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葉姝再度詫異地望向宋清辭。這事他怎麽會知道?實力雄厚的淩雲堡現在真是服務水平不行了, 昨天有細作混入,今天下人的口風也不嚴了。
葉姝慢慢轉頭, 用責怪的眼神看向莊飛。
莊飛忙搖頭表示不是她。
“我早上聽廚房的人說的。”趙淩板着臉, 主動承認。
葉姝無奈地瞥趙淩一眼。
你說你咋那麽會挑時機?避子湯這種事, 理應避人耳目,有葉虎的命令在, 葉姝才不信廚房的人會大喊大叫着說這些。
說白了肯定是趙淩偷聽,怕洩露身份, 他嘴上不敢承認,就無良地把責任推給淩雲堡那些下人。
這厮心腸黑的跟他家大魔頭一個樣兒。
葉姝想起今早上,趙淩進屋便對宋清辭耳語的事兒來,他昨晚一定在淩雲堡亂竄, 調查到什麽了, 并且有所發現。不然哪家仆人晚上睡一覺醒來,會颠颠地跑去自家主人跟前,貼耳說悄悄話?
葉姝還沒計較完, 突然發現宋清辭已經一個人走在前頭,甩了她很遠。
莊飛湊過來鼓勵葉姝冷落宋清辭,“姑娘喝避子湯幹他什麽事,他還有理由生氣了?得寸進尺!”
莊飛還要再挑唆兩句壞話, 但不及張口,就瞧見自家姑娘已經不争氣地跑去追宋清辭了。
莊飛萬般無奈得在心裏搖了搖頭。沒法子了, 姑娘人還沒嫁出去,就已經成了潑出去的水了。
“我爹讓我喝的。”葉姝追上宋清辭後馬上解釋道。
宋清辭轉過頭, 墨黑的眸子在葉姝臉上掃了一下後,沒吭聲,扭頭繼續往前走。
多麽明顯地昭告,他還在繼續生氣。
Advertisement
葉姝繼續跟上,“我不騙你,不信可以叫熬藥的下人來當面質問。再說我們還沒成婚呢,我懷了你的孩子也不好,我家這麽多麻煩事還沒解決,怎能帶個孩子來世上遭罪,對吧。”
“我們可以成婚。”宋清辭第三次語出驚人。
“啊?”葉姝嚴重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遭到了巨雷連環劈。
“看來你并不樂意。”宋清辭言語冰冷,“是否喝不緊要,而是你從未想過問我的意思。看來你對我的喜歡,真如天邊的雲。”
“這話是什、什麽意思?”葉姝呆懵地看着宋清辭,感覺自己之前的小心思好像都被看穿了。
“輕浮。”
宋清辭說罷就加快步伐往前走,不理人了。
葉姝:“……”
大魔頭怎麽突然間毛病這麽多?她都解釋了,他怎麽還那麽斤斤計較?這小情侶之間因為瑣事沒品吵架的事,他作為一名高高在上的大魔頭居然也屑于去做?
他們沒發生關系之前,他不是這樣的,挺安靜乖順,除了偶爾眼神有點吓人。發生關系之後,他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個‘事兒精’。
她明明還處在和親生母親和弟弟不能相認的‘悲傷’場景中,大魔頭居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選擇在這種時候跟她吵架。
慣他毛病了,不理他!
葉姝飛快地拔腿,再度追上宋清辭,“現在事情一樁接着一樁,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你還跟我生氣。”
葉姝試着拉宋清辭的衣袖,見他沒有甩開的意思,就忙去拉他的手。
宋清辭眼底沉冷地看着葉姝,片刻後,他才回應了葉姝的拉手,反過來握緊。
“你可否想過,葉虎既然決定養你做女兒,讓你以親身女兒的身份為他所用,卻為何沒有殺了你母親弟弟滅口?”
