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葉姝身體僵着一動不動, 眼睛叽裏咕嚕地亂轉。她斜着眼珠兒盡量往身後瞅,她很想知道宋清辭現在什麽表情, 但是她有不想明顯地回過頭去, 讓宋清辭發現她在看他。
這心情太矛盾複雜了。
葉姝咳嗽了兩聲, 感覺到嗓子幹得發疼,她抓了兩下脖子, 想下地去喝水,餘光瞧見本來躺在她身邊的宋清辭起身了, 葉姝馬上老實不動了。
宋清辭去桌邊倒了水,轉而給葉姝遞過來。
葉姝垂着眼眸,沒敢正視宋清辭,伸手瞎摸亂接。宋清辭找準了葉姝偏離方向的手, 把茶送進了她手裏。
葉姝把茶喝進肚子裏後, 感覺嗓子舒服多了。她端着空茶碗,終于做完了思想鬥争,才扭頭用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兒正經看向宋清辭, 嘿嘿笑了一聲。
宋清辭靜立在床前,墨發如瀑布般披散着,幾縷發肆意地垂在胸前,剛好修飾掉了他兩頰淩厲的線條。人比平常看起來更為溫潤些。他也和她一樣, 穿着白色亵衣,但脖頸處清晰可見有幾處紅痕。
葉姝沒吃過豬肉, 卻也見過豬跑的。她當然知道他脖頸上那幾處紅痕代表了什麽。脖頸那種位置,肯定不會是宋清辭自己嘬上去的。
葉姝心涼了一截, 她昨晚到底都幹了什麽令人發指的禽獸行為?葉姝使勁兒回憶經過,只依稀記得是宋清辭把她從塘子裏撈出來,再之後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而且她越想回憶腦袋越疼,像有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她的頭頂。
“你脖子上的紅痕是我弄的?”葉姝想跟宋清辭确認一下,也想順便側面表達一下,她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如果确實是她幹出什麽禽獸的事情,絕非出自她本心。
宋清辭點頭了。
葉姝立刻就蔫了,她慌張地盯着床鋪,“那我們昨天晚上還那……那個了?”
“你中了縱春散。”宋清辭聲音淡然地陳述事實。
葉姝心徹底涼透了,她明白宋清辭這個提醒代表是什麽意思。
确實,她中的縱春散,書裏都明确說了,這種毒除了啪無藥可解。如果真有辦法可解的話,帶着主角光環的男女主當時肯定就會有解決辦法,也不會啪了。既然這是死設定,她質疑什麽,這就是事實。想解毒就得啪,她必須和男人啪過了,才會像現在這樣好好活着。
可是,如果她真的和宋清辭做了那種事,為什麽沒感覺到任何異樣?真的一點異常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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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姝心底隐隐還是有點不信的,她糾結着皺眉,滿臉疑惑,有點小委屈,“可我怎麽——”
“怎麽?”
“怎麽沒感覺……”
“你在說我不夠厲害?”宋清辭反問。
葉姝馬上被大魔頭的眼神犀利到了。
“不是,我沒有,我不是這意思!”葉姝忙擺手解釋。
她哪敢說大魔頭不厲害,她還不想找死。
雖然昨晚上她是有那麽一瞬間崩潰,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那畢竟是中毒狀态,情景不一樣。現在她該受的罪也受了,不改解的毒也解了,如果再主動找死,那之前遭過的罪豈不全都白受了,不劃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僥幸心理作祟,葉姝總是有點不甘心,想找蛛絲馬跡證明什麽,她真的覺得自己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
葉姝掀開被子,只見褥子雪白,并沒有任何血跡或者任何歡愛過的痕跡,心中隐懷着那丁點的懷疑之火瞬間燃燒起來。
宋清辭默然看着葉姝滿床尋找痕跡的樣子,唇角微抿起。但等葉姝擡首在看他的時候,他便立刻将這副面容收斂,肅穆平淡如常。
“你昨晚把自己泡在池塘裏,渾身濕透了,床褥自然要換,你人也沐浴過了。”
也……也對,大家總不能辦完事兒後濕乎乎難受地躺着。
或許真的是這縱春散的藥性太烈,才令她一點印象和感覺都沒有?
