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半時
子時已過。
一道纖細的麗影靈活地穿梭在谷內,饒是一身紅衣,也幾乎完全融入夜色中,身形化作淡淡流光。
女子腰腹間挂了什麽東西,被陰影遮蓋的地方有瑩白的光芒投射出來。
有人擅闖給焚香谷造成的影響就是,巡邏的弟子比尋常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鄭之湄隐在暗處,有些苦惱地在圓柱後面看着不時走動的師兄弟們。
所以到底,鬼厲和林驚羽是怎麽做到不被人發現的呢,更何況,他們面對的,不只有人的那麽簡單。
她伸手往腰間掏去,提起一個什麽東西,“喂,你确定驚羽住在太熠閣嗎?”
“吱——當然了。”
太熠閣。
她很想嘆氣,那是前谷外圍的地方,距離她的住處隔了十來個火麒麟都不止。
“你跟你族類們說好了沒有?”
被鄭之湄提着的東西是一只灰皮小獸。
準确來說,那叫作灰豚,是焚香谷夜巡的守衛。
灰豚甩了甩近半尺來長的鼻子,“自然,我做事,你放心。”
“成。”她點着頭,“一會兒你幫我拖住阿東師兄他們的巡邏隊一小會兒,讓我溜進太熠閣就行。”
灰豚皺着鼻子,模樣好不委屈,“我都幫你打探到消息了,也幫你打過招呼了,大家都不會警報的。所以一會兒能不能別算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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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湄戳着它鼓得跟球一樣的肚皮:“吃了我的東西,你還想臨陣脫逃?當逃兵是沒有好下場的!”
灰豚扭着身體,但是大耳朵被人捏在手裏,只能晃動長鼻,“要是讓長老們知道我幫你半夜三更去和男子相會,沒有遵守焚香谷的戒律,你以為我還會有好下場?我怎麽就怎麽倒黴啊,離你的院落那麽近,為什麽我就這麽倒黴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拍了一下它的肚皮,壓低安慰道:“只要你引開阿東師兄他們,我完全不可能被發現的,別怕別怕,事成之後給你吃好吃的。”
灰豚哼哼唧唧,“我就幹這一次。”
要不是鄭之湄回房的時候刻意撈起了一只灰豚許以重利,她才不能這麽輕易地就進到太熠閣。
看着眼前有猛獸雕飾的殿堂樓閣,她在夜風中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在焚香谷還要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還真的是沒出息啊。
還好還好,林驚羽是住的客居并沒有旁人,同時,她也無比慶幸自己和斬龍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
大概,還要感謝娘親,感謝古巫歷代先祖。
鄭之湄站在房門外,裏面沒有任何燭光。
是啊,已經是後半夜了,除了巡防的人,大家夥兒都睡了,畢竟也被大大小小折騰了一番。
但是她睡不着。
半點睡意都沒有。
“吱呀——”
明明已經是很輕的推門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還是放大了無數倍。
她翼翼地邁步進去,憑借鑄犁軟劍散發的光輝,又小心地把門合上。
太熠閣房屋的擺設最有南疆的風情,鄭之湄只是聽燕虹說過,卻還未親眼見到過。然此時此地,絕不是觀賞內景的時候。
斬龍劍就放在床邊,碧綠通透,浮光流動,這樣的祥瑞之氣,只是看着,就能讓人安神。
她一步步走過去。
腦海裏突然想起十年前,她一步一步走向他,走得極為艱難。
他睡着嗎?