宋清辭耍完脾氣後,畫風一變,突然跟葉姝說起正經事了。
葉姝一面覺得宋清辭臉變得太快,一面快速跟上了宋清辭的節奏。
“我也奇怪。公子為何這麽肯定蘇婆子就是我母親?其實我也只有八成猜測。”
“眼神,假不了。”
宋清辭淡淡地語出驚人第四次。
“你的身世不一般。”
身世不一般?是什麽意思?
葉姝以宋清辭的話為假定結果,去反推。因為她身世特別,所以葉虎才會留下她的親生母親的性命,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有人能站出來,可以有力地證明她的身世。
這個理由确實說得通。
“如果是因為身世,那我的弟弟和我身世一樣,他為何沒有一起收養?照習武的能耐來講,男孩兒該比女孩兒更得用。”
宋清辭并沒見過葉姝的弟弟,不好作出判斷,但他可以肯定一點:“對葉虎來說,你定然比你弟弟好用。”
對,一定是這樣,不然葉虎不會只收養她做女兒,卻将她弟弟丢在蘇婆子身邊不管。
葉姝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彎彎道道。她有點着急,轉身想往回走,卻被宋清辭突然一把拽住了。
“做什麽去?”
“我去問清楚。”葉姝堅定道。
“然後?帶他們殺出淩雲堡?”宋清辭接着問。
葉姝頓時氣勢被打消了一半,垂下眼眸。
“你母親既然一直不肯把話說出口,其中必有緣故,別輕易打破。”宋清辭攥緊葉姝的手,拉她繼續往前走。
“若他們真有什麽苦衷呢,受了我養父的威脅?我可以帶他們殺出淩雲堡。”葉姝小聲對宋清辭說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可是如果有宋清辭肯幫忙的話,或許事情可成。
葉姝說完話,便眼巴巴地望着宋清辭,想知道他什麽态度。
“你确定你能保護得了你母親、弟弟還有我?”宋清辭語調平靜地反問。
葉姝聽大魔頭居然不要臉地把自己加進去了,頓時無話可講。不願幫忙就算了,還想拖她後腿,忒無恥了。
葉姝萬般無語,瞬間不想和宋清辭說話。但她也不敢甩臉色給送宋清辭看,就默默由着他牽着自己的手回淩雲堡。
回府後,葉姝立刻找理由宋清辭分開,她現在有脾氣,暫時不想見大魔頭。宋清辭似乎絲毫沒有發覺她情緒不對,道別之後,就自己回房了,一直到晚上都沒有現身。
葉姝想了想,還是給不愛吃飯的可憐大魔頭熬了粥,讓莊飛給送過去。沒有辦法,誰叫她就是奴隸命。
不多時,莊飛原封不動地把粥和小菜都端了回來。
這還是宋清辭第一次一口沒吃她做的東西。
葉姝立刻就來火了,拍案而起:“反了他了,我還沒挑他的毛病,他居然先跟我鬧起脾氣來了!”
“趙淩說宋公子睡了。”莊飛被葉姝吓了一跳,連忙輕聲解釋。
“真睡着了?還是借口?”葉姝依舊火氣很大地質問莊飛。
“真睡着了吧,我去的時候,屋子裏都沒亮,只有趙淩一人在外守着。”
好吧,權當他睡着了,這次就不跟他計較了。
次日。
葉姝晨起後,就在廚房忙活了一陣,又讓莊飛送飯去,莊飛還是原封不動地把飯菜端了回來。
“還沒起呢。”莊飛小心翼翼地對葉姝回禀道。
“日上三竿了還沒起?”葉姝覺得哪裏奇怪,卻也不好說什麽。
等到中午的時候,她帶着莊飛親自送飯過去。她就不信大魔頭還在繼續睡覺,除非他是豬。
趙淩見葉姝來,拱手道:“公子還在歇息,勞煩姑娘送飯了。回頭還是等公子醒了,我再通知姑娘為他準備飯菜如何?”
