避雨借宿去!”
老板看看外面的天,笑着搖頭:“沒雨,避雨也避不到夏府裏去!”
“老板你真幽默!”方木樂呵呵的跨上自行車,右手在左腕一握,手心的充實讓放心的往泉城行去。
萬裏長城盤踞北,居庸關前哨八達嶺,兵家必争險要地,好漢坡上好漢聚。
方木和呂樹宇爬長城的那天,延慶下着小雨,濕濕黏黏的,愣是讓北國的威武風情多了江南的煙雨氣息。
霧蒙蒙的長城內外,濕淋淋的青磚石條,呂樹宇走在前面,回頭就能看見緊随其後的方木。
“能一直走下去該多好!”呂樹宇說。
方木笑:“雨裏面走少不得潮乎乎的,有什麽好,人都跟着潤了。”
呂樹宇問:“那哪裏好?”
“有機會去太白山。”方木說:“山腳的亞熱帶闊葉植被,随着海拔的上升,樹葉越變越小,變成針葉,然後沒有樹木,只在石頭縫中頑強的生一層藓被。”
看着呂樹宇不太相信的模樣,方木接着說:“秦嶺淮河的那麽多分界線作用不是吹的!早上上山,山下還熱的穿短袖,中午到了半山腰,短袖依舊夠用,下午到了山頂,朝南,太陽曬得到的地方,青白的石頭上都裹着綠,朝北太陽曬不到的地方,只有塊塊頑石,如果再遇上飛雪,更是妙了。”
“一山看盡植被?”
“沒錯。明明是從山腳下到山頂,卻有着從北緯三十度走到了北緯七十度,還能更遠更久嗎?”
呂樹宇沉默了,确實,沒有更久遠了。
方木看着呂樹宇發呆,又笑了:“不過,世人更喜歡說另外兩個地方。”
“哪裏?為什麽?”
“年輕人喜歡說長白山,美其名曰,‘一起到白頭’。”
呂樹宇揚眉,方木說:“果然,聽着更浪漫一些對吧?尤其是冬天,長白山的雪根本停不下來,一路到山頂,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幹淨的讓人震撼。重要的是,如果遇上飛雪,也會落的游客一身的雪,因為溫度太低,雪是化不開的,自然會堆積在游客的頭頂,‘一起到白頭’,不用好幾十年,在冬天長白山,一會兒就好了!”
“原來如此!”
“可我更喜歡夏天去長白山,運氣好的話,一山看四季繁華,不僅約了今生白頭,也預定了來世,生生白首,世世相伴。”
“……”
“太蠢了對吧?正常人這麽長久的在一起都會膩味的。另一個就是九寨。年紀稍長一些的人會更喜歡的地方。同樣有着浪漫的名頭,叫‘一生相伴’。因為九寨美的絢爛,美的奪目,美的天上有地下無,就像童話故事裏,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一樣,美好的不真實,卻讓人忍不住向往。”
“會用‘一生相伴’來說九寨,是因為九寨本身就是美好的童話。當然,一定年紀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相伴一生是什麽樣的感覺,也更能領會到童話的美好,九寨的真實。”
“方木……”
方木在雨裏回頭,短發帶飛水珠,沒有記憶中的白眼,只微微的勾唇:“我不向往那麽多那麽久,‘一起白頭’也好,‘一生相伴’也罷,‘看四季繁華約生生世世’什麽的,都是奢望,我只求甘心情願。”
“甘心情願的洗手羹湯,甘心情願的家務孩子,甘心情願的回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做家,家裏面,有另一個他。”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疏影依依,微風習習,方木把自行車停放在一邊兒,也放下背包,撐着湖畔的欄杆,望着湖面的倒影,月亮很美,很圓,也很亮,随着小風在湖面上一蕩一蕩,蕩得方木暈暈的眯着眼。
身邊走過一對老人,沒有牽手,沒有攙扶,甚至沒有挨着,女人錯開男人半步的距離,亦步亦趨的跟着,男人走一會兒,就會側頭,确定女人還在身邊,才繼續往前走。男人每回側頭,女人都會跟着停下腳步,擡起臉對男人一笑,兩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似乎路沒有盡頭,怎麽走都不會完結,又似乎随處都是路的盡頭,随時停下,都有彼此。
深夜中,四下無人,方木翻過欄杆,輕輕跳進湖中。湖水并沒有刺骨的冰冷,相反,帶了些日照的餘溫,包裹在身上,游弋其中,是另外一種舒暢。沉浸湖水之中,久久不曾露面,久到湖面平息,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在其中了,才有身影破水而出。貪戀安逸,從來不屬于方木,明知不易,堅持前行,才是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