不應該,她弄出來的動靜他不可能不注意到的。
鄭之湄坐在了床邊,安靜地打量他的睡顏。
碧光與銀光交相輝映,她還是嫌看不清楚。
蘭指一彈,屋內的燭光瞬間亮了起來。
紅紅,黃黃。
她看着他清越寧靜的睡顏,他散落在枕邊的黑色的發絲,以及他形狀清晰漂亮、顏色略淺的唇。
鄭之湄知道,他不可能沒有醒的。
只是他裝作沒有醒。
她慢慢、慢慢地俯下身去,想要去感知他的呼吸。
可當兩人的臉距離越來越近時,她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她突然。
突然間很想吻他。
距離還在不斷地被拉近。
但鄭之湄卻在距離他嘴唇最近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她沒有了勇氣,而是對方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本來是如墨的漆黑夜幕,又或者是深深的青碧潭水,可此刻,卻有兩團黑焰在燃燒。
她不禁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恍若身在夢中。
她承認,她有些鬼迷心竅了,低頭下,跨越了那最後一點點的距離。
唇上的溫熱很真實,有他清冽幹淨的呼吸。
肩膀被人扣住,她失去平衡趴在他的身上,随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而唇瓣的接觸依然沒有松開。
“驚羽……”貼着他的唇,她叫着他的名字,叫出了這十年來都不敢叫出口的名字。
身上的人渾身一顫,不再是輕輕的觸碰,而是更加炙熱的親吻。
血液急速流竄,心髒加速跳動,他長驅直入,他的舌頭溫軟涅嚅,讓她覺得像瞬間沸騰了一樣。
心中唯一清醒的念頭就是不斷要求自己,迎合他,迎合他。
她不知道怎麽做,可身體的反應更加誠實,雙臂不自覺攀緊了他的脖子,試探着糾纏。
原來這十年來,她一直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渴望被他抱着,被他吻着。
口鼻好像呼吸不過來,鄭之湄覺得昏昏沉沉,被他吻得沒有了力氣,可氣息紊亂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打結。
就在覺得真的要窒息一般時,林驚羽終是撤離了她的唇,埋在她頸窩間喘着氣。
他抱着她壓在床上,稍稍平複氣息後,他低聲開口:“這些年過得好嗎?”
鄭之湄拿手揪着他的衣服,聲音也輕輕的,“還好,就是,就是……就是很想念青雲的人和事……想你……”
林驚羽撐起身體,同時一起把人從床上扶起來,黑眸之中滿是細碎的燈火,再度開口的聲音很喑啞:“我也……很想你……”
這十年當中,在青雲山上的日日夜夜,哪怕是祖師祠堂那樣清心又不可亵渎的地方,他的眼前也會晃過她滢滢涴涴的笑容,耳邊也是她細細溫溫的話語。
在西方大沼的時候,他看着文敏師姐她們和燕虹聊了很多,也看到書書和李洵相談甚歡。
可他就是不敢。
像個懦夫一樣躲焚香谷的人。
他不敢問她的情況,不想從別人那裏知道她的情況。
拉起她的手,十指玉蔥,白細纖纖。
“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鄭之湄心裏重複嚼着他的話,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十年前她手握斬龍的傷,“沒關系的。”
碧綠長劍“嗡”了一聲,也像是在道歉。
林驚羽一一吻過她的指尖,又問:“離人錐的傷呢?”
“好了,你別擔心。”
他腦海裏再度出現她渾身是血的樣子,心裏一緊,“确定?”
他當初那麽害怕她的死,她只要想想他當初的脆弱就覺得心抽搐得生疼。
怎麽樣,要讓他安心呢?
鄭之湄想了一下,沒有半點猶豫,抽手就把鑄犁松了下來卷上床柱。
鄭之湄低下頭,沒去看對方的反應,做着自己的動作。
腰帶解開,一件一件,她輕緩地褪下衣衫,上半身只包裹着一件紅嫣色的肚兜。
她擡起頭,果不其然看到林驚羽別開了頭去。
臉上燒得厲害,側過身去面向床內,她撩起及腰的長發垂在胸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可出來,還是有些顫抖,“沒騙你,離人錐留下的傷早就好了,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林驚羽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光潔白皙的裸背,橫着一根打着結扣的紅帶。
确實如她所說。
沒有任何傷痕。
“我養傷養了兩年多快三年,當時整個後背都被離人錐毀得血肉模糊根本沒有辦法離開玄火鑒,父親和師叔們為我幾度進入十萬大山尋找玉獺髓為我修複血肉,燕師姐認為姑娘家後背都是猙獰的疤痕會讓我心裏難過,于是去找苗族大巫師求得千年青蓮露……”她開口說道,“都好了,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那病根呢?”林驚羽看着她的玉背,伸出指尖輕輕碰着。
鄭之湄一怔,聽到他的聲音繼續從後面傳來,“你現在身子骨比以前弱,是嗎?”