葉姝不信宋清辭能睡這麽長時間,她一定要為‘大魔頭是豬’這件事進行洗白,葉姝便徑直走進院。
現在是盛夏,房間的窗戶都敞開着,葉姝隔着窗果然看見宋清辭躺在榻上熟睡。他衣衫未解,還穿着昨日他們出門時的那件袍子,冠玉束發,整潔幹淨,人睡得很沉,睡相卻絲毫不亂,簡直如動畫片裏睡美人那完美睡姿一樣。
趙淩靜靜地走了過來,目光呆板地默看着葉姝。
葉姝自然感受到趙淩的不善的目光,渾身不舒服地走出院,轉頭就問趙淩,“他從何時開始這樣睡?”
“昨日從外頭歸來便如此。”
“我去給他請個大夫。”葉姝覺得這不正常。
“公子以前偶有困倦的時候,也會這樣一睡很久,葉姑娘不必擔心。只是要勞煩葉姑娘遷就一下,等公子休息好了,我們再啓程出發。”趙淩一副公事公辦刻板臉,解釋地語氣也很生硬。
葉姝察覺出來了,趙淩對她的态度似乎沒有以前友好了。她最近并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對得罪他,也沒有什麽其它異常的地方,除了她和大魔頭突然睡一晚這件事。
思及宋清辭在那晚之後,态度也變得微微有些很奇怪,葉姝滿腹疑惑。
回房後,葉姝召來莊飛,打發走閑雜人等,細問她那晚的詳情。
莊飛本以為自家姑娘會抗拒那晚的事,一直沒敢提,而今聽其主動問起來,莊飛立刻打開話匣子。
“那晚姑娘自己逃跑之後,屬下吓得不行,差點要去老堡主那裏領死,是宋公子把我攔了下來,讓我在屋裏守着。不久後,宋公子就抱着渾身濕淋淋的姑娘回來了。姑娘當時的樣子可真吓人,臉漲得通紅,脖子這塊筋凸得快裂了。”莊飛邊指着自己的脖子,邊跟葉姝道,“想起這事兒我就後怕,宋公子要是再晚找到姑娘的話,姑娘可能真就去了。”
“再然後呢?”葉姝問。
“再然後就——關門了。”莊飛挑起眉毛,抿着嘴角,眼神別有深意地看着葉姝,“這種事情我和趙淩也不好打擾,就在院外面守着了。我當時不知道姑娘願意讓我在屋裏陪着,早知道姑娘願意,我就在屋裏了!”
“胡說八道!”葉姝打一下莊飛的腦袋,讓她再想想有什麽遺漏的細節,“比如宋公子抱我回來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表情,和平常一樣,好像也不一樣,有點着急?可能也有點生氣?”莊飛自行回憶外加揣測。
“別講你的感覺,講事實。”
“事實是屬下其實沒怎麽注意他,全身心都在姑娘身上,姑娘當時的樣子真的好吓人,身上所有的筋脈突出,昏得不省人事,嘴裏還不停地嘟囔着……”
“我嘴裏嘟囔着?”葉姝聽到這立刻打激靈了,一把抓住莊飛的胳膊,問她自己都說了什麽。
莊飛被葉姝這陣仗吓了一跳,恍然搖搖頭,“太小聲了,聽不清。姑娘應該是太難受了,神志不清,才會亂哼哼瞎說話吧。”
“說瞎話就好了,”葉姝轉過頭去,懊惱地閉了一下眼,“就怕說真話。”
如果她在昏迷的時候,把自己肚子裏藏着的那點秘密都唠叨出去了,偏巧都被大魔頭聽個正着,這……太慘絕人寰了。
宋清辭如果已經知道了她在騙他,以他那麽讨厭欺騙和虛僞的做派,應該會直接對她進行問責,或見死不救,或殺了她解恨,好像就沒必要像現在這樣繼續和她僞裝。但是大魔頭确實情緒反常了,這點存疑。
葉姝好想擁有重播技能,把情節倒回去好好看看。那晚她昏迷之後,自己到底都說過什麽,還有她和大魔頭之間到底有沒有做。
葉姝忽然想起問莊飛:“對了,那天晚上的被褥,是你換的?”