又或許昨晚大魔頭只是好心為了給她解毒,适可而止,并沒有傷到她什麽,所以她昏睡了一晚後就恢複了正常,才沒覺察出異樣?
葉姝萎靡地坐在榻上,認命地不再多想了,連連嘆了幾口氣。然後她才察覺到宋清辭一直在看她,葉姝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似乎不太行。
她剛才幾番提出質疑,一定嚴重傷害到了大魔頭的男性自尊心了。
“對不起,是我中毒太深,才沒記住。”葉姝忙道,“謝謝公子救了我,委屈……委屈公子了。”
“不委屈。”宋清辭坐了下來,拉住葉姝的手。
葉姝立刻想縮手,但當她對上對方的眼睛之後,她不敢動了。
“這事兒是意外,算我欠你個人情,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會還給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做人就是要講理的,大魔頭畢竟是為了救她才啪的。雖然這結果不是她所願,但該感謝的地方還是要感謝。
再說可以換個思路想,也不是誰都能被大魔頭啪的,大魔頭可是個連食物都讨厭的人,她居然能得到大魔頭的‘寵幸’被啪了,理應覺得是一種無上榮幸。雖然實際上她并沒有‘榮幸’的感覺,但還是逼着自己覺得‘榮幸’比較好,這樣事情就比較容易從心理上混過去了。
人嘛,活着就要有一顆感恩的心。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大魔頭。
默默為自己點一根蠟,以‘慶祝’自己和大魔頭成功發展成為了肉、體關系。
宋清辭一直靜看着葉姝,瞧她此刻表情又開始不停變換,宋清辭漆黑的眸底開始暗流湧動。
“你客氣了。”他聲音平淡無奇地回道。
葉姝因為失神,被宋清辭的回話突然吓了一跳。她再擡頭和宋清辭四目相對的過程中,總感覺對方眼神裏在表達一種需求,似乎此時此刻她需要做點什麽,才能滿足大魔頭的這種需求。
葉姝恍然地往前湊了湊,然後慢慢地嘗試把自己的身體往宋清辭懷裏傾斜。
對方果然立刻伸手把她摟住了,令她的臉很踏實地緊貼在他的胸膛上。
說實話大魔頭的胸膛有點硬,不知是骨頭還是肌肉,不過他身上的冷梅香一直都好很好聞。
葉姝聞着這種好聞的香味,心裏唏噓感慨,自己真的堕落了,居然會覺得這樣靠在大魔頭懷裏感覺還挺不錯的。
“我昨天真的吓壞了。”葉姝揪起宋清辭腰間的衣服。
宋清辭一手托住葉姝的後腰,一手撫着她的後腦。他沒有說話,但他慢慢撫摸葉姝頭的動作,已然是在明确地向葉姝表達安慰了。
葉姝就這樣在宋清辭的懷裏漸漸情緒冷靜下來,然後意識到自己以後就多了一個身份——大魔頭姘頭。
大魔頭會不會覺得他睡過她了,就急着要對她負責呢?起碼要比以前對她更好一些吧?
聽說男人總是會對第一個女人比較特別。如果這是大魔頭的第一次的話,責任心或許還會更多點。
葉姝覺得自己是真的無可救藥了,太堕落了,這種時候居然想這些有的沒的。明明事情沒發生之前,她為了守貞差點不要命。而今事情既定發生之後,她完全就是抱着破罐破摔的思想,開始追求利益最大化。
無良女人就是她,全武林第一渣。
葉姝在宋清辭懷裏動了動,然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仰頭看他。
宋清辭看出來葉姝想說話,微挑了一下眉毛,目光裏閃爍着些許寵溺的意味,示意她有話就說。
“可以問一下我是你第幾個麽?你是侯門公子,身邊是不是早就有通房丫鬟之類的人?”
宋清辭立刻斂盡眼裏的溫柔,蹙了下眉頭。
葉姝察覺到宋清辭的表情變化,尴尬地想從宋清辭懷裏出來,卻被宋清辭手臂勾住,不得掙紮。葉姝第一次感覺到宋清辭竟可以發出此大的力道。這不科學,他每天鳥一般的食量,是如何遵循能量守恒定律轉化成為如此大的力量!?
