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比金堅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無論對誰來說。
鄭之湄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她整個人都縮在林驚羽懷裏,兩人蓋着同一條被子。
她睜開眼睛,就是他白色的衣襟,上面繡着龍紋祥雲圖案。
現在的時辰是……
室內亮起的光線讓她神思一下子清明起來。
糟糕,天已經亮了!
怕吵到他。
鄭之湄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撤出來,然後坐起身,再側垂下頭去看他時,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林驚羽很不自然地別開頭,掀起被子就下了床,然後背對着她。
她只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莫名的尴尬。
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剛才起得急了,被子滑落,肚兜淩亂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還是夜裏入睡前的樣子。她此刻幾乎光裸着身體坐在床上,身上有點點紅紅的吻痕,證明着火熱又溫柔的溫存。
鄭之湄大羞,立馬把被子往身上扯,又伸出手去夠散在床尾、被她自己脫下來的衣衫。
慌裏慌張地穿好衣服,她從床上下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林驚羽攔住她。
“怎……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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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最後仍然沒有怎麽樣,即便夜晚她暫時不知羞恥為何物,可是眼下,她還是羞澀得不能自已啊。
林驚羽看着她緋紅的臉頰,目光又滑到她的白頸上,“脖子上……”
她下意識兩手就去抱住自己的脖子。
她怎麽忘了?
吻痕這種東西,首當其沖就是什麽都沒有遮蓋的脖子。
她的臉紅過耳,覺得自己要被煮沸。
癢癢酥酥的感覺從上面一直蔓延到心裏,一如被他親吻的時候。
林驚羽在床鋪上拿起什麽東西,正是被她倉惶中落下、她一直貼身的保管的、他衣服的衣角。
他把人掰過來。
她的幾縷細細發絲,在鬓發間垂下,微顯零亂,卻似乎更有種莫名的撩人情懷。就算是現在狼狽的情态下,也是清麗無雙,美得不可方物。
他拉下她的手,看着那些由他制造出來的紅痕,也紅了耳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以為親吻而已,不知道還會在女孩子身上留下那樣的吻痕,脖子上,身體上。
鄭之湄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只能含糊地應聲,把頭埋得更低。
“那時候……你也因為這個,躲在房間裏幾天不出門?”有些記憶其實一直都在,從來不曾忘卻。
她聲音輕輕的,“要有個幾天才能消下去……”
要有個幾天才能消下去,那她不是又要躲起來不見人了嗎?不然就說她身體不好,需要靜養。
林驚羽把手裏的布料折好,圍上她的頸脖。看起來比較突兀,但白色的圖案與她玄紅的衣服搭配,也好看。
“我……我真的要走了……”
林驚羽還是阻止着她往門外走的作勢,提醒說,“鑄犁。”
鄭之湄懊惱地轉身回來,忘記了法寶可以随主人心意而動,匆匆解下床住上纏繞的軟劍,快步離開。
這下,是真的走了。
林驚羽站在房間裏,眼睛裏深邃如井,井底還有波瀾在泛動。
此次沒有跟着同門回山,本就沒有跟師門報告,好在蕭師兄和齊師兄都沒有出來。時間匆忙,只是單獨知會了一聲書書,對方大手一揮,說幫他兜着。可算算時期到現在,早就逾時良久了,回去之後,還不知道師伯師兄們要怎麽說他。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雖然還有很多緊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但之湄的事,同樣最緊要。
他舍不得啊。
舍不得看到她毫無保留的付出,對比他的索取。
一直都沒能在他們之間做出明确的界定。
一直都在貪戀她的好,她的溫柔,她的愛。
在旁人眼裏,她就是在不清不楚地等着他、沒名沒分地等着他。
已經十年了,已經有一個十年了。
每個人都想要被愛,誰對自己好,就喜歡誰,就愛誰。
這本來就是最簡單又最純粹的。
他愛着她,深愛。
既然到了焚香谷,他可沒想着在這裏待上幾天、什麽都不做就離開。
“什麽人?”
“林師弟。”
是李洵。
斬龍劍“嗖”的一聲飛到林驚羽手裏,他推門而出。
門外的院落裏,李洵負立在空地之上,修長挺拔非常,玄紅色的衣裳如烈焰繁花,襯得他整個人如同火焰一樣倨傲凜然。
“李師兄。”
李洵看着東牆的方向,貌似無意地開口,“焚香谷能被你和鬼厲擅闖是我們之失,可要是被之湄來去無阻,未免也太讓人小觑了。”
一只小小灰豚就能引開阿東他們,他是該說之湄笨呢還是說她蠢。阿東半夜三更哭笑不得地來跟他禀告說之湄溜進了太熠閣,問他要不要把人提出來。
提,怎麽提?
之湄還要不要名聲了?
這件事情,到他也就為止了,不會往上。
林驚羽第一次對着李洵拱手見禮,“多謝李師兄。”
即便俯着身,背還是像蒼松一樣挺得筆直,神情溫謙之下好似上古的美玉,竟也微微散出齊昊那股溫潤的光彩來,李洵冷哼一聲,算是應了他的謝,知道他說的不僅有之湄還有鬼厲。
“我帶幾個師弟們出谷探訪,林師弟可要一同前去?”