“是宋公子讓我們送來,他自己換了之後,打發趙淩拿走了。”莊飛回道。
“拿哪兒去了?”葉姝接着問。
“這就不知道了,當時也沒人關心這個。”莊飛沒想到姑娘還能味道這種細節,越來越精神,“姑娘是想留着保存麽?我去找趙淩要?”
“存個屁!”葉姝匆匆擺手,讓莊飛快去要。
莊飛邊走邊想她自家姑娘太喜歡‘口非心是’,明明就是想要,嘴上卻一副嫌棄的樣子,可能她是害羞了。姑娘真的愛慘了宋公子,不然不會想着把他和宋公子第一次在一起的‘痕跡’都要保存起來。
莊飛找到趙淩後,就直接說明了來意。
趙淩詫異地回看莊飛,呆板的眼睛裏難得閃爍出了異色。
“看什麽看,一看你就沒喜歡過人。女孩子就是這樣,喜歡留下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的每一樣東西,這樣留着以後看都是回憶,懂不懂?”莊飛訓趙淩訓得理直氣壯。
趙淩反倒尴尬了,他掩嘴咳嗽了一聲,收回目光,半垂眼道:“燒了。”
“什麽?燒了?”莊飛怒叫。
……
一炷香後,莊飛兩手空空地跑回來,告訴葉姝那晚髒掉的被褥都已經被趙淩拿到廚房燒了,這點有廚房的人可以證明,她都已經盤問過了。
“趙淩說是為了姑娘的名聲着想,此等私密之事,自當處理幹淨了。”莊飛遺憾道,“可惜都都燒了,沒辦法保存了。”
葉姝聽前半句的時候,嘆口氣,端起茶喝,在聽莊飛的後半句,直接嗆了自己一口,咳嗽了好幾聲。
莊飛忙要給葉姝拍背,結果腦袋瓜兒挨了一記打,她委屈地揉着腦袋。
“怪那個趙淩,擅自處置了,瞧她給姑娘氣得都打我了。姑娘放心,回頭我有機會我一定好生教訓他。”
“你別氣我就行了。”
反正她和宋清辭的事早就解釋不清楚了,葉姝也懶得再解釋。
葉姝仗着堡主的身份為理由,宣揚說是為了幫父親分擔雜務,便盤查起了府內的賬目。
淩雲堡一切都在葉虎掌控之中,府中諸多事不方便打聽,但是其實很多往來都容易體現在賬目上。所以從賬目着手,或多或少都能探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賬本拿來之後,葉姝特意去留意別莊的賬目情況。自八年前起,就有上品天山雪蓮和人參往別莊那邊送,這剛好是蘇婆子以病為由帶兒子搬去別莊住的時間。
如果說這些雪蓮和人參都是用來給蘇若調理身體的藥材,那葉姝覺得自己之前可能想錯了,蘇若未必是中毒。這兩樣藥材都是極為名貴的滋補聖品,都可用來養護心。蘇若嘴唇發紫,若心供血不足,就會有此症狀。
葉姝随即想到了宋清辭之前說的那句話:對葉虎來說,她一定比蘇若有用。
或許正是因為蘇若在身體上,天生有缺陷,導致他無法習武,所以葉虎才會只選擇她。
葉姝很想知道自己到底還會有一個怎樣的身世。
雖然目前線索不多,但葉姝還是可以大概分析出一兩個方向。首先,她的身世肯定跟主線劇情無關,如果有關的話,書裏的後續應該會有交代,并不會因她的死就不了了之。其次,她的親生父親應該也是一個武林高手,畢竟練武奇才這種天賦型選手不好找,八成跟基因遺傳有關。她親生父親一定有身份,才會成為葉虎有意留住她身世的原因。
至于她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是死是活,全然都是未知數,大概只有蘇婆子和葉虎知道了。葉虎那裏肯定不能問,蘇婆子那邊,葉姝倒是很想戳破這層紙問清楚。
今晚就可以去。
至夜深,葉姝便換了一身夜行衣,輕巧地躲過府內的眼線,去了別莊夜會蘇婆子。