“別再問蠢話了。”
宋清辭低頭,把冰涼的唇印在了葉姝的額頭上。
葉姝呆滞,惶恐,不安。
門外這時候突然響起敲門聲。
“姑娘?宋公子?醒了麽?”莊飛很小聲詢問。
葉姝馬上松開抱着宋清辭的手,她轉身在床上找了一圈衣服沒找到,才想起來自己被新換的一身亵衣,新衣服要去櫃子裏找。葉姝馬上光着腳跳下地,奈何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腿這麽軟,踉跄了一下,得幸宋清辭及時攙扶住了她。
莊飛确認聽到屋裏面有下床的動靜後,帶着丫鬟們推開了門,眼就見到自家姑娘和宋公子衣衫不整得抱在一起——
莊飛馬上假裝沒看到,冷靜地吩咐丫鬟們端水、打掃、伺候更衣。
葉姝紅着臉穿好衣服之後,被扶着坐在銅鏡前梳妝。葉姝仔細瞅了瞅鏡中的自己,脖頸白皙勻淨,沒有一丁點紅色的痕跡。葉姝禁不住轉頭望向了宋清辭那邊,他已經更衣梳整完畢了,只是露出的一截脖頸上的紅痕還是很明顯。
看來昨天晚上真的只有她禽獸了,說不定大魔頭并不願意,只是被她強迫了才——
這思路是不對的,剛才大魔頭還主動吻了她,而且他武功那麽高,不至于受到她的強迫。大魔頭是好心,看她太可憐,念及她往日做飯的表現,所以才蜻蜓點水的給她解毒……
停,不要想了!
葉姝把自己天馬行空的腦補給遏制住,趕緊讓丫鬟給宋清辭的脖頸抹一點水粉,掩藏一下。
宋清辭要是這麽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禽獸了。
但當丫鬟靠近宋清辭的時候,立刻被宋清辭的眼神給逼回來了。
葉姝想起來宋清辭不喜歡被陌生人近身,便自己親自去給他抹。她躬身彎着腰,歪頭瞅着他的脖子,用食指的指肚沾了一點粉,一點點往宋清辭的脖頸上按。宋清辭配合地微擡頭,完整地露出勾人的脖頸和下颚,頸處皮膚細致如白瓷,特別是喉結處,性感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葉姝覺得自己昨天晚上一定是啃脖子啃出慣性了,才會生出這樣猥瑣的想法。
何必去觊觎不屬于自己的脖子,不如中午做麻辣鴨脖啃着,既安全又美味。
“好了。”
葉姝遮蓋完宋清辭的脖頸後,整體看了下,覺得還算不錯,滿意地笑起來。
宋清辭對此倒無所謂,只是順着葉姝的意罷了。
趙淩這時候才姍姍來遲,進屋後,走到自家公子身邊,彎腰附耳嘀咕了兩句。
“姑娘,老堡主說您醒了就過去一趟。”莊飛也湊到葉姝耳邊,嘀咕了一句。
想到葉虎,葉姝就一個頭兩個大,而今這場面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她剛才居然還笑得出來。她是不是傻?
出門後,莊飛便恨得咬牙,對葉姝道:“到底是誰,敢使喚死士給姑娘下藥?屬下想了一晚上了,總覺得這外人很少有機會能混進淩雲堡,肯定就是自己人做的,白秀秀!她掌管百曉堂,手下無數暗探,培養幾名自己的死士并不難。”
“我也覺得她可疑,但她若恨我入骨,反正都是下藥,不如直接下毒殺死我,倒沒必要下這種藥。”葉姝覺得這件事還在于重點分析下藥的目的,抓住這個目的,反向去推敲,就好找到幕後主使了。
莊飛關切地看着葉姝,詢問葉姝有沒有事,“事發突然,誰都沒有料到。不過我看姑娘和宋公子似乎相處得挺好?”