“去。”
“那便走吧,師叔也一起。”
林驚羽苦笑了一下,那位前輩,好像不怎麽喜歡他。
白天的焚香谷。
莊嚴、肅穆。
兩三個弟子,七八個紅衣,走在谷內,周身都環繞仙風道骨的缥缈與神秘。
與灰豚晝伏夜出的作息不同,谷內大批神獸異種都是在白天出來活動,這讓鄭之湄在心虛壓力之下稍微松了一口氣。
好歹,跟它們關系都不錯。
有它們幫忙,還是能夠“平安”穿越在山谷之中的。
只是——
她剛剛跳進院子,腳才落地。
熟悉的女聲就從一旁陰恻恻地傳來。
“去哪兒了?”
完了!
這是鄭之湄內心唯一的想法。
她慢騰騰地轉過身去,看到燕虹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遠的地方,手上提了一只胖的跟小豬的灰豚,舞動着短小的四肢。
燕虹揚手就毫不留情地把灰皮小獸丢了出去,力道還不小,“呀嗚——”一聲尖叫,聽得鄭之湄都替它疼。
“師、師姐……”
“去找林師弟了?”
這些年,燕虹知道師妹恬淡如水的外表下是怎麽樣的不平靜,而林驚羽的出現就像是在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徹底打破那如鏡的狀态。
她就是知道之湄的想法,于是早早地過來看看她的情況。
誰知。
房間裏空無一人。
她當即就知道怎麽回事。
然而——
精致細膩的龍紋、栩栩如生的青松,之湄脖間突兀的白圍,燕虹向來心細,秀柔的眉心一蹙,走到她身邊,擡手就把那塊不料扯下來。
“師姐!”
沒想到燕虹還有這樣的動作,鄭之湄一下子驚叫出聲來,緊緊護住自己的脖子。
就算速度已經快到不能再快了,還是讓人捕捉到了想要想方設法要遮住的東西。
燕虹瞪大了美目看着她,臉色也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你們!”
“我們什麽也沒幹!”
鄭之湄脫口而出就有點後悔,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算是不打自招?
“你們……”燕虹說不出話來,轉身就要走,被鄭之湄一把拉住。
“真的,師姐,我們什麽也沒幹……”
“什麽也沒幹?”
鄭之湄低下頭,臉頰飛上兩朵紅雲,弱弱地開口,“驚羽持身周正,斷不會……不會……師姐就算不信她,也不信我嗎?”
燕虹輕呼一口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心意嗎?你那麽喜歡他,你會在乎你自己嗎……之湄,你還知羞不知羞了?”
“知。”她點着頭,害怕師姐不信,猛點着,“知,知,我知羞的。只是……”
只是情到濃時。
只是情不自禁。
鄭之湄又保證,“發乎情,止乎禮,嗯,發乎情,止乎禮。”
燕虹把白布塞回到她手裏,“禮?都已經逾禮逾矩,還能怎麽止?你覺得我會信你的保證?”
“師姐……”
“行了。”燕虹打斷她,“這件事我不會讓別人知道,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鄭之湄抿着嘴,然後捏着衣料往房間走去,走了幾步之後而轉過身來,靈動明媚的眼眸中盛開如焚香焰火一樣純淨的紅花。
“驚羽他不會在南疆停留太久,他得回青雲山的。”
“能和他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師姐你別覺得我不莊重,也別覺得我輕浮……”
昨夜,或者說是今晨。
在床上的溫熱,他的吻落在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他的掌心滑過她的後背,也滑過她的身前,握在她的細腰間,也托着她的雪乳。
她好像能夠明白母親的做法。
在心愛的男人面前,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
有些害臊又難以啓齒的事情,等到真的要發生才會明白你有多大的勇氣。
她是真的決心,要把所有她能給的都給他,把最好最美的都給他。
“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不喜歡焚香谷,可青雲是我最初的歸屬,師姐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回青雲去。但是這裏,我還有事情沒完成。”
“我還是會留下來的,至少要完成娘親的遺願。”
她還有事情沒完成。
“守護焚香谷,守護南疆……”
說完這些,鄭之湄徑直走進了房屋。
燕虹站在原地,山風輕柔地吹過,嘴角漸漸噙上一抹笑意,像是一朵芙蓉花,嬌豔無雙。
其實之湄不知道,中原大地禮樂分明,男女七歲不同席,而南疆大地的風土人情要開放得多。燕虹可以理解他們久別重逢情難自禁,也知道他們互有分寸不會真的越了雷池。
她只是擔心。
擔心如今這樣的世道,微不足道的小兒女的情懷,究竟能不能走到最後。
然而——
之湄出乎意料地堅強,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堅定,堅忍。
那位遠來是客的林師弟,貌似也不是那種肯輕易放手的人。
算算日子,師父閉關五年了,也就這幾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