蘇婆子已然在自己的房間入睡,突然見到葉姝後,她驚得差點大叫。葉姝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經過白天的事,蘇婆子已經多少能夠感覺到葉姝對她與以往不同,而今見她人來了,蘇婆心緒複雜,有種多年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的認命感。
“我猜您知道我的身世。”葉姝開門見山問。她并示意蘇婆子只要小聲說話,便不會引起外頭那些監視者的注意。
蘇婆子盡量隐忍自己激動的情緒,用帕子默默抹淚,“姑娘所猜不錯,我的确是……是姑娘的母親,蘇若就是姑娘的親弟弟。你們本是一胎所生,但他當時身子不足,個頭比你小很多。娘胎裏就帶着寒毒,從沒有好過。得幸老堡主出現,以撫養你為條件,救了你弟弟。是娘對不起你,當年為了你弟弟,把你舍了出去。”
蘇婆子說着,還要跪地給葉姝賠罪。
葉姝忙拉住她,用手指堵嘴示意她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
“那我親生父親是誰?”葉姝直戳重點。
蘇婆子聽這話愣住了,眼淚流得更多,只對葉姝搖了搖頭,說她也不知道。
“我本是個農家女,家就住在長樂縣,當年我上山采野菜,忽然被人打暈擄了去,醒來時我……我便與一名清瘦的男子有了夫妻之實,他當時身上一會兒很燙一會兒又很冰,很奇怪。事情辦完之後,他就走了,兩個月後我便發現我懷有身孕。父母嫌我丢人,把我趕到後山上的破草房子裏養胎。
後來還是老堡主找到了我,把我安置了在了揚州城內的一處宅院,留了許多錢。生下你們之後的第二年,老堡主突然出現,他查了你和你弟弟的身體,便告訴我你弟弟身有寒毒,不久後就會開始顯出症狀。這種毒需要極貴的藥續命,以我的能耐決計難行,只能看着你弟弟受罪而亡。他說但他可以收你做女兒,條件是我不能再認你,而你弟弟的病他會一直給予照料。
後來,你弟弟的身體果然又寒又冷的,連大夫都查不出緣故,我便只好答應了老堡主的要求。”
蘇婆子勉強說完這些後,便哽噎得幾乎不能呼吸。她不敢哭出聲,就狠狠地捂着嘴,任憑流水靜靜地往下流。
葉姝心裏不是滋味,抱住了蘇婆子,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不必傷心。
“我……我對不起姑娘。”蘇婆子粗喘了口氣後,才嗚咽地說出這句話。
葉姝仔細算了下時間,蘇婆子懷孕被葉虎安置的時候,在二十年前的三月,陸志遠和柳嫣嫣則是在那年的六月成婚,也就是說當時葉虎當時安置蘇婆子的時候,葉虎還是華山派的弟子楊浦,當時并沒有和華山派鬧翻。之後的第二年,葉虎已經墜崖後了,開始隐姓埋名。他做好了複仇計劃,便想培養一顆有用的棋子,忽然想起蘇婆子還在這邊,便來找了。
葉姝便問蘇婆子,當年她兩次見葉虎,是否有差別。
“人好像突然變了樣兒,以前愛笑,再來的時候冷冰冰的,整個人很陰沉。”蘇婆子努力回憶道。
“那他第一次幫忙安置的時候,可曾說過他是誰,為何要幫忙安置?”葉姝再問。
“他沒多言,安排妥當了,只囑咐我好生撫養兩個孩子,人便走了。後來再見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叫葉虎,住在淩雲堡。當時淩雲堡還只是個窮村子,可沒現在這麽闊綽。”