“不礙事的,多調理幾年就好。”她又補充說,“我小時候身體也很差,可還是健健康康長大了……”
後背上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吻上後背肌膚的一瞬間,她身體一顫有些哆嗦。呼吸漸漸地移到了脖間,他手臂圈住了她。
緊貼着的身軀、糾纏的心跳,鄭之湄皮膚上泛起了小疙瘩,連空氣也變得暧昧灼熱起來。
只是這樣抱着,就好似動情了。
“驚……”她萬般不好意思地轉頭。
太近了。
太近了……
擦着對方的唇。
林驚羽正在強迫自己遠離,但鄭之湄芬芳的唇突然襲擊,一股最甜蜜的暖流升上心頭,他這短短幾十年從未如此想要任何東西,而她只是碰了碰他的嘴唇而已。
他翻過她的身子,把人壓倒在床上,循着她的唇深吻了上去。不管如何克制,如何保持平靜,心底的渴望終究是騙不了人的,身體永遠比思想更誠實。
舌頭互相交纏,忽淺忽深。
林驚羽呼吸急促,覺得身體裏有火焰在燃燒,大手情不自禁的在她玲珑有致的身體上游移,想藉由撫摸來平緩,結果卻越來越熱。
唇舌滑過她細白的脖子,在上面反複摩挲啃咬,然後開始下移。
室內明亮的燭火照在她半裸的身上,風光無限。直到他粗喘着吻到她從肚兜中半露的酥胸,在柔軟飽滿的雪峰和小巧誘人的尖端上舔舐親吻,低低的嘤咛從她口中溢出。
林驚羽放開了被他吻得迷迷蒙蒙的人,如同一朵嬌豔的花朵,任他采摘。
“之湄……”他圈着她,美麗的雪膚很漂亮,少女獨有的香味攪得他心猿意馬收不住,嗓音低啞地開口,“對不起,你別怕……”
“不怕。”
鄭之湄其實并沒有怕。
寧靜的水流變成了奔騰的洪水,似乎要把她徹底淹沒。
她見過這樣的林驚羽。
那還是在無情海底的時候,那時的他不是清醒的。
可是現在,他是清醒的吧。
林驚羽扯過被子把她嚴嚴實實地蓋好,太極玄清道在他體內過了好幾個周天才讓他清明起來。
她怎麽,不知道要反抗呢?
手中清光而出,燭火乍滅,只餘兩把劍散着清輝。
然後。
摟她入懷。
鄭之湄知道他的克制,打破纏綿悱恻,“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旖旎的氣氛很美好,只是太讓人臉紅心跳了,她裹着被子躺在他懷裏,聽着他的呼吸,即使急促,也讓人安心。
“齊昊師兄接任龍首峰首座……”林驚羽寧越的聲音響起。
“這些年,我多半的時間都是在通天峰度過,祖師祠堂裏有一位老前輩,掌門師伯讓他指導我功法。”
“起初,我心緒起伏甚大,別說是繼續修煉太極玄清道,哪怕是夜間都不能寐。是前輩開解我,徹底治愈我的心魔。”
“前輩對我很好,視若親子……”
林驚羽的聲音很安穩,慢慢訴說着這十年中發生的事情。
懷裏的人漸漸吐出淺淺均勻的呼吸。
他嗅着她發絲上淡淡的香味,也閉上了眼睛。
林驚羽本來沒有那麽快打算要到南疆來,這番見面比他預想得早。
他有很多事都還沒有解決。
譬如張小凡。
譬如蒼松。
譬如天音寺。
譬如依然對青雲虎視眈眈的魔教。
但是無妨,十年磨一劍,林驚羽早已變得強大。
他要守護的師門,他要守護的正道,他會守住。
還有她,他也會守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別勝新婚~
這個尺度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