“不然呢?像殺豬一樣上吊尋死覓活?”葉姝其實也挺意外自己現在的狀态。或許是昨晚啪的太沒感覺,讓她還是恍惚覺得自己跟以前沒什麽不同。
不過對于下春藥的那個幕後主使,她決不饒恕。再有,她以後絕不會再用陌生人給的東西了,謹記這個教訓。
葉姝進堂拜見葉虎後,發現葉虎的面容比往常平和。
葉虎目色複雜地看了葉姝一眼後,就嘆了口氣,就讓葉姝坐到他身邊來,召喚蘇婆子把做好的光明蝦球給葉姝端上來,另備了一碗冰糖銀耳蓮子粥。
“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每次練成了一套功夫,便定要蘇婆子做這個給你吃。蘇婆子和她兒子近些年身子都太不好,我就令她們在別莊修養了。昨夜特意把她叫回來,給你做了這個。”葉虎的話語聲中有些許疲憊,聽起來他似乎很為葉姝的遭遇而難過。
葉姝不覺得葉虎出自真心,反正局面已經成這樣了,他還想把她當棋子繼續利用,自然是要虛情假意地安撫一下人心。
蘇婆子把蝦球端上桌的時候,葉姝注意到她手異常狠勁兒的捏着盤子,有就免不得去打量這婆子一眼。
蘇婆子正好看她,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臉色一滞,然後非常不安惶恐地對她笑着點了下頭。葉姝能感覺到這婆子情緒裏有隐忍,似乎在隐藏什麽。不過可以确認,她瞧自己的眼神裏并無惡意,似乎是其它的什麽東西。
“多謝,麻煩你特意回來一趟。”葉姝道。
蘇婆子聽這話愣了下,忙慌張地行禮道不敢當,“能有機會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好了,下去吧。”葉虎淩厲地瞟了一眼蘇婆子。
蘇婆子馬上老實地縮緊脖子,轉身急忙忙地退下。
“父親可查出什麽線索沒有?昨晚給我下藥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葉姝知道葉虎不會縱容別人的眼線在淩雲堡橫行,定會徹查到底。
“已經放人去查了,不出三日應該就會有消息。”葉虎随即把目光落在葉姝身上,“你可懷疑白秀秀?”
葉姝搖頭,“不像是她。”
葉虎見葉姝竟沒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瞧葉姝的目光更多了一分打量。
“咱們混江湖的,都拓落不羁,女兒家的貞潔倒沒那麽重要。左右你之前說過,會留下來陪爹一輩子,你若擔心以後沒人要你,爹自然願意留你一輩子。昨晚的事倒無需挂礙在心上。但你若介懷,淩雲堡內所有知情者都可以滅口,至于那個姓宋的,也可立刻殺了,只是要看你意下如何?”
“知情者都死了,事實真相就能改變?昨晚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并不能,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昨晚知情的人數不下二十,其中包括莊飛和診脈的大夫,葉虎如果要為她一口氣殺這麽多人,葉姝肯定不會同意。她被人下藥是她倒黴,她失身也是她自己的事,何苦要連累這麽多人命。
“女兒看得開,不覺得丢人。”
“不舍得了?”葉虎一雙眼如盯着獵物的老鷹般犀利。
葉姝立刻就意會明白葉虎這話背後的深意。葉虎在針對宋清辭,他在擔心她和宋清辭發生一夜關系之後,是否會變心和以前不同了。畢竟很多女人與男人有過肉體關系後,都容易動真情,付真心。