葉姝大概明白經過了,對蘇婆子道:“難為母親帶着弟弟隐忍了這麽多年。”
蘇婆子聽葉姝叫她‘母親’,激動地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後在葉姝幾番安慰之下,她才緩過神兒來,搖了搖頭,惶恐地請葉姝切莫再這樣叫她。
“我不配做姑娘的母親,姑娘怪我狠心罷,就當不知有我這個人,或只當我還是伺候你的下人蘇婆子。這事兒萬萬不能讓老堡主知道了,我這條老命倒不算什麽,只怕姑娘會受罰,阿若的性命也——”
葉姝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條件不成熟。蘇婆子和蘇若都不會武功,蘇若身子還不好,就算現在有實力殺出去,帶着病人逃亡也不會長久。更何況蘇若的病是需要非常昂貴的天山雪蓮和人參續命的,萬八千兩銀子須臾就會花費完了。以她現在手裏的這點錢,根本不夠用。
“現在是有些艱難,但日子是人過出來的,會慢慢好的。”葉姝讓蘇婆子別灰心。
“我這輩子別無她求,姑娘好好的,阿若也好好的,便安逸了。”蘇婆子淚如雨下。
葉姝看着眼前哭成淚人兒的蘇婆子,心酸得不行。
這女人一直在心疼着自己的一雙兒女,卻不曾心疼過自己。試想當年,她一個弱女子,突然被人擄走,被欺辱了,還懷了身孕,慘遭家人嫌棄,大着肚子獨自一人在山中茍活,最後冒險生下龍鳳胎,其中還一個病弱不堪,不得不做出舍棄其中一個的艱難抉擇……該有多煎熬。
血脈相連,骨肉至親。她在這世界裏難得有真正的家人了。她若逃了,以葉虎睚眦必報的陰暗性格,葉虎一定會報複在可憐的蘇婆子和孱弱的蘇若身上。所以,她一定要帶着母親和弟弟一起逃才行。
“我不敢随便保證什麽,但我定會盡力而為。我知道母親心裏負擔重。這樣,今兒我出了這門,咱們就還是以前的關系,母親不必因此多想,如常度日便是。等我出息了,到時自會來皆母親和弟弟走,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葉姝本還想再去見一見蘇若,可轉念一想,他身子不好,若讓他知情這些只怕會受刺激,便忍下不去瞧了。
葉姝折返回房後,莊飛正備了一盤冰鎮西瓜等在屋裏。她看見葉姝回來了,馬上起身問情況如何。
葉姝伸手拿了一塊西瓜,咬了兩口後,就問莊飛她這邊有沒有正經可靠的人,可以幫忙照料蘇婆子和蘇若。
“要只聽我吩咐的。”
“倒是有兩個,姑娘以前救過他們的命,可用。”莊飛琢磨道。
原主以前竟還救過人?葉姝倒有點驚訝。
随後聽莊飛的解釋,原來是一樁巧合。淩雲堡堡內的一些少年,時常拉幫結派,互相挑釁打架。原主有一次上街,碰見一群少年圍毆兩名少年。當時趕巧她心情不好,以她的實力自然是挑着人多的欺負,直接把那群圍毆他人的少年都給殺了,當時被救下來的這兩名少年,就是莊飛剛剛口中所說的人。
葉姝覺得淡淡就這一件事,就足以說明為何淩雲堡內那些百姓見到她,都怕得跟見鬼一樣,吓得成片成片跪地。原主以前的所作所為,的确令人聞風喪膽,心情不爽的時候,居然連自己人都殺,誰能比她狠。
“他們就是之前跟着姑娘出門的馬江、馬河兄弟,倆人都喜歡姑娘做的飯,每次吃必感動的流淚,念着姑娘的救命之恩。”莊飛繼續介紹道。
葉姝對這二人有點印象,“好,就安排他們去,切忌不可張揚,流露異狀,只暗中監護他們母子的安全就好。”
莊飛馬上去安排清楚。
……
經過三日的調查,白秀秀動用了百曉堂所有的暗探,終于查清楚了幕後主使,禀告給了葉虎。