“父親若覺得他無用,殺了便是。女兒這裏倒沒什麽舍不舍,最多只是惋惜一下自己苦心找到的人,沒能利用上罷了。”
葉虎默默盯着葉姝片刻,哈哈笑起來,“好孩子,你确實長大了。比以前機靈,也比以前看得透徹,更懂得拿捏分寸,控制自己想要的東西。既然你可以處理好和他的關系,為父便不插手。不過這避子湯你可別忘了喝,別留下他的種。”
“女兒明白。”葉虎的這個提醒倒是很人性化。
“吃吧。”葉虎把裝着蝦球的盤子往葉姝跟前推了一下。
葉姝就夾了一塊蝦球放到嘴裏,本是想象征性地吃兩口,交完差就走。但咔嚓一聲脆響後,濃郁的面香灌入口,讓葉姝立刻改了主意。
這蝦球外層包裹的面皮經過油炸,吃起來卻一點不油,口感爽脆爽脆的。裏面包裹的蝦仁鮮嫩彈牙,還帶着一種淡淡的香草清香,解腥之餘又提升了口感層次。第一口,鮮蝦的美味在自己的舌尖爆炸,第二口第三口這種美味加重,叫人貪戀不已,完全不想放下筷子。
葉姝因此有了喝粥的欲望。
她用匙舀一口粥入嘴,銀耳咯吱清脆,鏈子軟糯,冰糖的甜味完美地沁入這兩種食材之中,湯汁不稀不稠,喝起來最為适口。淡甜的湯粥與鮮脆的蝦球剛好呼應,一個幹脆鮮,一個濕糯甜,口感層次上的互補,讓兩樣食物為彼此增色,達到了比單一食用時更為美味。
一碗粥,一盤蝦球,看似簡單,卻做出了很多五星大廚都做不出來的味道,因為葉姝感覺到了這一菜一粥裏有愛。烹饪者不僅有巧練的廚藝,還極為用心,才會把這一個個蝦球搓得均勻一致,毫無差別。銀耳和蓮子也是細心挑選而出,大小一致,這樣用同樣的火候去煮它們,不會因為小的先熟大的後熟,而在口感上産生差別。
這樣細心做飯的手法,可不像是下人對主人,倒更像是母親對女兒的寵愛。
所以葉姝吃到嘴裏的不僅是美味,還有一種熟悉的母愛的感覺,歸家的踏實感,心裏面有溫馨在升騰。
葉姝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筷子的時候,眼眶已經泛紅。
葉虎瞧見葉姝如此,以為她還在為昨晚的事感覺委屈。這倒也以體諒,畢竟是這孩子的第一次,事發突然,任誰都沒有料到。而今她又能做到如此忍耐,葉虎免不得還是會心疼她些許。
“華山那邊,你若不想去,可以不去,在家休息一陣子。”
葉姝一聽這話,馬上跟葉虎道:“女兒一定要去,一定要為父親拿到三春劍譜!父親剛才勸我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其實并沒什麽大不了。睡個男人罷了,女兒早晚都要經歷,确實沒什麽緊要。重要的是為父親辦大事,為母親報仇。”
葉虎非常滿意地回看一眼葉姝,點頭道:“很好。”
待葉姝離開,葉虎眯起眼,忽然哼了一聲,便有人從內間将白秀秀押了出來。原來剛才葉姝在的時候,白秀秀就一直在內間被押着。
白秀秀昨夜從探子嘴裏得知葉姝那邊發生的事後,便覺得十分解氣。她便起了小心思,叫人暗中把這消息傳出去,讓葉姝名聲徹底敗壞。誰知命令剛下,她的人便被老堡主給殺了,而她自己也被老堡主身邊的弑影緝拿,押送了過來。
從剛才老堡主哄葉姝吃飯開始,白秀秀就開始戰戰兢兢。
當老堡主問葉姝是否懷疑她的時候,她是多麽希望葉姝直接回答懷疑她,暴怒地喊着恨她,要殺她。這樣的話,以老堡主多疑的性格,指不定還會反過來懷疑葉姝有問題。或者聽她幾句合理的解釋,老堡主還會像以前一樣,利用她和葉姝之前的不對付來制衡關系。