葉虎便叫來葉姝來旁聽。
“下藥的丫鬟三年前進府,是周三姐托府裏管事幫忙作保,把人安排進來的。既然周三姐是燕王府的人,屬下便想這丫鬟八成也與燕王府有關。幾經查明,下藥前一日,丫鬟出門買辦,與同安藥鋪的店小二有聯絡,這店小二在事發後外逃,昨日已被擒拿,拷問之下立刻承認是受了燕王的命令。”
白秀秀随即把證供交給葉姝查看。
她遞過來的時候,葉姝明顯能看見白秀秀的手背上還有沒愈合的鞭痕。
葉姝浏覽過內容之後,暫且不發表意見。其實下春藥的目的再明顯不過,絕不是為了殺她,而是想讓她破身。按照正常思路來想:她破了身了,誰最受益?自然是不願與淩雲堡結親的燕王府。
白秀秀倒是急忙跪在地上,主動跟葉虎提議,應當狠狠給燕王府一個警告,讓他知道得罪淩雲堡的下場,“也當為堡主報仇!”
葉姝聽見白秀秀最後一句居然還把她帶上了,不爽地撇了下嘴。這女人是想在葉虎跟前裝‘顧全大局’麽,只怕用錯了地方。
葉虎非常精準地抓到了葉姝撇嘴的小動作。
“姝兒有不同想法?”葉虎微眯的眼睛半睜開了,臉色依舊陰沉可怖。而今他渾身散發的狠戾之氣,已然令所有人都不敢去正視他那本來英俊的樣貌。
“女兒覺得不像是燕王府做的。”既然葉虎問了,葉姝就幹脆回答。
白秀秀聞言後詫異不已地看向葉姝,眼神裏包含了些許質疑嘲笑的意思,她覺得葉姝在說蠢話,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問題,都已經查明了。
“哦?”葉虎半睜的眼皮終于撩開了,正常地看着葉姝,示意她說下去。
“法華寺的事,周三姐的挑撥離間做得巧妙,若非偶然查得,很難叫人發現她背後深藏的目的。但這次下藥的事卻太明顯了,明顯的有些刻意。燕王府與父親來往多年,自然多少了解淩雲堡的實力。他們既然不想明面上得罪父親,和父親撕破臉,又怎會做出這種太容易別人查出的蠢事。難道他們不知道,以父親的實力,這樣一查就會查到他們身上?”
葉虎語調慵懶地“嗯”了一聲,算是附和葉姝的觀點,然後目光便淡淡落向了白秀秀身上。
白秀秀聽葉姝的解釋後,吓得哆嗦跪地,想争辯什麽,但當她注意到老堡主的注視之後,她恍然見明白自己這次真的調查失敗了,她沒能遂了老堡主的心意。說好這是她最後一次将功贖罪的機會了,白秀秀吓得渾身漱漱發抖,牙齒已然開始打顫。她隐隐有種有預感,她這次真的會死。
“此事是東宮太子少保魏樂賢一手策劃,目的就是為了挑撥淩雲堡與燕王府的關系,讓我們窩裏鬥。那丫鬟不過是讨好了周三姐罷了,并非是周三姐的人。至于藥鋪的店小二,正是魏樂賢安插來的死士,目的就是為了誣陷燕王府,自然不會供出真相。”
葉虎簡明扼要闡述完畢之後,冰冷地眼神裏明顯閃過一絲厭棄,他目光觸及那跪在地上早已經害怕地癱在地上的白秀秀,便輕輕地擺了下手 。
弑影立刻把白秀秀拖了出去。白秀秀瞪大眼,想張嘴喊叫做最後的掙紮,粘合她第一個音還沒來得及從她嗓子裏發出,就被弑影一掌打在後頸,暈厥了過去。
原來葉虎早就查明事實了,今天這一遭,是他對白秀秀的考驗,白秀秀沒能過關。
葉姝冷眼目送被拖走的白秀秀,心裏半點爽快沒有。白秀秀說到底其實和她一樣,都是被葉虎利用的工具。若不得用了,連被棄如敝履的資格都沒有,只有‘死作花肥’的下場。
“爹會為你報仇,安心去華山。”葉虎囑咐道。
葉姝聽明白他的話外音了,在催她可以盡快啓程了。
葉姝領會地應承,便要告辭,卻被葉虎叫住了。
“這麽急着走?不留下來,和為父說說話?”