但是葉姝卻沒哭沒鬧,只是冷靜地告訴葉虎,不像是她所為。這個回答太無可挑剔了,更反襯出她所做所為的惡毒狹隘。
老堡主從來都只喜歡能力更強的人,以前她在頭腦上表現地比葉姝更為機敏乖巧,老堡主便更偏向她,才将那麽重要的百曉堂交給她管理。而今葉姝不僅功夫高于她,人也變得比以前懂事機智多了,已然超出了老堡主的期望。老堡主對葉姝寄以厚望了,自然就會輕視她這頭。
白秀秀怕極了,她最怕自己在老堡主面前沒有了利用價值。
被弑影押出來後,白秀秀還不及下跪求饒,便被忽然近身的葉虎單手扼住脖頸。
白秀秀整個身體瞬間被提起,雙腳離地。她像離開水的魚,張着大嘴卻無法呼吸,雙腳蹬踹着,卻只是無力掙紮。白秀秀自問武功不低,但在老堡主跟前,她的這點能耐完全弱得不值一提。
在白秀秀以為自己這次會窒息而亡的時候,葉虎突然松手,把白秀秀丢在了地上。
白秀秀喘口氣後,馬上調整自己狼狽的姿态,給葉虎跪下老實地磕頭賠罪。
“她是我女兒。”葉虎發出的每一個字都透着警告的意味。
白秀秀明白了,老堡主是在警告她,別再把葉姝非他親生女的事當做輕視葉姝的原因之一。
“三日內查清楚是誰主使,否則自己領死。”
白秀秀唯唯諾諾應承,馬上再給葉虎磕了三個響頭,才狼狽地退下。
……
葉姝從蒲草堂出來後,便打定主意,這次離開淩雲堡後,就徹底離開不再回來了。
她而今已經把九靈劍法練得差不多了,只差仔細鑽研,徹底完全參透。至于其它的武功,她也已經溫習地七七八八,對付一般的江湖高手足夠。
她已經不是剛穿來一無所長的葉姝了,如今有功夫傍身,也結交了朋友,大魔頭該是不會對她無情無義,封禮禾也一定會幫她。便是有百曉堂的探子追蹤,她也可以與之抗衡了,總之比一直在淩雲堡這種地方被人突然算計和利用強。
葉姝回房後,便有下人送來了避子湯。
葉姝毫不猶豫喝下去後,馬上問莊飛自己有多少私房,回頭離開的時候,盡量不動聲色地把這些錢財都帶走。
莊飛應承,去整理了一遭之後,告訴葉姝能帶走的值錢的東西,林林總總差不多價值一萬兩。這次去華山派路途遙遠,還可以從賬房再支走一萬兩銀票。
淩雲堡就這點好,財大氣粗,出門辦事從不會限制用度。這些錢擱一般人家,幾輩子都用不完。葉姝也不是在生活上追求奢侈的人,兩萬兩足夠她花一輩子,而且她還有能耐自己賺錢。
“蘇婆子來了。”莊飛高興地把人引進來,忙扶她進屋坐,去給她端茶。
蘇婆子原是原主的奶娘,對原主一直很好,不過在原主大些的時候,據說是因為身子不好,就不常陪在她身邊了。
蘇婆子從落座之後,就一直慈祥地笑望着葉姝,嘆她瘦了,要她一定要多照顧自己。
“姑娘行走在外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別逞強,別戀戰,護好自己為第一緊要。咱們事情辦好了就走,能不得罪人也最好不要得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得饒人處且饒人。”
莊飛聽這話,忍不住笑起來,“瞧瞧你,又開始唠叨這些了,姑娘早聽你說的耳朵起繭子了。上次說這些就挨了罵,還不夠,又來講?”
蘇婆子看一眼葉姝,憋嘴笑起來了,看起來倒不在意葉姝罵她,反正這話她就是要講的。
不知原主對她态度如何,但葉姝心裏清楚,蘇婆子的話句句在理。而且她做的光明蝦球和蓮子粥,真是一絕,不用心絕對做不出來。從其做的菜辨去識其人,葉姝也願意相信她是個內心極為善良的長輩。
葉姝便問蘇婆子的身體如何,“可好些沒有?”
蘇婆子一聽這話,有點激動起來,欣慰地笑着對葉姝連連點頭:“好多了,好多了,多謝姑娘還惦記我。”
葉姝被蘇婆子攥住了手,對方反複摩挲她手背好一陣兒才肯松開。這種握手疼愛的方法,已然超過一名普通仆人對主人的關切,讓葉姝不禁再次想到了母親和女兒。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冒出有關于‘母親’的念頭。
而且葉姝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蘇婆子對自己現在這種程度的關心,是經過了隐忍和控制。
葉姝本想再和蘇婆子聊幾句,這時候忽悠以小丫鬟來請蘇婆子離開,說是車已經備好了。
蘇婆子應承之後,眼神裏閃爍出依戀之色,随後就十分不舍地和葉姝道別,轉身便要走。
葉姝馬上叫住了她,屋內剛好沒有閑雜人等,她從莊飛剛才整理的銀票中抽出三張,悄悄地塞進蘇婆子的手裏。
蘇婆子見是錢,詫異不已地看向葉姝,在與葉姝的四目相對中,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手開始顫抖。
葉姝也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對的了。
“你沒有病,是不是?”葉姝壓低音量,只讓蘇婆子聽見。
蘇婆子慌得不知該怎麽回答。
“說實話就好,沒外人知道。”
蘇婆子就低下了頭,算是應承了葉姝的話。
“姑娘我該走了。”蘇婆子迅速對葉姝行禮,然後匆匆離開,她走得飛快,似乎很怕自己的遲疑令事情的走向變得不可收拾。
葉姝靠在門口,望着蘇婆子離去的背影,便問莊飛,覺得她和蘇婆子長得像不像。
葉姝之前打量過這婦人的樣貌,雖已至中年,但還是微有些娃娃臉,她剛好也有。
“不像,姑娘自然漂亮,哪是土埋了半截的蘇婆子能比的。”莊飛立刻回答道。
蘇婆子的五官和她确實并不相像,不過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女不像母的有很多。
如果她猜測是真的,那葉虎真的夠狠,不僅收養了她,還把她的母親控制在身邊,永遠不能相認。葉姝覺得葉虎肯定通過什麽手段控制蘇婆子了,才讓她這些年一直這麽乖順依從,忍着沒有露餡。
“她家裏還有什麽人來着?”葉姝假意随口一問。
“還有個兒子,身子自小就不好,經常吐血。老堡主就是心疼她伺候堡主有功,也念及她和她兒子身子都不好,才給安排到別莊修養去了,那邊有大夫對他們母子照料,倒是他們的福氣了。”
‘經常吐血’,聽起來像是中了什麽毒。
次日,葉姝便決定去別莊看看蘇婆子,她特意帶上了宋清辭,以讓客人品嘗蘇婆子的光明蝦球為由去找她。
蘇婆子高興地相迎,但聽葉姝想要探望她兒子蘇若,便立刻拒絕了,說蘇若已經休息。
葉姝這裏四處都有耳目,只是問了蘇若住的院子,便打發蘇婆子去做蝦球。
趁着這功夫,葉姝請莊飛和宋清辭在屋子裏的等候,她悄悄避人耳目,探進了蘇若的房間。
床上的少年正閉眼沉睡,年紀十七八歲的樣子,模樣清隽,人極瘦,臉色也極為慘白,他的眉眼與葉姝有八分相似。葉姝瞧見他的眉眼,就仿佛看見自己的一樣。
葉姝不會把脈,但看蘇若的唇色,大概可知他應該不是單純的身體孱弱,是中毒了。
葉姝折返的時候,蘇婆子剛好做好了蝦球,請大家品嘗。
宋清辭遲疑地夾了一顆放進嘴裏,最後居然吃下去了,蓮子粥也能喝一些下去。
臨走的時候,蘇婆子把她的秘方告訴葉姝,這蝦球裏面摻着的類似有香草味道的東西,是紫蘇種子和幹芫荽混合的粉末。做裹蝦仁的面糊的時候,往裏适量加入,就有提味的效用。
蘇婆子聽說葉姝最近很樂于做飯,還特意就包了一包紫蘇種子和幹芫荽給葉姝。
“要現吃現磨才有清香味。”
葉姝應承後,仍然不離開,她目光凝重地看着蘇婆子:“你兒子的病情我看拖不得,回頭我再尋個好大夫幫他看看。”
“千萬不必如此,已然有老堡主給請來的大夫日夜瞧病,照顧着了,暫時并無大礙。”蘇婆子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特意重重地看了一眼葉姝。
葉姝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不好太多表露情緒,淡淡跟蘇婆子點下頭,就拉住宋清辭的手離開了。
為什麽拉住宋清辭的手?因為這樣在外人眼裏,才顯得她此來的目的,是為了寵愛她家的‘大寶貝’吃蝦球。
回去的路上,宋清辭很自然地和葉姝十指相扣,側首小聲問她是不是在蘇婆子那裏瞧出什麽端倪了。
“能有什麽端倪。”葉姝還沒考慮好是否要告訴宋清辭。
“她是你親生母親的端倪。”宋清辭語出驚人。
葉姝沒想到宋清辭會敏銳至這樣的地步,很詫異地望他一眼。
“聽說你今早喝了避子湯?”宋清辭再度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