葉姝:“……”
難道剛才不是你催我快走?
“父親今天瞧着心情似乎不爽。”葉姝在葉虎身邊坐下來後,能怎麽辦,硬找話題聊。
“是啊,女兒受了委屈,做父親的怎能爽快。”葉虎嘆了口氣,“給爹做一碗面,哄爹開心可好?”
“當然好。”葉姝問葉虎想吃什麽口味的面,她都會做。
“上次的那樣便可。”葉虎垂下眼眸,掩掉了眼裏一半的哀傷。
葉姝竟忽然覺得葉虎有點可憐,必定是她的錯覺。此般狠毒的人,根本不值當人可憐。
葉姝轉頭把旗花面做好之後,就親自端進屋,擺在桌上,笑着請葉虎來吃,她還特意給他配了幾碟清爽的小菜。
葉虎負手立在窗邊,緩緩側身,斜眸看見桌上那碗面,面露遲疑,似有很多猶豫。
葉姝察覺到葉虎的奇怪之處,正欲問他,忽見葉虎轉回身去,再次背對着她。
“你去吧。”聲音有幾分悲涼。
葉姝揪着眉毛出來,感慨這年頭可真奇怪,大魔頭和反派boss都流行裝可憐了。全天下她才是最可憐的那個,這位置她坐穩了,都別搶!
葉姝随後跑去查看宋清辭的情況,不知大魔頭刺客是不是還在做睡美人?
葉姝到的時候,宋清辭正在洗臉。葉姝打量宋清辭還算精神,就簡單把調查結果跟宋清辭講了。
宋清辭接了趙淩遞來的帕子,斯文地在臉上擦了兩下之後,便轉眸淡淡地瞅向葉姝。
“怎麽了?”葉姝反應過來,“你睡了近兩天,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煮面,正好有現成的。”
宋清辭一把拉住葉姝,黝黑的眼睛還是盯着葉姝看。
葉姝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領會有誤,大魔頭這是有別的需要。這眼神兒有點似曾相識,葉姝忽然想起來了。她試着往宋清辭胸膛的方向靠近一點點,然後整個人果然又被宋清辭抱住了。
“我也想你。”宋清辭在葉姝耳畔低低呢喃了一句。
啥?
她剛才可并沒有說想他,他口中這個‘也’從哪兒接來?
葉姝乖乖在宋清辭懷裏吸了會兒冷梅香後,才被宋清辭放出來。随後,她看着宋清辭吃完自己做的面條後,就跟他商量好了後天出發,離開淩雲堡。
葉姝和宋清辭告別後,趙淩特意來找葉姝。
“我家公子近日不能騎馬,煩勞葉姑娘幫忙準備馬車。”
先是連睡了兩天,現在又不能騎馬。
葉姝納悶地問趙淩:“他到底哪裏不舒服?”
“體力不支。”趙淩甩下這句話後,利落轉身去了。
葉姝被獨留在烈日下淩亂了。
體、力、不、支?葉姝自然想到那晚她在宋清辭脖子上嘬出的紅痕,宋清辭也是在那之後才開始昏睡的。難道是因為她?
葉姝無可奈何地撇了下嘴。
她什麽感覺都沒有,大魔頭居然體力不支了。真不知道是她太厲害,還是大魔頭太弱雞。
瞧大魔頭現在的反應還挺正常的,居然還和她要抱